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醫院。

距離上一次的襲擊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但因為絕大部分醫療物資被損毀的原因,導致住在醫院的病人開始出現藥物緊缺的現象,雲雀也在三天沒有吃到藥的情況下再次病重。

她體內的濁白因為得不到藥物的抑製而再次瘋狂吸取她的生命力,使得身體的免疫力低下,一場小小的感冒就差點要了她的命。在馬倫強勢的要求下,她不得不再次被推進手術室。

“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但要不把我‘女兒’給治好,我他媽把你這醫院都給掀了!沒用的東西!”

在我的印象中,這是馬倫第一次發火,他瞪著布滿血絲的大眼睛朝醫務人員怒吼著,最後還是我和管家出麵勉強拉住了這位擔心到快要“瘋”了的“父親”。

“馬倫叔叔,這樣會打擾到手術的。”

“主人,請冷靜下來。”

“我怎麽能……冷靜得下來……”

馬倫甩開了我們,獨自一人蹲到牆角,像是漆黑的雕塑一樣雙手捂著麵部默不作聲。

隨著“滴——”的一聲象征手術進行的紅燈亮起,四周隻剩下人們小聲的交談聲。

管家“阿明”筆直地站在馬倫身邊,小蝶乖巧地在一旁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這是隻有她在感到不自在的時候才會下意識做出的動作。

“露露……”

手術室外,目睹著雲雀被推進去的寧茜一反常態地笑著向我們走來:“這裏太沉悶了,我想出去玩玩可以嗎?”

我看了看四周,所有人,無論我認識還是不認識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一些愁容——醫院就是這麽一個令人感到壓抑的地方。

整個世界中隻剩下慘白的魔法燈還在不知疲倦地亮著,將四周渲染得隻剩下一片白色。

我點了點頭:“走吧,你想去哪裏玩?”

“我想……先去你們家裏玩可以嗎?”

和馬倫大叔打了個招呼後,他沒有怪我們幾個女孩子為什麽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離開這裏,隻是吩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又獨自低下頭去。

路上,寧茜表示想再吃一頓我親手做的骨頭湯,所以我們沿途去商店買了幾根上好的大骨頭,回到家就清洗幹淨放進大鍋裏開始熬。

在她們住院的那段時間,每當有空閑的時候,我都會和小蝶帶著香噴噴的骨頭湯去看望她們,說不定寧茜她已經迷上了我熬的骨頭湯。

當我把這個問題故意在小蝶麵前問她的時候,對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露露你肯定是故意的!”

小蝶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意圖,她穿著圍裙叉著腰一臉氣呼呼地站在廚房裏:“你再這樣氣我很容易失去我的,我不幫你了,哼!”

“哦。”我挑眉一笑,“這可是你說的,不幫我的人今天中午就沒飯吃,你看巧克力都變成了貓娘在邊上幫忙呢,要不今天把某人的肉讓給巧克力吃算了,你看她多乖巧,多聽話懂事。”

說著,我還伸出手摸了摸身旁正在洗菜的小貓娘,對方也很貼心地伸出腦袋讓我搓了個夠。

“喵~”

“噗嗤。”

在一旁打下手的寧茜也被我們日常的恩愛拌嘴給逗笑了。

“你!”小蝶“氣”紅了臉指著我,“哼!不吃就不吃,又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我自己也可以做。”

“某人做的飯菜如果自己能下去的話我也不介意,不過如果吃不下導致浪費食材的話,那可就……”

我故意拖長聲音瞟了她一眼。

“露露你!”

俗話說掌握了吃飯權就等於掌握了家庭的主動權,至少在吃飯這方麵,小蝶被我拿捏得死死的,誰叫這家夥天天在**那麽強勢,偶爾我也要在其他方麵表現得強勢一些嘛。

“好啦我的小可愛,如果累的話就去沙發上休息一會吧,我做的菜怎麽會沒有你的份呢,放心好啦。”

說出了這麽一句極度寵愛話後,小蝶的表情才好了一點。

“我並沒有累啦,隻是……隻是我的技術也在慢慢進步嘛。”

“等到你進步到我的水平,那我恐怕都已經滿頭白發咯。來,把洗好的骨頭給我。”

“我才沒有那麽笨呢!”

