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敏症席卷A大, 直到漫天的柳絮被一場大雨淋透,這季節病才得以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流行性感冒,醫療站的工作更加忙碌。

應對平常的課業就已經勞心勞神, 周末也沒時間休息,這兩個月蘇而韻瘦了十斤。

本就瘦小的身材看起來愈發輕飄飄, 一陣春風吹過來,就能上天當風箏了。

蘇而韻試圖用忙碌的生活來填補內心想念林歲昭的空缺,等她反應過來時,才發現每周日和林歲昭的視頻時間, 從一整個下午縮減到十分鍾。

上周日, 她在醫療站值夜班, 晚上十點半輪崗。

蘇而韻抽了十分鍾上廁所的空隙,在校醫院的走廊匆匆接了林歲昭的電話。

她蹲在門口的台階上, 仰頭看向無垠的夜空, 空****的,一顆星星也沒有。

林歲昭大概也找了處僻靜的角落,聽不到他那群室友們的吵鬧聲, 他柔聲問:“最近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蘇而韻背對著光線, 鏡頭裏她的輪廓若隱若現,瘦了之後下巴更尖了,眼睛似乎又大了一圈。她吸了吸鼻子, 忙碌一天後,遲來的疲憊差點壓垮她的意誌力。

蘇而韻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仍強撐著精神笑了笑, “當然有啊, 今天中午我吃了兩個獅子頭。”

隻不過很快就消化掉了。

五月份, 草叢中的飛蟲漸漸多了起來。四周安靜下來, 細微的蟲鳴聲響在耳畔。

找不到話題的苦惱困擾了蘇而韻許久,她歎口氣,眼眶忽然酸澀起來。

“昭昭……”蘇而韻努力維持住聲線,盡量平靜地問,“你那邊的星星好不好看啊?”

林歲昭沉默了一下,握住手機的力道加重幾分。他無法忽略女孩隱忍的哭腔,可他家小朋友變得過於堅強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也不想他擔心。

林歲昭鬆開緊抿的唇瓣,仰頭從窗戶裏看向天空。

青縣距離申城那樣近,同一片天空下,他這裏怎麽會有星星。

“我可能形容不好,”他輕聲說道,“我等你來看。”

蘇而韻低頭看著腳尖,小聲再小聲地回應道:“我也好想見你啊。”

想知道的不是星星好看與否,是你有沒有想念我。

又有新的病人來到了醫療站,老師出來尋人,蘇而韻清了清嗓子,快速收斂起臉上的壞情緒,和林歲昭道別:“我不跟你講啦,老師找我了。”

林歲昭輕“嗯”一聲,掛電話前,又想起什麽,抬聲叫住人:“爾爾。”

差一秒,蘇而韻就險些掐斷了視頻。

她已經在走廊裏了,怕打擾到別人,壓低聲音問:“怎麽啦?”

林歲昭舌尖頂住上顎,唇齒似乎感受到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夾雜著多麽濃烈的情感,吞吐間的氣息都變得輕柔無比。

“我想你了。”

簡短的話語宛如一顆小石子,“噗通”一聲砸進了蘇而韻柔軟的心窩裏。

她鼓起腮幫,唇畔揚起的弧度收不住。

什麽啊,這明明是她想說的話,想說了好久好久的話。

蘇而韻開心到腦袋冒泡泡,粉紅色的那種,她捧著一顆活蹦亂跳的少女心回到診室,一身的疲乏都消失不見了。

老師一臉疑惑地瞅著她,“偷偷跑出去打了針興奮劑?”

蘇而韻笑眯眯點點頭,昭昭的那句話,可比興奮劑有用多了。

-

今年的梅雨季來得格外早,陰雨天延續了兩周不見放晴。潮濕氣鑽進了世界的每個角落,蘇而韻已經很久沒有呼吸過新鮮幹燥的空氣了。

感覺肺腔中都擠滿了水。

近幾年的氣象災害比較嚴重,電視台提早發布了暴雨黃色預警,但陰沉的天空似乎憋著一股勁,不見暴雨落下來。

蘇而韻上完課,去醫療站值班。

推門進去,老師正清點校醫院所剩無幾的藥品。

“魏老師,醫院沒有送藥來嗎?”蘇而韻關心地問了句。

魏老師沉沉歎口氣,無奈聳了下肩膀:“說是倉庫裏也沒剩多少了,還要給那邊的病人用,咱學校裏肯定顧不得了。”

蘇而韻疑惑道:“現在的藥品那麽緊缺了嗎?”

“醫院那邊倒是給我們一個建議,”魏老師愁得直皺眉頭,“去跟附屬二院借一些來,但我給二院打了電話,他們說必須有人來簽字。”

“誰去簽都一樣嗎?”

