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 這張紙上的內容和月野宙有關,甚至都是對月野宙美好祝願,毫不掩飾的一腔愛意。

任誰看到這幾行字, 都會覺得這是對月野宙的愛。

五條悟拿著這張紙, 看著上麵那兩行字愣愣地出神。

他很清楚,第一行字就是母親留下的。

其實五條悟和月野沙織相處的時間遠沒有月野宙和她相處的時間長, 更不知道月野沙織有親筆寫信的習慣, 甚至過去了這麽多年, 早就已經忘記了的月野沙織的筆跡是什麽樣子。

這張不知道是什麽來曆的紙寄托了她美好的祝願, 甚至是祈求, 希望她飽經風霜的小兒子可以在離開五條家之後擁有另外一份幸福的人生。

這是在他們十歲那年寫下的信件。

這對五條悟來說依舊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十歲的時候月野宙和五條家還保持著一種隻停留在表麵上的平穩,月野沙織也還在療養院裏麵接受“治療”, 並沒有之後那樣失去理智的瘋狂。

五條悟不知道月野沙織當時寫下這句話的時候在想什麽, 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哪怕在療養院裏見不到弟弟,母親依舊明白弟弟在五條家過得一點也不好。

就連不在弟弟身邊的人都知道他過得不好, 那自己呢?

沉浸在短暫的兄友弟恭的快樂當中,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甚至覺得弟弟在五條家生活得很好,希望他可以一直呆在自己身邊。

的確,五條悟的確想過把弟弟留在身邊,在很久之前也想過搶走母親的寵愛,可這兩個人中間卻是誰都插不進去的, 他們兩個密不可分,盡管無法相見卻依舊惦念著對方。

五條悟當然嫉妒,不然也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甚至沒能讓弟弟和母親見到最後一麵。

明明兩個人是兄弟,但是為什麽母親要更愛弟弟也更偏向弟弟呢?

明明兩個人爭吵, 他說的才是對的,為什麽母親也要站在弟弟那邊?

現在想想看,小時候他說的對的不過是站在他的立場上看,但落在弟弟和母親的身份上看,就會發現這所謂“正確”不過是他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都能做到,為什麽你做不到?】

因為這是隻有五條家的大少爺,五條家的繼承人五條悟才能做的事情,被厭棄的孩子是絕對不可能逾越做這種事。

【和我一起翻牆出去玩嗎?我保證不會被別人發現的。】

翻牆出去玩這件事不算大卻也不小,隻是五條悟是繼承人,他翻牆出去頂多是被訓兩句,不痛不癢的,可是五條咒卻會因為看管不力被打個半死,還有放縱五條悟任性被懲罰,哪怕以天與咒縛的身體強度也會兩三天爬不起來。

太輕飄飄和高高在上了。

他以前也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天真大少爺,可惜他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如果沒有母親的保護,可能弟弟早就被自己——

五條悟不敢繼續想。

可是,就是這麽重視著彼此的弟弟和母親,卻沒能見到最後一麵。

而勉強保護著弟弟的母親和弟弟的羈絆……被他親手毀掉了?

母親甚至知道自己保護不好弟弟,在十歲那年就做好了準備。

……那自己做了什麽呢?

隱瞞了母親的死,沒能讓兩個人見到最後一麵。

五條悟的怔愣被武裝偵探社的大家看在眼裏,沒有人出聲打擾,隻是默默地看著。

或許他們兄弟之間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但總歸不太好被別人知曉,看五條悟的樣子,應該是想起之前做出的對不起五條咒的事情了。

“但是這張紙是什麽呢?”與謝野晶子問,“雖然寫在了紙上但也僅僅隻是寫在了紙上而已,月野宙真的會因為這個複活嗎?那這張紙豈不是月野宙專用的複活道具?”

也就是他們武裝偵探社發現這種紙的效果後不心動,其他人要是知道有個複活道具指不定要心動不已據為己有。

就算是月野宙專屬也能讓其他人打得頭破血流。

“不一定。”江戶川亂步扭頭問五條悟,“你的母親寫下第一句話之後有什麽異常嗎?”

