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曾經有兩家商賈並立,皆是以私鹽發家,最後發展成為商行,控製了荊北大段的商業。

 一家是襄陽林家,另一家是襄陽何家。

 多少年前,襄陽林家因為家中家主突然暴斃,加上他們林家本就子嗣女多男少,這一下子便斷了傳承,林家老太爺操勞過度,很快就倒在了家裏。

 人們都猜測是那何家在背後動了手腳,但是也沒有什麽證據能夠指出何家做了何事,不過何家的家主何仲本就是個陰狠手辣的人,不少他商業上的對手都吃過他的暗招,林家一出事,何家成了首要嫌疑,自然與他這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家主風評有關。

 不過隻是猜測,誰人也無法定罪,更沒有人敢指責,林家沒落,何家自然就是襄陽城第一受益者,迅速接手了林家的產業不說,還順便將整個林家霸占了下來。

 也沒有辦法,林家當時在老爺子死後,便再也無人可以支撐起偌大的家族,林家的媳婦紛紛改嫁,仆人也都被何家收為己用,不過有人說那林家有個小子如今流落在外,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變數之類的事情。

 何家自從沒有了林家這個對手,那可算是青雲直上,何家家主何仲頻頻出現在襄陽城的各類場景之中,襄陽這樣的大城、古城,何仲一人那基本上說什麽都是算數的。

 襄陽的太守有苦難言,何家子弟在襄陽究竟多麽囂張跋扈那是人盡皆知的,但是偏偏他是與朝廷有著大筆的生意可做,朝廷巴不得直接塞給他一個鹽運使的職務,隻不過何仲拒絕了,他說自己就喜歡當一個富家翁,沒有心思踏入朝堂。

 其實何仲是個極其精明的人,朝廷此時拉他入夥,其實是要他與朝廷共進退,如今局勢這麽不明朗,在這襄陽城裏做個土皇帝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靈氣的複蘇一事像是一個突發事件一般,讓江湖措手不及,讓民間其實也措手不及,平時軍隊可以隨意鎮壓的江湖散兵遊勇,若是搖身一變成了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的殺手,那可就讓大漢的統治陷入了威脅之中了。

 所以朝廷此時也在重金聘請江湖高手,尤其是那前兩年突然出現的一類特別的修行者,好像是叫做武夫一類的人,請他們訓練軍隊,讓軍隊的戰鬥力始終可以形成一股龐大的力量,讓江湖的力量始終處在朝廷威懾之下。

 朝廷看出了修行者的恐怖之處,說是曾有人一夜悟了修行的手段,將曾經的仇家滅了滿門,這樣的事情在如今大漢比比皆是。

 最重要的是,修行者本就是在大漢的曆史上出現過的人,他們給後世的某些宗門留下了係統的修行方法,人們一但理解,便可以憑著這些方法,令實力突飛猛進。

 所以第一批修行者成了這短時間裏地位極高的一群人,就連朝廷都奉承的一批人,在民間的地位自然更高。

 有人說何家恐怕這次要被有實力的人給欺壓了,畢竟襄陽這樣的大城,周邊的宗門自然比比皆是,俗話說樹大招風,如此一塊肥的流油的肉,任誰有了實力都會先去動手。

 隻不過……後來的一件事情讓襄陽城中沉默了,從此襄陽何家的地位再也無法被壓製,成為了真正淩駕於官服之上的存在。

 起因在於襄陽城外的滄山之上,一直有一個名聲不顯的古宗,叫做滄陽派,尋常時日,滄陽派的弟子是從來不下山的,隻有緊缺日用的時候,才會派弟子下山采購。

 滄山不是什麽富饒的山區,自然也沒有人願意觸這個眉頭,打擾一個神秘的宗門。

 隻不過一年之前,滄陽派傾巢而出,直接是將周圍一堆小型宗門給徹底收並。

 人們還在疑惑為何向來封閉的滄陽派為何突然而然的成為了侵略性十足的宗派,聽說他們殺人不眨眼,有的宗派因為反抗,人都沒剩幾個。

 後來人們終於是得到了一些可靠地消息。

 滄陽派身為一個數百年的古宗,宗內藏有不少秘籍,其中就有修行基礎的東西,滄陽派的弟子向來修煉內力,滄陽勁似乎就與那靈氣極其契合,於是天時地利人和,滄陽派中一夜便湧出了大批修行者。

