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 透過露在外麵的每一寸肌膚侵蝕入裏。

蘇而韻肩膀輕顫,鼻尖和眼眶都是紅的,林歲昭心疼地把她抱住, 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又沉又啞:“傻瓜, 我可沒說要分手。”

蘇而韻把臉埋在他胸口,翁裏翁氣地說:“你那表情嚇死人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林歲昭失笑道:“我也有情緒需要調整,沒想到你出來了。”

蘇而韻嘟了嘟嘴, 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確實是她大膽地搶過煙吸了一口, 讓他著急了。

外麵氣溫太低, 蘇而韻出來還沒穿外套,林歲昭鬆開她, 轉而牽她的手, “我們進去吧。”

蘇而韻難掩愉悅,嘴角彎出一道弧,乖順地靠著林歲昭, 專心當男朋友的專屬掛件:“昭昭。”

她叫了一聲後, 林歲昭等了幾秒,沒等到下文。

他微側過頭,耐心看著她。

男人的目光專注而溫和, 蘇而韻直勾勾盯著他,自顧自搖了搖頭,“沒事, 叫叫你。”

其實她是想問, 我們算是和好了嗎?

仔細一想, 覺得這個問題好多餘, 明明連手都牽住了。她垂眸掃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沒由頭地來了句:“昭昭,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就像高二時那樣。”蘇而韻停住腳步,揚起頭認真看向麵前的人。

比起高中,林歲昭渾身的氣質沉澱下來,眼瞳依舊是冷然的黑,但不再像虛空的宇宙。

這兩天,蘇而韻斷斷續續回想起許多片段,那些被她刻意塵封在記憶的角落中,不願提及的畫麵,嚴絲合縫拚接起來後,少年那雙陷入絕望中的眼睛,讓她心疼極了。

她怎麽忍心,再將那些罪責推到他身上。

這是她喜歡的人啊。

蘇而韻踮起腳,用手碰了碰林歲昭的發頂,像是要撫平他內心沉積許久的苦痛。

女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就這麽直直盯著他看。林歲昭倒沒有不自在,就是莫名想笑,微俯下身,唇畔翹起來,輕聲道:“我臉上有花嗎,怎麽一直看?”

蘇而韻想說這張臉可比花還耐看,她舔了舔嘴唇,實話實說:“我當時肯定是被你這張臉蠱惑到了,不然我再社牛也不敢去安慰你。”

在那種場合下,的確讓人踟躕不已。

林歲昭不免想起那年,有個小姑娘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慢吞吞、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她臉上的淚痕都沒擦幹淨,還耐心無比來安慰他。

但他走得太倉促,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現在補上,應該來得及,對吧。

反正——那個小姑娘正在他身前。

“謝謝你,願意走向我。”

林歲昭輕聲道,他的眼神太專注,以至於蘇而韻被那雙黑眸緊緊攥住視線,忘記了回應。

蘇而韻被盯得臉頰發燙,都怪這雙攝人心魄的桃花眼!

要是目光有溫度,她估計都成紅燒兔頭啦。

蘇而韻艱難地移開眼睛,小手指勾住他的,撒嬌似的晃了晃,“誰讓你是我男朋友呢。”

誰讓我,那麽喜歡你。

-

期末周徹底結束,到了離校的日子,年關降至,街上熱鬧非凡。

蘇而韻想在學校多陪林歲昭一些日子,可惜家裏來了客人,蘇老頭讓劉叔到校門口接她。

林歲昭幫她放置好行李,關上後備箱,“我幫導師做完這個程序就可以離校了。”

“你們導師好沒有人性嗷,大過年還壓榨你。”

蘇而韻依依不舍抱著他的胳膊,整個人沒骨頭似的掛在他身上,和好後兩人又恢複那種如膠似漆的狀態,林皎看不下去早就卷鋪蓋跑路了。

林歲昭垂眸淡笑了聲,“在學校也挺好的。”

起碼不用回到家去麵對那些不想見到的人。

他不說明,蘇而韻卻聽懂了,“你什麽時候回老家?”

林歲昭往常過年,都會回烏縣陪外公。自從母親去世後,外公就將公司交予高級管理人,自己樂得清閑,回了老家頤養天年。

“估計要到月底才能回。”

月底是林氏的年會,又是讓人頭疼的社交場合。

“好吧,那我先走了。”蘇而韻在心底默默計算著日子,寒假一結束林歲昭就要去部隊規培,見麵的機會更稀少,她吸了吸鼻子,莫名有些失落,“記得想我。”

林歲昭被她的傷感情緒感染到,不由得失笑,“又不是見不到麵了。”

蘇而韻樂天派的性格隻允許她傷心半分鍾,她仔細一想,反正申城到烏縣的車程不過兩個小時,她可以去找他啊。

傷心什麽勁兒。

於是毅然決然鬆開了手,連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留給林歲昭一個稍顯冷漠的背影。

手裏一下子空了,林歲昭愣了秒,無奈地彎下腰,敲了敲車窗玻璃。

蘇而韻落下車窗,下巴抵在窗框上,仰著頭看他,“男朋友,你還有事情要交代嗎?”

