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上如此,遠在京城,百姓們似乎並沒有受到這些同時發生的大事的任何影響,就算是武林會盟真的開始了,京城的小江湖也並沒有什麽人真的特別想去。

 不是說京城的這些修行者就真的不在乎這樣盛大的一場武林大事了,隻是因為,他們若是真的想要去參加那一場武林會盟,多半,他們是要在天機閣那裏報備的。

 說白了,京城的修行者們為何與大漢的江湖有所隔絕,其實就是因為天天處在天機閣的眼皮子底下,大都是受了一定的約束的。

 不過天機閣隻是不允許他們拉幫結派,若是真的出行,其實也並沒有什麽限製,很多京城的修行者多是依附了京城的大戶豪客,所以他們更像是一群保鏢一樣的存在。

 大相國寺是京城洛陽之中最大的一座寺廟,也是在北地七十二佛林落魄以來,北方最大的寺廟,不過大相國寺隻代表京城,不代表北方佛門,至少,在柳樹大師還在世的時候,大相國寺是不會對如今已經愈演愈烈的南北佛門爭端有任何的態度的。

 相同的,以國師為代表的武當山保皇一派,他們在京城中也有著相當的勢力,但是準確來說,他們也與江湖有著相當的距離,武當山的保皇一派是從武當仙人下山之時開始有的說法,畢竟武當山在那場阻攔匈奴南下的戰爭中太過驚豔,朝廷給了武當山特別的身份,也就是國教的身份,武當山出去的國師自然也就是代表了皇族給予武當山的恩賜。

 不過張承運卻並沒有這種想法,可以說,張承運是相當排斥武當山與皇室真正扯上關係的,畢竟他知道道門的修行若是真的與俗世接觸過於頻繁,遲早都會產生惡劣的影響。

 都說六根清淨,塵世中要做到六根清淨,除了真正的大師級別的人物,那些在門下修行還未有多長時間的門徒們,哪裏有這樣的抵抗能力呢?

 所以久而久之,武當出現了分裂,不過武當作為國教,依然是有著它遠超其餘江湖勢力的優勢所在,武當山甚至出現在了朝廷的開支賬單之上,這已經足夠讓人明白武當山在皇室心中的地位了。

 這一代以張長軒為代表的的武當保皇派其實是相當強勢的,張承運年老,似乎也不再理會俗世,一心隻修道,他對於自己的愛徒張長軒的縱容讓保皇派的實力在朝堂上也開始蔓延。

 張長軒雖說是國師,但是確實與黃門郎一樣的天子近臣,沒有實權,但是卻相當有話語權,朝下大臣多得是擠破頭要去與張長軒搭建起關係,尤其以遼東派最為強勢,就是襄陽派也爭不過他們。

 遼東派在朝堂上的存在感不高,可能也是因為他們以武將居多,武將本就在朝事上很是弱勢,他們強就強在帶兵打仗,但是真正沒有戰事的時候,你看看,到底有多少位居高位的能臣是武將出身?

 大多數的武將是不會長久的呆在一個位置上的,除了霍牧以外,真正能夠給遼東派支撐的也就隻有兵部尚書一人,尤其是因為霍牧出身於荊北,實際上遼東派認為霍牧更加親近襄陽派一些。

 關隴派是老秦王當年留下來的勢力殘餘,當年也是以武將為主,後來在徐奇上位之後,關隴派開始有意無意的遭到另外三派的打擊,以戶部尚書為代表的,以曹貴為輔的關隴派其實是相當無欲無求的,就連秦王其實也與關隴派聯係不大,當年的關隴派都是長安舊臣,因為秦王頑劣,看不到希望的關隴派餘黨就兀自抱團取暖,也算是苟延殘喘吧。

 近年來關隴派因為青黃不接,曹貴作為大貂寺,實際上是已經被天子牢牢地看住了,如今的大漢皇室就這一點做的很好,皇後蘇婉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不過得虧是因為天子無心於傳宗接代,不然不少後宮妃嬪都要以接近天子為目標,性格比較隨和的蘇婉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的掌握偌大的後宮。

