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畢竟是月野宙的同學,知道月野宙的過去。
而且他們那一屆的警校學生都知道月野宙。
獵犬當初錄取月野宙,隻是將他的所有文件信息抹掉,可這並不代表月野宙會從別人的記憶當中消失。
一個人可以忘記,兩個人可以忘記,可是好幾百人卻忘不掉。
就像降穀零和萩原研二他們依舊還記得月野宙,伏黑惠他們心心念念記了月野宙這麽久,當初和月野宙同期,和月野宙一起在警校學習的同學當然也記得他。
隻是和其他畢業了就去警局工作的同學比起來,月野宙這個一畢業就消失在大眾視線的人非常奇怪。
他是警校裏成績最好的人。
別人拿到第一是因為成績達到了一百分,但是月野宙拿到一百就是因為隻有一百分。
按照常理,這種特別優秀的人肯定會引起嫉妒,尤其是同性,他們正處在最年輕氣盛的年紀,誰也不服誰,但月野宙在警校裏的人緣好到可怕。
幾乎每個人說起他都是誇獎,覺得他人好,好相處,而且一點都不傲氣,很平易近人,學業優秀,就連體術和體能訓練也都是壓倒性的強大。
如果距離相近的第一會讓人有動力去追趕得那麽走的太遠的第一隻會讓人仰望,根本升不起嫉妒的情緒。
甚至覺得能和他做朋友都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
隻不過當初那個第一在畢業之後就了無蹤跡,沒有被分到偏僻的警署曆練,也沒有像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這樣直接去了東京警視廳,還在三十歲之前就混到了警部的職位。
他好像憑空消失了。
還連著消失了好幾年,杳無音訊。
在同期們都或多或少升了職的情況下月野宙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怎麽都找不到,甚至還有人懷疑月野宙沒有當警察,而是去做了別的事。
在剛離開警校的那段時間還偶爾有人會提起月野宙,但是時間長了之後,月野宙這個名字就變成了一個符號,隻有在非常偶爾的情況下被這些同學們提起來。比如喝酒的時候吹牛逼說當初在警校裏的時候有個變態,成績超級好,不管怎麽努力都比不上,可惜現在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可是在所有人都以為他不幹這一行之後,他突然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告訴往前的同期——
其實我並不是不幹警察了,也不是徹底銷聲匿跡,而是畢業之後就去了別的地方暗戳戳的幹了大事。
原本就非常優秀的那個第一畢業之後也沒有泯然於眾人,而是做更重要的事情,甚至年紀輕輕就成為了警視長,如果按照這個勁頭下去,他甚至會成為最年輕的警視監,甚至有可能成為最頂尖的那一批人。
已經做到了他們完全不敢想的高度。
這個案子引起了非常大的反響。
不隻是普通群眾覺得這次的案子辦得好,狠狠地出了一口氣,就連他們這些警察都忍不住誇獎這次的警察。
他們都知道在橫濱將這麽龐大的□□性質組織連根拔起的難度有多高,還直接斬草除根,將幾個主謀的給抓捕歸案。
甚至還有不少人崇拜起了這個負責人,月野
宙的同期們也有不少,可惜,還沒有人知道這是誰。
等到公布這一天,大家才驚愕地發現這是當初的同期。
原來優秀的人總會發光。
哪怕他曾經沉寂,可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會再次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光芒萬丈。
在所有人都熱烈討論的時候,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他們看著坐在桌子後麵自信滿滿的月野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個場麵太耀眼了。
那曾經是夢中的場景。
他們曾經誤會過月野宙墮落,那麽他們在橫濱見到的黑手黨五條咒又是誰?
為什麽五條咒會被掛在內部網的通緝上,為什麽警方內部給月野宙檔案上加上了【已犧牲】的鋼印。
因為這些都是為了完成這個案子的……準備嗎?
月野宙是臥底。
一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如此清晰地知道這個事實。
“鬆田!萩原!”兩個人還看著投影發呆的時候辦公室外麵突然傳來了有人叫他們的聲音。
這聲音將他們給吵醒了,兩人扭頭看去,竟然是別的部門裏的同事。
還有另外一層身份,就是他們當初在警校的同期,雖然不是很熟,但東京警視廳的警察學校一期就這麽幾百人,待個一年半載幾乎都眼熟了,更何況他們還一起在警視廳總部工作。
“你們也在看啊!”那個同期興奮地走過來,“你們當初和月野宙的關係好,這是不是就是月野宙。”
他這話一出,辦公室裏的人都下意識看了過來。
“什麽?你們竟然是警校同期??”爆處組的同事們驚訝地問道,“你們兩個剛才怎麽不說啊!”
突然成為所有人視線中心的兩個人沒有露出異常,鬆田陣平哼了一聲:“我就是不說,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我們也沒想到。”萩原研二說,“也把我們嚇了一跳,而且他以前也沒有跟我們說過這些事,好久沒聯係了。”
“胡說!”那個同期猛地拍了一把兩個人的肩膀,“當初在警校的時候你們幾個總是成群結隊地一起走,誰不知道你們關係好,畢業之後怎麽可能不聯係啊。”
“什麽,關係竟然這麽好!你完全沒有提過!”同事們又不樂意了,“你們兩個小子!”
