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喝了不少酒才回來,加上回來後倒頭便睡,未將那酒力散去,因此,步驚川也不是瞎說,他是真的頭疼。

仿佛有人拿著一柄錘子,正在粗暴地敲擊他的太陽穴,要將他的腦漿生生震碎。那疼痛並不尖銳,卻令得他太陽穴發脹發疼。

秋白指尖的動作已經是刻意放輕放緩,卻仍是引得步驚川頻頻皺眉,

見狀,秋白忍不住出聲道:“你傷還未好透,既然難受,下次就別喝酒了。”

步驚川悶悶地應了一聲,秋白見他精神不好,又問道:“你可還要再睡一會兒?睡一覺起來或許會好些。”

思索片刻,步驚川搖了搖頭,“今日羅家兄妹要過來尋我,我待會還得見一見他們。”

前天晚上的宴會,他曾與羅家兄妹打過一個照麵。四年過去,雖然他與這兄妹二人見麵次數不多,關係卻還過得去,因此,在那夜碰頭後,他便讓這二人今日來尋自己一趟。

聽得步驚川提起那二人,秋白有些愣神,“羅家兄妹……”

“先前在羅家村遇到的,那位羅天佑的子女。”步驚川以為秋白是忘了這二人,於是提醒道,“他們每回與我見麵的時候,你都不在,或許是因為這樣才對他們沒有印象。”

每次他碰見羅家兄妹的時候,秋白都藏在金素劍中。步驚川也不知道秋白在劍中做著什麽,隻是想起秋白似乎極少將精力分給旁人,便默認了秋白不知曉這二人。

但他也沒有將話說得太滿。從前天夜晚秋白及時製止他喝酒便能看出,秋白即使藏身在劍中,卻仍會關注著外麵的情況。

說不準秋白隻是不願搭理這二人而已。

步驚川解釋道:“當年師父將他們二人帶回了長衍宗,但是拜在另一位長老門下,加上這些年來我又時常外出遊曆,接觸也少了些。”

當初他還以為,羅家兄妹到了長衍宗,他還能幫忙照顧一二,哪成想都過去這麽些年了,他也未得什麽空來。

在離開北鬥星城前夕,他取了不少的靈玉,那日見到兄妹二人,便忽然想起了那靈玉。二人才剛開始修行,手頭定然還未有什麽趁手靈器,他便打算將自己的所得贈予二人,替這二人打造一個趁手的靈器。

當年羅天佑於他有恩,他如今能做的,不過是從物質上補償一番他的子女。

秋白神色複雜地抬眸看他一眼,“那你叫這二人過來做什麽?”

“我此次進入北鬥星城,得了那靈玉,我見那靈玉之中靈氣充足,質地上乘,正是打造陣盤的好材料。”步驚川隻以為秋白隻是隨口一問,便解釋道,“左右我一人也用不完,便讓他們也拿些去。他們師父對打造陣盤頗有研究,想來會替他們打造出最適合他們的陣盤來。”

“但那靈玉難得一見,若是拿出去賣,恐怕價格不菲,”秋白卻少有地將話題帶偏了,“你便如此輕易送人?”

步驚川淡淡道:“那處玉礦之中還有如此多的靈玉,給他們一點也無妨。更何況,這靈玉若是放著不用,反倒浪費了。”

“你是不願欠他們。”秋白直直地望向他,忽然出聲。

猛然間被說中了心思,步驚川動作一頓,卻生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隻能悶悶道:“或許罷。”

他本以為秋白還有什麽要說,卻沒料到秋白微微偏過了臉,不再看他。

“怎麽了?”秋白的態度著實有些捉摸不定,他心頭升起些許惶恐,生怕是自己說錯了話。

他仔細回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話,也沒想到什麽得罪了秋白的地方,心頭的恐慌越甚。

秋白輕輕闔上眼,再睜開時,方才的情緒已經一掃而空,“無事,我隻是……想起了一個混蛋。不願與人有過多牽扯,做的事卻讓他與人牽扯不清。”

秋白的情緒似乎因為想起了往事,有些低落。

不願與人有過多牽扯,做的事卻讓他與人牽扯不清……?步驚川將秋白的話在心底裏細細地琢磨了一遍,駭然發現他如今所做的事,似乎與秋白說的那個人,極為接近。

秋白這是……在說他?

