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七海建人到的時候事情已經可以算得上塵埃落定。

咒術師畢竟不像軍警這樣可以用特殊身份直接進去, 隻能和橫濱的輔助監督和窗交接,不僅進不去,還要在外麵等著, 以防萬一。

七海建人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被禦三家的那些家夥給耍了。

雖然發任務的是咒術師協會, 但大家都知道, 管著咒術師協會的基本上都是禦三家的人和歸順於禦三家的普通咒術師,發錢的也是他們,雖然不是很樂意,但七海建人也隻能忍,就算等也沒有幹等,順手將附近的蠅頭和三級二級的咒靈都清理了一下。

等清理到附近的時候, 他在這裏看到了五條悟。

……

醫院裏的咒靈和詛咒早就已經被清理幹淨了,但更重要的其實還是被獵犬帶走的那些東西, 留下來的這些證據也僅僅隻能證明一點點, 他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隻能撿點漏。

不過這一點也夠了。

織田作之助正在認真地工作, 將所有可以用到的證據收了起來, 被獵犬和軍警洗劫一波的地下實驗室沒什麽可以用的了,所以清掃很快結束。

織田作之助沒有管五條悟現在的狀態,雖然他也有點不舒服, 不過這隻能讓五條悟自己克服。

兩個人沒在下麵耽擱多久,就聽到樓上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和嘈雜聲,明顯不是訓練有素的軍警們 。

“五條先生, 我們該走了。”織田作之助說道。

五條悟隻是神不思蜀,並不會是人已經傻了, 甚至在織田作之助發現外麵的聲音時就已經發現了外麵有人在了, 他點了點頭, “我們先走吧。”

他說著,便帶著織田作之助落在了外麵一個並不起眼的角落。

“五條先生?”他剛落地,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五條悟意外地回頭,竟然看到了七海建人。

他還記得七海建人特意說過元旦休假回家,怎麽現在又在這裏出任務?

“你怎麽來這裏了?”

“上麵發的任務。”七海建人麵無表情的解釋,他一肚子怨氣,不過情緒保持得比較好,一般人看不出來。但五條悟和七海建人的關係還算是不錯,知道這人平常加個班都煩,現在元旦節假日被拉出來工作,還是在已經上床睡覺的時間被拉出來,怨氣估計已經達到頂峰了。

“反倒是你怎麽在這裏。”七海建人問,“也是上麵的消息嗎?”

“也算吧。”五條悟含糊其辭。

那些老橘子的確給他發了消息讓他來這裏查看發生了什麽,必要的時候最好能夠祓除所謂的“咒靈”,但五條悟這次過來可不是為了給他們幫忙,而是找證據。

除了七海建人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咒術師被派了過來,隻不過五條悟沒看到,而他們的任務是什麽更無法確定,隻能猜測,但猜測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無非是盯著自己,或者是必要的時候將那些逃跑的“咒靈”清理幹淨。

“什麽任務?”五條悟問。

“祓除橫濱的咒靈,但是等我們過來之後發現這裏並沒有咒靈。”

七海建人心裏其實是高興這裏沒有什麽難搞的咒靈,但這裏是橫濱,如果沒有特級咒靈才奇怪,而禦三家這些舉動就顯得很異常。

感覺像是被耍了一樣。

“竟然隻是這樣嗎?”五條悟詫異。

“……怎麽,有什麽情況?”七海建人問道。

他問的時候還一直打量著五條悟的五官。

五條悟晚上就沒有再戴眼帶,露出了自己的眼睛,那張俊秀精致的臉也暴露在了空氣中,被七海建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果然不是錯覺。

他之前就覺得月野宙和五條悟長得有點像,隻不過兩個人的氣質和身材都截然不同,也從來沒有和五條悟一起出現過,這才讓七海建人不是很確定自己的猜測

可現在七海建人看過月野宙不悅的一臉嚴肅的樣子,和五條悟現在的樣子莫名有些相似。

不是氣質,而是五官。

尤其是那雙天藍色的眼睛,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五條悟露出眼睛的時候都是戲謔,而月野宙的眼裏都是讓人沉溺的溫柔和平靜,光是看著就能平靜下來,能讓人安心地在店裏享受難得的下午茶時光。

應該是兄弟之類的。

七海建人心裏肯定道。

至於他們兩個為什麽而陌生人似的那就不是他這個外人能操心的事情了。

“沒什麽。”五條悟焦躁地在原地轉了兩圈,這才說道:“現在橫濱這邊沒什麽事了,你回去吧。”

