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辭說完之後,就靜靜地看著墨遲,兩人四目相對,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安靜下來,最後,還是墨遲先笑了一聲,聲音裏帶著隻有兩人才懂的深意,說:“你果然懂我。”
南辭看著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雪山之巔的府邸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猛烈的火焰幾乎要染紅了半邊天,遠在城裏的百姓看見了突然燃了起來的大火,都在猜測是不是天上的神仙發怒了,才降下了天火,有不少膽小的婦人已經朝著山頭的方向跪了下來猛個勁的磕頭,嘴裏念念有詞,說著一些讓玉皇大帝佛祖保佑的話。
北鬥星君和二郎神在千裏眼和順風耳的領路下來到雪山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眼前被燒得隻剩斷壁殘垣的府邸,和不遠處靠在巨石旁一身是血的男人。
“滄瀾神君?!”北鬥星君瞪大了眼睛,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一旁的二郎神聽見了他的聲音,跟著人的目光朝男人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生死不明的男人像是被驚擾了一般,身子微微動了動,然後抬起頭朝著兩人看了過去。
北鬥星君已經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快步上前,二郎神緊跟其後,最後麵的千裏眼和順風耳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保持著站在原地的動作一動不動,在他們兩人的身後,是手握武器隨時等待命令的天兵天將,白花花的一大片直晃人眼。
墨遲靠背靠在堅硬的巨石上,漆黑深邃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從那人兵將的身上滑過。
“滄瀾神君,你受傷了,是誰傷了你?”北鬥星君已經來到了墨遲跟前,他看著男人身上猙獰得深可見骨,血流不止的傷口,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
哪怕千年前單槍匹馬和魔君對上的時候,男人也未曾如此的狼狽,到底是誰,竟然有這能耐,傷人至此。
北鬥星君心裏暗暗心驚,手上給人療傷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猶豫。
傷口終於止住了血,墨遲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抬頭看著對方,蒼白如紙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多謝北鬥星君。”
北鬥星君見他站都站不穩了,上前一步扶住了人的身子:“你我是同僚,何須言謝?”
墨遲笑了笑沒說話,抬眼看著一旁未發一言的二郎神:“二郎仙君。”
“滄瀾神君。”二郎神三隻眼睛,目光淡淡的看著墨遲,拱起雙手微微低頭向人行了一禮後才抬起頭,目光掃視了周圍的殘墟一眼,這才道:“敢問這裏是發生了何事,神君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這裏又為何會是現在這番模樣?”
墨遲迎著他帶著試探和警惕的目光,像是不曾發覺一般,勾著蒼白的唇角笑了笑,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天兵天將:“仙君何須多問,你帶著眾天兵和北鬥星君來此,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二郎神見他四兩撥千斤的講話題轉開,眼神微沉,北鬥星君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略微僵硬的氣氛,開口道:“千裏眼和順風耳察覺到了這裏有魔族的氣息,天帝特意派我等下界查看……”
“那可真巧,本君也是察覺到了這裏的異動匆匆趕來,還抓到了一人。”墨遲開口道,他沒有說抓到了誰,北鬥星君和二郎神相互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驚訝。
最後還是北鬥神君看著墨遲試探性的開口:“敢問神君,您抓到的是誰?”
墨遲揚著唇角,低沉磁性的聲音拖長了之後的帶著一股子慵懶不著調的氣息,慢悠悠的一字一句道:“蒼梧神君。”
這下,北鬥星君和二郎神眼裏的驚訝再也壓不住了。墨遲眯著眼睛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像是看見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直到欣賞夠了之後他才開口,俊美的臉上神情帶著不解:“怎麽?難道本君理解錯了,你們下界不是為了捉拿他的?”
“這倒也不是……”北鬥星君語氣帶著遲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墨遲看著他,麵上神色不顯,心裏卻是冷笑了一聲,任他們兩人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奉命前來捉拿的兩人,其中一個竟然將另一個抓了起來。
明明下界之前天帝層私底下偷偷召見了他和二郎仙君,說蒼梧神君帶著昆侖鏡與滄瀾神君叛出天界,讓他們即刻將人抓捕回天庭,如有反抗,必要之時可以直接將其擊殺,怎麽到了現在……
北鬥星君低頭沉思,等到抬眼的時候,迎上的就是墨遲那一雙漆黑如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男人心裏“咯噔”一聲,臉上滑過一抹慌亂,隨即又變得神色如常。
“天帝的確是讓我和二郎仙君下界捉拿蒼梧神君……”
“但是沒想到滄瀾神君竟然先我們一步出手,倒是免了我和北鬥星君的麻煩。”北鬥星君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二郎神就已經搶先開口,他微微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隔在了墨遲和北鬥星君中間,看著墨遲道:“不知道南……蒼梧神君現在何處?”