即使嘴上這麽說,她還是把洗得幹幹淨淨的骨頭小心地遞給了我。

口是心非傲嬌的家夥,誰不知道你在饞我的手藝和……

身體……

午餐在我們歡笑的氛圍中度過,幽蘭附身到貓娘身上和我們共進午餐,不愧是接受過上層階級教育過的女孩,就連吃飯都是那麽地優雅、無聲且淑女。她一小口一小口吃著東西,在注意到我和小蝶的視線後還很有禮貌地歪頭一笑,頓時我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學不來學不來,完全學不來。但是,我要是做的話,效果也不會比她差吧。

我不知道寧茜為什麽要從醫院裏出來,明明之前的幾次手術她都寸步不離地待在門口直到手術結束,所以這次她說感到壓抑很明顯是在說謊。

當我把這個問題問她的時候,她隻是輕描淡寫地回答:“雲雀一定會好的。”

吃完飯,寧茜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很奇怪的要求:“露露,你有沒有什麽可以保存聲音的東西或者辦法?”

“保存聲音?”

“就是可以將我發出的聲音保存下來的東西。”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手機的錄音功能,於是說:“有倒是有,你要用這個做什麽?”

她笑道:“送你們一個禮物當作紀念,可以把那個東西給我嗎?”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花了一段時間教她怎麽使用後,她開心地拿著手機跑到了院子中。

“金色的朝陽中”

“傳來了青鳥的歌聲”

不多會,一陣熟悉的精靈歌聲傳來。

“在這個被戰爭傷害過的世界”

“青鳥將希望播撒在大地”

正在廚房忙碌的小蝶此時也被歌聲吸引,她探出頭來:“露露,寧茜在……?”

我向她伸出食指比出個禁聲的手勢。

“狂風在咆哮 悲傷在彌漫”

“青鳥展開翅膀”

“飛過平原 飛過海洋 飛過高山”

“幸福的青鳥”

“將羽毛化作希望”

“播撒在平原 播撒在海洋 播撒在高山”

“播撒在人們的夢境中”

“幸福的青鳥讓所有人獲得幸福”

“幸福的青鳥在金色的朝陽中”

“飛翔……”

無論聽多少次,寧茜的歌聲依舊是那麽地優美,即使是沒有任何音樂的清唱,也蘊含著激**人心的魔力。

好在“幽蘭”四周非常安靜,寧茜很順利地唱完了這首不知名的歌,隨後她關閉了錄音功能,打開玻璃門“噠噠噠”地跑進屋內,將手機又交還給我。

“謝謝露露!”

我狐疑地看著她:“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嘿嘿嘿。”她傻笑著蒙混過去,“雲雀的手術需要進行一天,所以下午拜托你帶我去外麵玩一下可以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今天的你很奇怪,是不是有什麽東西瞞著我?”

“沒有啦,人家在醫院裏待久了,也想出去玩嘛。”

可我記得她說過如果是出去環遊世界尋找寶藏的話,她想和雲雀一起。

不過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我也就沒有多問,等小蝶在廚房忙完後,我們換了一套方便外出的衣服和寧茜一起出了門。

下午,我們首先去了精靈之湖,在寧茜發現雲雀的那棵樹下,這位少女像是童話中的精靈一樣安心地在那裏沉睡著,良久,她從夢中醒來。

湖水猶如被打碎的寶石般波光粼粼格外美麗,即使是在冬天,這裏也生長著許多耐寒草木和樹木,陣陣草香中夾雜著一絲絲的溫暖。

她牽著我的手:“露露,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和雲雀周遊世界的美夢。在夢中,我是一隻青鳥,她是一隻雲雀,我們並肩翱翔著,飛過一座又一座山脈,掠過一片又一片原野,在布滿雲朵的天空中尋找著童話中的天空之城。露露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覺得,那座天空之城或許是我和她的家,那裏沒有煩惱,沒有疾病,雖然可能隻是一座很小的城,但充滿了人們的歡聲和笑語。我在想,如果這個世界中真的存在那樣的城市就好了。”

“……”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傾聽著她的訴說。

訴說著美好的世界和未來。

……

後來,我又帶她去了花海,那個與小蝶一起度過美妙下午茶時間的地方。

在那裏,我驚訝地發現之前和小蝶使用過的桌椅還在,在綻放著豔麗花朵的花海中,歐式的桌椅上布滿了綠色的藤蔓,一朵朵黃色,紅色,藍色的小花充滿生機地點綴在桌椅上,構成了一幅別具風味的畫卷。

“好美……”

寧茜驚歎道:“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麽美麗的地方。”

“等雲雀的病好了,你可以和她來這裏玩。”

“這……”

她猶豫了:“這裏不是隻屬於你和小蝶的地方嗎?”