林歲昭往車廂內掃了眼,後視鏡倒映出劉叔笑眯眯的臉,隨後他按下車內隔板,表示自己懂你們年輕人的小情趣。

蘇而韻眨眨眼,正準備再問一句,就見車外的男人低下頭,清冽的薄荷味拂過。

熟悉的觸感貼在了嘴唇上。

冬季幹燥,林歲昭的唇瓣有些幹,她就細心地送給男朋友一支薄荷味潤唇膏。

沒想到味道還挺好聞。

就是不知道嚐起來怎麽樣。

蘇而韻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下男人的唇瓣,她主動敞開的綠色通道方便了林歲昭。他伸手輕扣住女孩的後腦,進一步攻城略地。

獨屬於薄荷的沁涼氣息瞬間充斥著蘇而韻的整個世界。

冷熱交織中,蘇而韻先敗下陣來。

林歲昭稍微鬆開她一點,額頭抵住她,低低地笑,“怎麽還是喘不上氣來?”

蘇而韻羞憤欲絕地推開他,打算用理論知識來辯白:“男女的肺活量本就有差異。”

林歲昭挑了下眉梢,慢條斯理“嗯”了聲。他沒再說別的,一段奇妙的寂靜過後,蘇而韻悄咪咪用餘光掃,結果被當場捉到。

林歲昭屈指蹭了蹭剛接過吻、紅潤無比的嘴唇,拖音帶調地遣責她一句:“親完就扔,小負心漢。”

蘇而韻冤枉極了,她才舍不得扔,恨不能把林歲昭變成掛件,隨身攜帶。

林歲昭看著女孩苦兮兮耷拉下來的嘴角,玩笑點到為止,抬手輕拍了拍蘇而韻的發頂,“逗你的,別不開心。”

蘇而韻戀戀不舍地收回腦袋,不放心地囑托道:“你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啊。”

林歲昭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後退一步,目送車子緩慢啟動,逐漸駛離他的視野。

-

臨到年關,申城的氣溫降到最低點。

學校實驗室的空調又壞了,暖氣供應不足,組員各個戴著半指手套禦寒,但露在外麵的半截手指依舊冰涼,敲擊鍵盤的速度變得遲緩。

組員們各個怨聲載道,東北的哥們甚至想念起家鄉古老的暖炕。

林歲昭在工位上安靜地跑程序,他性子冷,組員們相處多日都已經摸清楚了,但專業能力在線,有些導師都看不出的小紕漏,在林歲昭眼下也無處遁形。

這些天來,組員沒聽過林歲昭抱怨過一句,坐在他對桌的研究生師哥忍不住上前問:“林師弟啊,你就不想早點回家過年嗎?”

林歲昭掀起眼皮,緩慢將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在家和在學校,沒什麽區別吧?”

師哥義憤填膺地錘著桌子,“當然有區別啊,起碼家裏暖和!”

頓了秒,他促狹地笑了聲,“還能抱著女朋友睡覺,多好。”

說到女朋友,林歲昭終於肯鬆了鬆神經,從桌洞裏拿出手機看一眼。

早上七點半發的消息,十一點也不見回複。

自從放了寒假,林歲昭覺得自己正體驗異國戀,他和蘇而韻永遠隔了七個小時的時差。

蘇而韻在家裏待得也煩悶,想找機會出去實習,正巧徐師太在學院群裏發了個通知,中小學生放假,安全隱患增多,醫院急診急缺人手。

蘇而韻便報了名,沒想到第二天徐師太就單獨找她:【這工作可能會很辛苦,跟著急診醫生兩班倒,能接受嗎?】

蘇而韻發了個笑臉的表情:【我可以的,老師。】

到了報名截止日期,徐師太將名單在群裏公示,蘇而韻打開報名表一看,竟然隻有三個人報名,其中一人還是宋茵。

蘇而韻截圖發給林皎,開玩笑地問:【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林皎實話實說:【你不怕徐師太罵你就行。】

醫院實習的工資不高,但總好過沒有。

宋茵被取消了獎學金,生活肯定拮據,她報名很正常,蘇而韻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上,倒是讓其他人意外。

林皎也好奇,平常一有假期就要睡夠十二個小時的人,怎麽肯離開軟乎乎的床去體驗生活疾苦的。

對此,蘇而韻笑眯眯地回複道:【拜托,A大附屬醫院就在學校隔壁好吧。】

那她又可以和昭昭天天見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