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雨聲稀裏嘩啦地在耳邊作響,空氣中充斥著濕潤的氣息,掀開被子,隨著腰部傷口的愈合,那瑩瑩綠光也就散去了,皮膚恢複成本來的樣子,完全看不出這裏曾經受過傷。

身體有了些力氣,將腳丫塞進拖鞋裏,來到窗邊。

新的玻璃上,一粒雨滴砸在窗上,短暫地綻放出花朵的圖案後,就急匆匆地散開,流下。這是一個很容易被人們忽略的美,不起眼的雨滴也會有著豔麗的瞬間。

但也僅僅隻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透明的玻璃窗上模模糊糊地倒映著熟悉的女孩,姣好的麵容上是一副大病初愈的病態,那是我,是嘉蘭露,也是易遙。

庭院中的血跡被充盈的雨水所洗刷,新長出來的小草爭先恐後地冒出尖兒,大門新換上了和以前一樣的款式,受到破壞的小花圃又重新鋪好了土,種上了新的花朵。昨天那些人的效率還真挺高的,僅僅隻花費了一天時間就將院內的景色修複得與原來無異。

一朵“小花”忽然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愛兒打著傘,領著一袋垃圾小跑著來到大門前,推開,跑過馬路,把黑色的袋子丟進垃圾桶中。隨後轉身,女仆鞋在地麵上淺淺的水漬中踩出一朵朵“蓮花”。

“啪嗒啪嗒。”雨忽然變得大了,“蓮花”似是急了,加快了腳步,但一個不小心仿佛被什麽絆到了踉蹌著差點摔倒。

“姐姐你小心一點,我就知道,放你一個人在雨天出門肯定不行。”

嘉兒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不多會就見她從屋裏跑出,鑽到愛兒的傘下,兩位少女共撐一把小花傘互相攙扶著走進屋內。

“嘉兒……我都說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還說可以什麽的,愛兒姐你以前就不擅長對付雨天。”

對付雨天嗎……怎麽嘉兒好像把下雨說成敵人似的。

“我回來了。”隨著關門的哢噠聲,她們沿著庭院內一塵不染的草地上走進了“幽蘭”。

走出了內心的牢籠……嗎。

不得不說希澤是個非常精明的商人,現在想想他將少女們寄放在這裏對他來說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

首先他賣給了我們一個人情,尤其是經曆了昨晚的事件,愛兒和嘉兒可以說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如果沒有她們的話,光憑小蝶和那些冒險者不敢保證我們還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所以他借此提出的條件我們隻能答應。

其次他賣給了“女兒們”一個人情,他知道愛兒和嘉兒向往著自由,於是便給她們自由,不過是戴著鐐銬,虛假的自由。他認為當她們習慣了這種所謂的自由後,便不會再去奢求嘉兒口中所說的“星星花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想永遠地禁錮住這兩位少女,但由於我們的出現讓她們燃起了掙脫牢籠的意誌,所以他也不得不換了種策略。

這個人……真的很危險,他不是那種用絕對的武力去脅迫他人,而是用計策和圈套在不知不覺中將你牢牢抓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深陷其中了。

但願他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吧。

至於真田齋在離開的時候則意味深長地盯了紅藍少女看了好一會兒,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麽。不過他並沒有說話,甚至與紅藍少女也沒有過多的交流。

不好意思嗎……還是因為心中的愧疚……

愛兒和嘉兒……

精靈……

雲雀……不知道她今天還會不會來呢……

“耀”“影”“白翼騎士團”……

夢中少女……

還真是讓人頭疼啊。

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呢……

思緒很亂,就像這越來越大的雨一樣,各種東西攪在一起,明明所有的東西都擺在一起,但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我們又能做些什麽呢……

“露露!”房門忽然被推開,小蝶端著一塊小蛋糕走了進來。

“我就知道你醒來了。”

“她們呢?”

“在樓下吃呢,這可是我親手做的,你來嚐嚐。”

“嗯。”我走了過去從她手裏接過烤得恰到好處,散發著雞蛋和奶油香氣的蛋糕,“好香。”

“露露你可以自己走了?”

“別說得我好像小孩子一樣。”

“我是說你傷口不要緊嗎?”

“已經好了。”我掀開自己的衣擺,“隻是之前身體一直沒什麽力氣,現在好多了。”

“嗚嗚嗚,露露你終於好了。”

身著洛麗塔衣服的少女一下子撲到我的身上。

“等等!我才……”

連忙將蛋糕放到床頭櫃上,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被她推倒在**。

“那麽……親愛的,這是今天的早安吻。”

淅瀝瀝的雨聲中,幹燥的唇上迎來了第一片濕潤。

樓下還有別的女孩子啊……

下午雨停了,一道淺淺的彩虹出現在天邊,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連人的心情仿佛都變好了。

以前聽說一個童話,彩虹的盡頭有著世界上最美麗的寶藏,長大以後才明白這僅僅隻是光在水汽中被折射及反射形成的自然現象而已,從來沒有什麽最美麗的寶藏,也沒有可以讓人們踩上去的彩虹橋,一切不過是人們將內心的美好以童話的形式表達出來而已。

虛假的童話,虛假的美好。

整個下午,小蝶和紅藍少女都在清掃著室內和庭院,我想去幫忙,卻被她以“病人就不要來湊熱鬧啦”為理由,安排在院子中躺在靠椅上看著天空。

怎麽感覺自己像是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我深吸一口氣放鬆全身,想起了一個人住在農村的爺爺。