“美麗的地方不屬於任何一個人。”

我看向天邊的彩虹:“她屬於每一個能發現美的人。”

“……”

“露露!你又在說令人臉紅的話了!”

小蝶跳起來拍了我一下:“中二禁止!”

“哈哈……”

我們在花海中待了很久,講述了很多故事,寧茜和我說了她的過往,包含她死去的父親以及兩位在她孩童時期對她影響很深的少女,她說那兩位大姐姐為了不讓她幼小的心靈受到打擊,對她隱瞞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父親死去的真相,並在那段時間裏經常陪她玩,帶給她很多歡樂,也幫助她和母親度過了最苦難的那段時間。很顯然,那兩位少女並不是我和小蝶,但雲雀已經記不清那兩位少女叫什麽名字了,隻記得一個紅發的大姐姐叫什麽夏。

隨後,她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紙交給我,上麵用稚嫩的筆跡畫了一幅畫,一位紅色長發的少女和一位黑色馬尾的少女帶著一個小女孩在彩虹橋上奔跑,雖然畫風非常簡陋甚至幼稚,但從那塗改過很多次的紙張中可以看得出來畫的主人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有多麽用心。

“這是?”我問她。

“拜托了,露露,幫我找到這兩個姐姐,並將這幅畫交給她,告訴她們,那個一直以來隻會哭的孩子,長大了……”

“可你為什麽……”

我剛想問她為什麽不自己親手交給她們的時候,寧茜眼神裏透露出來的懇求讓我把這個疑問咽了回去。

我收下了她的畫:“我答應你。”

“謝謝你,露露,小蝶……你們是我永遠最好的朋友。”

“明明是感謝的話,說得這麽悲傷幹嘛?”我打趣道。

“嘿嘿……”

“露露,我想讓你背我。”沒過多久,寧茜又說出了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哈?”

“背我一下啦。”

“為什麽要背你,你又沒受傷……”

“就是想讓你背一下啦,就一下下,拜托啦。”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在小蝶“我理解”的眼神下,我蹲下了身子。

“嘿咻——”

她一下子跳了上來。

“抓穩了。”

寧茜很輕,我幾乎沒用什麽力氣就站了起來,隨後,她將臉貼在了我的後背。

“露露你的後背依舊是那麽的溫暖呢,一點都沒有變。”

像是怕會給我帶來不便,她很快又跳了下來:“嗯嗯!滿足了。”

我疑惑地看著她:“你這家夥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嘻嘻,沒什麽沒什麽。”

……

夕陽的餘暉中,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我們也回到了卡斯特城。路上,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匆匆忙忙地回家——回到那個有著家人的溫暖的家。

我帶著寧茜穿過獅心廣場,正準備和她一起去醫院看看雲雀的手術怎麽樣了的時候,她拉住了我,指著廣場上一對歸家的母女——小女孩背著書包牽著母親的手,開心地講述著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

此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金色的光輝鋪滿了整座城市,唯美而憂傷。

“她們看起來……好幸福。”

“嗯。”我隨口回答,“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和媽媽講述著今天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是我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間之一。”

目送著母女遠去之後,寧茜看了一眼西沉的夕陽,轉過身牽起我的手。

“露露,小蝶,謝謝你們……讓我知道這是一個充滿美麗和幸福的世界。”

“是呀,這個世界……”

“露露……對不起,我今天對你說謊了……”

爾後,我仿佛聽到了時間破碎的聲音,在小蝶的驚呼聲中,寧茜對我露出了充滿幸福的笑容,但她眼中的金色夕陽卻漸漸失去了顏色。

“我好想再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

……

……

仁心醫院,雲雀手術室的燈忽然變成了綠色,一臉疲倦的主治醫師推開大門興奮地闖了出來。

“奇跡!奇跡!奇跡發生了!!!這孩子的病,完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