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處組的工作一向是爭分奪秒, 為了節約時間所以安排的樓層並不高,不然也不會和月野宙在同一樓層碰上。

也是這個時候, 萩原研二才知道原來月野宙的辦公室也在五樓, 隻是他剛才預想了很多和月野宙再次碰麵的場景,卻沒想到這麽猝不及防。

自己身上的煙味還沒有散去,也沒有做好和月野宙見麵的準備。

他知道自己應該保持距離, 可他還是下意識叫出了名字。

更讓他意外的是, 月野宙竟然真的停了下來,還打算和自己談一談。

被帶進了會議室這種單獨相處的私人空間裏,萩原研二有些緊張。

“阿、月野。”他剛才隻是不小心脫口而出叫習慣了的名字,現在再叫阿宙就不合適了, 隻能臨時改口。

“有什麽事嗎?”月野宙已經將帽子摘了下來托在手上,他後進來,所以背後就是會議室的大門。

“你、其實……”真的等到兩個人可以獨處的時間時,萩原研二卻還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往常高超的情商此時卻像是宕機似的停止了運轉。

“嗯?”

“你想起以前了嗎?”他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問。

“那倒沒有。”月野宙說:“隻不過有個人跟我說了過去的事情而已。”

隻是知道, 並不是回想起來了。

這兩個回答差別很大。

一個是回憶起來了, 一個是沒有回憶,就像是看資料電影似的知道了過去的事情。

“那你為什麽會……”萩原研二愕然道。

“因為這都是我的功績。”月野宙笑著說,“以前沒有辦法見光所以沒辦法告訴別人我做了什麽,但是現在可以說了就來了, 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這是真的。

這也是為什麽他沒怎麽抗拒來這裏的原因。

既然原本是他的東西那他完全不介意再拿回來,雖然他到現在都不太能接受自己原來是個好人的事實。

但其實……不用被人用那種害怕的眼神看著也挺好的。

“沒有,這是你應該拿到的。”萩原研二立刻說, 他躊躇一番, 又問道:“你之前是臥底對嗎?”

月野宙點點頭。

“也就是說, 我們以前在橫濱遇到你也是為了做戲, 而並不是——”

“並不是什麽呢?”月野宙見萩原研二這樣,便問道,“是覺得我背叛了正義之類的麽?問我為什麽不去做警察而是去當了黑手黨嗎?又為什麽對你們出手?”

月野宙的聲音很溫柔,並不咄咄逼人,但說出的話卻十分直白不留情麵,直直地紮進了萩原研二的心裏。

其實他心裏早就有猜測,隻不過這個猜測太過驚世駭俗,而且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很無情。

明明在警校的時候關係那麽好,明明自己應該信任他,卻沒有信任他——

可是那個時候事實就擺在眼前,他無數次做夢的時候夢到月野宙看到他們時毫不留情地動手,將所有的警察打倒。

那因為爆炸而產生的硝煙以及腳底粘上的血跡都給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是夢魘,但又更像是難以接受,對朋友拔刀相對的糾結。

很難說這有什麽不好的。

其實他們應該相信月野宙的,而不是所謂的……偏信一麵之詞。

萩原研二嘴唇開合,最後閉上了嘴。

“你看起來好像很愧疚。”月野宙說,“其實你本來不用在意這些。

聽到月野宙這話時,萩原研二眼神一亮,還以為月野宙要原諒他,卻沒想到月野宙直接跟他說:“我認識的一個朋友跟我說,失憶之前的人和失憶之後的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這個問題其實也困擾了月野宙一段時間。

影響一個人的因素很多,記憶,經曆,朋友,親人。

可是當這一切改變了之後,那麽一個擁有嶄新記憶、經曆、親朋好友的人真的還是過去的那個人嗎?

他們喜歡的不過是過去的月野宙,或許在他們看來自己和過去的那個人很像,但原本的月野宙是真的溫柔,而現在的自己不過是裝的,本質上有著根本的不同。

“對我來說,過去不過是聽別人口述的電影或者是劇情,你看一部電影,或者是看一部會改變自己的行為模式嗎?”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

或許的確會為了劇情而感動,也會因為喜歡劇情而多次回味,可劇情就是劇情,或許的確會有一點點影響,可那根本不會影響到一個人的本質。

萩原研二似乎明白月野宙的意思了。

“所以說,你的愧疚和後悔給錯了人啊。”月野宙拉開了會議室的門:“我雖然是我,但我根本沒有替原本的我原諒你的權利。”

