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而韻去醫院實習的消息她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林歲昭, 在家待到實習開始的前兩日,她才不急不慢地收拾起行李。

醫院提供員工宿舍,但她很大概率會和宋茵分到一間屋子。

蘇而韻簡單拉了一個行李箱, 也沒讓劉叔送,叫了一輛出租車, 直接殺到了林歲昭的公寓門口。

彼時清晨初醒,公寓樓前的早餐攤人滿為患。

林歲昭依舊保持著早上六點晨跑的習慣,蘇而韻就在公寓大廳蹲守,想給他一個驚喜。

正是早上通勤的時間, 大廳來往的住戶神色匆匆, 蘇而韻坐在行李箱上, 成為其中一個閑散的另類。

她耷拉著小腦袋,垂眸看著時間, 馬上要七點半, 她的男朋友怎麽還不出現。

空****的肚子不滿地開始叫囂,早知道就吃片麵包再出門了。

蘇而韻彎下身子,試圖通過折疊胃部來減少饑餓感。

漸漸地, 通勤的人逐漸稀少起來, 大廳恢複寂靜,隻剩保潔阿姨拿著拖把在她身旁經過。

保潔阿姨趁休息的空隙,走到蘇而韻旁邊, 關心道:“小姑娘,你是忘記拿鑰匙嗎?我看你都等了好久了。”

蘇而韻的耐性出奇的好,換做旁人早就不耐煩給對方打電話了。

她低著頭, 嘴角上揚著弧度, 眉眼彎彎的模樣格外討喜, “我在等我男朋友。”

保潔阿姨更不理解了, 哪有男朋友讓小姑娘在樓下等那麽久的。

她剛想替蘇而韻抱不平,就見女孩猛地從行李箱上跳下來,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噓——阿姨,他來了!”

原來是偷偷跑來給男朋友驚喜的。

保潔阿姨福至心靈,拉著拖把走到一旁,不打擾小情侶親熱。

寒假過去快兩個星期,林歲昭一直忙著跟項目,晚上十一二點回到家,有幾次和蘇而韻開著視頻都快要睡過去。

屏幕那端的男人斂著眉目,深濃的睫毛覆蓋下來,織成一片黑鴉色的影,和黑眼圈完美重合在一起。

蘇而韻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說,又怕打擾他休息,於是靜悄悄掛斷電話。

積攢了滿懷的思念,在看到林歲昭的這秒,差一點像決堤的湖水,洶湧而來。

要不要跑過去給他一個熊抱?

但昭昭那麽敏銳,會不會下意識躲開,讓她摔個臉著地?

那就太醜了。

蘇而韻猶豫了秒,拖著箱子悄咪咪來到景觀樹後。

林歲昭穿著灰白色的運動服,毛巾搭在肩膀上,頭發似乎剪短了些,露出英挺的眉眼。

淺淺日光落到深幽的黑瞳中,驅散了幾分清冷感。

他走到半途,手機鈴聲響起,看了眼來電人,眉頭立刻緊皺起。

蘇而韻看著他嘴唇一張一合,並沒有說兩句話,而後轉身看向馬路對麵,一輛黑色轎車緩慢停下。

冬日清晨,氣溫處於低穀。

來人卻穿著白色魚尾裙,隻用一件米色及膝大衣禦寒。半截小腿露在寒風中,似乎不懼冷,踩著高跟鞋的步伐輕盈又迅速。

女人快步走到林歲昭麵前,笑意盈盈交談著。

蘇而韻愣在原地,這是什麽情況?!

林歲昭背對著她,蘇而韻難以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蘇而韻試圖換個刁鑽的角度,拿出手機,利用鏡頭的放大功能,去捕捉林歲昭的表情變化。但對方不給她打開相機的時間,林歲昭跟在女人身後,兩人往馬路對麵走去。

蘇而韻手指一抖,“哢嚓”拍下兩人的背影。

她下意識追出去兩步,不小心踩到保潔阿姨來不及輕掃的水漬上。

蘇而韻又穿了雙板鞋,鞋底沒有任何防滑功能。

好在她及時扶住一旁的行李箱,避免了狗啃泥的悲劇。

膝蓋磕到大理石地板上,一陣鑽心的鈍痛感襲來。

蘇而韻不是吃痛的人,瞬間眼淚汪汪。

保潔阿姨連忙跑過來道歉,把人扶起來,“這邊我還沒掃,摔疼了沒有?”

蘇而韻耷拉著腦袋,滿腦子都是林歲昭跟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離開的身影。

雖然她相信林歲昭不會做出軌這種沒有原則的事情,可她期待了許久,想給他的驚喜,突然落空了。

這種感覺更難受,更讓她覺得委屈。

蘇而韻吸了吸鼻子,借著阿姨的攙扶從地上站起來。

大廳的落地窗光可鑒人,倒映出此刻她狼狽的身影。

蘇而韻揪了揪身上的羽絨服,又碰了碰衛衣帽子。

怎麽看怎麽幼稚——對比起白色魚尾裙來,簡直像個小學生。

保潔阿姨放輕音量問:“你的男朋友還沒回來嗎?”