竟然上手去折騰兩個人,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被□□得不行,麵露苦笑。
他們兩個有苦說不出。
事實就是這樣。
他們的確很久沒有和月野宙聯係了,在月野宙回來之後保持著聯係,但那也隻是一頭熱。
這種一頭熱非常明顯,隻有上次月野宙需要買車的時候聊得稍微多了一點,但平常也就隻是早安和晚安以及單方麵的詢問,然後禮貌地回複。
“他那麽忙的。”鬆田陣平說。“而且……”
“而且什麽?”同事們好奇地問。
“和你們無關!繼續看發布會不行嗎?”鬆田陣平揮手轟他們。
“反正什麽時候都能看,到時候看重播不就好了?你和這個月野宙的關係好,怎麽樣,他在警校什麽樣?”
“月
野宙可牛了,除了射擊課稍微差一點,其餘的課程都是滿分。”說起月野宙,萩原研二他們的警校同期忍不住接話。
就是這樣的。
如果身邊有一個特別厲害的人,哪怕隻是同期也能讓人拉出來炫耀。
現在月野宙在電視上麵光芒四射,成為了人民的大英雄,是被民眾愛戴的警視長,是最為優秀的一批警察,是話題中心的人,而這些曾經認識他的人就會用“我和他是朋友”、“我們曾經是同學”,“我們在一起訓練過”、“我們對抗訓練的時候對手是月野宙”來挑起話題,然後被人追問,從而說出更多的和月野宙有關的事跡。
“這麽牛!”同事們驚呼。
“當然,他可是警校第一畢業呢,和降穀零一起……對了,萩原,降穀,和諸伏去了哪裏?不會也和月野一樣不知道在哪裏貓著,等哪天突然爆出來一個大案子吧。”那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回頭問萩原研二他們。
“不知道啊,很久沒有聯係過了。”萩原研二說。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怎麽一直不和他們聯係。”這下子他們是真的驚訝了。“就算糊弄我們也不能這麽敷衍,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們當初關係這麽好。”
萩原研二他們微微一愣。
“我們當初關係看起來真的那麽好嗎?”
“要不是月野宙是男的,我都懷疑你們暗戀他了。”同期調侃道,“就是好到那種程度。”
萩原研二笑了笑,但笑容裏麵有些苦澀。
原來在外人眼裏他們的關係好到那種程度了,可就是關係好到這種程度的朋友……並沒有信任月野宙。
他們見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好像沒那麽有興致說以前的事情,也非常有眼色地不再拽著他們兩個說,而是把同期拉了過去。
同期也順勢留在了爆處組,跟爆處組的人說著自己在警校時期的事情。
當然主要是和月野宙有關。
他很享受這種被簇擁在中心,當別人的視線中心,被吹捧的感覺。
哪怕他在月野宙身邊隻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同學,知道得少得多。
“別看月野宙看起來這麽柔弱,其實對抗訓練的時候連我們班長都打不過他。”
“好厲害!”
“對,我們班一起上都能被打敗!就這樣左一下右一下,然後刷地丟出去!就
結束了!”
“……他知道什麽。”鬆田陣平聽到他這麽說,忍不住插話道:“不隻是一個班好嗎,就是你們兩個班一起上也打不過阿宙。”
“你也是被打敗的吧。”同事笑嘻嘻地說,“當初月野可是一個人撂趴了你們一整個班呢。”
“是啊,哪又怎麽了,被阿宙打敗我高興呢。”鬆田陣平說道“對吧,hagi!”
萩原研二笑道:“這倒是真的。”
“還有在警校的時候好像就協助警察抓了人,那個時候還有人來警校送錦旗,好多人都去圍觀。”同期生又說。
“那是阿宙在超市買東西的時候製服了一個持刀的歹徒,人質的母親送來的。”鬆田陣平不甘示弱,“要不是阿宙的話那個小孩子就要死掉了。”
“哇哦!”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啊。”同期看著鬆田陣平這幅樣子無語道。
“誰讓我們關係好呢。”
“關係好你們這幾年沒聯係。”同期一擊必殺,把鬆田陣平擠兌得說不出話來,“那是因為他的任務比較特殊沒辦法聯係!”
“對哦。”旁邊的同事恍然大悟,“如果要取得這些歹徒的信任,是不是要隱姓埋名做臥底什麽的?畢竟你說他成績好,又能打,是不是真的畢業之後就被帶走專門培訓了?”
同事們越聽越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行性。
鬆田陣平一怔,隨後說道,“這種不確定的事情不要亂說,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萬一報複他怎麽辦?”