“的確是我的錯。”

“那你這句話是跟誰說的?”月野宙問,“是我,還是原來的?不要妄

想讓我想起過去。”

雖然月野宙覺得自己並不會懼怕那所謂的過去和記憶,但若是他們為了讓“過去的自己”原諒他們而去回想起“過去的記憶”,那月野宙可就要生氣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萩原研二慌忙解釋,“我隻是覺得抱歉。”

“那你道歉是對誰道歉呢?”月野宙又問他,“如果你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調整自己的定位,那我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至於考慮什麽兩個人都明白。

月野宙說完這些剛想推開門走出去,就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跟萩原研二說,“對了,鬆田君也是,你記得跟他說一下,我記得你們兩個關係很好。”

萩原研二一愣,然後應了下來,“我知道了。”

他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落了。

他還記得自己和小陣平關係好,但卻毫不在意過去,甚至把現在和過去割裂開。

萩原研二明白這些道理,也知道月野宙沒有錯。

其實這是月野宙第一次開誠公布的跟他談,沒說太多,統共就幾分鍾的時間,但想要表達的內容和態度卻已經足夠清楚了。

月野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他們這麽聊。

這些人這段時間沒有主動找到自己來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勉強讓月野宙滿意,可現在偶遇發現了對方的態度還是那麽糾結之後,月野宙就有點煩了。

說他們有反思,的確有,但不多,更多的隻是怕自己討厭所以不敢靠太近,但根本沒有明白月野宙在意的是什麽。

月野宙關好了會議室的門,從會議室離開,回到了在同樓層的辦公室裏。

剛才離開的那些警官們還在門口等著他。

“您稍微休息一下,一會發布會結束之後安排了采訪。”那幾個警官說道,“還有其他的需要嗎?”

“不用了,你們先去休息吧,一會他們就自己過來了。”月野宙也不是很習慣這麽多人圍著自己,就讓他們自己忙自己的事情,估計他們也不願意在自己身上耽誤時間。

新聞發布會的時間並不長,統共就不到一個小時,萩原研二在

樓道裏麵抽煙的時候就發呆了快半個小時,不然也碰不到回來的月野宙。

月野宙是回來了,但是永井警部卻還在現場接受那些人的采訪。

等采訪完他們,才輪到月野宙。

倒也不是不重視,而是月野宙覺得呆在那裏沒什麽意思,還不如私底下錄播,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剪輯或者是不發。

不過十幾分鍾,之前約好的媒體就敲門進來了,月野宙和這些媒體打了個招呼就開始了今天的采訪。

他其實並不是很擅長應付這些,但獵犬那邊可是說了做完這些工作就能回去休息了。

月野宙這個職位說是副手但其實就是一個掛著好看刷履曆了。

如果不是月野宙對所謂的權利不感興趣,獵犬甚至能給月野宙塞到擁有實權的部門,可惜月野宙不樂意,他更樂意守著自己的咖啡店。

要不是獵犬說了這次出麵能順便幫獵犬將那些盯著自己不放的東西一舉解決掉,他甚至都不會同意過來開什麽發布會。

這次的采訪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這些媒體臨走前十分滿足,顯然是得到了不少想要的東西。

月野宙靠在椅子裏麵,腳下用力原地轉了一圈,放鬆地癱在椅子裏麵。

既然都來東京了,要不要找七海建人吃個飯?

月野宙還有興致想晚上要不要和朋友吃個飯,掏出手機之後卻發現自己的手機炸了。

郵箱裏麵和聊天軟件裏麵消息爆滿,就連工作號裏麵也有不少合作的老板給自己發來了消息,更不用說是私人號了。

從外麵的消息預覽掃了一眼,全都是問他怎麽突然變成了警察這件事。

月野宙甚至沒敢點開。

要知道,這些聊天軟件是可以看到已讀的,如果自己已讀但是沒有回複……

多尷尬啊。

月野宙狠心將工作號關了,回複起了私人號上親朋好友們的消息。

私人號碼更是爆滿。

就連高木涉他們這種聯係不算特別多的朋友也都給自己發了消息,還有醫院的小護士他們,甚至還有鄰居以及樓上的毛利蘭他們,甚至就連七海建人都給自己發了消息,不過被壓在了最