 瞬間的爆發,這就是滄陽派的實力。

 不管滄陽派個人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麽程度,但是修行者對抗普通人,或者隻是單純擁有內力的習武之人,那可就是單方麵的屠殺了。

 滄陽派一朝成了大宗派,便迅速將目光放在了周圍的資源之上,像是餓狼一般,瘋狂的蠶食周圍的勢力。

 就像先前說的那樣,何家就是一頭最肥美的羔羊,就擺在台麵之上,說任人宰割不對,但是就是能者得之。

 滄陽派弟子傾巢而出,連同著那位隱忍多年的掌門大人,據見證者當時的回憶,那長髯飄飄的中年道人,當時真的算是風光至極,滄陽派就像是辦喜宴一般,入了襄陽,又入了何家的莊子,去了何家的宅子,去了何家的店鋪,就像是順理成章的接管一切一樣,從來沒有半點害羞。

 但是很快,人們就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對勁。

 滄陽派如此多的弟子,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時辰之後,竟然再也沒有了一點動靜。

 就像是一堆人憑空消失一般。

 就在人們疑惑之時,何家的大門開了,堆砌的頭顱,無神的雙目,以及成河的血流,那都是那日襄陽的光景。

 後來人們都知道了,何家有修行者,而且是大修行者,據知情的人說道,那位大修行者就是何仲的親弟弟,何衝,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已經是一位化形境的強者了。

 “小詩仙……如今被俘虜在何家,好像是不久之前,他獨身找上了何家,說是自己已經成了修行者,隻不過他似乎太久沒有回到襄陽了,他並不知道那個何家已經不是當年我們去過的何家了……”

 江流兒一五一十的與書童說了這些,他時刻都控製著語氣,觀察著他,生怕他衝動。

 “我們去救少爺吧。”書童就平靜的說道,但是江流兒知道他不是開玩笑。

 “如何去救,我就是知道這些也是已經愁壞了頭……”看到書童其實沒有衝動,江流兒其實鬆了一口氣。

 “我也是修行者,我們打上去。”書童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

第220章 曠世的手談(下下)百度搜索 15書[荒]網獲取更多小說

 “這天元棋還能讓你下出這樣的置之死地而後生?”蕭師眼神怪異道,他本以為這局棋會很快就結束,他本就不是想要弈棋來論道,棋可以讓人沉靜,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心情平穩的林清玄。

 但是卻沒想到,如此多年過去,林清玄的棋藝似乎有了些許變化,這變化不明顯,但是蕭師卻在慢慢的找尋到一些痕跡。

 “落子有仙氣,不複凡人語……”這是後來蕭師對於林清玄棋藝的評價,不知道多少年之後,他還津津樂道,他平生棋道從未遇到什麽對手,尤其是在他頓悟奕道之後,細微的察覺到了天道與奕道之間的那分毫的相似,如此一來,他的棋就再也不是普通落子與棋盤之上了,與天鬥自然其樂無窮。

 以棋入道的當世第一人,也是古今第一人,獨身一人行於棋道之上,後世奕者將蕭師封為棋道祖師其實也並不是什麽難理解的事情。

 中盤時,林清玄次次規避風險,如果有棋手觀棋,怕是要以人作牆,如此攻殺的局勢竟然是讓林清玄從中不斷覓得生機,天元一步死棋,從中竟演化成了精彩的絞殺之局,連蕭師看到了都忍不住想要誇讚幾句。

 “我一直在等著你說,我也知道你想要弈棋來穩固我的心境,而我下棋並不需要什麽心境,我需要的隻是直覺……”林清玄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完全看穿了蕭師所想。

 “莫要以為你騙了我,一局棋我就可以將其揭過,所以我需要一個足以說服我的解釋。”林清玄眼中並沒有什麽恨意,但是卻極其的真實,他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麵前的老者,歲月的痕跡在他們兩人的臉上刻下了道道痕跡,似乎想要掩去它們曾經的模樣。

 然而,如今當棋對坐的兩人,一如當年少年時,似乎那年少的模樣就這樣在兩人身上慢慢浮現,對坐的少年不知弈棋多久,但棋桌上酣暢淋漓的廝殺卻是曾經不會有的情形,蕭師少了圓滑,多了悲憫,林清玄少了愚鈍,多了銳意。