蘇而韻鬱悶地拍了拍膝蓋上的水漬,賭氣地說:“他不會來了。”

“他和別的女人跑了。”蘇而韻嘟了嘟嘴,拉過行李箱,氣鼓鼓地補充一句,“我要去捉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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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而韻當然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給林歲昭定罪。

她在醫院走廊靜坐了半小時,順便走完實習報道的程序,打開微信對話框,像平常一樣給林歲昭發消息:【我醒啦,今天有什麽安排呀?】

隔了十分鍾,林歲昭發來一張圖片。

更衣室內,各色禮服排放整齊,造型師在衣架前為他挑選合適的衣服。

林歲昭的疲憊從話中的每個字眼中透出來:【今天是公司年會。】

怪不得要盛裝打扮,所以剛才那位漂亮的小姐是他的女伴嗎?

蘇而韻咬著嘴唇想了半天,小時候她跟著爸爸參加過幾場晚宴,觥籌交錯間,男士邀請自己的女伴跳舞,摟腰擁抱之類的肢體接觸根本無法避免。

她的男朋友怎麽可以擁抱其他的女人呢!

蘇而韻憤憤不平地站起身,拉著行李箱走到一旁的無人區,撥通蘇老頭的電話,她也要去參加林氏的年會。

——去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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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會的流程與往年相同,前半部分回顧林氏百年創業史,後半部分是慈善晚會,廣邀申城名流。蘇載清作為申城首屈一指的慈善家,自然能收到請柬。

蘇而韻深知父親不喜這種場合,經常派助手代為參加,她這次自告奮勇,代表他去參加晚宴。

蘇父哪裏不清楚自家姑娘的小心思,便讓秘書陪同左右,蘇而韻喜歡什麽就拍下作為新年禮物了。

蘇而韻很少穿禮服,上次穿還是在高中畢業晚會上。

秘書帶她到一家造型會所,預約好的造型師已經在vip化妝間等待。

“小姐,您先進去準備。”秘書指了指外麵的候客室,“我在那裏等您。”

蘇而韻道了謝,跟著造型師走進化妝間。申城的會所大概裝潢相仿,一進門,蘇而韻的視野被各種款式的禮服占據。

她瞬間明白了昭昭話語間透漏出的疲憊——這麽多衣服看著就累,更別提一件件上身試穿了。

造型師將蘇而韻按在化妝鏡前,俯身仔細觀察她的皮膚,滿眼的羨慕:“蘇小姐,您的皮膚真細膩,有什麽保養的秘方嗎?”

蘇而韻尋思著她常年給人做造型,化妝前的保養肯定比自己熟悉。

而且,她也不怎麽保養,平時早八課可能連水乳都沒時間塗。

蘇而韻扭頭,對上造型師虔誠的目光,覺得不說點什麽都對不起對方這認真谘詢的神情。

她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經道:“多聞聞福爾馬林就好了。”

造型師愣了秒,幹笑著捧場:“蘇小姐真會開玩笑。”

友好的攀談告一段落,造型師的助手在萬千禮服中挑出幾件適合蘇而韻的,“蘇小姐,這三件您都可以試一試。”

助手根據蘇而韻的風格挑選,三件全是甜美風。

裙擺綴著蕾絲,袖口是泡泡袖的設計。

蘇而韻不太滿意地皺了皺眉頭,那個小姐姐的魚尾裙將腰身完美勾勒出來,姣好的身恰到好處烘托出她性感的氣質。

網上也有句精辟的名言——可愛在性感麵前一文不值。

她今晚是要去劫色的,穿得太可愛像什麽話。

蘇而韻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圖,她要換成熟的風格,造型師糾結地摸了摸下巴,端詳著蘇而韻的臉蛋,遞給助理一個為難的眼神:“這臉蛋看著就甜,怎麽走成熟風?”

最後,在造型師的努力下,終於選定了一件既成熟,又不失甜美的一字肩長裙。

蘇而韻的長發鬆散挽起,耳鬢留出兩縷碎發,眼妝沒有采用過重的大地色,而是用淡粉色輕掃眼尾,保留了她眼型原有的嬌俏感。

做完造型,蘇而韻踩上高跟鞋,每一步都戰戰兢兢。

助理遞過來一件羊絨披肩,“蘇小姐,外麵還是冷的,您披上這個剛好。”

蘇而韻想起那位小姐姐,穿著禮服在零下的室外自由行走,她不甘示弱,婉拒了助理的提議:“我比較抗凍。”

蘇而韻挺直脊背,跟在秘書身後走向大門。

秘書剛推開一個細小的門縫,呼嘯的北風“嗷嗚”一聲灌進來。

蘇而韻邁出去的那隻腳在空中僵了秒,而後快速收回來,對身後的造型師說:“麻煩把我的羽絨服給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