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聽見滄瀾話的墨遲眨了眨眼睛,看向雲初的目光溫柔而沉靜,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問了。”
最近三界之間,突然流傳著一個震驚三界的醜聞,而這個醜聞當中的兩位主人公,正是天界的天帝和妖界的上一任妖皇。
消息最先是從妖界傳出來的,也不知道是誰先開了第一個口,一傳十十傳百,這個消息就像過境的春風一樣,瞬間傳遍了剛剛經曆過一場浩劫的妖界。
而後又很快向外擴散,短短不到三日的時間,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了。
聽說身受重傷的三個長老好不容易醒來聽見這件事後,活生生的又被氣暈了過去,等到醒來之後直接帶著妖殿裏的人殺上了九重天,被北鬥星君和二郎神帶著天兵攔截在了南天門,雙方劍拔弩張,戰爭一觸即發。
魔界重渚正在和重九眉飛色舞的說著這件事,言語之間全是掩蓋不住的暢意和痛快,墨遲和南辭一起進來的時候,男人正和重九嘀咕著要不要再加一把火。
“在聊什麽呢?”墨遲出聲打斷兩人的談話,重渚回頭看見他,直起了身子:“終於來了。”
墨遲和南辭互相對看了一眼,搖頭笑了笑後抬腳走了過去。
“最近三界因為這件事鬧得不太平,尤其是天族和妖界,今早尊上還傳我和重渚過去談話,他應該很快就會猜到我們瞞著他了,墨遲,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在桌邊坐了下來,墨遲抬眸看著眼前的兩人,眉眼溫和:“辛苦二位長老了。”
重渚擺了擺手:“算不得辛苦,不過是當真有些驚訝罷了,你一個人,不動聲色的布了那麽大一個局,要不是後麵南辭和重爾聊天的時候說漏了嘴,我們都不知道原來你的膽子竟然那麽大,之前倒是我們小看你了。”
墨遲抬手摸了摸鼻子沒說話,姑且將對方的話當做對他的誇獎。
“我打算回天界一趟。”等到麵前的三人都沒再說話之後,墨遲突然間開口。
“你這個時候回去,恐怕很危險。”重九擰起了眉頭,一旁的南辭也看著他,神情有些嚴肅。
這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就是因為危險,所以才更要回去。”墨遲神色平靜的開口,給幾分分析其中的利害。
“天界現在因為妖族的事亂成一團,天帝受傷自顧不暇,這個時候的眾神,正是處在群龍無首的時候,而那些被他們隱藏在陰暗角落裏的心思,在沒了顧忌之後,更容易肆意的茁壯生長,不趁機攪上一攪,實在太過便宜那隻狐狸了。”
重渚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你想怎麽攪?”
墨遲看著他微微一笑,漆黑深邃的眸子裏,突然就多了幾分狡黠:“三長老,之前拜托你煉製的香,可有成功?”
重渚聞言眉梢一挑:“我三長老出馬,能有不成功的事?”
“等等,你不會是想?!”
“正是。”墨遲點頭。
早在來魔界之前,他就聽說魔界有一種香,無色無味,能讓聞者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進入製香者製造的夢魘,夢見自己最不願夢見的過去。這種香,三界一根難求,誰都不會想到,平日裏最是吊兒郎當,花孔雀一般的魔界三長老,是三界唯一能製此香的人。而他們更不會想到的是,這香,在與昆侖鏡的靈氣遇上之後,會徹底演化成鏡子的分身。
換句話說,昆侖鏡在誰身上,隻要他沾上此香,那些其他同樣沾上香的人,就會在睡夢中,夢見持有昆侖鏡之人所夢之事。
墨遲想要的,正是香的這一特點。
從決定煉化南辭體內的昆侖鏡送往天帝體內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做這個打算了,他要將天帝的所有罪行,公諸於眾,讓他被三界,口誅筆伐,嚐一嚐,機關算盡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被自己親手毀掉的滋味!
