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太陽下，那個“小男孩”看到我們之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轉身又跑了出去。
“姐姐姐姐，家裏有兩個可愛的姐姐。”
“可愛的姐姐？”
伴隨雲雀從過道傳來的聲音，“小男孩”怯生生地捏著她的衣袖再次出現在我們麵前。
“小蝶？露露？你們……怎麽來了？”
雲雀拎著一些食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還是穿著那套棕色的常服，一臉倦容，像是一晚上都沒睡好。
我笑著走過去把鴨舌帽戴到她的腦袋上，從她手裏接過袋子：“我們想和你說一下你父母的事情。”
“啊！我認識這個姐姐！”
就在這時，那位約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忽然從雲雀的身後跳了出來，指著我一臉興奮地喊道：“這個姐姐就是那天把我從壞叔叔手裏救下來的姐姐！”
“哎？我救過你？”
“雲洛，你認識露露姐姐？”
“嗯！我認識！”
“雲洛？”
“她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妹妹？”
“妹妹？？？”
將視線移過去，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看起來像是小男孩的雲洛，這才發現她正是幾個月前在我們麵前“搶奪”生命水的那個孩子。因為年紀尚小還是短發，並且穿的還是很普通的長衣褲，我自然得把她當成了小男孩。
原來她之前口中說的姐姐就是雲雀嗎……
為了幫助收養自己的姐姐治病，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從那些人手裏“搶奪”生命水，被抓後又倔強得不像話，我頓時對麵前這個隻有七八歲的孩子有些刮目相看。
“姐姐，上一次真是謝謝你了。”
她畢恭畢敬地向我鞠了個躬：“雖然我還是個小孩子，但是雲雀姐姐和我說過，如果接受了別人的恩惠，那一定要盡自己的所能去回報對方，所以姐姐，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幫助你的地方請盡管說。”
說完，她還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臉上原本怕生的表情一掃而光。
“露露，真是謝謝你了，咳咳……雲洛之前和我說過那件事，我真的沒想到救下她的人會是你，這樣的話你們的恩情我真的快要報答不完了。”
摸了摸她的鴨舌帽，我笑道：“我們是朋友對嗎？”
“嗯！”
這一次她很幹脆地就回答了。
“朋友之間不就是相互扶持，在需要的時候出現，給予溫暖與慰藉的存在嗎？”
……
雲雀昨晚的確沒有怎麽睡，這是小雲洛和我說的。
現在的我正和雲洛坐在屋外的天井中聊天，而小蝶則主動要求幫助雲雀清洗今天剛買回來的食物。
她邀請我們今天留下來吃午飯，但又因為買的都是一些平常和雲洛吃的廉價食材，不好意思的她準備想出去再買點什麽的時候，小蝶製止了她，並笑眯眯地掏出我們帶給她的糖果：“小雀雀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喏，這是我們承諾給你的糖果，食物什麽的就不用再添加啦，我們想吃你親手燒的。”
最後也不知道小蝶說了什麽，雲雀總算是同意不再破費了。
“雲雀姐姐好像被什麽事情煩惱的樣子，昨晚一直翻來覆去的，好像還做了噩夢，露露姐姐知道雲雀姐姐怎麽了嗎？”
對於小女孩的這個問題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雲洛妹妹真的很關心姐姐呢。”
“是呀，因為我知道我是被姐姐撿回來的，現在姐姐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想看到她不開心的樣子……”
“所以我們今天來就是幫你姐姐解決這件事情的喲。”
“真的嗎？！”小女孩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下從蹦了起來，“姐姐你在這等一會。”
說著她就甩著小步子跑回屋內。
抬頭可以看到天井外的天空碧藍如洗，雲雀應是今天沒料想到我們回來，買的食材都是很廉價的那種，甚至一點肉類都沒有，不是那種便宜的菜葉就是隻能起到填飽肚子作用的紅薯，我很擔心她們這樣長久吃下去的話會營養不良。
過了一會兒，雲洛從屋裏跑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玩具娃娃，她把那個娃娃遞給了我：“這是我自己做的。”
“你這是？”
“露露姐姐要幫助雲雀姐姐消滅煩惱，所以雲洛要把這個送給露露姐姐。”
“給我？”
頗有生氣的眼神讓我無法拒絕，我從她稚嫩的手中接過娃娃，它不是市麵上買的那種昂貴精致的洋娃娃，隻是用一些布料的邊角縫製而成，內裏不知塞了些什麽，胳膊和雙腿硬硬的，但肚子和屁股卻很柔軟。娃娃的臉是用彩筆畫上去的，雖然歪歪扭扭但卻頗有孩童的天真。
“嗯！姐姐是好人，所以雲洛要謝謝姐姐。”
“……”
“你把這個送給我後，那你自己玩什麽呢？”
“雲洛可以再做一個！”
“這是你親手做的？”
她興奮地點著小腦袋，像是要將所有的喜悅與我分享：“嗯！我自己做的！每當姐姐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和娃娃說話，我問娃娃‘姐姐是不是很喜歡我？’，娃娃回答‘喜歡’。我又問‘姐姐是不是會永遠地和我在一起？’，娃娃回答‘會的！’。所以娃娃是我的好朋友，露露姐姐你是雲雀姐姐的好朋友，所以娃娃也一定可以和你成為好朋友的！”
