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這是重渚在看見結界時腦海裏的第一反應。

一旁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宮殿都抖了三抖,結界像是被人從裏麵攻擊一般,產生了劇烈的波動。

寢殿的大門被人打開,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從裏麵衝了出來,神色難看至極,正是墨遲!

男人冰冷的目光掃了他們一眼,手上的動作不停,磅礴的靈力一下接著一下的往結界上扔,眨眼又被瞬間吞噬。

“愣著做什麽?快幫我!”墨遲咬著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重渚等人聽見他的聲音回過神來,立馬加入了破結界的行動當中。

牢不可破的結界在眾人連環的攻擊下,終於有了破裂的趨勢,在墨遲硬生生被逼出一口心頭血,強行給出最後一擊之後,結界應聲而碎。

男人高大的身子晃了晃,被南辭飛身上前接住。

墨遲無力地靠在對方懷裏,臉色慘白,抓著人的手力道打得卻仿佛要將對方的手骨捏碎。

“雲初呢?”

南辭抿著唇不語,抬頭看著一旁的重渚。

重渚看著他那副陰沉得快要吃人的神情,心裏的愧疚和自責幾乎要鋪天蓋地的將他淹沒。

“對不起……”

墨遲聽著他的道歉,狠狠地閉上了眼睛,呼吸微微顫抖。

他早該想到的!

昨日他回去之後就發現雲初的情緒有些不對,他還以為是對方處理公務太累了就沒有多想,結果一覺醒來,半身仙力都被抽走了,連著之前對方給他的那一滴精血。

事情到了現在,他還有什麽明白不過來的,雲初肯定聽見了昨日他們的談話,自己去九重天了!

“香呢?!你製作的香呢?!”墨遲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目光灼灼地看著重渚。

重渚:“被尊上……拿走了……”

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掐滅,墨遲眼前【鬼姐姐鬼故事】|guiJJ.|一片發黑。

“墨遲!”南辭扶住了他下滑的身子,神情滿是擔憂。

“我沒事。”男人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揮開南辭的手,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寢殿,而後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重爾上前一步攔住了他:“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帶他回來。”墨遲黑黝黝的目光深不見底的看著他,“重爾,你讓開。”

重爾:“你不能這麽衝動,等我們商議出解決的辦法……”

“辦法?”墨遲毫不留情地開口打斷他,聲音冰冷如霜,“等到那個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讓開!”抬手揮開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墨遲強行催動剩下的靈力,身影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速度快得眾人阻攔不及。

“我們現在怎麽辦?”重渚已經快哭了。

重九沉著臉,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看著麵前的人,聲音異常冷靜:“重爾,你現在去找緋煙,讓她集結魔界的全部軍隊,隨時待命攻上天界,重渚,你去想辦法聯係天界的眼線,讓他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尊上!”

“我知道了,我即刻就去。”重渚紅著眼睛咬了咬牙,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了。

“南辭,拜托你去找大長老,請他到議事廳,就說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南辭點了點頭:“好。”

眾人兵分幾路,魔界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沉重起來。

另一邊,趕往九重天的墨遲一路火急火燎的來到天帝的寢宮前,卻被守在門口的司命攔住了。

“滄瀾神君突然造訪,不知有何事?”一身素白衣裳的司命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男人,神色恭敬,擋在門前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退讓。

墨遲看著他,餘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身後緊閉的房門,盡管心裏已經著急宛如熱鍋上的螞蟻,麵上卻是一點神色不顯:“本君甫一出關就聽聞天帝受傷一事,心中甚是掛念,故特意前來探望,不知天帝的傷勢如何?”

司命:“天帝身上的傷已無礙,醫官說隻需好好靜養便可,勞煩神君惦記了。”

墨遲勾著唇角笑得淡然:“如此,本君也就放心了,那本君就不打擾天帝休息了,煩請司命好好照看。”

“神君客氣了。此乃小仙份內之事。”

墨遲眯著眼睛看著他眉眼低垂的模樣,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也不多做停留。

司命抬起頭看著對方離去的方向,麵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轉身推開身後的門走了進去。

華麗的寢殿裏,青煙繚繞,空氣中彌漫著絲絲詭異的清香,層層疊疊的紗幔之後,一抹頎長的身影坐在床沿之上,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在聽見司命開門進來後,紗幔後的男人發出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司命低著頭快步上前跪在了床前,等待著上方男人發話。

“可是滄瀾神君?”

“回天帝,正是。”

白色的紗幔無風自動,起起落落間,隱約露出了其後遮掩的人。

對方臉色青白,一頭長可及地的頭發隨意的披散在身側,原本烏黑又亮麗的發絲此刻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枯草一樣,沒有一絲生命力。那雙昔總是悲天憫人的眸子再不複昔日的光彩,陰鷙得就像是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

任誰此刻看見男人,都不敢相信麵前的人是曾經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

天帝冷哼一聲,聲音裏滿是森然的寒氣:“他來做什麽?”

