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太笨了,不適合做一個臥底,雲初將他的所有一切全都看在眼裏,卻無聲地放任縱容著他,更甚於,將那些東西主動擺在了他麵前。

教內的人不滿他的做法,卻被他無情的鎮壓。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來,雲初對墨遲,不一樣,唯獨墨遲一人,遲鈍的以為雲初隻是將他當作知心好友一般對待。

直到那一個夏夜,一襲白衣的男人將他約去了後山涼亭,然後,借著酒勁,說出了那些傾心於他的話。

墨遲看著麵前男人被酒水沾濕後更顯柔嫩的唇瓣,石化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然而心裏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慫恿他:吻上去,吻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口的,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總之那次之後,他在寒血教,成了所有人的公子,那些人見了他,就如同見到了教主一般。

雲初來找他的時間更多了,帶著他秋遊,夜晚賞月,黃昏共看夕陽,男人會在隻有兩人相處的時候對他淺淺的笑,清冷的目光被溫柔所取代,用著輕柔的嗓音喚他:“墨遲。”

墨遲日複一日的逐漸沉溺,他知道,自己愛上了麵前的人,這個被世人稱作惡貫滿盈的大魔頭的人。

墨煙嵐交給他的任務,被他拋在了腦後,他看著雲初麵具下清冷明亮的雙眼,想和對方歸隱山林的心思,越發的強烈了。

雲初對墨遲越好,墨遲心裏就越發的糾結,有很多次,他都想開口告訴對方自己的來曆和真正的目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另外,他還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雲初從來不和他一起吃飯,也不讓自己觸碰他,即便是很多時候氣氛正好,他想抱一抱對方,也被很快地躲開了。墨遲不解,卻沒有注意到雲初躲閃的目光。

直到,他和自己說起了那個故事。

原來,謫仙出塵的雲初,清冷得好像無欲無求的雲初,背後,竟然有過這樣一段過往,血腥的,黑暗的,壓抑的,讓他,心疼無比的。

身帶劇毒,不能觸碰活物,甚至連吃食,都要帶著毒,難怪,難怪對方會這樣,明明喜歡著他,卻又處處躲著他的接近。

雲初坦言,墨遲當初誤入寒雲軒,不是偶然,自己請他喝酒,亦是。

墨遲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雲初什麽都知道。

雲初說,故事裏的那兩人,相隔十六年之後再次相遇,他摘下了那張銀色的麵具,露出了臉上猙獰醜陋的紅色印記,他像一隻蚌,小心翼翼地張開了自己的殼子,向著心上人露出了軟肉。

墨遲從他故事裏,知道了故事中的那兩人,有一個是自己,可是他卻不記得自己和對方有過交集了。

直覺告訴他,他忘了一些事,聯想到兩人當時的年齡,和那一年自己莫名的高燒,他心裏隱隱有了答案。

那一晚,兩人秉燭徹夜長談,最後,墨遲看著麵前的雲初,向他坦白了自己的所有。

三天後的一個清晨,墨遲提著自己的行李,敲響了雲初的房門。

“雲初,等我回來。”山門之外,一身青色長衫的墨遲看著麵前的男人,漆黑深邃的眼裏滿是對方的身影,他沉著聲音,一字一句地道。

雲初看著他,輕而緩地點了點頭,兩人約定了七日之期。

告別雲初之後,墨遲片刻沒有停歇,快馬加鞭地趕回了武林盟,找到自己的父親。

書房裏,墨遲看著書桌後麵無表情,神情威嚴的男人,微微嘶啞著聲音,問出了心裏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積聚的疑問。

莫名的高燒失憶,雲初身上的毒,和他見到的,和男人口中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的人。

墨煙嵐沒有想到,一直乖乖當了自己十幾年棋子的人,有一天竟然會有了自己的思想,開始質疑自己,那一刻,他是震怒的,並且清楚的認識到了,這個人,已經不能再為他所用了。

常年居於上位的中年男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等著人將所有的話都說完之後,才終於緩緩地開了口,聲音低沉冰冷,帶著絲絲的陰狠。

“雲初的確是被我帶回武林盟的,他的體質特殊,是煉成毒人的最佳人選,反正也隻是一個乞丐,能被煉成毒人,也算是實現了他存在的價值,至於你當初誤闖地牢,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他九歲那年從地牢逃出,傷了我手下的人不計其數,最後竟然逃上了魔教,這樣的人,留在世上就是一個禍害,他會危害武林,我派你潛伏在他身邊,就是想讓你找出他的弱點,然後將他一舉殲滅。”

“可是父親,雲初他和您口中的那個人,不一樣。”墨遲看著麵前的男人,心裏說不清楚失望還是難過,他輕輕開了口。

“遲兒,他們魔教的人一向最擅長蠱惑人心,你被他們騙了,以前的你是多麽的聽話懂事,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墨煙嵐看著他,神情變得有些疼惜,像是墨遲做了什麽讓他失望的事一樣。

“父親,您錯了。”墨遲抬頭同麵前的男人對視,第一次,開口反駁他的話。

“小時候您就常常教導我,什麽事情都要用心去聽,用心去看,因為這世上多的是能騙人的假象,我一直牢牢記住您的教誨,片刻不敢忘,可是我看到的寒血教,我看到的雲初,根本就不是您說的那樣,我很相信我用心看了,你卻告訴我我被騙了,父親,被騙的不是我,而是您。”

他的一番話讓書桌後的男人徹底沉了臉色:“遲兒,你這是在對為父說教?”

“墨遲不敢。”墨遲微微垂下了頭。

墨煙嵐看著他,垂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動,一根淬著劇毒的黑色銀針便出現在了指間。

“你這次回來,可是帶回了什麽消息?”他問。

墨遲搖了搖頭:“父親,我沒有帶回消息,即便是有,我也不會將它交給你,因為寒血教的人是無辜的,雲初是無辜的。”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告訴您,我退出武林盟,盟主之位,我也還給您。”

墨煙嵐眯起了眼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