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其實也是拜中原中也所賜。

中原中也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鐵了心要和森鷗外對著幹,雖然還沒有徹底撕破臉, 但顯然早就沒有了以前在港口黑手黨和森鷗外之間的微妙平衡。

原來是隻要中原中也不表露出反心,有插手□□事務的意思,那麽森鷗外就會花錢養著他,而中原中也需要在需要的時候出手幫忙,讓港口黑手黨不至於被其他組織吞並。

大家各取所需, 森鷗外給中原中也該有的尊重,中原中也也給森鷗外首領的麵子, 相安無事。

但現在不一樣了。

中原中也在三年來,第一次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拒絕了森鷗外。

雖然沒有明說, 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不幹了。

而□□的幾個聰明人對此心知肚明。

太宰作為當事人之一首當其衝收到森鷗外的詢問, 森鷗外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中原中也有問題,不過太宰治狀態不對又不代表他傻了, 廢了點心思糊弄過去,也勉強離開了。

而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 在臉上稍微消腫之後就稍微布置了一下,喬裝打扮一番之後來到了這家他想來卻根本躊躇著不肯來的地方。

卻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說來也是巧合。

昨天他和安室透幾乎是前後腳來的,卻陰差陽錯地沒有碰到, 而兩個人一個用的是安室透的名字, 另一個則是用的本名,這兩個名字知道的人極少, 拿出來用也不用擔心打草驚蛇。

降穀零用安室透是防止打草驚蛇, 而太宰治用自己的本名,從某種程度來說……大概是一種坦誠。

知道他叫津島修治的人除了他自己和遙遠的津島本家外幾乎沒什麽人了,他這麽做, 也算是將自己的過去坦誠地表達出來,讓月野宙能夠安心。

就連森鷗外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但即便是這麽做,太宰治也心中忐忑,不知道即將到來的見麵會是一個什麽場麵。

除了用真實的自己麵對五條咒外,太宰治更害怕自己出現後會刺激到他。

其實太宰治也明白,在五條咒失憶的情況下見到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麽特殊的反應,估計就是正常的麵試流程,但太宰治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冷靜地思考,還有一種不夠坦然的近鄉情怯。

他也沒想到能這麽快就見到月野宙,甚至還不到一天的時間,還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就收到了下午要麵試的消息。

出門前,太宰治對著鏡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還試圖讓自己臉上的青紫不那麽顯眼。

他不打算在這裏工作,隻是看到這裏在招人,試探性地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想要通過正常的程序見到對方,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還這麽快。

太宰治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懷著激動和忐忑前往店裏,但誰能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裏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波本。

酒廠的波本。

五條先生曾經的……合作夥伴,甚至是一個能稱得上朋友的人。

可惜,這個人是標準的黑手黨,唯利是圖。

太宰治那麽關注五條咒,當然也知道五條咒和酒廠的蘇格蘭波本的關係不錯,但他沒有和這兩個人深入相處過,不過同類相吸,太宰治感覺的出來,這個波本應該和自己是同一類型的人。

倒不是說他們性格相同,而是那種對一切都報以否認以及懷疑的態度。

不管是人際關係也好,還是做任務也罷。

或許波本是為了生存,酒廠的環境也遠不如港口黑手黨,但對一切保持懷疑總歸不是好事。

尤其是朋友之間。

或許波本根本沒有把五條先生當朋友,兩個人身份地位和性格天差地別,但一旦出現分歧,像波本這種人就一定會把所有人和想法都往最壞處想。

可太宰治覺得他們兩個有點像卻並不代表太宰治對波本有好感,相反,他討厭死這家夥了。

同類相斥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卻是討厭波本能分到五條咒更多的注意力,甚至能單獨找五條咒說話,偶爾還能表露出親密。

憑什麽呢?

在首領死的時候,這兩個人也表現出了不符合身份常理的反應。

兩個人的確很緊張和擔心,甚至還想衝進去救人,但蘇格蘭還好,這個波本的緊張反而讓太宰治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割裂感。

別看這人在首領死去的時候那麽激動,但太宰治又怎麽可能發現不了波本藏在激動下麵的那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很矛盾。

太宰治不知道這矛盾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五條咒和波本之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這種直覺一點都不好。

原本隻有四五分的惡感,在那天晚上之後硬生生拔高到了七八分。

見到就討厭。

不過在五條咒出事之後,港口黑手黨的就和黑衣組織自動斷交了,也沒什麽機會再見到波本了,酒廠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

那就是波本在五條先生死後非常抗拒接觸和五條先生有關的事。

要知道就算是敵對勢力的人也偶爾會在歎息中望著已經修繕一新的港口黑手黨大樓,緬懷一下這個傳奇的首領,用惋惜的語氣談論著五條咒的事情。

可是波本沒有。

或許私底下說過吧,但太宰治的確一次都沒有見到過波本。

這個“朋友”更像是玩笑一樣,甚至隻能稱之為利益的“合作夥伴”,說是“朋友”簡直侮辱了這兩個詞,他非常疑惑為什麽五條先生會找這麽一個敵對勢力的人當“朋友”。

隻能說是識人不清。

自己現在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中原中也,那波本呢?