“十歲生日之後母親就瘋了。”五條悟被江戶川亂步這一打岔後想起了他和母親見的最後一麵,“她說她恨我。”

那個時候明明知道母親已經瘋了,說出的話做不得數,可五條悟還是很氣惱,這才會做出這種不可挽回的事,現在後悔早就晚了,可現在想來,母親以前雖然很虛弱,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可從來沒有像那之後一樣無法理喻。

當初想不明白,隻覺得是病情惡化,現在再回過頭想想,其實是母親為了保護弟弟才——

“……倒不是不能理解。”與謝野晶子歎息,她作為女性能夠理解月野沙織,卻也因為理解,才為此惋惜。

“那交換的應該是理智之類的,你母親不是有術式嗎?你知道是什麽嗎?”江戶川亂步問,“雖然我不是很了解你們咒術師,不過術式應該也有運行的邏輯,不可能憑空出現。”

就像是五條悟的六眼也是基於一定的邏輯上才能使用,那月野沙織的術式應該也有一定的邏輯。

可五條悟卻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好一會才說:“我、我記不得了,她好像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的術式。”

月野沙織在五條家的地位並不高。

或者說,她在生下五條咒之前的地位還算是勉強可以,畢竟是主母,還懷了未來的繼承人,那麽在她生下了五條咒,並且為了保護五條咒和五條家作對時她的地位就已經無法保障了,甚至還不如一些分家的成員。

而五條悟在出生之後就被五條家的那些長老帶走,除了每年的新年和生日,以及一些特殊的,必須要主母出席的場合外五條悟根本就見不到月野沙織,自然不知道月野沙織的術式是什麽。

他到這個時候才明白,其實他想要留下來的弟弟,和當初想要搶走的母愛,在當時的五條悟看來其實也並沒有那麽重要。

很難說是什麽,但想來大概是那種……被慣的無法無天,想要所有東西的是自己的理由。

不是說五條悟不愛他們,隻是一開始爭搶的原因隻是因為想要讓他們變成自己的。

他沉默著不肯相信。

“……真可怕啊。”織田作之助終於說道,“如果你愛著自己的母親,怎麽可能連這個都記不住呢?”

“對不起。”五條悟隻能這麽說。

“現在說對不起也沒有用。”與謝野晶子嘀嘀咕咕,“早幹什麽去了。”

其實與謝野晶子非常看不起五條悟這種人,刨除掉他惡劣的性格不說,他那種藏不住的屬於所謂的貴族階級的思考方式和堪稱天真愚蠢的處事方針就讓她覺得很無語。

就算她對月野宙沒什麽交情也忍不住在心裏為月野宙打抱不平。

怎麽就碰上了個這種的哥哥!

“當務之急還是替五條……月野先生解決問題吧。”織田作之助將話題拉回來,“既然月野先生活了過來,那過去的事情更要調查得水落石出,給他一個清白。的是”

福澤諭吉也點了點頭。

他之前答應過要去看顧一下月野宙,但沒能做到,甚至沒能把故人之子看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掉

他總要彌補一下,不然他良心過不去。

至於織田作之助就是單純的個人行為,如果不去報恩他心裏難安,至於與謝野晶子就是單純地看不慣五條悟,心疼月野宙了。

“五條先生,先把自己不必要的情緒收一下。”與謝野晶子用文件拍了拍桌子,“後悔什麽的請去自己弟弟麵前表現,在我們麵前表現沒有用的,現在我們先來解決別的事。”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直起身,聲音低沉了很多,點了點頭:“好。”

……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再次回到了橫濱。

月野宙他們都從電視裏麵看到新聞了,他們沒道理不知道。

森田綜合病院的院長沒有死,但是後來的森田綜合醫院的爆炸也十分耐人尋味,組織裏的人還沒來得及找降穀零的麻煩就把他重新派回到了橫濱去完成另外一個任務。

去森田醫院的院長辦公室裏麵回收重要的資料。

幾乎是同時,公安那邊也聯係了兩個人,在知道兩個人也要去橫濱的時候,將另外一個任務也交給了他們。

去森田綜合病院拿走機密資料。

文件內容是什麽他們不知道,但能讓朗姆親自發話哪怕暴露也要帶回來的文件絕對非常重要。

想起中原中也說的,森田綜合病院背後是森田慈善基金會,還在用慈善基金會的便利抓小孩子做人體實驗,降穀零就明白了這次任務的重要性。

那組織派他們兩個過去回收重要文件豈不是說明這裏麵也有組織的手筆?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都頗為嚴肅。

而公安這邊發的任務也說明公安那邊發現了森田綜合病院的異常,兩方很有可能碰麵。

資料一定要交回給公安才行,這些文件估計就是組織的罪證。

兩個人神情凝重,知道這次的任務絕對不好過,甚至有可能暴露身份。

他們需要擔心的不是警察,而是港口黑手黨以及其他組織的圍攻,甚至是組織裏的釜底抽薪,還要懷疑這是不是組織可以給他們安排的坑,若是沒能通過……

後果非常嚴重。

但危險歸危險,降穀零他們還是要去做。

這是他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