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七海建人在這裏,月野宙也沒空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隻是打定了主意,等沒人的時候再去看看係統。

這次七海建人過來好像就隻是為了給他送東西,吃完了早飯之後見月野宙好像沒有閑聊的興致,索性就準備告辭離開了。

那塊糖早就被月野宙塞進了嘴裏,甜絲絲地化開,沒過幾分鍾就沒了。

“有什麽事就叫我。”臨出門的時候,七海建人還叮囑了一句,“隻要我能過來就一定會過來。”

月野宙點點頭,起身把人送到門外,“工作順利。”

等到七海建人走了,也正好到了中午的高峰時期,月野宙和店裏的人好不容易忙過了高峰期,到了下午三點多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安室君是不打算幹了嗎?”榎本梓在休息的時候問月野宙,“雖然之前說要開掉他,但現在人真的走了,突然又覺得有他幫忙好一點,他幹起活來很麻利,我們真的輕鬆很多。”

“是啊,但是離開會好一點,不知道能不能再招到新人。”月野宙也揉著脖子說道,沒有說他為什麽辭職不幹,“實在不行就每天限量供應好了。”

他並不缺錢,客人多是好事,但是如果因為客人實在是太多耽誤了享受生活反而不美了。

“也不是不行。”

但說歸說,還是要試著招一個新的能夠全職打工的人,不然就算有新來的這個小姑娘也還是有些局促。

招工牌子掛著這一上午也有人打電話來,月野宙定了個時間讓他們過來麵試,如果沒問題就先聘一兩個應付著,忙完這些,月野宙才說道,“我去後麵休息一會。”

“好的。”

後麵的休息室還沒來得及拆,但東西搬過去了大半,而且考慮到以後可能還要在這裏休息,所以床和被單之類的並沒有被撤掉,衣櫃裏麵也還有一套換洗的衣服。

等把門反鎖上,確定周圍沒了人,他這才坐在床邊,重新從口袋裏麵掏出了這張紙。

經過一上午和一下午的冷處理,終於讓月野宙可以冷靜下來地處理這張紙了。

既然是五條沙織留下來的東西,那應該不會有問題。

他再次打開看了眼,那種讓他下意識排斥的不穩定感終於消失。

這張紙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紙和留下的遺言。

第一行字是沙織留下的,那麽第二行字呢?

第二行字是誰?

而係統……

月野宙在掏出手機看漫畫的時候先看了一下自己腳下的影子,那個曾經讓他發現異常的影子此時卻格外安靜,讓月野宙懷疑是不是要的那個“家裏”才能刺激“它”出現。

但除此之外……

月野宙重新看了一眼手機。

漫畫又更新了,但這次月野宙沒有再看下去的欲望,草草地全都過了一遍,拿到了三個碎片,又點開了解鎖了三話的《無間深淵》。

往常月野宙會直接點開看,但是這一次拿到了碎片的月野宙卻並沒有點開,而是往**一倒,主動回到了自己剛重生時呆了很久的那個空間。

這裏的擺設非常簡單,和無數普通人的家裏沒什麽區別,沙發是普普通通

的布藝沙發,放著兩個純色和兩個米黃色小碎花的抱枕,茶幾也是用了好幾年的簡單原木色搭著一塊桌布,上麵什麽東西都沒有。

月野宙死後就在這個沙發裏麵看完了漫畫正篇的所有劇情,知道了自己原本是漫畫裏麵的炮灰NPC的事情,然後得到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他重新坐回沙發上,認真地看著麵前的這些擺設。

當初覺得沒什麽問題的擺設現在看來卻處處是問題。

布藝沙發和簡單的白色茶幾的確是月野宙的審美,他那個時候還以為這是按照自己的審美自己設置的擺設,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他撐著額頭,靠在沙發上,白色的長發從肩膀上滑下來,像一片銀河靜靜流淌,鋪在沙發,襯著小碎花的抱枕。

小碎花很好看,但月野宙在裝修的時候更喜歡簡潔的莫蘭迪色係,而不是這種偏向於女孩子氣的小碎花。

那這裏真的是自己的喜好嗎?

還是……潛意識裏最安心的地方?

可他們在五條家的時候,哪怕是在療養院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地方。

倒是有一個地方符合。

伏黑家。

伏黑早織家。

那個伏黑一家生活的小別墅,當初因為伏黑甚爾再婚,一家人就離開了那裏,雖然沒有賣掉,可卻沒有人再回去過。

大概是觸景傷情。

後來去了津美紀的母親家裏住,她的母親更喜歡奢華的擺設,家裏也全都是偏向於歐式的裝修,完全不是這種田園簡約風。

那“係統”是什麽?