同事恍然,趕緊道歉,“不好意思,是我隨便猜的。”
他也知道那些犯罪分子的瘋狂報複有多可怕,雖然他能出現在這裏已經代表月野宙並不需要害怕了,可是臥底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被人知道比較好。
尤其是案件剛結束,如果有殘黨盯上了月野宙,那可就真的是有生命危險了。
但是這個猜測其實非常有可信度,在場聽到這個猜測的人都覺得月野宙之前消失的這幾年真的有可能是去當臥底了,不然也不能以這麽年輕的年紀破獲這麽大的案子。
那個案情報告普通群眾不知道,但是他們內部人能聽到一些暗話的。
萩原研二再次抬頭看去,月野宙已經念完了手裏的稿子,正將手中的稿子放下,“以上,就是這次案件的所有內容。”
這個案件時間跨度之長,涉案人員之廣,光是案情陳述就花了將近二十分鍾,這二十分鍾還是盡量精簡的內容,光是聽案情陳述就能聽到裏麵的危險。
盡管咒術師和異能力者都被隱藏,用了其他人代替,但這些擁有上千組織力量的組織依舊讓人心驚肉跳。
“現在可以開始提問了。”永井警部宣布道。
他這句話像是開啟了什麽不得了開關似的,在場的所有媒體都舉起了手中的錄音筆,非常急促地問道:“請問這次案件的情報是您臥底之後得到的嗎?”
“請問這個實驗背後是不是有財閥支持,不然怎麽能夠支持這麽大規模的研究?”……
這些媒體們就是喜歡問一些突破底線,但是的確讓人十分關心的問題,被這麽多人問著,月野宙也隻是保持著微笑,等待鬧哄哄的吵鬧聲過去,這才說道,“那位記者,你先提問。”
他遊刃有餘,似乎並不因為這場麵而感到緊張。
那個記者站起身來認真地提問,“如果按照你說的組織防守十分嚴密,一般人根本進不去,那請問你是怎麽找到那些線索和證據的呢?是臥底嗎?”
月野宙笑笑。
“對。”永井警部插話道:“就是臥底。”
因為永井警部提前說過,如果有些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完全可以甩給他來回答,所以永井警部就接過了話題。
“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警察,他在橫濱臥底了好幾年才終於找到了證據,並且在這幾年順勢搗毀了許多橫濱藏在黑暗底下的組織。”
月野宙突然被永井警部搶了話,本來以為這是不讓自己說話的意思,可聽永井警部話裏的意思,好像是要曝光自己當年做的事?
是大倉燁子和條野采菊他們
授意的嗎?
“他忍辱負重幾年,遭遇了許多不解和質疑,但是這位警察依舊完美地完成了任務。”永井警部認真地說,“盡管今日我們需要用保護條例保護這位警察,但我們需要向這位警察致敬。”
會場裏頓時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月野宙也機械地拍著手,笑容有些僵硬,用眼神詢問永井警部是怎麽回事。
劇本裏可沒有這一條啊!
永井警部當沒看見月野宙的眼神。
雖然現在的確有保密條例無法公布,可在這麽多人麵前誇一誇也是好的啊。
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心裏都有了點猜測。
其實那個人就在大家麵前,隻不過因為保密協定沒有辦法公布,而在場眾人符合這個條件的……就隻有這個新來的月野警視長了吧?
“這就說這個月野宙就是臥底吧。”
他們媒體沒有辦法討論,但是私底下的警察們沒有顧忌,萩原研二他們的同期扭頭問萩原研二他們,“他當初沒有聯係你們應該是因為這個吧。”
“……還沒確定是他吧。”
雖然嘴上說著不一定,但其實早就已經相信了。
萩原研二摸著口袋裏的香煙,不想繼續看下去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月野宙,手甚至有些發抖,他從口袋裏摸出煙,站起身準備離開。
“出去抽煙嗎?”他問鬆田陣平。
“不了,我要在這裏看著他。”鬆田陣平頭也沒回的說道。
萩原研二搖搖頭,拿著煙盒離開了辦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家都在看投影,走廊裏人很少,他走到了消防通道,在這個幾乎沒有人會過來的地方抽起了煙,他看著窗外,這個消防通道的窗戶正對著大門口,能看到門外川流不息的車流。
一根,兩根,三根……
萩原研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終於收了手,他把煙頭和煙盒都丟進了垃圾桶裏,這才對著反光的玻璃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麽奇怪,這才從消防通道走回走廊。
他沒感覺自己在外麵呆了多久,隻是剛從消防通道走出來,就聽到走廊的盡頭傳來了許多人走路的響聲。
萩原研二想著大概是哪一科出外勤回來了,就往旁邊讓了讓,卻沒想到不久之前還在會議廳開發布會的人竟然被簇擁著從
走廊盡頭的電梯處走了出來。
他就走在人群正中央,周圍跟著幾個警官,他們正和月野宙說著什麽,月野宙笑著回答,卻瞥到了站在走廊的萩原研二。
“……阿宙。”萩原研二下意識叫到。
月野宙停下了腳步,周圍的警官們見狀也非常識趣的先行告辭:“我們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好。”
“有什麽事嗎?”周圍沒人了,月野宙這才示意萩原研二,帶著他去了隔壁的空會議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