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駝子是魔教的醫師,老教主還在的時候就一直跟在對方身邊,負責調養對方的身體,底下還帶了幾個小徒弟,負責解決教內其他人的大小傷病和各種疑難雜症。
老教主去世後,羊駝子就跟在了現任教主,也就是雲初身邊,說實話,他跟著雲初這麽久,少說也給對方處理了不下十次傷口,每一次都是鮮血淋漓深可見骨,稍不注意就會危及性命,情況遠遠比現在嚴峻得多,可是即便是這樣,男人依舊是那樣一副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得樣子,就像是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
有時候,羊駝子甚至覺得,對方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活下去,或者說,他一心求死更為貼切。
可是現在,他看著因為自己解開**男人身上得繃帶露出得猙獰得傷疤而一下淩厲了氣勢的人,心裏驚詫無比。
他不清楚**人的來曆,隻聽教內的其他人說是教主用一張破爛的木板,一步一步拉上山的,當時全教上下都震驚了,教主將人帶回教內後就將人丟給了他們,然後親自去後山是石洞裏還在閉關的羊駝子提了出來,讓他救人。
明明就不是什麽致命的傷,隻不過是傷口看起來猙獰了些,可是看見自家教主抿著唇角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給人處理傷口的目光時,羊駝子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盡心盡力地給人縫合傷口,上藥包紮。
白色的繃帶一層一層的被解開,露出裏麵染著殷紅血跡的紗布,羊駝子感受著身後的威壓,歎了口氣,看著**睜著眼睛看著他的男人,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醒就醒了瞎蹦躂什麽,看吧,這下傷口裂開了,又要麻煩我老頭子。”
墨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縫得像蜈蚣一樣的傷口,唇角抽了抽,卻還是笑著看著麵前的老人,態度良好的給人道歉:“抱歉,麻煩前輩了。”
“算了算了,”眼前的人態度良好,羊駝子嘴邊埋怨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隻能自認倒黴,打開藥箱給人重新上藥包紮,一邊配藥一邊嘮叨,不是老頭子我嚇你啊,你這傷可是差一點就開膛破肚了,我好不容易幫你縫上,你要是再亂動,保不準哪天半截腸子就掉了出來……我們教主好不容易把你從山腳救上來,你不珍惜自己的命也別死在我們教內,晦氣得很……”
“羊駝子。”身後響起一道清冷的嗓音,隱隱透著警告,羊駝子一下子就閉上了嘴,像一隻鵪鶉。
墨遲輕輕笑了笑,目光看向站在老人身後的男人,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子奇異的纏綿:“在下墨遲,多謝教主救命之恩。”
雲初聽著他的話,看著人沒說話,略微高冷的點了點頭。
房間裏一時無話,氣氛一片安靜,等到羊駝子給人上好藥,又將傷口包紮好後,這才合上藥箱起身,對著身後的雲初行了一禮:“教主,傷口隻是些微的裂開,並無大礙,好好將養,半個月之後就可痊愈。”
雲初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羊駝子應了一聲“是”,然後就跟著下屬離開了,等人走後,房間裏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雲初開著穿上躺著的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隻能來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他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就想走。墨遲看著對方的背影,開口將人叫住。
“少俠請留步。”聽著自己對對方的稱呼,他心裏忍不住酸了酸牙,麵上卻沒有一點不顯。
“還有事?”雲初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
墨遲看著對方透著幾分疏離冷漠的樣子,隱隱透著戒備的樣子,心裏有些難受,但是一想到在對方眼裏他們這個時候才剛認識,自己又剛被武林盟趕出來,會這樣也不奇怪。
其實墨遲想錯了,雲初隻是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表情去看他,和他相處,正邪不兩立,他害怕對方厭惡自己魔教教主的身份。
“我睡了多久?”墨遲想了想,沒話找話。
“三天兩夜,”雲初道,他看著**人蒼白羸弱的樣子,想了想開口道:“這裏是寒血教,我在山腳下遇到受傷昏迷的你,就把你帶回來了。”
“我知道,”墨遲看著他,好看的眼睛微彎,漆黑的眼眸像盛夏的夜空,裏麵住著一片星辰,“我還知道你是寒血教的教主,雲初,對嗎?”
對方知道自己,雲初毫不意外,畢竟寒血教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都恨不得能除之而後快,而這其中他們最想殺的,就是他這個教主了。隻是看著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除了客氣,再無其它,他的心裏一陣說不上的失落,果然,不記得了……
雲初點了點頭,看著**男人的笑容,一顆昔日宛如一灘死水的心開始泛起了點點漣漪,卻也帶著淡淡的苦澀,他說:“你受傷了行動不便,就先暫時在這裏修養,傷好之後……我派人送你離開。”
墨遲沒想到自己還沒找到留下來的接口,對方就要趕自己走,他臉上的笑容頓了頓,沉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前方的人,想要試圖透過對方掩蓋在臉上的那張麵具看清此刻男人男人臉上的表情,隻可惜他失敗了。
雲初被他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微微僵硬住了身子,自從被老教主帶回寒血教之後,就再也沒有一個人敢這樣看著他,理智告訴雲初他應該出聲冷聲嗬斥麵前不知死活的人,可是情感上他卻一點反應也做不出,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是他黑暗人生當中的第一縷陽光,他奢望,卻又得不到,隻能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最幹淨的地方,然後再無數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悄悄拿出來,一點一點的回味。
“雲初這是在趕我走?”墨遲垂下了眼睛,蒼白的臉上神色染上些許落寞。
“我……”無暇顧及對方對自己的稱呼,雲初張了張嘴:“我不是這個意思……”
墨遲笑了笑,沒有再去看他,隻是看著頭頂的窗簾,歎了口氣後輕飄飄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