還未等步驚川想出答案,羅家兄妹便站在了他的院落之外。

長衍宗的院落隻拿籬笆圈出了一片空地,因此,羅家兄妹遠遠地便能見到他二人。

二人看向秋白,麵上多了幾分詫異神色,卻也懂事地沒有多問。在征得步驚川同意後,二人才邁入了庭院。

羅家兄妹既然來了,步驚川也不好再同秋白繼續方才的話題,於是麵上掛上了微笑,招呼道:“來了?請坐罷。”

步驚川同二人點頭示意,同時從儲物戒中取出三組共六塊的靈玉交予二人手中,見兄妹二人神色茫然,他解釋道,“這是我前段時間在星城遺跡中的所得,這靈玉之中靈氣充裕,你們回去後可以讓你們的師父製成陣盤,這靈玉製成的真哦安,可比普通的陣盤威力要強上許多。”

見羅家兄妹神色欣喜,欣然收下靈玉,還不忘道謝,步驚川心中鬆快許多,又問道:“我那日聽星移師兄說,你們二人將會一同去觀摩折桂大會?”

羅家哥哥羅從鬆點點頭,道:“正是。但不能參與折桂大會,終是遺憾。”

折桂大會五年一度,而唯有十五至三十歲的弟子,方能參與其中。年齡不足或超出的弟子,便隻能在外觀摩。

而折桂大會匯聚各大宗門的青年才俊,因此,即便僅是前去觀摩一番,益處也頗大。

哥哥羅從鬆不過十三歲,妹妹羅從柳眼下也隻有十歲,恐怕隻有在下一屆折桂大會方能參與。

步驚川笑道:“終會有機會的。”

他看著眼前二人,心中感慨非常。羅從鬆的年紀,同他當年遇到羅天佑時那般大,也如他上一回去折桂大會時那般大。

沒想到時間一晃便過去了這麽久。

他也有些遺憾,這幾年他一直在外奔波,同羅家兄妹相處得極少,因此在詢問完近況後,場麵便冷了起來。

步驚川思緒飛轉,忽然想起一事,“這幾年在外,每年我都會回羅家村看看,你們二人應當是自……離開羅家村後,便再沒有回去過罷?”

這些年,縱使在外再忙,他也會在每年年底去一趟羅家村,替羅氏夫婦掃墓。最大的遺憾,大概便是不能將羅家兄妹二人帶上。

羅從鬆點了點頭,“師父說我二人修為還不夠,不能出長衍宗。”

步驚川微微頷首,“無事,折桂大會過後,我帶你們回羅家村。你們離開許久,也該回去看一看了。”

兄妹二人麵上有驚喜也有猶豫,羅從柳直道出了心中的憂慮:“我們擅自離隊,不知可否符合規矩?”

步驚川見狀,寬慰道:“我明日會去尋你們師父,同他交代一聲。你們也有許久未見到你們父母了,回去看一看,隨後我們再回來。”

兄妹二人麵上浮現欣喜神色,羅從柳更是歡快道:“謝謝步師兄!”

步驚川微微頷首,又聊過幾句,兄妹二人稍後還需去宗門內的學堂,步驚川便沒有多留,轉而將二人送走。

他看著二人背影,忽然苦笑道:“他們還因為我帶他們回去而謝我,可我分明害得他們失去了父親。”

他知道秋白在聽。方才羅家兄妹來的時候,秋白雖未出聲,卻也聽得極為認真。這次秋白回答得極快,“所以你想補償他們?”

“也有這般想法罷,”步驚川道,“總歸是我對不住他們。”

“你為何與人算得如此清楚?”秋白忽然問道,“你便不願自己虧欠任何人麽?”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步驚川望著羅家兄妹二人的背影,忽然道,“我隻不過是不想欠他們的,但是你,我卻不想與你算得這麽清楚。”

方才他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或許是因為秋白當時聽他說的而話,又在亂想。為了安撫秋白,他隻能主動開口解釋,“我巴不得你與我糾纏不清。”

他偏過頭,看著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秋白,秋白對上他的目光,微微抿了下唇角,又移開了目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說什麽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