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被施慕擦去的感染者的血,如果繼續往下流,就會流入那個破洞。

如果接觸到感染者的血……

陸飛白大腦發麻,他後怕道:“沒注意到,那個感染者他有一雙利爪,可能是不小心被他抓破的。謝謝你。”

施慕目送他離去。

然後,他揉了揉手指,將手指放在鼻子下方。

一股天然帶著**力的味道傳到他的鼻尖,他忍住了想要舔一口的衝動,去洗了洗手。

在生命基地的日子過得不算無聊,因為陸飛白沒有比他大幾歲,但是閱曆卻比他多很多。

有時候他講了一點東西,陸飛白會和他就著相同的話題引出好多有意思的內容。

這算是層次上的壓製。

可是,身體上的疼痛不是可以簡簡單單就忍受的。

有時候他也會痛得在夢中大汗淋漓著大喊,把陸飛白招來。

他開始有七竅流血的症狀。

其他患者七竅流血的時候,病**潔白的床單總是會被弄得髒兮兮的,可是施慕卻打理得很幹淨。

隻是他床下的紙簍裏有很多沾滿了血的紙巾。

“我已經去喊你媽媽了,把她調來你的房間,專門照顧你。”看完施慕的數據後,陸飛白輕聲道。

“這算是臨終最後的快樂嗎?”施慕笑。

陸飛白睫毛顫抖,他低聲回,“能快樂一點,就快樂一點吧。”

媽媽開始給施慕陪床護理。

他們會在病**一起討論病情,一起討論未來,一起討論人類和感染者是否是對立的關係。

“媽媽,聽說有三個感染者逃出去了?”施慕問。

“對呀。”媽媽悲傷地長聲歎氣,“現在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樣好了。這個病毒太可怕了,把人弄得不像人,那些患者一個個都想要咬人……不像你,從來沒有讓醫護們替你擔心過。我覺得,說不定你就是那十分之一呢。”

施慕頻頻點頭,“是啊,我的病狀那麽輕,肯定是那十分之一。”

他忍了又忍,忍住自己從白天到黑夜,想要咬人的衝動。

是有點難熬,但是,他有很多的快樂。

最近聽專家說,還可以做實驗去除掉身上的病毒呢,第一時間媽媽就幫他報了名。

在進入實驗室之前,他沒有看到陸飛白的身影,他知道隨著感染人數的增加,陸哥越來越忙。

沒關係,等他治好了,他也來這裏當誌願者,幫媽媽和陸哥一起維護好生命基地。

他微笑著進了實驗室。

等他再出來時,就已經化作了黃眼睛。

專家的實驗居然是試圖按照黃眼睛吃人的特性來進行對照組測試,看哪一方更容易激發基因。

很不幸,施慕是被對照的那一組。

很遺憾,他再也不是他了。

接下來是生命基地大亂,他在不受控製的狀態下吃了許多許多的感染者與醫護。

在那個生命基地完全封閉的晚上,他看到了過道裏的那個年輕醫生。

很香的人肉味兒,他覺得一定會很好吃的。

正當他要撲上去的時候,旁邊出現了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女人,在拍牆發出聲音。

太吵了,他飛奔過去,抓住那女人,一口咬住她的頭顱。

那個女人就站在原地沒有動,任由他撕爛自己的防護服。

隱約中,他感覺到自己的頭被輕柔地撫摸著。

“兒子,快醒醒吧……”

“不能再一錯再錯了……”

他吃飽了,躺在地上,緩緩睡著。

親人的血肉,在他的胃裏消化著,經過一夜之後,他再次醒來,卻是清醒的狀態了。

旁邊已經被咬得不成人形的屍體,就是他的媽媽。

昨晚的記憶清晰地出現在他的大腦中。

施慕捂住了自己的臉,任由眼淚滴落。

到了這樣悲哀的境地,他哭得不僅僅是自己親口吃掉親人的痛苦,更是大腦裏一直環繞不去的一個想法——真的好香啊,好想再吃一點……

自己,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怪物。

施慕慢慢站起身來,他看到有幾個黃眼睛走到了他的麵前,似乎想要和他一起分享他媽媽的屍體。

一股骨子裏的怒火直接迸發,他伸出手控製住這幾個雜碎,然後燒死了他們。

不是人的家夥,不配活著!

整個基地的人,全都死光了……

他搜尋了一遍,好幾天,都沒有找到一個活口。

終於在官方下令要炸生命基地的那一天,他感受到了陸飛白的氣息。

媽媽拚死保護的醫生,還活著。

他把陸飛白救了出去。

這些日子,對陸飛白的特殊情感,有在生命基地的救助情誼,有同為浮世沉淪的過命交情,更多的還是他媽媽對於這個人類的愛護,讓他擁有一直想要保護陸飛白的心思。

陸飛白的性命就是他媽媽性命的另一種延續。

當然,陸飛白不知道,施慕也不在乎。

因為,他知道,當初的快樂,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哪怕變成了黃眼睛,夜裏月升,他依然會懷念那個時候。

純粹的快樂。

*

鍾天飛了很久,終於看到蔣京和陸飛白的車。

還好趕得及,病發的小胡因為長安的血安定了下來。

得知施慕已死,長安先是挑眉表示不信。

“他那個老滑頭,怎麽可能死?”