明了他想法的三人全都沉默了,最後,南辭最先開了口:“我不同意,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重渚和重爾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墨遲目光平靜地看著麵前的三人,將他們的表情全都看在眼裏,而後才慢悠悠的開口:“可是,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不可能,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南辭有些焦躁的起身來在大廳來回走了兩步,而後抬頭看著麵前的男人,再一次開口道:“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男人冒這個險,決不能!
重九和重渚也跟著點頭。
重渚:“不一定要你親自回去,我可以找到我們安插在天界的人,讓他們潛入天帝和眾神的寢殿,將這香偷偷投入他們的寢宮,就可以了對不對?”
墨遲搖了搖頭:“你們安插的人,在九重天隨便走一走還行,但是要想進到天帝的寢宮,卻是難。”
“那我呢?”南辭突然開口,“我曾經是天上的蒼梧神君,我可以進。”
他話音一落,墨遲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南辭,你也說那是曾經,你莫不是忘了,你從誅仙台跳下來,仙骨早就毀了。”
南辭:“……”
墨遲微微收斂了臉上的笑,正色道:“所以這件事情,必須由我親自去做。”
“況且,”他話音一轉,道:“也不見得此行會有多危險,就如我說的一般,如今天帝重傷,九重天群龍無首,這個時候想要做點什麽,實在太方便不過了。”
三人已經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回旋的餘地,隻能各自沉著臉色一言不發,大廳裏的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沉重。
“重渚,你煉製的香在何處?勞煩你把它給我吧。”沉默之中,墨遲開口,看著重渚的目光溫和深沉,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和不容拒絕的堅定。
重渚看著他張了張嘴,最後隻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那香煉成之後還要丹爐待足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最遲明早。”
“好,那我明日再來尋你。”墨遲說完這句話後就準備起身離開。
臨走前,一直沒開口的重九突然叫住了他:“墨遲,這件事,真的不能告訴尊上嗎?”
墨遲背對著男人沒有回頭,聞言輕輕勾了勾唇角,低沉磁性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不了,左右也不過是一點小事,告訴他也隻是讓他徒增擔憂。”
男人玄色的衣擺消失在門外,重九看著對方消失得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怎麽可能,隻是小事呢……”
重渚看著對方臉上莫名悲戚的神色,隻覺得心裏一陣難受,就好像積壓了一塊巨石一樣,壓得他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想到此刻躺在丹爐裏的東西,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翌日,天熹微。
燭火靜燃的寢殿裏,躺在床鋪裏側的重渚突然睜開了眼睛,一旁的重九抱著他睡得正香。
頭頂的床幔細長的流蘇無風自動,男人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後輕輕將重九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移開,然後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密室裏,黑金色的爐鼎紅光大盛,緊緊蓋著的蓋子有了鬆動的痕跡,靈氣四處流竄,一旁角落裏的櫃子和書架都沒能幸免,裝有各種藥材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
重渚來的時候,裏麵就像是大風過境一般。
男人擰著眉頭飛身上前,身形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手中的結界和咒術一個接著一個的打在爐鼎上,片刻之後,躁動的靈氣終於逐漸回歸平靜。
重渚站在爐鼎前,衣袍拂過,蓋子緩緩朝一旁移開,而後他五指彎曲成爪猛然用力,裏麵的東西“咻”的一下就飛了出來,然後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掌心裏的香在晃動的燭火下泛著幽藍的光澤,其中好像還隱隱有著紅色的光芒閃過,通體圓潤細長,帶著一種質樸的神秘。
成了……
重渚看著手中的東西,提著的心終於放回了原地忍不住彎了彎唇角。然而下一刻,他倏地轉頭,淩厲帶著殺氣的目光直直看向密室入口,那裏空無一人。
“誰在那裏?!滾出來!”冰冷的聲音裹挾著靈氣直直地朝著那處攻擊而去。
兩道靈力相碰撞,密室裏發出了一聲爆炸的悶響,整個地麵都微微顫抖。
重渚身子極速後退,緊繃的臉神情嚴肅,他目光死死地盯著入口的方向,腦海裏的警報被徹底拉響。
飛揚的塵埃過後,一抹白色頎長的身影緩緩出現,重渚不敢有一點大意,負在身後的手掌心靈氣翻滾。
塵埃徹底散去,男人卻在看清來人的長相時,徹底愣住了。
“尊上?!!”