“說是關心您的傷勢。”

“嗬!”一聲冷笑,男人閉上了眼睛。

心脈之中壓製的神力再一次暴漲,上一刻還仙氣繚繞的寢殿下一秒就邪氣遍布,房間裏的一切都被摧毀殆盡,跪在地上的司命一個躲閃不急,身子被彈出去好遠,重重地砸在了雪白的牆壁上,然後又跌落下來。

他偏著頭嘔出一口鮮血,卻是一聲不哼,沒有片刻遲疑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飛身上前來到失控的男人跟前,雙手熟練而快速的結印,一道接著一道的靜心咒打在對方身上,試圖強行穩住對方的心魂。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自從天帝從妖界回來後,整個人突然性情大變,就好像中了邪一樣,身上的靈力忽強忽弱,還會突然間就暴走,失控的時候,雙眼充血通紅,像是要殺人一般。

司命第一次見到對方失控的模樣,用手中的本命武器化作神力,強行喚醒了對方的神智,他清楚的意識到,天帝已經有了心魔,如果再不加以控製,隻會走火入魔,淪為墮仙。

從昏迷當中清醒過來的天帝在聽見司命的話後,第一時間不是想辦法祛除自己的心魔,而是讓他替自己保守秘密。

天帝心知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妖界那一場刺殺開始,他現在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陷入深深的夢魘之中無法掙脫,隕落的父神,暴斃的妖皇,還有那些葬身在他手中的無數生靈,都在他的夢境之中化作了一隻隻可怖的惡鬼,張牙舞爪的向他索命。

這個夢魘一日又一日的折磨著他讓他無法解脫,在找到解決的方法之前,除了躲起來,他別無他法。

好不容易將心魔重新壓製回去,兩人皆是去了半條命。

天地撐著虛脫無力的身子,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司命,蒼白的唇角上揚,那雙滿是戾氣的眼裏,深不見底的黑。

“司命,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司命搖頭:“能為天帝分憂,是小仙的榮幸。”

聽見他回答的天帝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配著他青白的臉色,越發的詭異。

“本君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

司命低垂著頭不說話,天帝踉蹌著起身來到他的跟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

這邊上演著一出君臣之情,另一邊,墨遲出了天帝的宮殿之後就沒有片刻猶豫地回了滄瀾殿,在路過南天門的時候,看見了對峙的妖族和天界的將士。

他無心關心雙方的對陣,匆匆走過,自然,也錯過了隱藏在天兵天將其中的一抹身影。

滄瀾殿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一點變化,墨遲離開之前設下的結界也沒有人動過,那就說明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人來過這裏。

抬手將結界撤去的墨遲說不清楚心底是失落多一點還是慶幸多一點,隻要他一刻沒有聽聞有關雲初的消息,就能確定雲初還是安全的。

我還有時間,墨遲想。

“你不應該瞞著他的。”識海裏的滄瀾突然間開口。

墨遲站在書房裏,看著庭院中開得茂盛的桃花,沒有說話。

滄瀾等不到他的回答,隻能長長歎息一聲,下一秒,人突然就出現在了墨遲身邊。

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動作一致地看著院中的桃樹,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我隻是,害怕他有危險。”

許久之後,墨遲才開口道。

滄瀾:“經曆過那麽多世,你卻還是不明白。”

墨遲收回目光看著他:“我該明白什麽?”

“我和雲初十世的悲劇,看似是因為天道的阻攔,實際上,更多的原因,卻是在我身上。”

“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每一世的不得善終,都是因為誤會。”

墨遲皺了皺眉頭沒說話,隻聽得男人繼續道。

“各種各樣的誤會,我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總是想著自己一個人抗下所有,就是對對方好,但是卻從來沒想過,我做的一切,是不是雲初想要的。”

“愛情,是相互的,”滄瀾看著漫天飛舞的花瓣,聲音空靈,“沒有誰能否認我和你,對雲初的感情,但是同樣的,我和你,也不能否認雲初對我們兩人的愛……無論是輪回前的雲初,還是輪回後的雲初。”

“你到底想說什麽?”墨遲看著他,心裏隱隱約約明白自己犯了一個什麽樣的錯誤。男人好看的眉頭緊緊的擰作了一塊兒,神情微冷。

滄瀾毫不在意的勾著唇角笑了笑:“我想說,雲初從來都不是一個隻會依附著別人生存的菟絲花,相比於被我和你護在身後,他其實更想要的,是能夠和心愛的人一起並肩作戰。”

“墨遲,善意的謊言有時候也許是好事,可它終歸還是謊言,也會有戳破的一天……更何況,對方,並不需要這個謊言。”滄瀾回頭,目光嚴肅地看著麵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嗎?

滄瀾走後的很長一段世界裏,墨遲保持著之前的動作一動不動,他在心裏問自己:我明白嗎?

明白的,怎麽會不明白呢?男人心裏有些苦澀,他知道他的雲初不喜歡他這樣,可是他控製不住自己。保護雲初,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

他不願意看著對方受到傷害,哪怕隻是一點。

心裏想著前九世的過往種種,原世和現世一起交織,墨遲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想,他好像真的又犯了一個和滄瀾一樣的錯誤。

如果,沒有前世的那些記憶,也沒有滄瀾,他和雲初的結局,隻會和前世一樣……

心裏從來沒有哪一刻有過這樣清晰的認知,墨遲看著庭院中靜悄悄的桃樹,緩緩吐出了一口沉重的呼吸。

他想,他要找到雲初,然後和對方解釋清楚一切。

隻是讓墨遲還沒想好他要怎麽找人,對方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寢殿的窗戶“吱呀”一聲被輕輕打開,細小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也被無限的擴大,聲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後又斷斷續續的響起。

背對著窗戶躺在**的男人聽著那道聲音,心裏一陣無奈。

近千年的時光,好像並沒有讓他的小桃樹得到多大的成長,在某些方麵,還是一如既往的……蠢笨。

連偷偷潛入別人的房間都不會。

一抹黑影從窗戶“嗖”的一聲躥了進來,然後鬼鬼祟祟地朝著床鋪靠近,對方刻意斂去了氣息,卻沒想到屋裏竟然有人,一個愣怔之後才想著要施法。

牆角的燭台瞬間亮了起來,整個寢殿瞬間被照亮,來人那雙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陣驚訝,再次向**看去的時候,哪裏還有人。

意識到行蹤暴露,男人轉身就想跑,一回頭卻撞進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而後,就是熟悉帶笑的聲音:“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