“漫畫”又是什麽?

從別人的視角觀察這個世界的故事又是什麽呢?

漫畫下麵的那些評論又是什麽人?真的是讀者還是其他的東西。

月野宙有了一個猜測,但這個猜測過於驚世駭俗,說出去會被人嘲笑異想天開的那種猜測。

可月野宙就是這麽覺得。

他抿著嘴,對著空****的客廳叫了一聲:“……早紀?”

沒有人回答他,有的隻有月野宙清淺的呼吸聲,除此之外毫無反應。

月野宙垂下眼,卻突然好像感覺到了什麽似的,猛地轉頭,看向雙人沙發的另一端。

那邊坐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黑色短發女人,她的頭發不太服帖地支棱著,但五官精致,是很有活力的那種女人,見月野宙看過來,女人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做得很棒哦。”

女人開口說道,“現在過得還好嗎?”

她的聲音很小,如果不是月野宙仔細聽根本聽不到,而且身體也都像是投影似的半透明,整個人飄忽地坐在沙發上,能透過她的身體看到沙發的扶手。

“……還好。”月野宙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你是係統啊。”

“對吧哈哈哈,因為以前看過很多和電視劇啊,覺得這樣也不錯的樣子。”女人爽朗地笑了起來,“至少能看到你和惠好好的。”

月野宙抿著嘴不說話。

“是覺得我騙了你嗎?”女人問,“抱歉呀,可是我忍不住。”

她的一隻手抬起,壓在了月野宙的頭頂。

其實什麽都感覺不到,但是月野宙就好像真的感受到好像很久之前,真的有人會揉著自己的頭發說【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隻不過以前是被覬覦著頭發的柔軟,現在是為了道歉。

明明和她沒有關係,甚至這個係統對月野宙來說還算是……

“這和你沒關係。”月野宙說。

“怎麽會沒關係呢。”早紀說,“我很自私,本來覺得你死掉一了百了其實也是好事,但是我又覺得……這對你太不公平了,明明你應該有更好的,就這麽死掉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家夥嗎?所以就擅自把你帶了回來。”

她說得輕巧,但月野宙卻明白,這背後的艱辛絕對不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能帶過的。

她隻是不想讓自己有心理負擔而已。

月野宙移開視線,看著地麵鋪著的那塊柔軟地毯,不去看她。

女人笑容一僵,突然一個巴掌拍在了月野宙的後背。

明明手直接從身體裏麵傳過去了,但月野宙卻下意識地坐直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女人。

“不要露出這副難過的表情啊!”早紀說道:“精神一點!”

“沒有吧,我平常就是這樣。”月野宙嘴硬。

“你騙誰呢,我還不了解你?”

現在的月野宙和當初剛上學的時候,死活要瞞著他在學校受孤立的表情時一樣。

明明過得不太好,但是為了讓別人安心還是會把所有不舒心的事藏起來,讓在意的人發現不了端倪,試圖隱瞞一切。

他做得的確很好,也瞞過了不少人,但騙得過誰都騙不過早紀。

她可是把月野宙從那麽一個孩子教導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人。

“是不是因為諸伏景光和降穀零他們讓你煩惱了,還有五條悟,還是太宰治?”伏黑早紀說,“不高興的話就拒絕,不喜歡就丟掉,不想見的人以後就再也不見,現在你不是獵犬,也不是警察,更不是誰的兒子,誰的弟弟,誰的誰,你就是你。”

他被困在那些擅自找來的過去裏麵。

盡管看上去過得還不錯,但還是會被過去困擾。

知曉過去真的會讓人高興起來嗎?

真的會幸福嗎?

哪怕被朋友開導想開了一點,但其實還是需要自己想開一些。

她其實也後悔過。

後悔把月野宙教得那麽好,如果一開始教會月野宙自私一點,是不是那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是不是現在……

或許月野宙從一開始就不會去當警察,更不會遇到那些人,更不會懷著釋然死去。

他應

該有一個更美好的生活。

她無數次地這麽想過。

月野宙是個好孩子。

正因為是個好孩子,才無法拒絕別人的好意,甚至被傷害之後還能保持一開始的熱誠。

因為和降穀零和諸伏景光他們的安全和那幾年的友情,為了大義把委屈都咽進肚子裏。

明明月野宙比他們還小兩歲呢,他應該是被保護的那個?

為什麽啊?

就因為他是一個好孩子嗎?

明明好孩子才應該好好地活下去,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難過的都是那些本不應該受難的好孩子呢?

“我……”月野宙抿著嘴解釋:“我覺得還好。”

“我還不了解你嗎?”早紀不聽他的話,“現在立刻去告訴他們趕緊滾蛋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