 曹貴本身雖是出身關隴集團,但是久居皇宮,其實與關隴的聯係不多,更重要的是,自從數百年前,大漢曾經幾近被大宦官弄權,若不是有忠臣救國,或許大漢很早就已經開始衰落了,所以自那以後,皇室就很注重宦官的權力劃分,宦官專權的事情也就慢慢的成為了往事。

 戶部尚書崔浩也是朝上的常青樹一般的存在,他是清河崔氏的頂梁柱,不過卻因為當年的一些事情,如今與關隴派混在了一起,崔浩算得上是這個朝上最有資曆去擔任丞相一職的人了,他多年任職,曆任三部尚書,真正的算是成為了文臣中的極致,但是他在踏上官途之前卻有很大的汙點。

 都說是青州清河郡是青州一個相當荒涼的地方,在那裏崔氏一手遮天,不過卻因為一些事情,崔氏在朝上始終沒有得誌。

 崔氏起家是崔浩的曾祖父崔琰在大漢中,曾任左相,當時是朝上獨一無二的治市文臣,好在是崔氏有著相當團結的心,崔琰英年早逝,崔氏便將崔琰留下來的家產不斷經營,清河崔氏算是不斷地擴張著自己的產業。

 並且曆代崔氏的年輕人都是相當有文采的人,不少都在朝廷中擔任要職,他們一起將清河崔氏支撐起,最終成為了青州第一大族。

 但是問題就在這裏,清河崔氏在後來的動**之中,不斷地被壓製,理由隻是因為當初清河崔氏在皇位之爭之中站錯了隊……沒有錯,清河崔氏就是當年支持了大皇子,才因此被即位後的天子所忌恨,最終找了莫須有的借口,直接株連了清河崔氏九族,並且一切與清河崔氏有關係的,又比如範陽盧氏,廬陵高氏等等。

 崔浩算是從那場劫難之中逃了出來,他逃到深山之中,那一年,他三十歲,正是男兒施展才華,一展胸襟,實現自己的抱負的時候,而這一等就是十年,直到有人從長安把他帶到洛陽,京城的京兆尹,從長安得知了崔浩的事情,本身是為了與他平反。畢竟清河崔氏的事情已經是前朝之事,再加上清河崔氏如今沒有留後,天子正是用人之際,崔浩便順理成章的應招,這一次,他用二十年的時間,成為了朝中少有的重臣,成為了朝堂之上的常青樹。

 崔浩生活在關隴之地的時候,寄居在長安秦王世子門下,最後崔浩能夠離開長安,其實也有老秦王的一份力,因此崔浩便是真正的去支持關隴派,成為關隴派在朝堂之上少有的可以依賴的人物。

 而揚州派自然就是從楚王手下走出的官員了,他們大都承蒙老楚王的照料,多是在揚州下轄擔任過州官的可塑之才,楚王知道如果隻是偏安一隅,一定會被人在朝堂之上壓製的無法動彈,所以說才有了培養揚州派的想法。

 老太傅池魚淵是相當看中劉泰的,劉泰二先生的名號那樣的遠揚,不少人都認為當劉泰從太學之中畢業,隻要稍有人提點,將來一定會成為揚州派真正的頂梁柱,楚王有這樣的一個兒子實在是幸運至極,然而劉泰沒有按照人們的想法來,這就讓揚州派相當的孤立無援。

 揚州派在朝堂上是很少能夠站出來維護楚王形象的一派人,但是現在痛斥楚王似乎都已經成為了新人晉升的敲門磚,前些年,當朝右相楚清忴同屆的榜眼郎,原本在翰林院默默無聞的唐逸,當年就因為在翰林院痛斥楚王,把楚王從三代之前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這就讓他直接得到貴人的賞識,如今已經是晉州刺史,前些時日來洛陽敘職,聽聞天子似乎有想要讓他擔任戶部侍郎的想法。

 揚州派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如果新官初入仕途,成了揚州派拉攏的對象,那他一定會被自己的同窗所孤立,揚州派多是一些地方官,掌握了東南大片地帶的州郡官位,這也是為何揚州派一直能夠在朝堂之上有著自己的位置的原因。