高木涉畢竟是警察,算是最早知道的一批,也是來詢問是什麽情況的,月野宙從在回複之後又重新刷出來,顯得他們很激動。

像是津美紀他們就非常不敢置信,還以為看錯人了,結果月野宙一個自我介紹就打碎了津美紀她們的疑惑。

眼見著消息越回越多,月野宙幹脆留言說等回家再說就脫掉了警服外套,又把徽章摘了,重新穿上了自己來的時候的外套,圍巾圍上,頭發散開,最後戴上咒術師用的那個十分學生氣的黑框眼鏡。

要不是提前知道這

就是月野宙的不然還真的認不出他來。

如果還是按照剛才的標準出門在警視廳估計要被圍觀,但換一下之後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

七海建人在聽月野宙解釋了幾句之後就同意了月野宙的邀請,兩個人約好了一會去重新修好的澀穀吃飯。

月野宙拎著包離開,非常自然地匯入了人群,態度十分自然,周圍的警察甚至沒認出來這就是月野宙本人,甚至月野宙從幾個警察身邊擦肩而過時往外麵走的時候還聽到他們正在討論自己。

……怎麽會這麽尷尬啊。

月野宙被圍巾擋住了半截的臉已經悄悄飄上了紅暈,站在門口打車的時候看到對麵的LED屏幕時更是無語。

因為正對麵的那個LED屏上的畫麵竟然也是自己接受采訪時

的畫麵。

這種地方不應該是播明星的廣告什麽的嗎?為什麽要播新聞發布會啊,不覺得無聊嗎?

這根本不符合東京的形象。

月野宙還以為這是因為在警視廳附近才會播這些,隻是沒想到等他上了車,出租車司機打開了車載廣播,聽的廣播節目也是這個。

“這位客人,你知道這個案子嗎?”司機一邊聽一邊問月野宙,“真是不得了,這個警察真的挺厲害的,臥底肯定很可怕。”

“是吧……”被談論的本人有些尷尬地應道,而司機並沒有聽出月野宙的尷尬,甚至沒有往月野宙身上聯想,畢竟他隻是聽了全程,並沒有看到本人,“剛才我兒子還給我打電話說以後也想當警察呢,說是感覺很帥。”

“警察的確蠻好的。”月野宙說道,“而且福利待遇也不錯。”

“但我還是覺得他做點安全的工作就好,如果像那個月野宙一樣那麽危險跑去臥底還是算了,別人聽著爽了,但真的很危險,那麽多臥底,能活著回來的有幾個?”

“都猜出他是臥底了嗎?”月野宙奇怪地問。

“雖然沒承認但感覺就是啊。”司機哈哈大笑,“但說實話,這種英雄就應該公布出來,讓我們大家好好地崇拜一下,如果做了什麽不能被別人知道也太可惜了。”

司機看月野宙回了自己的話頭,就一直在說這件事:“以前的確在罵警察不作為,但其實想想看,應該有很多案子是沒有辦法拿到明麵上來審判的,就連這個案子也是拖到了三年才解決掉,估計還有很多後續的麻煩,也不知道這個月野宙會不會被人盯上報複,很危險。”

出租車司機說道,“要是世界上沒有壞人就好了。”

月野宙也跟著笑,“對,要是沒有就好了。”

“已經到了。”就這麽一會的工夫,車子就已經到了澀穀。

當初在澀穀進行的百鬼夜行對建築物的破壞非常可觀,但是這裏畢竟是澀穀,影響了多少人的生計,再加上一部分異能力者的幫忙和鈔能力,澀穀很快重建,甚至在不久前恢複了使用,現在又回到了原來那種人潮洶湧的場麵。

月野宙付錢下了車,按照導航找到了七海建人發給他的那個位置。

七海建人已經過來了,也點好了菜。

這家居酒屋是難得幸存下來的老字號,沒有被破壞,稍微收拾一下就能重新營業了,月野宙進門之後找到了七海建人,把包放在了旁邊的座位上。

“晚上好,月野警視長。”七海建人甚至還開了個玩笑。

“饒了我吧,不要這麽叫,好尷尬。”月野宙解掉圍巾,“你今天沒去做任務嗎?怎麽突然有空了。”

“最近的任務比較少,也不用出差。”七海建人說,“咒術師聯盟挺安靜的。”

似乎是從元旦開始就變得很安生了,幾乎沒怎麽派過高難度任務,都是讓咒術師按照原本規定的區域工作,不再像之前一樣頻繁出差。

如果還是原本的工作強度,那月野宙肯定沒辦法把他約出來。

“那不是好事嗎?”

“我倒希望是好事,不過前幾天五條悟來找過我。”七海建人把碗筷推給月野宙,“他問我你現在怎麽樣。”

月野宙動作沒停頓過,“你怎麽說?”