“……”
麵前天真善良的孩子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回應，我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果遞給她。
“姐姐這是什麽？”
“是糖果喲，你應該吃過的吧？”
“嗯！姐姐以前給我帶過幾顆，說是兩個可愛的姐姐給她的，那兩個姐姐是姐姐們嗎？”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和你姐姐以前就是很好的朋友哦。”
“姐姐把糖果給了我的話，自己不就沒有了嗎？”
雲洛說這話的時候視線沒有從糖果上離開，看得出來她在忍住內心想吃的衝動。
“因為姐姐要謝謝你呀。”我揮了揮手中的玩偶以示接受她的禮物，“所以雲洛妹妹就收下吧，我和小蝶姐姐家裏還有很多。”
得到我的允許後，雲洛一把從我手裏拿過糖果，撕開外包裝就放進嘴裏：“謝謝姐姐！”
“喜歡吃糖果嗎？”
“唔……”
這個很普通的問題卻似乎讓她很難回答。
於是我換了種問法：“雲洛喜歡吃什麽？”
“喜歡吃土豆！”這次她回答的毫不猶豫。
“土豆？為什麽喜歡吃土豆呀？”
她坐在我身旁晃動著小小的腦袋：“因為……因為土豆很便宜，一個金幣就能買到許多讓我和姐姐吃飽，所以我最喜歡吃土豆了！”
……
這頓午餐很簡單，甚至可以說隻是起到了填飽肚子的作用，土豆絲，燒青菜，加上一小碟鹹菜，醃製的肉和一碗蒸蛋，就是對雲雀她們來說還算不錯的一餐。
出乎意料的是，被我手藝養刁了胃口的小蝶竟然對這些勾不起人任何食欲的飯菜吃得很香，她告訴我：小雀雀的飯菜雖然很簡單，但有家鄉的味道。
吃完飯之後我和她說起了父母的事情，小蝶很聰明的帶雲洛出去玩了。
“所以我們尊重你的決定，小雲雀，告訴我，你要和他們走嗎？”
少女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於是我繼續說：“雖然我說的話可能過於殘忍，但我必須要告訴你，你的媽媽她……並沒有把你當作孩子來看待。”
雲雀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扯下上麵沾著的一根發絲。
“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怎麽想的，但他沒有能力左右你母親的決定。”
“我小的時候爸爸他就一直很聽媽媽的話。”
“你知道他們現在為什麽要來找你嗎？”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
看著她迷茫的眼神，我將自己準備要說出來的真相又咽了回去：“那你想回去嗎？回去那個家。”
“……”
雲雀閃躲著眼神，她的內心在掙紮。
“其實……”
“嗯？”
“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就剩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了……”
“什麽？！”
“露露我回來了！你和小雲雀說完了嗎？”
……
下午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就像路上這來來回回的馬車軲轆一樣，紛亂嘈雜，被卷起了一陣陣煙塵。
“我調查過我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丟棄，但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也都是可憐人，在把我丟棄後沒多久，我的姐姐就因為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絕望自殺了。”
“父母他們雖然說很窮賺不到錢，連養活自己都很困難，但對我的弟弟妹妹們還算好。但後來的某一天，我的幾個妹妹陸續被人給拐走，他們找過妹妹們很久，但因為沒有錢自始至終也沒有找到她們。”
“這個時候我媽媽的就開始有點精神不正常了，爸爸也整天愁眉苦臉，家裏還剩下一個最小的妹妹和弟弟。你說我恨丟棄我的爸爸媽媽嗎，我的確討厭他們，恨他們把生病的我給丟棄。但他們就和這個貧民窟裏的許多人一樣，被貧窮逼迫得無法做出理智的選擇。”
“雲洛是我撿回來的，那個時候的她剛學會走路，我也調查過她的身世，和我差不多，她的父親在前段時間的傳染病中去世，隻留下一個帶著三個孩子的窮苦女人，但這又能怎樣，她不還是一個孤兒……就算偶爾能碰見無力撫養她的母親，那也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不想和父母回去，但是我想……看看我的妹妹和弟弟……”
“……”
可她的母親受不了生活和失去孩子的多重打擊，已經精神錯亂到要把她當作商品賣掉……
真是可悲……
傍晚回到家中後，我把雲洛給的娃娃放在了我和小蝶房間的娃娃架子上後，把雲雀說的這些話都告訴了寧茜，作為和雲雀關係最好的女孩，我相信她有辦法幫助雲雀做出正確的選擇。
就在我們吃過晚飯商量著下一步怎麽走的時候，雲洛不知道從哪裏翻進“幽蘭”，焦急地趴在玻璃門上對坐在裏麵的我們大聲喊道。
“露露姐姐！我姐姐她！她被一群陌生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