來人一襲白衣,墨色的長發被一頂白玉冠高高束起,眉眼清冷鋒利,帶著數九寒冬裏的冰冷。
“重渚。”對方走到他麵前,薄唇輕起,凜冽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重渚心裏震驚無比,他怎麽也想不到為什麽男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右手中的香被緊緊握在手心負在身後,他低著頭跪下行禮。
“屬下閑來無事搗鼓些小玩意兒,不曾想會驚擾到尊上,還請尊上恕罪!”
他的聲音裏帶著害怕事情暴露的驚恐。
雲初沒有說話,目光淡淡的看向他的身後。
重渚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
雲初:“東西給我。”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猛然一怔。
“屬下聽不懂尊上的話。”
雲初看著他,密室裏空氣壓抑。男人抬腳緩緩朝他走去,白色的鞋踩在黑色的地麵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了重渚的心尖上一樣。
重渚心髒都忍不住抖了抖,額頭上的汗水一下就流了下來。
“別讓本尊重複第二遍。”冰冷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重渚的耳膜和靈魂,他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不按照對方的要求來做,男人下一秒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心裏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最後重渚還是屈服於對死亡的恐懼,緩緩的將躲在身後的右手拿了出來。
雲初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東西上,眸色暗沉。
重渚手中的香下一秒就出現在了對方手裏,密室裏的溫度冷得仿佛要結冰,他低著頭,身子微微發抖。
“你們好本事,竟敢瞞著本尊。”
還是敗露了……
“尊上……”
“重渚,你們是不是以為,本尊真的不會殺了你們,嗯?”雲初的聲音裏帶著毫不遮掩的殺氣。
重渚低著頭咬著牙,許久後才道:“屬下知錯……”
雲初站在男人麵前,垂著眸,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地上的人,許久之後,冷哼了一聲。
“墨遲都同你們計劃了什麽,從一開始,一字不漏的,全都說出來。”
重渚抬頭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麵前的人,掙紮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選擇全盤托出。
在知曉計劃的全部經過之後,雲初的臉色已經冷得能凝結出一層厚厚的冰霜,周身殺氣和怒火交織翻騰,衣擺無風自動。
“真是好計劃……”
男人怒極反笑,語氣森寒蝕骨。
雲初現在恨不得回到寢宮抓著**男人的衣領質問他為什麽要瞞著自己,如若不是他陰差陽錯之下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是不是就要瞞著他一輩子?!
“尊上……滄……墨遲也是為了您好……”
雲初冷笑了一聲。
為他好?好一個為了他好!
狂風平地而起,重渚下意識地抬手遮住臉,等到所有動靜都消失之後,他放下袖子,密室裏,已經沒有了對方的身影。
一直隱瞞著的事情敗露,重渚擔心雲初一怒之下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為,沒有片刻猶豫的去找了重九。
還在睡夢中突然被搖醒的重九在聽說這件事之後,立馬就清醒了,兩人去找了重爾和南辭。
等到他們一行人浩浩****的來到雲初的宮殿之後,偌大的宮殿一片寂靜無聲,一個人影都沒有。
“怎麽回事?”重渚皺緊了眉頭。
重爾:“寢殿那邊有結界,過去看看。”
其餘眾人點頭,等到他們來到雲初寢宮外,看著麵前牢不可破的結界時,所有人都怔住了。
這個手法,他們太過熟悉,除了他們的尊上,沒有別人有這樣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