波本和中原中也的關係也不怎麽樣,他又是怎麽知道五條先生“回來”了呢?

難不成和酒廠有關?

別的不說,能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不管是來吃飯還是來應聘,百分之百是為了五條咒。

不過也多虧了波本,太宰治心中的忐忑一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懷疑。

於是他走上前,在波本進門之前就叫破了對方的名字。

與其在這裏和他扯皮,還不如直接挑明。

太宰治心裏驚詫會在這裏見到波本,殊不知波本心中的驚駭比太宰治心中還要多幾倍。

這種驚駭甚至讓波本難得沒控製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絲異常。

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太宰治。

這個和森鷗外一手策劃了那場死亡案的罪魁禍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就連自己也是因為景光以及萩原研二他們才知道這家店的異常,那太宰治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就很耐人尋味了。

或許是港口黑手黨又出了什麽事?

他看著門後麵反射的人像,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可那一瞬間的不自然並沒有逃過一直觀察他的太宰治的眼睛。

太宰治勾起嘴角,眼睛也因為笑意微微彎了起來,完全看不出是個黑手黨,反而十分溫和,是非常吸引女孩子的那一款,看起來人畜無害的。

但波本可不覺得太宰治是個人畜無害的家夥,隻覺得這人笑得跟狐狸似的,每根頭發絲上都寫著不懷好意。

不然也不能在這種地方叫破自己的代號。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這位先生?您在說什麽呢?”

大家都認識,都各懷鬼胎,心裏懷疑對方出現的原因,與其在這裏東拉西扯,不如開門見山。

太宰治也是同樣的想法,笑眯眯地回答:“這句話我也想問波本君,你來這裏做什麽呢?這麽多年沒見真的有點想你了。”

安室透都快吐了。

哪裏說什麽好久不見,哪裏說什麽有點想你了。

要不是時間地點不對,兩個人估計就打起來了,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裏說話,不過是因為周圍還有人。

“我和你可不熟,還有,我叫安室透,不是什麽波本。”

太宰治明白了,安室透就是波本現在的偽裝身份。

太宰治從善如流地換了稱呼方式,“安室君和我認識的波本君很像呢,不過我認識的那個波本君是個白眼狼,希望安室君不要變成這種人。”

“太宰,沒有必要在這裏陰陽怪氣的。”安室透的語氣夾了點威脅,“你來這裏做什麽?”

“當然是應聘。”太宰治說道,“來應聘這裏的店員,難道安室君是來買東西的嗎?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安室透笑容快掛不住了。

果然,他猜得沒錯,兩個人會在這裏碰麵就是因為同一個理由。

五條咒。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盯著太宰治,太宰治也不害怕,就這麽任由他打量,十分坦然。

“或許我們以後會成為同事呢。”安室透說道。

本來他隻是想來看看這個店長究竟是什麽來頭,見到正在招聘店員這才試探性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聯係方式。

本來隻有五分懷疑,在見到太宰治之後,這五分懷疑就變成了十分。

現在太宰治過來了,目的還和自己一樣,那安室透就絕對不可能隻是淺淺調查,絕對要留下來。

這個“五條咒”絕對和港口黑手黨有關。

這可是在東京,有他們一行人生活過的痕跡,太宰治這個人智多近妖,若是被他發現了過去的蛛絲馬跡,說不定會發現他們的臥底秘密給扒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們兩個雖然是因為同一個目標而站在這裏,但說實話,波本根本不信任太宰治,甚至提防著他,有機會的話,安室透也不介意殺了太宰治。

自己和月野宙之間的事是私事,但是太宰治和五條咒之間的事情可不簡簡單單隻是前同事。

而是凶手和被害者的關係。

首領和反叛者的關係。

是不死不休,永遠不可能調和的敵對關係。

因為太宰治殺了月野宙。

這是無法更改,早就已經板上釘釘的事實。

太宰治是殺死五條咒的凶手。

而安室透雖然覺得朋友回到了黑暗非常令人失望惋惜,但是被太宰治殺了這件事還是讓他難以接受。

再怎麽說……也是過去的朋友。

如果可以,波本更希望帶著月野宙回去,接受正義法律的製裁,而不是死在太宰治這個反叛者的手上。

“我可不希望和你成為同事,而且你來這裏應聘,森鷗外那邊會同意嗎?”安室透問道,“這個五條咒是你們安排的吧?”

“你是來查這個的啊。”太宰治看似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真是了不起。”

“太宰治。”

“是津島修治。”太宰治笑眯眯的繼續說:“你不會覺得這個五條咒是什麽人特意做出來吸引你注意力的吧,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