 這邊是如今大漢朝堂之上的幾大官僚集團,也算是相當的平衡,各有各的優勢,不過他們在真正沒有辦法撼動朝廷的原因其實就是因為天子真正賦予大權的人,那都是所謂的孤臣。

 不管是左相秦複得,右相楚清忴,還是老太傅與大祭酒,其實他們都是真正孑然一身的人物,秦複得被譽為大漢的磐石,他強大的政策能力是保證大漢穩固運轉的真正法寶,楚清忴則是一個相當有見地的人物,聽聞楚清忴還通兵法,不知後來楚清忴會不會身兼軍職。

 大祭酒與老太傅則是壓著所有的文臣,隻要他們還在朝上,朝堂就不會有任何的混亂。

 其實說了這麽多,洛陽,其實是一個相當穩固的生態,不管大漢如何的動**,隻要朝堂不亂,一切都重將有其定數。

 但是有些人卻已經知道,將來很有可能會發生一件能夠完全撼動朝廷,並且將整個大漢帶入萬劫不複之地的事情。

 ……

 從一早,皇後蘇婉就在建章宮旁的膳房之中忙活,她對待柴米油鹽之事看起來相當熟練,蘇家是書香世家,蘇婉年少時不光是讀了很多的書,有著京城才女的稱號,更是織廚之事,樣樣精通,隻不過入了宮之後,她很少有能夠用上的機會罷了。

 對於宮裏人來說,皇後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皇後,相夫教子,管理後宮,皇後都能夠做的相當完美,能夠讓天子不去操心後宮之事,已經是相當成功的事情了。

 太子因為久病,年少時便身體微弱,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經常是跟隨右相學習,這些就不用她這個做母親的操心了。

 曹貴等在禦膳房之外,手中握著自己的拂塵,紋絲不動的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氣息。

 禦膳房若是有皇後在,其餘人是不會插手的,天子用膳的事情都是曹公公親自負責的,但是隻有皇後親臨,曹公公才會在一旁閑下來。

 他知道皇後每隔幾日便會為天子下廚一次,偏偏天子還都特別喜歡吃。

 不過天子的身體其實從他的膳食裏麵已經可以看出一二端倪了。

 從前的天子還能夠吃些青菜,如今每日的餐飯多是以流食為主了,禦醫已經多次叮囑過他不可以再過度操勞了,可是每次曹公公巡視宮中,卻從能在夜裏看到天子的書房徹夜通明。

 這些事情說不得,就算曹貴以死相逼,天子也隻是會叫侍衛將曹公公請出去……劉釗的身體,在宮中已經不算是一個秘密了。

 不一會蘇婉便從禦膳房中走出,手中端著的是一個精美的瓷盤,裏麵是什麽也不知道,曹公公也並沒有問,他是要將皇後領到禦書房之後還要在外守候的,所以一路上他便在前麵走。

 其實這些時日以來,宮中的氣氛很是低沉,也許真的是因為天子的身體問題,禦醫當時為天子診斷之後滿是搖頭,根本不敢斷言,不是他的醫術不夠高明,而是他不敢說天子如今已經時日不長了這些話,最後還是劉釗命令他說,禦醫才顫顫巍巍的告知了眾人。

 劉釗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似乎與眾人的反應不太一樣,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在那之後劉釗反倒是更加的辛勞了,每日的早朝要比以往起的更早,每日更是批改奏折,常常到了午夜也不入睡。

 蘇婉看起來很平靜,但是私下裏誰又知道她已經哭過多少次了呢?

 從那以後,原本是每隔幾日蘇婉才會為劉釗做一次飯,現在每天,隻要蘇婉沒有事情,她就一定會在禦膳房中忙活,每次都絞盡腦汁的去做那些精致的食物,不少還要混雜著禦醫給的中藥,這些都是讓大家看在眼中。

 “曹公公,今日是玫瑰餅,是我當年在家中,家父從交州帶給我的一種小吃,你說,他會喜歡嗎?”蘇婉淡淡的笑著,看著麵前的托盤,眼中隻有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