他就很喜歡在夏日的夜晚點上煙鬥,靠在搖椅上,在微風中,在蛙聲中,遙看著星空。每逢小時候放暑假去爺爺家的時候,他還會把我抱在懷裏說起以前的故事,說那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大家都生活在一個吃人的社會。

當時自己還小,聽不懂爺爺在說什麽,問爺爺為什麽社會會吃人呢,他也隻是笑嗬嗬地摸著我的頭,說什麽易遙啊,等你長大了就會懂了。

長大……長大後懂得多了,也不再擁有小時候的天真,我不知道那時候自己的死亡是不是正如爺爺所說的那樣被社會所吃掉,但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上京,最底層的人們就像是螻蟻一般,卑微的活著,也僅僅的是活著。稍有不慎,或者說隻是運氣差了點,就被鳥兒當成了食物。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鳥吃蟲子,天經地義,從來沒有人會覺得哪裏不對。甚至連蟲子們之間都會因為各自生存的小小領地而發生爭鬥。

大自然的法則,弱肉強食。

社會又何嚐不是。

……

不知道躺了多久,好像又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熟悉的夕陽。

“嗯……”伸了個懶腰,發出意義不明的嬌喘,身體充滿了活力,這一覺雖然不是在**但也挺踏實的,按照這種恢複速度,明天就應該可以摘掉“病人”這個帽子了。

“露露!”雲雀忽然從用植物院牆邊出現,她推開門走進庭院裏,一同進來的還有大腹便便拎著一些禮品的馬倫大叔。

“你們……”我從靠椅上起身迎了過去,鞠了個躬,“馬倫叔叔好。”

“叔叔今天怎麽來了?”我甜甜的笑道。

“哎呦我說易遙,你們怎麽就出了那麽大的事呢。”

“叔叔都知道了?”

“我哪知道啊,這幾天我都在外麵做生意,這不今天才回來,就看到了雲雀守在屋前,我還奇怪這孩子為什麽不進去等我呢,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你們出了這麽嚴重的事情,我這才趕了過來,現在傷好點了嗎?”

“已經好啦,謝謝叔叔的關心。”

為了不讓他擔心,我還在草地上旋轉了一圈。

呃……果然還是有點頭暈。

馬倫摸了摸身旁少女的腦袋:“沒事就好,你們和雲雀都是我最重要的‘女兒’,房子住得還舒服嗎?”

“很舒服哦,真是有勞叔叔費心了。”

確實,無論是從裝修風格還是家具選擇上來看,馬倫都是花了很多心思,按照女孩子們的喜好來選擇的。

他長舒一口氣:“‘幽蘭’有了她真正合適的主人,雲雀又有了自己的朋友們,我也該滿足了,好了,看到你平安我也安心了,那就不打擾你們女孩子的時間了,我回去了。”

說著他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了雲雀。

“叔叔不留下來吃個晚飯嗎?”

“晚飯?”

“大姐頭!大姐頭!”正當我想挽留馬倫留下來的時候,巴克和麥克喘著粗氣跑了進來。

“大姐頭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麥克感覺都快要哭出來了。

“巴克說過了,大姐頭很厲害,不會那麽輕易死掉的!”

“別說什麽死不死的!”麥克拍了巴克一下,“多不吉利,快把東西拿出來。”

“嘿嘿……巴克知道了。”說著大個子就從藍色工裝服裏掏出了一瓶綠油油的生命水遞給我。

你們這是……

“大姐頭,我和巴克也沒什麽本事,除了能幹活外啥都不懂。也不知道該送什麽東西來看望大姐頭,但我們想著大姐頭現在受傷了,一瓶生命水可能對大姐頭的恢複有用,所以我們就買了這個來送給大姐頭。”

“啊!大姐頭你放心,這是我們這幾天拚命賺錢買的,絕對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

你們是……笨蛋嗎……一瓶生命水可要100金幣啊,對你們來說那可是一筆“巨款”,為什麽為了我……

“大姐頭?”

“啊!”我回過神來接下他們珍貴的禮物:“謝謝你們。”

“嘿嘿,大姐頭你告訴過我們,笑容是最好看的,現在的大姐頭好美。”

我在……笑嗎……

是啊,的確在笑……

“喲,這麽熱鬧?”一身純白盔甲的普倫特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變帥了,也變魁梧了。

“易遙,你還記得我嗎,在路上被你救了的那個騎士,這些人是……”

“嘿!易遙!”西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個流氓會長說你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剛好又有點時間,就來……咦?他們是誰?”

“說誰流氓會長呢?小西西我看你是嫌事情還不夠多,還不快去把謝禮給易遙,沒她的點子你工作會變得那麽輕鬆?”

“哎,這位兄弟我在那天的隊伍中見過你。”

“你好,我是‘白羽騎士團’的團長普倫特。”

……

“咦?你是雲雀嗎,最近在行會門口怎麽沒見到你。”西琳悄悄地拉過“小偵探”,“去哪了?”

“我……我來易遙這裏了……”

“噢噢,那天多虧了你了,在這裏向你道個歉,對不起那時沒有第一時間相信你!”

“沒……沒關係的……”

……

“這不是卡斯特城最有名的酒水商人嗎,今天怎麽有雅致來這兒啦。”

“哪兒啊,這不還都是因為易遙嘛。”

“對呀,因為是易遙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