“……你們真的不是在耍我們玩嗎?”七海建人無奈道,“等回去就要淩晨兩三點,我還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回去,輔助監督也不可能開車送我回東京去。”

“那你在這邊住?”五條悟問。“等明天新幹線運行了你再回去。”

“隻能這樣。”

七海建人自然發現得了五條悟今天的狀態有些奇怪,不太像平常那種不著調喜歡惹人生氣的樣子,甚至有點不著邊際,身邊還跟了一個沉默不言的紅發男人,這個男人見七海建人看過來,禮貌地點了點頭。

不像是委托人,更不像是被咒靈纏上的受害者,大概不到三十歲,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

“五條先生,您還要繼續嗎?”織田作之助問道,“亂步先生那邊在催了。”

“啊?好,我現在就來。”五條悟對七海建人揮了揮手,就和織田作之一起往巷子外麵走,留下七海建人一個。

結果五條悟走到一半,突然又退了回來。

七海建人在繼續在橫濱巡邏和現在就回酒店休息之中糾結,見五條悟又回來了,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五條悟將懷裏的一張疊了兩疊的紙拿了出來,遞給七海建人說道:“我記得你和阿宙關係挺好的,你有空把這個給他吧,這是媽媽留給他的。”

七海建人一愣,還是接了過來。

“月野先生的朋友嗎?”織田作之助聽到了這句話很是意外。

他本來以為這個人就是五條悟的咒術師同伴,沒想到竟然和月野先生也有關。

但想想,月野先生和五條悟是兄弟,那他們有共同的好友似乎也正常。

月野宙對他畢竟有救命之恩,隻是織田作之助沒有來得及提見月野宙這件事,現在聽到有個和月野宙關係好的,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也認識月野嗎?”七海問。

“是,之前月野先生救了我一命,我非常感謝他,隻是後來出了點意外一直沒能報答他。”織田作之助認真地解釋,“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您方便幫我說一下嗎,如果他願意我再找他。”

他說著,在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

七海建人見織田作之助都說得這麽懇切了,隻好接了過來,“好的,我會幫你問一下的。”

名片上的名字是【橫濱武裝偵探社·織田作之助】

這名字……怎麽是作家??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將名片收回口袋。

“我的名字是織田作之助,他要是記不住的話,您就說……當初他救下來的孩子很好,現在都已經上學了,成績也還不錯。”

“您是他救下來的孩子?”七海建人問,“看不出來。”

“那倒不是,是他救了我收養的孩子們,差點就死在那場爆炸裏了。”織田作之助解釋,“現在孩子們能安心過普通人的生活,能夠好好上學都是因為月野先生的關係。”

“當初我以為孩子們死了,也心存死誌,還是月野先生告訴我孩子們被救了下來,所以我也才能撐著活下來,又來到了偵探社。”

“這樣,那我會幫忙說一下的,但是他願不願意見你還是看他自己。”

“當然,一切以他的意願為先。”

七海建人聽了織田作之助的理由之後便點了點頭,隻是他有些好奇月野宙為什麽會和橫濱扯上關係。

他有點想問問織田作之助,但五條悟在這裏,他反而不好說什麽了。

兩個人交換了聯係方式,織田作之助這才說道,“您要是今天沒辦法回東京的話可以去我家休息。”

“不用,我去酒店休息就好,明天還要起早回東京,如果住在你家就太打擾了。”

織田作之助有些可惜,不過還是尊重了七海建人的決定,再次叮囑了一番之後才和五條悟離開。

五條悟在織田作之助和七海建人交流的時候根本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聽到織田作之助說的那句“如果他願意我再去找他”時瞳孔緊縮,隨後抿著嘴看向另外一邊掉了牆皮的牆壁。

他現在都不用問月野宙願不願意見自己了,光是猜就猜得出來月野宙肯定不願意見自己。

或許會直接說無所謂,但最好保持客人和店員的身份。

織田作之助看五條悟這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沒辦法說什麽,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七海建人隨便找了家酒店開了一間房休息了一宿,第二天就回了東京。

昨天晚上的動靜不小,出現了好幾次咒靈襲擊的事件,窗戶外鬧哄哄的。

但是每當他被吵醒要去幫忙的時候五條悟就會出現,把那些搗亂的咒靈全都解決掉,七海建人衣服就穿了三次,每次都沒能走出房門,到後麵就自暴自棄地躺下一覺睡到天明,外麵再有什麽動靜就完全不理會了,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的橫濱究竟有多麽刺激。

