步驚川來此處時,是和孔煥結伴而行。而眼下孔煥和於任淩不知去了何處,於是回程時隻剩了步驚川一人。

他因著不想再在別人宗門的禁地門口走一遭,回去前還特意問了太雲門的弟子,問清楚了外宗人的住處方向。

那弟子自己也忙,隻匆匆替他指了個方向,便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此時來到此處抽簽的外宗弟子不多,回去住處的方向上也沒幾人,顯得有些冷清。

步驚川獨自穿行在這人群之中,腳下的石板路極為平整,他也不必分神去在意自己腳下的位置,於是不自覺開始走神。

他連自己走到了何處都未反應過來,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回去路上走得似乎有些久了,這才猛然回神。

抬頭看向頭頂遮天蔽日的竹葉,竹葉被風吹拂,發出沙沙的聲響。竹葉墨黑,竹身青白,正是方才太雲門的竹海禁地的模樣。

他竟然無意識地闖入了太雲門的禁地。

心底升起幾分慌亂,且不說他未經太雲門同意便擅闖禁地,他就連自己如何來到此處的都不甚清楚。

方才他分明問清楚了方向,且心中也記著遠離此處,可沒想到,他不但再度靠近了這處禁地,眼下還直接進入到了這禁地的身處。

仿佛是這禁地中有什麽東西在冥冥中吸引著他似的。

但這太雲門的禁地,為何連一個防護的陣法都沒有?他一個心動期的弟子也能隨意在此處進出,如入無人之境。

想起先前經過這秘境外時,隱約間聽見的虎嘯聲,步驚川不禁有些緊張。雖然當時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毫無知覺,但他卻不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再結合眼下這奇異經曆來看,應當是此處另有玄機。

他環顧四周。他此刻已經身處這竹海深處,被那白玉似的竹子圍繞,舉目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隻偶爾有幾分黑色點綴一二。這四周的景象看不出差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竹海的何處。

再低頭看向腳下,竹林中的地麵鋪了厚厚的一層積雪,足有一指深。而他所站之處的積雪,除卻被他踩出來的淺坑外,沒有半點別的痕跡。

按理說他這番是從別處走入禁地,地上已有積雪,他即使不記得自己從何處來,也能順著地麵的腳印找到自己的來處。可地上的積雪幹幹淨淨,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腳印。

倒像是他憑空出現在此處似的。

他環顧四周,入眼皆是白茫茫的雪與那黑白分明的竹,刺得他眼睛都刺痛了幾分。

步驚川眨了眨眼,努力將那種幹澀擠出眼眶。

他忽然注意到,他被這大雪包圍,身上穿的仍是那輕薄的夏衣,卻沒感覺到有半分涼意。

他的修為什麽時候如此強了,竟能令他不懼寒暑?

想了許久,也未探出自己如今是何等境界,步驚川思忖片刻,還未得出個結論來,卻見天色忽然轉暗。

昏暗天色中,唯有竹林深處的一個地方在散發著幽幽的光。

可步驚川記得分明,方才天色未暗時,那散發著幽光的地方,一樣也是白茫茫的雪。

但步驚川此刻卻無暇思考此事,他的注意力被那幽光所吸引。

那光芒在落入步驚川眼中的一瞬,步驚川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親近來,竟是下意識忽略了那處的危險,徑直抬腳朝著那光芒的方向走去。

他被那幽光蠱惑了心神,恍惚間抬腳,徑直走到那光芒之中。

隨著他的靠近,那光芒亮得越發刺眼,竟是將這竹林之中照得如白晝。隻是那光芒層疊,看不清那光芒之後所在。步驚川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邁步,跨過刺眼的光芒,徑直走到那光芒之中。

他幾乎是在看清那光芒之後的東西的第一刻便愣住了。

冰雪擁簇著一方色澤如同翡翠的碧玉方台,方才步驚川所見到的幽光,正是這碧玉方台所發。然而步驚川驚訝的卻不是那碧玉方台,而是那碧玉方台上的東西。

步驚川卻被那碧玉方台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他一瞬不瞬盯著那碧玉方台上的身影,心中飛速掠過數個猜想。

那方台之上,正臥著一隻白色的巨獸。

巨獸的存在格外紮眼,叫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然而巨獸身上卻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因為呼吸帶來的起伏。

若非時機和場合不對,步驚川差點都要以為眼下是他在四年前的北鬥秘境。那時他便是在冰棺之中,見到秋白沉眠的獸形。

眼前的這隻巨獸,卻比他那時候見到的秋白大了許多。秋白的獸形本就不小,可眼前的巨獸卻比秋白更大,猶如一座白色的小山,將那寬闊的碧玉方台占去大半。

安靜躺在方台之上的巨獸雙眼闔起,神色安然,姿態放鬆。若非沒有呼吸,步驚川甚至以為它還活著。

巨獸雪白的皮毛上縱橫著漆黑的斑紋,隱隱透出的熟悉之感,叫他一陣心驚。

同秋白朝夕相處了四年,步驚川如何記不得秋白獸形的模樣。他就連秋白身上的每一道斑紋的位置,都記得清楚。而這巨獸的斑紋,與秋白獸形的斑紋完全契合。

眼前的這隻巨獸……分明便是秋白獸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