 江湖是一個無情的去處,一但何時人深處於江湖,必然身不由己,何時動了情,何時便著了魔。

 祥通年間,兩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在京城外的涼亭之上,回到了百年前的模樣。

 “三劫循環……這盤棋,沒有盡頭了。”蕭師歎了一句,歎為觀止大概就是他如今的感受了吧,他許久沒有認真的感覺了,他甚至都有些不舍得這局棋就這麽結束。

 林清玄輕輕撚子,似乎沒有理會蕭師所謂的“三劫”,棋局遭遇三劫循環,一般是要重新推翻此局,再作一場的。

 但是林清玄並不清楚這些,他真的就是憑著心中的感情,憑著他忽然而生的直覺,在棋盤上如同牙牙學語的孩童慢慢的長成了少年,哪有什麽事情是一個盛氣少年郎會不感興趣的呢?

 “那便棄了此段。”林清玄沒有抬頭,一顆子緩緩落於對角,讓整盤棋變得真正撲朔迷離了起來。

 蕭師愣住了,隨後笑了起來,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場景,似乎當年,那個年輕的書童也是如此直接,“她被人抓了起來……”

 “那便打過去。”

 襄陽作為古城,並且是一個曾經繁盛過不知道多久的重鎮,城中的構築堪比古都的配置,大漢曾有將領說過:如若真有一日大漢不得不南縮,襄陽便是下一個酆城。

 四通八達是最基礎的優勢,加上依江水而建,兩傍群山,襄陽絕對是一處易守難攻之地。

 但是這也是對於戰爭而言,勢單力薄的兩個年輕人沒有真的想要兩人攻城,再說了襄陽還是有太守的,並不是真的何家說是土皇帝,就連行政之事都要交給何家這樣一個商賈之家了。

 所以書童說的要打上何家,就是要殺上人家的大門,當然……這聽起來也不怎麽樣、

 江流兒不知道勸說了多少次,說是就算……就算書童這些年裏真的走了狗屎運氣,成了那萬裏無一的修行者,但是那位殺光了別人一山門修行者的何家二爺何衝也不是什麽普通的修行者。

 隻不過書童此後便再無多言,他隻是對著江流兒說:“如若此次你隨我來,我能活著,我便永遠會在你危難時助你一臂。”

 江流兒感動無比,但是還是拒絕了,強硬的想要拉住書童,他拒絕是因為他覺得這是必死之局,所以其實話與沒說一樣。

 江流兒就是這樣的人,他心裏精明的很,似乎要算盡一切,他總是會規避風險,也總是想要讓每一次有風險的行動都變成高收益的冒險,但是書童無意間說起的一句話,其實已經讓他開始思考起了自己的事情。

 “江流,你算的那些東西我也不懂,但是我總覺得,如果一個人活著太過事事分明,反倒是拖累了自己的腳步,我腦子笨,所以也不去想這些。”書童盯著江流兒的雙眼說道,似乎成了書童在教訓江流兒。

 “可是……可是,你死了,小詩仙就更沒有希望了。”江流兒哭喪著臉說道,他是真的覺得此去必定是在送死,人一但沒了命,那什麽都是空話,這其實不是什麽難懂的道理。

 最終是沒有勸住,因為書童的話總是會讓江流兒這個“精明”的人難以回答。

 “我死了,這個世上就更沒有人會去救少爺了。”

 “我不去,少爺會孤單的。”

 “所以我想了想,大概我們一起死掉,少爺也能稍微高興一些。”

 何家的大宅也是如同一座皇宮一般矗立於襄陽之中,如此混亂的世道,倒是沒有人再去在乎禮法之類的東西,誰也沒有在意那門廳雕龍的立柱,也沒有人在意那朱紅的大門。

 乓乓乓,一陣沉悶的扣門之聲,門上的門環被人敲得重重的,似乎十分的著急。

 何家的門房罵罵咧咧的吼著,沒有人敢在何家門前如此敲門,定是什麽不長眼的東西,抄起了木棍,他便要出門教訓一頓那人。

 他幾年前還是林家的門房,不少人都不知道,但是如今何家給了他不錯的報酬,誰還在意自己的舊主子呢?

 他本想要讓門外的人見識見識什麽叫做殘酷,他這腕粗的木棍可不是鬧著玩的。

 隻不過他沒想到今日便是他此生最後一天當這門房一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