不隻是咒術師,就連異能力者們也都出現了,並不完全僅僅隻是咒靈鬧出的動靜。

可惜這些和七海建人在沒什麽關係。

第二天一大早,七海建人就去車站買了票,回到了東京自己的家裏。

他去洗漱換了身衣服,這才將五條悟給他的那張紙片換進了幹淨衣服的口袋裏麵。

這件大衣是之前穿的,口袋裏還有其他的東西,七海建人摸出來一看,赫然是一塊不大的牛奶糖。

好像是上次做任務的時候有個小孩為了感謝自己給他的。

七海建人本想掏出來,但鬼使神差地又留了下來,和那張紙放在一起。

其實這張紙五條悟可以自己留下來的。

但是五條悟覺得,比起自己拿著這張紙,還不如交給月野宙,這才會讓七海建人幫忙轉交。

畢竟那是留給月野宙的,而弟弟和母親的關係那麽好。

這張紙雖然隻是簡單地疊了兩疊,七海建人可以隨意展開看,但七海建人沒有。

他的素質不允許他這麽做,隻是將這張紙塞進了錢包,在上午十點的時候重新來到了店裏。

店裏沒有客人,隻有月野宙和榎本梓以及一個來打短工的小姑娘,門口又掛上了之前那個招工的牌子,而那個危險的安室透不知道去哪裏了,但想來,如果那個安室透有自知之明,就不會再來店裏了。

“早。”七海建人推門之後和月野宙打著招呼。

“早。”月野宙抬起頭,見到是七海建人驚訝道,“你沒回家休息嗎?”

“我過去的時候已經處理完了。”七海建人說道,“還是老樣子,麻煩了。”

“好。”月野宙原本是坐在吧台邊核對進貨單的,見七海建人點了餐,就將圓珠筆放回口袋裏,準備進廚房給七海建人做點的餐食,榎本梓連忙站起來攔住了月野宙,“我來吧,您和七海先生聊聊天吧!”

榎本梓說著,一溜煙地鑽進了後麵的廚房。

榎本梓看得出來,七海建人和以前來找月野宙的那些人不太一樣,是真的被月野宙當成朋友來相處的,這個時候來找店長估計是有什麽事,她就非常自覺地進去幹活了,連帶著另外一個打短工的小姑娘也借口去了後麵。

反正店裏現在沒有客人,月野宙在外麵和朋友聊天一邊接待客人也是順便的事。

既然榎本梓都這麽說了,月野宙也沒去後麵幹活,而是坐在了七海建人對麵。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月野宙問道。

他和榎本梓一樣的想法,還以為七海建人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是因為有事說。

一般沒什麽事的時候七海建人不會來這裏,更不用說昨天剛見過麵今天又來。

肯定是有什麽事。

如果單純來找自己聚一聚,那七海建人也會找自己工作結束下班的時間約他。

“我去橫濱的時候見到了五條悟。”七海建人也開門見山,從錢夾裏麵拿出了一張明信片,是織田作之助給他的那張,“他和這個人在一起。”

月野宙奇怪地接了過來,看著上麵的字。

“武裝偵探社?”

“對,他說他很感謝你之前救過他,還說你當初救下來的那些孩子們現在已經在上學了,學習也還不錯,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同意來拜訪。”

“……完全沒印象啊。”月野宙看著手裏的名片,翻看了一番之後收了起來,“不過如果是來店裏買東西的話隨便來。”

“那我跟他說一下。”七海建人說道,“你不用勉強自己,萬一是你以前的敵人怎麽辦?”

“敵人應該不會主動過來說這些吧,一般就直接上門了。”月野宙還真不怕,更何況像織田作之助這樣先是用了另類拜帖征求同意再過來的還是第一個。

不願意就不來,同意的話最好。

月野宙很久沒有經曆過這種禮貌的人了,要知道哪怕是伏黑惠他們也是見到了自己之後硬是等到自己出來見他們才肯走的。

雖然能理解,可是見到這麽正經的人還是讓月野宙很有好感。

“也是,你要是擔心的話我也可以過來。”他擔心有自己這個外人,織田作之助不會跟月野宙說以前的事情。

看月野宙好像並不在乎過去,但若是有機會知曉過去的事情也是好事。

除了這個之外……

七海建人猶豫了一下,又從大衣口袋裏拿出疊起來的,隻有巴掌大的紙遞給了月野宙,“這個是五條悟給我的,他說這是母親給你留下的東西。”

