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夏夜,魔教後山的涼亭,墨遲看著麵前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聽著對方對自己說的話,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怔然,然而那人卻還在繼續說著那些傾心於他的話。
墨遲聽完之後,頂著那一雙漂亮清冷的眼睛的注視,沒有片刻猶豫的就同意了,送上門來的機會,多好啊……
於是兩人就這麽在一起了,教內反對的聲音一大片,全都被雲初壓了下去,他不顧眾人的反對,帶著墨遲進出教內的機密之地,就算是處理文件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對方在場而有所顧忌,墨遲看著對方,麵上不顯,心裏卻在冷冷地嘲笑他被情愛衝昏了頭腦。
兩人在一起之後,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的,然而唯一不變的就是雲初始終對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和他臉上無論如何也不願摘下來的麵具。
墨遲不解,卻也不會多問,隻不過是在一次兩人舉杯暢飲的時候好奇的問了一句,他以為對方會像之前一樣逃避他的問題,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開口問答了,於是,他知道了對方的一些過往之事。
原來不願和他近距離接觸隻是因為他身上渾身都是毒,哪怕隻是一個簡單的觸碰,都能輕輕鬆鬆地要了一個人的命,帶著麵具,是因為,他長相太醜,怕嚇著別人。
墨遲笑他像個扭捏的小姑娘,還在乎自己的相貌問題,雲初聽著他的話隻是笑,沒有出聲反駁,看著人笑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之後,他這才緩緩開口,給人講了一個一直被塵封在角落裏的故事。
故事中的兩個主人公,一個是天之驕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個生活在食物鏈的最低端,隻能躲在破敗的廟宇裏,吃著別人丟棄的食物,有時候還會和流浪狗搶東西吃,兩個本來毫無交集的人,卻因為一個帶毒的饅頭相遇了。
流浪的小乞丐因為身體體質特殊,被人看重帶到了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日日夜夜受著生不如死的折磨,對方想將他煉成毒人。
他人小,力量懸殊,逃脫不得,隻能被迫承受著那些噬骨鑽心的疼痛,心裏無數次期望著自己可以一睡不用醒來。
昏暗不見天日的地牢,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就在自己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遇見了那個改變他一生的人。
小男孩身上穿著幹淨精致的衣服,臉蛋白淨,五官幹淨漂亮,一雙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被泡在血壇裏的他,眼裏滿是好奇。
小男孩問他為什麽要坐在壇子裏,還誇他長得好看,就是不適合穿紅色,白色最適合他。
即便是看不見自己現在的樣子,雲初也知道定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是對方竟然會說他好看,雲初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感覺,隻覺得被寒冰凍住的心,開始有了解封的痕跡,那一天,小男孩陪了他很久,和他說了很多,直道外麵響起叫他的聲音,他這才離開。
走之前,小男孩把自己手中的糖葫蘆給了他,還對他說讓他等著自己,他出去後找爹爹將他揪出來,然後帶他去買糖葫蘆和好看的衣服。雲初記得自己點頭了,他看著男孩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生鏽的鐵門外,期盼著兩人的下次相見,隻可惜直到他逃出去,都沒有再看見過對方……
“然後呢?”故事到這裏戛然而止,墨遲問。
雲初坐在他對麵,昏黃的燭火下,墨遲看見了他溫潤的眼眸,還有被酒水潤濕後fen嫩如花瓣的唇瓣。
“然後……他們在時隔十六年後,再次相遇了。”雲初說,墨遲看著他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麵具,一張比想象中還要好看的臉出現在他的麵前,卻被額頭上那一塊巴掌大的紅色印記破壞了那份驚豔。
雲初的話說得已經足夠明白,墨遲隻要稍微一想,再聯係自己七歲那年突然高燒昏迷,醒來後忘記了很多事,隻記得山莊裏那段時間一直在找一樣東西,他明白,對方口中的另一個主人公,就是自己。
雲初將這件事說出來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更顯親近了,和心愛之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樣的幸福,他甚至在心裏開始計劃著丟下魔教裏的一切,和墨遲一起歸隱山林,看盡世間最美的山川河流。
隻是他還沒將這個想法告知墨遲,墨遲先一步說了出來。
山門之前,墨遲看著眼前一襲白衣翩然,神情不舍的男人,說:“雲初,等我回來。”
雲初看著他,點了點頭,兩人約定了七日之期,可是沒想到七日的時間一到,雲初等來的,就隻有一片烏壓壓的人。
江湖上叫得出口和叫不出口的名門人士個個手執武器,一臉為正道除害的神情,雙目仇視地看著他。
雲初看見了為首的那個中年男人,那個讓他的過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歲月的罪魁禍首,對方飽經歲月蠶食的五官和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有著幾分相似,也和站在他身旁的男人有著幾分相似。
雲初不相信自己等了墨遲七天,等來的卻是對方的背叛,他質問,和他站在對立麵的男人卻“鏘”的一聲拔出了長劍,鋒利的劍尖直直地指著他,昔日裏總是帶著幾分淺笑和溫柔的臉上此刻一片冷漠,看著他的眼裏沒有一絲溫度。
直到寡不敵眾被逼到後山懸崖邊時,雲初終於死了心,原來對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從始至終,男人想著的,都是怎樣要了他的命。
猩紅溫熱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將綠色的草地腐蝕了一片又一片,雲初看著眼前這群明明怕死怕得不行卻還是滿口仁義道德的正派人士,冰冷的目光像刀子從那一張張令人作嘔的臉上滑過,在看見躲在人群之中目光貪婪地看著他的前任武林盟主時,突然間大笑起來。
“墨煙嵐,你費盡心機,不就是想得到我的心頭血嗎?我告訴你,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一襲白衣早已被鮮血染紅的男人站在懸崖邊,手中緊握著斷裂的玉簫,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他單薄的身子卻不斷地往後退,直到腳下的山石簌簌滾落,他才停下了腳步。
猩紅如血的目光看著人群中的那個偽君子,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說了句旁人聽不懂的話,然後目光落在對方身旁的墨遲身上,眼裏瞬間染上了淚水,神色悲戚又哀怨。
“墨遲,我恨你。”
輕飄飄的話語隨著山澗凜冽的寒風消失在了眾人眼前,單薄消瘦的身影跌入懸崖,魔教教主身死,從此,作惡多端的魔教徹底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