“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七海建人說。

“你倒是會說話。”

“畢竟你不太願意被他知道現狀,我也沒有必要多嘴,但我總感覺五條悟最近好像在忙其他的東西。”

月野宙對五條悟在忙什麽沒什麽興趣,但他大概知道一

些內幕,“因為元旦橫濱的那次任務。”

七海建人藏在眼鏡下的眼神閃爍,“有咒術師的手筆?”

“確切說是禦三家,當初我還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五條家利用我和港口黑手黨手中的航線算計我。”月野宙說道,“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讓港口黑手黨損失了很多錢,在港口黑手黨的威信也變得岌岌可危。”

月野宙竟然就這麽直接將過去的事情說了出來,七海建人睜大了眼睛,“竟然是真的啊。”

月野宙回望他:“不然呢。”

“所以說你是警察這件事

。”

“嗯,我是警察學校畢業的,還是職業組,畢業之後就被特招進了獵犬,後來被安排到港口黑手黨當臥底了。”

其實這些東西當初經曆過的那些人多少都能猜到,反而是七海建人這個後來才認識的人不怎麽清楚,但如果跟五條悟多聊聊也能知道。

不過月野宙不希望七海建人被五條悟那奇怪的腦回路侵蝕,索性搶在五條悟說之前講了,七海建人點了點頭,看起來沒什麽反應。

“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月野宙說完之後看七海建人沒什麽反應,反而覺得渾身不對勁。

“辛苦了。”七海建人認真地說,“很累吧,如果覺得很累可以休息一下,沒有必要太難為自己。”

月野宙怔愣了兩秒,“……其實還好。”

他發現氣氛變得有些奇怪了,連忙換了個話題,“如果五條悟跟你說什麽隻要信一點就好了。”

“其實我有一點想不明白,五條悟對你表現得非常在意,但為什麽你好像並不喜歡他?”七海建人終於問了。

“因為他很煩。”月野宙直言。

七海建人讚同:“這倒是真的。”

不管是在高專的時候還是在現在,和五條悟相處都是一件很頭痛的事情,因為過於自我對外人的情緒感知很遲鈍,甚至感知不到。

七海建人也時常會因為五條悟的不著調感到頭痛,偶爾也會覺得這人真的煩得要死。

不過月野宙也僅僅隻是這麽說了一句,並沒有說具體原因,七海建人便不便再問了。

兩個人索性換了其他的話題,一直到晚上七八點才結束。

月野宙趕著最後一班車搖搖晃晃地回了家,他的鑰匙剛插進鎖孔裏,隔壁的門就哢噠一聲開了。

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的頭從隔壁伸了出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月野宙。

“宙先生!”

“好吧好吧。”月野宙無奈地重新鎖上門,去了隔壁,隔壁的電視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上麵是晚間新聞正好是月野宙的采訪,月野宙抄起遙控器就關掉了電視機。

看著自己的那張臉從電視上消失,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有什麽想問的嗎?”他回頭問姐弟兩人。

“您恢複記憶了嗎?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津美紀緊張地問。

“很抱歉……但是的確沒有,隻是別人告訴我的而已。”月野宙對他們兩個小孩子要更加坦然,“過去的單位聯係到我了。”

“警察嗎?”

“不是,是異能力特殊部隊。”月野宙搖頭,“當初我考上了東大,畢業之後就考取了東京警視廳的警察學校。”

“但是您當初不是考的早稻田嗎?”伏黑惠問。

“因為那個時候咒術界在通緝我,隻能用別的身份。”月野宙解釋道,“換身份就不能去早稻田了,索性考了東大。”

“但是您的新身份還是月野宙啊。”

“嗯……因為是你爸當初給我做的身份。”月野宙說,“怎麽說也是心意,就繼續用這個名字了,隻不過經曆換了一下,如果不是被獵犬選中,估計也不會有人發現。”

咒術界的權勢的確很大,但他們不會在意普通的世界,更不會往大學裏找,因為在他們的想法中,被通緝就應該躲躲藏藏,而不是堂而皇之地去上大學。

“所以您被那個獵犬選中之後就去港口黑手黨做臥底了嗎?”伏黑惠問。

月野宙點頭。

“那您能活著回來真是太好了。”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鬆了一口氣。

可是一想到月野宙為了完成任務在那種地方呆了那麽久,還有可能無數次遇到生命危險,他們就十分難過。

月野宙卻隻是笑笑說,“反正我回來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