月野宙一愣,伸出的手頓在空中一瞬,又伸出手將紙拿了過來,卻沒有立刻拆開。

“母親?”月野宙看著手中的紙重複了一遍。

七海建人點點頭。

他知道月野宙失去了記憶,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麽月野宙明明是五條悟的弟弟,但和五條悟並沒有相認,甚至看起來關係還不太好,這種遺物這麽重要的東西還需要自己來轉交……

估計是有什麽嫌隙吧。

但看月野宙這種略帶些茫然的表情,七海建人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一時間甚至有些後悔答應了五條悟。

“我去一下衛生間。”七海建人站起來說道,把空間留給月野宙。

月野宙點了點頭。

提起母親這個詞,他的心裏其實沒有什麽波動,上一次有人跟他說母親這件事還是在好幾個月之前,還是在評論區看到的,再之後就是看到的那一部分劇情。

他對所謂的母親其實沒什麽印象,僅剩的一點點就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就隻有一個好像十分溫婉地跪坐在佛龕麵前的影子。

這個母親,是之前在劇情裏看到的那個叫做五條沙織的女子嗎?

但說實話,月野宙現在想起劇情裏的五條沙織也沒什麽反應,僅有的隻有一種欽佩。

想起那個為了保護孩子不顧一切,甚至豁出性命也要保護孩子的女人,月野宙的心還是鬆了鬆。

如果是那個女人留下來的東西,看一看應該沒關係的吧……

月野宙有點想看,但又不太想看。

七海建人主動去衛生間避嫌,月野宙也沒有耽擱時間,在一瞬間的恍惚之後還是打開了這張紙,看到了上麵寫的字。

【離開五條家的月野宙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家人。】

【月野宙會在三年後蘇醒,忘記悲傷的過去,擁有一個幸福的未來。】

這兩行字跡不同,但信息量卻不少。

他明明不記得自己的母親了,可是看著這兩句話的時候心裏卻突然一滯。

那種澀澀地感覺一閃即逝,很快恢複了平靜,可月野宙卻沒注意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不自覺地發抖。

母親啊……

月野宙隻是看了一眼就將這張紙疊了起來,不肯再看,他有些緊張,甚至還有些無措,盡管這些情緒消失得很快,可是這種痕跡的確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這種感覺很奇怪。

他原本從漫畫裏麵沉浸式體驗完之後會有這種感覺,但為什麽自己隻是看到這一張紙就會有同樣的感受呢?

這是因為什麽?

還是說這個紙條和自己的係統有什麽關係?

月野宙不好說,但是捏著這張紙的手卻十分用力,差點將這張紙捏爛,白色的紙被捏地支棱著,又被月野宙折好握進手掌心。

月野宙並不是很清楚這一切是什麽,對著窗戶,看著一步之遙的行人。

冬日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卻也不少,月野宙現在卻沒有辦法認真地看這些行人們,隻是在發呆。

他現在很亂,亂得不行,甚至沒有辦法冷靜地思考,去考量這兩樣東西的合理性,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東西在刻意地調動他的情緒。

明明隻是兩句話而已。

這兩句話有什麽特殊之處?

就是普通的兩句話而已。

但是並不熟悉,是曾經看過的漫畫劇情裏的那個人留下的一句話而已。

有什麽好特殊的?

七海建人在衛生間裏麵待了十幾分鍾,看了下時間,聽到外麵的榎本梓也發出了動靜,這才從衛生間裏麵走了出來。

這樣不算是特別突兀。

他想著月野宙應該已經平複好了心情,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從榎本梓手上接過餐點,走到了桌子旁。

月野宙的確沒再看手裏的紙,隻是呆呆地望著窗外,明明沒什麽表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身邊的氣息有些低落,好像難過極了,那雙清澈如泠泠溪水,如曉星寒月的藍色眸子裏空落落的,什麽都無法在裏麵留下痕跡。

即便他望著天空。

他甚至連自己走過來都沒能發現,以他的警惕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海建人突然有些不太想看了,他手裏的餐盤落在桌麵上響起一聲脆響,終於將月野宙驚醒,他空茫的眼神重新恢複了神采,有些驚慌地扭頭看向七海建人:“不好意思,我剛才發呆了。”

“沒事。”七海建人坐下,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塊牛奶糖放在月野宙麵前。

“給我糖幹什麽?”月野宙好笑道。

“之前做任務的時候一個小孩子給我的。”七海建人說,“我不吃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