在陸飛白長久的沉默中,長安皺起了眉,“不會吧?他雖然很廢物,但除了我之外,應該沒人能殺他啊?”

“是ARK抑製酶,他碰到了,又被其他黃眼睛圍攻,最後還保護我……”陸飛白的聲音越來越輕,他垂下了頭,五指握成了拳。

“該死。”長安怒罵一聲,不知道在罵誰,總之麵色很不好。

施慕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家夥,但是他從來沒有陰過自己的盟友 唯一的一點缺點就是總是不是聽話和長安對著幹。但是,少了他,長安突然覺得臨川少了一根定海神針。

心裏空落落的。

望著天邊西垂的陽光,長安示意鍾天去將施慕的屍體帶回來。

不能讓其他黃眼睛吃了施慕,他那些驚天的異能萬一被其他用心險惡的黃眼睛獲得,那對於臨川來說是一場災難。

“你們先和我去南方和平區吧,那裏是我的地盤,我沒工夫再把你們送到軍方基地去,等到了地方聯係羅青來接你們吧。”

長安有些頭疼地捏捏眉心,他讓蔣京往南城區開。

現在沒了施慕,就相當於沒了黃眼睛這最大的盟友,多了一些沒有腦子的敵人。

他必須早些回去做部署。

黃眼睛沒有施慕的控製,他有些擔心紀簡現在的安危了。

*

紀簡發現古堡附近的感染者全部都是黑眼睛,聽說黃眼睛全部被施慕給帶出去了。

她感到有點奇怪,但是也沒有多問,在長安手下的陪同下,去感染者聚集區域抽了幾百支試管的鮮血,送到實驗室進行研究。

人類的血液是不相同的,分為幾種血型,但是在感染零號病毒之後,卻統一朝著同一種不明血型轉換。

因為這樣的特性,所以長安給別人輸入自己體內的血時,不會產生排異反應。

紀簡現在也是這種不明血型,她當時就是從自己的血液裏提出可以培養ARK抑製酶的特殊物質。

剛開始她以為是因為她體內有長安的血,所以她體內才有這種特殊物質。

但是抽了其他被長安輸過血的感染者的血液進行研究之後,她並沒有發現這種物質。

所以說,是她的血液特殊,才可以產生壓製零號病毒的抑製酶。

在她的實驗中,長安的血是可以使寂滅的零號病毒重新活下去,所以感染者被他掐死後,他可以用自己的血再度喚醒他們。

而她的血,可以使零號病毒迅速活躍起來,讓其耗盡自己的力量,死亡。

看似不同特性的兩種血液,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生與死,其實就是互相轉化的過程。

隻需要把握中間的那個量,就可以轉生為死,化死為生。

上次搜繳的黑山羊試劑還沒有參悟到生和死的地步,僅僅停留在去除感染者的攻擊性,還在表麵。它甚至沒有解決感染者吃人的問題——黑山羊也是一種非人不吃的怪物。

紀簡感覺自己已經想得很透徹了,可是她依然想不起,她和長安到底有什麽共同點。

性別不一樣,從小接觸的東西不一樣,發展過程不一樣,唯一相同的就是知樂公司相處的那一年半。

這一定是解決零號的關鍵,可是她記不起來。

紀簡煩躁地砸了一下實驗室的桌子,煩躁打開手機,準備去工作群裏有獎問答一下。

【你們覺得我和長安一起做過什麽特殊的事情嗎?就是,別人沒有做過,隻有我倆做過的那種。】

很快,就有人回複。

大林:【羞羞臉.jpg,光天化日,咱們群要講這麽刺激的話題嗎?流鼻血~】

甘一:【特殊?你倆做過什麽,問我們?!!嘖,紀指導你愛好挺特別的哈。】

王高:【不知道。】

五秀難得和王高學習,且更勝一籌,隻打了一個字,【愛?】

……

紀簡恨不得衝出屏幕把這幾隻腦子裏裝了廢料的人全打一遍。

【已經在吸氧了,認真點,就是在知樂公司裏,我和長安有異於你們其他人的地方,這個可能是零號病毒研究的關鍵。你們也都知道我感染了,我的血和長安的血很特殊,你們幫我想一下我倆有沒有共同幹過什麽事情。】

這下大家都開始認真起來。

甘一:【是不是和你們的飲食習慣有關係?我記得紀指導重辣重鹽,因為口味太重,零號病毒不喜?】

大林:【照你這說法,零號兄是個挑食的可愛病毒呢~而且我記得知樂公司的實驗體都吃公司準備的飯菜的,長安吃的都是清淡的食物。】

五秀開始陰謀論,【是不是有人偷偷摸摸給你倆打了什麽針啊?不然血液怎麽就特殊了呢?】

王高:【還是不知道。】

基本沒有一個靠譜的答案,紀簡扶額。

或許,血液的問題,不能同時擊破,要一個一個慢慢擊破。

相對於她不明不白被大林的誌願者李浩感染,長安的感染途徑更有跡可循。

她隻要從老師嘴裏問出,那天給長安打針的護工到底是誰,就能確定背後之人了。就算老師不知道,知樂肯定留了監控錄像的備份,這種很容易查的。

當年她以為是自己實驗出了問題,才一直沒有想到查監控錄像,如今,一切已經明明白白呈現在她的麵前,樂樂漸凍症恢複得很好,她的實驗並沒有問題。

欠她的清白,應該還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