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和魔法都是不是免費的,這句《魔法少女小圓》裏的經典台詞,也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明白的第一個道理。

雲雀的手術如果沒有這個奇跡,可以說在醫療物資緊缺的情況下,成功率幾乎為零。

但蜜林鎮那位極其普通的少女卻用自己的生命照亮了雲雀未來的道路,或許正如她所歌唱的那樣,自己將會化為青鳥永遠“陪伴”在她左右,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

可她自己……

我想起不久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些“記憶”片段。

當那位治愈師大姐姐問她雲雀的生命對於她來說價值多少的時候,寧茜堅定地回答:“她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我與她不分彼此。”

我早就知道她說的不分彼此是什麽意思,也應該明白那天她和我出去玩到底意味著什麽——她想要最後一次體驗這個世界的美好。

失去了母親的寧茜除了雲雀之外沒有家人,朋友也隻有我們幾個女孩子。

“露露,你的後背好溫暖,就和許久之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寧茜死去的那天夜晚,我的腦海中久久回**著她說這句話時的笑容。

那一夜,我失眠了。

我知道身旁的小蝶也很難過——在我凝視天花板的時候,她那努力壓抑著的哭聲不時會從顫抖著的嬌小身子中傳來。

第二天早上當我指著枕頭上濕潤的地方問她的時候,這位帶著黑眼圈的少女麵帶悲傷解釋那隻是她睡得太死流下來的口水。

“露露……”

而後,她撲在我的懷裏放聲大哭。

寧茜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遇到的女孩子,也是和我們的第一個朋友。她曾經因為母親的死而怪罪我們,也因為自己被我們拯救而陷入深深的掙紮。

在人生迷茫的道路上,雲雀飛了過來,牽著她一起走出了迷宮。

相同的,在雲雀因為父母的突然出現和自己被病患折磨的時候,也是寧茜化為“青鳥”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這兩個在困境中成長起來的女孩子,在曆經磨難之後,神明本該給予她們更好的生活,然而……

抬起頭看向天邊,遠處飛過一群候鳥,我歎了口氣,春天也該來了。

……

……

……

那之後,雲雀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她隻要在醫院再靜養幾天就可以出院,在這段時間裏,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病**眺望著天空。

她變乖了很多,對馬倫無微不至的照顧也不再拒絕,恢複紅潤的臉蛋看到我們也會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同時張開雙臂向我們展示著她恢複健康的身體。

即使我們從未對她說過寧茜為什麽忽然消失不見,但以雲雀的聰明程度不可能不知道在自己和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雲雀笑了,她笑著對我說:“我背負著她的願望,所以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隻是在她獨自一人眺望深空的時候,不知道是否還會怪罪雲雀再也沒有機會和她一起尋找那童話中幸福的“天空之城”。

雲雀出院後聽從了馬倫長期以來的請求,帶著雲洛住進了他的家中,同時也將自己貧民窟的那個家捐贈給了雲洛的親生母親——這個生下雲洛但卻沒有能力撫養她的可憐女人。

馬倫在雲雀住進她家之後不止一次地帶著謝禮親自來我家登門道謝,開心地問我到底用了什麽魔法讓她卸下了一直以來的負擔。可我每次看著大叔喜悅溢滿心頭的笑容卻笑不出來,也不好說出她與寧茜之間的事情。大叔似乎也察覺到了我們的苦衷,之後便對這個問題再也不提,隻是表示自己將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好好地照顧雲雀。

這對於馬倫大叔來說算是一個完美的結局,但對雲雀……

香草在百忙之中抽了一天時間回來為她的“歌姬”舉行了葬禮,她對外宣傳寧茜隻是回到了自己的故鄉,所以這件事並沒有在城裏掀起多大的波瀾。

這是一場沒有多少人參與的小小葬禮,隻有我,小蝶,雲雀,香草和紅藍少女,地點選擇在了精靈之湖寧茜找到雲雀的那棵樹下。

春天快要到了,微風攜帶著絲絲暖意,雲雀穿著那套和我們第一次相遇時的鴨舌帽和洗得褪色的褐色風衣,她將帽簷壓得很低。

“姐姐……”

嘉兒輕輕地扯了一下愛兒的衣角,這兩位少女也可以稱得上寧茜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在卡斯特城經曆動亂的那段時間,她們為保護“幽蘭”這個家和家中的女孩子們立下了不少功勞。

說起來,我好像還從來沒有好好地感謝過他們呢。

“嘉兒……”

寧茜和雲雀的事情是我親口告訴她們的,希澤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對於紅藍少女想要外出的請求,他倒是很爽快地一口答應了,還在她們準備出門的時候問需不需要一點零花錢。

原來人類的感情真的會讓一個人改變很多。

隻是他喜歡戴墨鏡的那個習慣似乎永遠也改不掉了。

“願鳶尾女神指引著你的靈魂……”

香草微微頷首站在小小的墓碑前為寧茜祈禱著。

又是這樣……又一個我所珍視的朋友在我麵前死去……

我和小蝶摘下各自的貝雷帽,這個善良的女孩再一次抑製不住內心的悲傷哭了出來。

“嗚嗚嗚……露露……”

我抱緊了她:“哭吧……哭吧……”

愛兒和嘉兒轉過身去小聲啜泣著,雖然我不知道她們和寧茜發生過什麽樣的故事,但我相信那肯定會是一個個非常溫暖而幸福的故事,就如她所歌唱的一樣:她想化為青鳥,通過歌聲讓所有人感到幸福,所以她也一定會這麽做。

能擁有這樣的理想,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出乎意料地,在所有人中,隻有雲雀沒有落下眼淚。葬禮結束之後,她在我們的注視下緩緩向墓碑走去,隨後從懷裏掏出一隻非常小巧精美的木質雕刻——那是一隻鳥兒。

她將這隻“鳥兒”放在墓碑上,輕輕歎息道:“看啊,寧茜,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而後,她保持著蹲下的姿勢久久沒有起身,隻將一直微微顫抖的悲傷背影留給我們。

“滴答——”

一滴透明的**滴在褐色的“鳥兒”身上,像是被注入了靈魂般,那漆黑的小眼睛在**的濕潤下顯得格外有神。

就好像要展翅飛翔活過來了一樣……

香草給寧茜的墓地施展了異常強力的結界,除非我們幾個女孩子在場,不然任何人也無法察覺到這裏埋葬著一位為了所愛之人而獻出生命的少女。

“該回家了……”

再次沉寂了一會後,香草眨巴著紅紅的眼睛向我走來:“露露,今天可以讓我在你家休息一晚上嗎?”

“當然可以呀,隻是……怎麽感覺你比我哭得還要厲害?”我問向眼前這位小小的公主,在我們這幾個女孩子中,隻有她與寧茜的交集最少。若是說得稍微無情一點,寧茜隻不過是在她手底下“打工”的一名歌姬而已。

“我……我最見不得這種悲傷的場景了……”她說,“小時候父親就告訴我,作為領主,最大的職責就是讓子民獲得幸福。但他也告訴我,這是一個絕對不可能完成的職責,當時的我並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那現在呢?”

“現在,我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因為……”

她的話到這裏戛然而止,隨後走過來拉起了我的手:“露露,走吧,我餓了。”

“嗯。”

我沒有繼續問下去,每個人都有著自己不一樣的過往,過去的事情猶如各色銘刻時間的歌指引著我們前進。所以,沒有人的過去是相同的,也沒有人的過去會悲慘到無法回憶,不是嗎?

隻是這個時候的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在香草身上發生的細微變化,也沒有回想起她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我的記憶有一段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