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尤。”

步驚川心中大駭。雖過去許久,但他還記得,這位江極同那阮尤,二人之間可是有著大過節的。

江極對阮尤如此執著,能尋到他跟前來,想來也是因為這四年間他在一刻不停地在尋找。然四年已過,江極竟是還未找到阮尤?

看眼下這狀況……江極這是又將他當成阮尤了?

再看江極,一雙漆黑的眼瞳正死死地盯著步驚川,駭人殺意鋪天蓋地,將他重重圍困。江極身上的鬼氣如毒蛇般,緩緩朝他蜿蜒靠近,環繞在他身側,雖如今未動,威勢卻穩穩當當壓在他身上。

一旦他有異動,江極恐怕會以雷霆之勢出手,將他製住。

步驚川暗自心驚,緩緩後退一步。

他的腳剛抬起落下,便忽然聽到江極又道:“別想跑。”

說話間,江極手中長刀抬起,刀鋒直指步驚川。

環繞在他身側如毒蛇般的鬼氣忽地一動,將他虛虛纏繞,森寒鬼氣從他身側掠過,如毒牙一般叫他寒毛倒豎。

步驚川心中暗罵,此時江極不似失去理智的模樣,卻比先前在疏雨劍閣之下,他遇到的那個失去理智的江極更為可怕。

他敢保證,若是他敢轉身逃跑,江極手中的魂刀便會在下一刻穿透他的身體。

眼看情勢危急,步驚川心中權衡片刻,放棄逃跑,在原地站定站定,喚了一聲:“江極。”

緩緩踱近的腳步一頓,江極麵上出現了些許疑惑的神色,鎖定在步驚川身上的氣息略微鬆動,良久,江極才道:“你認識我?”

還好,尚且能交流一二。步驚川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步驚川道:“四年前,我們在疏雨劍閣下,見過一麵。”

江極皺了皺眉,似乎在努力回憶,神色間出現些許困惑,而後甩了甩頭,“我想不起來了。”

談舊事的算盤落空,步驚川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裏的思緒卻轉得飛快,爭取說些什麽去為自己爭取些時間。

如今他的身體還在恢複,靈力也遠不如鼎盛時期般充沛,在阮尤跟前討不得半點好處,隻能等著秋白回來。好在秋白應當不會離他太遠,加上江極這毫不收斂的氣息,秋白不久後便能察覺此處異狀。

他斟酌片刻,又道:“你可是在找阮尤?”

“是,”江極此次回答得很快,“我在找你。”

步驚川心頭疑惑,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我不是阮尤。

江極皺了皺眉,“你身上有阮尤的氣息。”

步驚川一愣,原來江極是已經發現了他不是阮尤。他還得慶幸此刻的江極尚有些許理智,若是真把他當作阮尤,江極怕是早已揮刀砍來。

他接觸的魔修太少,因此,魔修的氣息在他眼中,都極為接近,無法細分。即便身上帶有阮尤氣息,辨別不出來也不是稀奇事。

但他更關心的還是另一件事。此處多少也是勾陳域,乃是道修領地的最中心位置。先前有兩波魔修出現,已是超乎尋常,此時江極又在他眼前安然出現,便令他十分不解。

勾陳域仿佛成了魔修的領地,他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絲毫不將此處道修放在眼裏。

江極氣息如此獨特,又從不收斂氣息,若是被其他修士撞見,印象應當會十分深刻的才是。隻是從四年前一別,步驚川便再沒聽說過江極的消息。起初步驚川還以為是江極去了魔域,可如今見到在此處出現的江極,他忽然意識到此事或許未有這麽簡單。

當年江極離去,無人見過他的行蹤,如今江極卻忽然在勾陳域出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不是便證明,道修內部,有人正在當魔修的內應?

並且,他至今不敢肯定,眼前的江極和先前的魔修是同一批人,若他們背後有不同勢力,那麽這局勢恐怕不甚明朗。

思前想後一番,見江極仍舊直勾勾地盯著他,步驚川決定試探一番江極的態度,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套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但我不是阮尤。”

“你見過他。”江極一板一眼地答道。

步驚川微微皺眉,先前周途城戰況慘烈,加上他那時分身乏術,也未特地注意過那些魔修,更別說他後來傷重力竭,陷入昏迷,對外界發生的事毫不知情。事後隻聽秋白說,城中的魔修因為他啟動的誅魔大陣,連屍骨都未曾留下,他如今也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見過阮尤。

不過話說回來……以阮尤的狡猾難纏程度,應當不至於死在周途城。

“你方才說我身上有他氣息?”步驚川眉心輕蹙,他不敢同江極說得太過詳盡,生怕江極反應不過來。

江極歪了歪頭,又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許久之後點了點頭。

步驚川眉心皺得更緊了。他上一次同魔修碰麵,早在一月之前,即使真有什麽氣息殘留,早該散幹淨了,為何江極還說他身上有阮尤的氣息?

他百思不得其解,隻得托盤而出:“但我並未見過他,我最後一次接觸魔修還是在一月之前,你是不是弄錯了?”

江極瞪他一眼,神色間多了幾分狠戾,“我不會認錯!”

說話間,江極渾身的氣息一震,環繞在步驚川身側的鬼氣登時沸騰起來,仿佛毒蛇勒在了步驚川身上,緩緩收緊身體。

生怕激到此時的江極,步驚川及時閉了嘴。

江極粗喘了幾口氣,瞪著一雙眼,喃喃地重複著:“阮尤……阮尤……我如何會認錯!”

自江極身上掀起一陣狂風,濃烈的鬼氣與魔氣激**開來,步驚川本就大傷初俞,此刻哪受得住這個。他一邊心中暗道不好,一邊往後退開了幾步。

誰知他退開的動作徹底激怒了江極,江極手中長刀一晃,便橫刀向他砍來。

步驚川這段時間都在靜養,無暇為自己繪製新的陣盤,以前刻下的陣盤都在周途城一戰中消耗殆盡,此刻哪有什麽抵擋手段。

情急之下,他隻得抽出未離過身的金素劍,將劍身一橫,想以此拖延一二。

江極作為千百年前的刀道大能,體術自是爐火純青,豈是他這般隨意比劃便能抵擋得住的?

隻見江極手腕一壓,魂刀斜向偏了一個精巧的角度,便徑直繞過了金素劍,換了另個方向朝著他而來。

此時回防,為時已晚。

步驚川沉心靜氣,經脈中的淺薄靈力瘋狂流轉,腳下疾退,險險躲過這一擊。

然而那隻是江極的起手試探式的第一擊,江極借著這第一擊的衝勢,半點不停,直直撞向步驚川。

江極還隻是使用著最簡單的體術技巧,並未用上多少鬼氣與魔氣,但他的威勢仍舊極強,排山倒海地朝著步驚川壓去,叫步驚川幾乎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修長魂刀穩穩當當,直衝步驚川胸腹而去。而步驚川胸前此時門戶大開,沒有半點抵擋之力。

正當這時,一股金色的靈力轟然而至,江極手上的魂刀登時嗡鳴起來,滯在半空中。

還未等步驚川回頭,便見一道白影自他頭頂越過,徑直將江極撞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