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衍宗眾人抵達後不久,其餘參與折桂大會的門派弟子也陸陸續續來到太雲門。

疏雨劍閣的弟子於一日晚間抵達,他們恰好在長衍宗對麵的庭院落腳,連帶得他們這邊的庭院也熱鬧了許多。

這幾日也陸續有別的門派弟子前來,因此見到這般陣仗,步驚川也見怪不怪。出入的疏雨劍閣弟子他都不認識,於是他也沒有過多停留,提著劍便準備往長衍宗的庭院裏走。

身後卻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步驚川?”

步驚川轉過身,恰好便對上了孔煥的目光。對方神色複雜,步驚川率先朝他點了點頭,“周途城一別,許久未見。”

“是挺久了,”孔煥的聲音有些沉悶,“竟是過去了三月有餘。”

二人之間沉默片刻。步驚川見不得這種沉默,他往常同孔煥相處時,光是孔煥一人便吵吵嚷嚷的,從未陷入過這種尷尬地步。

他斟酌一會兒,率先開口道:“我未想到你會來,先前你在周途城的傷怎麽樣了?”

步驚川記得孔煥離開周途城時,身上還負著傷。步驚川自己有孟章出手幫忙治療,這才能身受重傷而無大礙。

但孔煥可是拖著重傷之軀,一路隨著木長老奔波回到疏雨劍閣。也不知道疏雨劍閣的醫修實力如何,孔煥身上的傷如今好透沒有。

“回到劍閣之後,閣中長老已經同我療傷,現在已無大礙。”孔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來,“若是今年折桂大會遇上,可莫要因為我受過傷而留手。”

“那是自然。”步驚川聞言也笑道,“不知疏雨劍閣當時撤離時……是什麽情況?”

他本意是想詢問洛清明的事,那日疏雨劍閣眾人臨走之前,洛清明同孟書寒的對話令得他心驚。但此事畢竟不好問得太過直接,因此他也問得含糊了些。

誰知孔煥卻會錯了意,以為步驚川詢問的是他們回去處理的事,隻搖了搖頭,“我先前都不是同你說了嘛,有人來到疏雨劍閣下鬧事。最終是木長老做主,遣散了那處的凡人。”

見步驚川不語,孔煥又苦笑道:“我們這才剛見上麵,你可別挖苦我了。”

孔煥當時給他的傳音紙鶴中,確實有提到過此事。然而此時再提,孔煥卻言簡意賅,還壓低了聲音,顯然是在避忌著附近有可能出現的劍閣弟子。

步驚川見孔煥會錯了意,又擔心強行挑起話題顯得太過刻意,於是他搖了搖頭,“並非我挖苦你。每人都有每人的苦衷,你那時身不由己,強留也無用。”

孔煥長舒一口氣,“周途城……後來怎麽樣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是說……傷亡。自那日回來之後……我便不敢再去打聽周途城的消息。”

步驚川挑眉,“我記得我已經把傳音紙鶴給你送回去了,我當時便說了周途城的事。”

孔煥哭喪著臉道:“我傳過去隻是為了確認你是不是活著,看到紙鶴回來,我知道你活著就行。你回的話,我、我一句都沒聽……”

“城毀了大半,”步驚川沒有追問他為何此刻又會問起此事,隻直接道,“城中百姓……”

“等等、等等!”孔煥連忙打斷了步驚川的話,“若是無人幸存,那你還是別說了吧。”

說著,他麵上有些懊悔,“早知道我不該朝你打聽這事的……”

“傷亡了一部分居民,但那也是無法避免。”步驚川道,“所幸你們反應及時,除了最初魔修攻城時的損失,後來的傷亡並不嚴重。”

“……那就好。”孔煥得知這個答案,麵上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卻仍是有些鬱鬱不樂。

步驚川心中歎了口氣,清楚孔煥恐怕沒有這麽容易放下,於是他提起了另外一事,轉移孔煥的注意力:“隻可惜,周途城外部的蜿蜒曲徑被毀去大半,再也沒有先前那般蜿蜒燈火簇擁周途城的壯觀景象。周途城之景,恐怕再也無法見到。”

“等等,你不是沒跟我一塊去看過嗎?”孔煥不愧是孔煥,極快地抓到步驚川言語之間的漏洞,“你那次聽說要同我去看夜景就跑了,怎麽知道周途城的夜景是怎麽樣的?”

“我去看過。”步驚川答道,想起那夜情景,心中有後怕,有懊惱,還有幾分慶幸。

後怕的是他們差點被魔修偷襲,懊惱的是他在那時候未能來得及道出自己的心意,慶幸的是他有機會同秋白一道觀賞過那周途城的夜景。

孔煥聽聞他的話,登時變了臉色,“你去看過?你不像這樣的人啊。”

步驚川不語,他光是想起秋白,心情也自然而然愉悅起來,不自覺勾起了唇角。

孔煥伸著脖子觀察了步驚川半晌,悶悶道:“說起來,周途城有個傳說,帶你心悅之人去到那看夜景的山頭,若是能坦白心意,那一定不會被拒絕。”

“那次是我們一塊聽人說的,我也在場,自然聽到了。”步驚川麵不改色答道。隻不過在**心聲之際被某些不識相的魔修打斷了,雖然他後麵也補了回來……可是結果不如傳說中的好。

孔煥神色一動,麵上寫滿了“八卦”二字,“看不出來啊……你整天跟個入定老僧似的,竟然還有心悅之人?說起來,你是和哪個女修上去的?”

“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見孔煥恢複了以往的活躍,步驚川心中也鬆了口氣。他淡淡看了孔煥一眼,暗自下定決心不能讓孔煥知曉他的心悅之人。孔煥雖然知曉他同秋白的關係,可並不清楚他對秋白存了怎麽樣的心思,他同秋白的關係,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怎麽這麽見外呢?”孔煥好奇心來得極快,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搭上步驚川肩膀,攬著步驚川的脖子往自己身上拉,“我們可是一塊逛過安雲樓的交情,有什麽不能同兄弟說的?”

“這能算什麽交情?”步驚川無奈,恢複了正常的孔煥便如那牛皮糖一般黏在他身上,他手上暗暗使勁,不動聲色地想將自己身上的人扒拉下來。

正巧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在他二人身後響起:“你們在此處做什麽?”

那聲音中蘊了幾分怒意,步驚川一愣,下意識轉過身去,麵向發出聲音的方向。與此同時,他察覺到孔煥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抖了抖,整個人一激靈。

他剛看清來人是誰,便被孔煥摟著一使勁,整個人都被轉了回去。

步驚川瞪了孔煥一眼,壓低了聲音斥道:“你這是做什麽?”

方才雖然隻是匆匆一撇,但他從對方身上穿的銀色外袍上認出,對方正是太雲門的弟子。且看長相,有幾分眼熟。

孔煥麵上出現了幾分心虛,支支吾吾道:“有大事!”

孔煥這模樣顯然是心裏有鬼。步驚川心中疑惑,微微蹙眉,看向孔煥。

不待他開口詢問,便聽孔煥低聲央求道:“哥,步哥,對麵尋仇來了,幫我這一次,就一次!”

還未等步驚川同意,便忽然聽到身後的人拔高了聲音:“孔煥,別裝死,給老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