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與雲初的第五世,這一世,他是一個家徒四壁一心隻想考取功名的窮書生,而雲初,則是他用自己身上僅剩的所有積蓄從獵人手中買下來的一隻小狐狸。
知道了雲初原來還能是妖,墨遲的內心一片淡定,反正自從遇到係統的時候,他堅守了二十多年的無神論就已經徹底崩塌了。
雲初因為對山下的人類感到好奇而趁著它的好友青蛇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下了山,卻沒想到在下山的途中中了獵人的陷阱,被困在了裏麵,還弄傷了後腿,然後被趕來的獵人抓住了。
獵人看他身上的那一身雪白的皮毛,就想著將他提回家,然後剝皮拿到集市上去賣。
可憐的雲初第一次看見人類就聽到對方要剝自己的皮,嚇得魂都掉了,以為世上所有的人類都和眼前的獵人一般長得五大三粗滿臉胡子還表情猙獰。
獵人在回家的途中救下了因為上山拾柴火而不小心扭傷腳在山上呆了一夜的墨遲。
男人被救,對著獵人一番感激之後看到了他手中提著的狐狸。
墨遲覺得自己魔怔了,他竟然從那兩隻水汪汪的葡萄眼裏看見了小狐狸的絕望,一時心軟之下,向獵人提出了要買下它的請求。
五吊銅錢,墨遲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費,被他用來買下了還是狐狸形態的雲初。
從獵人手中接過狐狸之後,墨遲抱著小狐狸,一跛一跛的回到了自己住的茅草屋。
雲初被男人抱在懷裏,心裏一片絕望,滿腦子都是青蛇對自己說的話:“長得越好看的人心就越毒辣。”
方才那個獵人那麽醜都要剝他的皮,那現在抱著他的這個男人長得那麽好看,會不會連他的骨頭都要啃沒了?
墨遲不知道小狐狸心裏的想法,隻覺得懷中的這隻小狐狸皮毛雪白,不染一絲雜質,又乖巧無比,想著因該是受傷被嚇怕了,一顆心柔軟得不成樣子,抱著對方回了家之後,照著之前看過的醫書,翻出了晾曬在院中的草藥,一半給自己敷,一半給小狐狸敷。
眼前的男人雖然很好看,但是很窮,是真的窮。
這是雲初在男人家裏呆了七日之後得出的結論,頭頂的茅草屋屋頂豔陽天的時候能看見一個個執碗大的光斑,下雨天,謔!下雨天那就更不得了了,雲初有幸見過一次,他受傷的後腿被男人用草藥包著,已經開始慢慢結痂了,屋外是陰沉沉的天空,秋風怒號不止,一聲一聲的,像是在像誰shi威一般。
雲初的狐狸腦袋趴在墨遲的臂彎,兩隻小耳朵豎得直愣愣的,聽著屋外偶爾響起的悶雷聲,身子還會小小的顫抖一下。
眼前他們一人一妖的處境太過淒慘,雲初聽著屋外的風聲雷聲,還有頭上屋頂茅草嘩啦啦的聲音,竟然想起了青蛇為了彰顯自己的博學多才,在他耳邊叨叨的一句詩:“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當時的雲初還因為不知道這句詩的含義,被那隻臭美的大蛇好生嘲笑了一頓。現在不一樣了,雲初想,下次見到青蛇,他一定要叉著腰對對方說,雖然他不理解詩的意思,但是他親眼見到了!哼,比他厲害得多了!
這麽想著,雲初動了動兩隻雪白的前爪,小小聲的叫了一聲:“嗷嗷……”
抱著他的男人聽見他的聲音,低頭看著他,俊美的臉上帶著絲絲無奈,漆黑深邃的眼裏卻含著淡淡的笑意。
溫熱粗糙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雲初聽見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了,肯定是場大暴雨。”
雲初動了動耳朵沒說話。
“倒是委屈你了,和我一起住在這樣一座晴不避陽,陰不避雨的破草屋裏,連東西都隻能吃素的。”
“嗷嗷。”是的呀是的呀,所以你什麽時候能讓我吃肉啊?
墨遲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以為對方也這樣覺得,唇角的笑容變得有幾分無奈,卻還是道:“你腿上的傷也該好得差不多了,等這次大雨過後,你就走吧。”
“嗷?”雲初偏著腦袋看著他,這人不吃我?也不要我的皮?
“隻是以後再不能像之前那般淘氣了,莫要亂跑,好好在你父母身邊呆著,可懂?”
懂的啊,但是我父母早就死了,現在就隻有青蛇了。雲初看著他,在心裏回答,開始慢慢相信,這個男人是真的想放了自己。
屋外開始落下了豆大的雨滴,一顆接著一顆,很快就連成了一片,整個天地之間都是灰蒙蒙的,雲初從墨遲懷裏掙脫出來跳到床沿邊,探頭看著地上被雨水砸開的一個個水坑,嗷嗷叫了兩聲。
屋外小雨屋內大雨,屋外大雨屋內暴雨。
墨遲曲腿坐在**,盡量護著他身後為數不多的家當,一床滿是補丁的被子,在聽見小狐狸的叫聲後抬眼看了他一眼,他覺得自己出幻覺了,竟然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幾分可憐和幸災樂禍。
“小東西。”墨遲失笑。
這場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半個時辰後就停了下來,天空中厚重的烏雲被金色的陽光撕裂開,地上的水窪波光粼粼,雲初避著水坑跟在墨遲身後出了門,仰頭看著遠處天邊出現的彩虹,“嗷嗷”亂叫。
身後的男人一直沒有說話,雲初有些疑惑地回頭,卻看見對方一身亞麻色粗布長衫,站在他身後負手而立,一頭墨發用一根木頭簪子高高束在頭頂,劍眉星目,俊美得宛如天神。
男人微微抬頭看向天邊的彩虹,頭頂金色的陽光柔柔地灑在了他的身上,為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邊。
雲初看癡了眼,胸膛裏那顆小心髒,開始不受控製,沒有規律地加速跳動起來,試圖從他的嗓子眼裏蹦出來一般。
也許是因為他的目光太過灼熱,讓人無法忽視,墨遲低下了頭看著他,輕輕揚了揚唇角。
雲初整個人,不,整隻狐狸都不好了,白色的毛突然炸開,隱隱透著淡粉,他目光看著男人,身子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在墨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著對方“嗷”了一聲,最後轉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