“嗯,隻要帶著校醫院的公章就好。”

最近校醫院太忙,魏老師走不開,蘇而韻想著附屬二院也沒有很遠,坐地鐵就能過去,便自告奮勇道:“我去簽字吧,我下午也沒課。”

魏老師不是那種隨便使喚學生的老師,輕聲細語地問:“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蘇而韻笑著搖頭,在簽到本上簽了字,拿著包直接出發了。

去的時候還不到下班高峰期,地鐵站人流稀少。蘇而韻從附屬醫院的站點下車後,找出魏老師發給她的電話號碼,給二院的負責人打過去電話。

負責人相當熱情,“你來倉庫吧,我去那等你。”

蘇而韻以為流程會很複雜,沒想到負責人隻遞給她一張單據,讓她在左下角簽字蓋章就好。

負責人把她送到醫院門口,看著陰沉沉的天,擔憂地提醒道:“你可快點回學校啊,這天指不定什麽時候下雨。”

蘇而韻道過謝,沿原路返回。

這時地鐵人流量多了起來,地鐵三號線通往郊外,乘坐的人倒是不多。

蘇而韻上車後,找了個靠扶手的座位,低頭無聊地擺弄手機。

中途停靠時,經過的乘客低聲討論:“外麵這雨可真大,雨點砸在身上老疼了。”

“快走吧,我聽朋友說西郊那邊下的更大,水都蓋過地麵了。”

蘇而韻留心聽了一耳朵,翻出林皎的微信,提醒她記得關窗戶,不然宿舍要被淹了。

車廂中的乘客越來越少,地鐵穿過隧道,耳畔響起嗡鳴聲。

繼而是一陣高昂的手機鈴聲,對麵的老奶奶接起電話,她的聽力大概有所減退,電話那端的家人重複講了三遍,她才聽清,“哦哦我在地鐵上啊,剛去醫院拿藥,馬上就到家了。”

蘇而韻下意識瞥了眼她手中的塑料袋,是硝酸甘油和速效救心丸。

老奶奶嫌家人囉嗦,皺著眉頭說:“我知道外麵下雨啦,下個雨又不會死人喲。”

說完就嘟嘟囔囔地掛斷電話。

蘇而韻最近忙得都不記得日期了,無聊滑動屏幕,看到右上角的日曆,點進去,係統自動提醒:還有五天就是昭昭的生日啦ovo!

蘇而韻無聲驚呼,時間竟然過得那麽快。

五天後是周六,她周五下午沒課,坐晚上的動車去青縣,還能趕在十二點和他說生日快樂。

要不要提前定個蛋糕啊,萬一青縣那邊沒有蛋糕店怎麽辦。

昭昭說那邊經濟欠發達誒。

蘇而韻愁眉不展,後知後覺到,林歲昭好像不能在外留宿。

那她還怎麽給他過生日。

蘇而韻的計劃壓根不能實行,她鼓了下腮幫,戳進百度詢問廣大網友:國防生到地方部隊規培,能否請假。

頁麵緩慢加載,網絡突然跌到3G。

過了兩秒,直接顯示無信號了。

蘇而韻正奇怪著,勻速行駛的地鐵逐漸降速,直至停下。

列車廣播響起:“各位乘客們,因惡劣天氣影響,前方道路發生積水倒灌,列車暫時無法同行,請大家耐心等待。”

蘇而韻還是第一次碰上列車扣車的事件,不由得好奇的翹著腦袋,往前麵的車廂看去。

三節相連的列車,加起來的人數有二十多人。

一部分是上班族,戴著耳機閉眼假寐,似乎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

還有些家庭主婦頻頻看表,不耐煩地催促,這得等到什麽時候。

手機沒信號,蘇而韻不能網上衝浪,索性也找出耳機戴上,聽起歌來。

等待的時間被無限拉長,車廂中的空調不知何時停下,空氣變得燥熱難耐。

也許是封閉的空間滋生了乘客們的焦躁煩悶。

巡視的列車員走到這節車廂來,一個男人抓住他盤問道:“能不能開車門讓我們下車啊,這樣等到什麽時候?”

列車員禮貌微笑:“抱歉先生,您也看到了,這邊並不是站台,距離下個站台還有很遠的距離,您貿然下車很不安全。”

男人大聲嚷嚷著:“那你們就快點修,老子沒空在這耗。”

列車員離開後,車廂重新恢複寂靜。

蘇而韻的對麵就是列車門,她起初還沒注意,這會兒定睛一看,有水在不停往裏滲。

而水流的源頭……

蘇而韻抬起頭,看向車玻璃,竟然也有水流緩慢蜿蜒。

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外麵的雨勢比大家想象中的惡劣許多。

慢慢地,不止她一個人注意到有水在內滲,“這水怎麽越來越多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怒火的男人,再次抓狂,不停拍打著車窗,“快點開門,讓我們下車!”

但無人回應。

車廂被焦躁不安的氛圍擠占,蘇而韻緊張地抓了抓衣擺,深深吸了口氣。

積水,馬上要沒過腳麵了。

作者有話說:

*本文情節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