墨遲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寬大的衣袖一揮,一道金光閃過之後,被捆仙鎖縛住的南辭就狼狽的滾了出來,他也是一身的傷,看起來竟然比墨遲還要嚴重幾分,躺在地上雙眼緊閉不知生死。
“本君正想代他回天庭交與天帝發落,沒想到會遇上你們,正好,本君就同你們一道回去吧。”
人都已經這樣說了,北鬥星君和二郎神也找不到推辭的話,隻能帶著兩人和身後的天兵天將打道回府。
仙氣繚繞的淩霄殿上,除了龍椅上倚著腦袋閉目養神的天帝外空無一人。在察覺到遠遠的有人從南天門朝著這邊過來後,男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不過須臾,大殿外的司命就匆匆走了進來。
“啟稟天帝,北鬥星君和二郎仙君已回,正在殿外等候。”
天帝緩緩的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那雙悲天憫人的眸子裏滑過一抹神色,沉聲開口:“讓他們叫進來。”
看見兩人遠遠的走過來,天帝麵無表情地看著底下的兩人。
“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等待兩人行完禮之後,天帝才聲音平靜的開口。
“這……”北鬥星君猶豫了一瞬,還是將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在得知墨遲竟然毀了雲初在人間的府邸,還親手抓了南辭的時候,他放在扶手上寬大衣袖下的手緊了緊。
“你說,蒼滄瀾神君用捆仙鎖抓了蒼梧神君,還受了嚴重的傷?”天帝等到北鬥星君說完之後開口問道。
“回天帝,的確如此。”
“他們兩人現在何處?”
“蒼梧神君已經被押入天牢,至於滄瀾神君,小仙見他傷勢過重,便讓他先回了滄瀾殿。”
天帝聽著北鬥星君的話,眸色逐漸深沉,他許久沒有說話,直到下麵的兩人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他這才斂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又是那一副心係蒼生悲天憫人的模樣。
“行了,今日之事,辛苦兩位仙君了,沒什麽事你們先回去吧。”
“遵命。”
等到北鬥星君和二郎神轉身離開後,天帝看著大殿外的方向,沉默了一瞬,而後轉身,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天牢裏,一身是血的南辭靠在角落,仰著頭,目光看向未知的虛空,神情平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察覺到空氣中的波動時,男人眼珠微動,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人,眼底沒有任何的驚訝。
看守天牢的士兵還在盡職盡責的守在牢房外,對牢房裏多出來的一個人毫無所覺。
換了一身常服的天帝身上少了些許上位者的氣息,但是同時,也少了那份三界之主該有的仁慈悲憫。
南辭看著他居高臨下朝自己投過來的目光,毫無畏懼的勾著唇角笑了笑,掙紮著渾身是血的身子跪在了男人麵前:“南辭,見過天帝。”
“蒼梧神君這一禮,本君不敢受啊。”天帝看著低頭不語的男人,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南辭沒有說話,昏暗的牢房裏氣氛一片沉默。
“本君聽說,是滄瀾神君抓的你?”
南辭:“是。”
“這可奇怪了,”天帝像是不解道,“先前本君感應到你體內的昆侖鏡被毀,按理說墨遲和你應該都恢複了記憶,你們兩人應該聯手對付本君才是,為何,卻是墨遲將你抓了回來?”
南辭沒有抬頭,隻是道:“小仙不知。”
“不知?”天帝微微側頭看著他,口中玩味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看著人的目光已經變得陰鷙。
他緩緩上前,南辭低著頭,隻能看見那雙繡著祥雲的鞋子,和潔白不染纖塵的衣擺。
下巴被人狠狠捏住,南辭吃痛皺起了眉頭,澄淨的眸子裏倒映著天帝微微扭曲的臉。
“南辭可是恢複記憶了?”
“是。”
“那可有怪本君?”
“並無。”
天帝聽見他的回答,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而後鬆開了手,失去力道支撐的南辭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口是心非的人,本君最是厭惡。”
南辭躺在地上,勾了勾唇角沒說話。
天帝被他那無所謂的笑容刺了一下,心裏無端的升起一股殺意,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平息了下去,眼裏多了幾分算計。
“既然滄瀾神君將你抓了回來,那你就好好呆在這裏吧,這裏的環境雖然差了一點,卻也不失為一個養傷的好地方。”天帝說完這句話後,甩手轉身離開,就像來時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
南辭一直保持著躺在地上的姿勢一動不動,直到確定對方已經走遠不會回來之後,他才掙紮著從地上坐了起來,低頭看著身上金光隱隱浮動的捆仙鎖,眼神裏滿是譏諷和冷意。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讓我出去了。”
平靜得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在安靜的牢房裏響起,隨即,另外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道:“他這個人,絕對不會允許身邊有一點威脅存在,試探過你,接下來,就是我了。”
南辭垂著頭,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你有幾分把握?”
“三分。”慵懶的語氣。
南辭:“……”
“三分足矣,隻要他心存一分猜忌,我就能讓這三分,變成十分。”
正如墨遲猜測的那般一樣,回了寢宮的天帝在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天庭的醫官和司命來到了滄瀾殿。
偌大的宮殿竟然沒幾個仙娥,處處透著冷清。
天帝看著眼前處處透著精致的宮殿,眸底深處滑過一抹厭惡,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開門的仙娥在看見來人是天帝之後,急忙跪了下去低頭行禮,天帝帶著身後的人走了進去。
去往寢殿的路上,要經過花園,在看見花園裏那棵花開得繁盛的桃樹時,目光微微停留了一瞬。
還沒走到墨遲的寢宮外,他就聽見了裏麵傳來的壓抑的咳嗽聲。
小仙娥推開門,天帝抬腳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穿著一身褻衣半靠在床頭的男人。
墨遲臉色蒼白,隱隱有些發青,唇瓣更是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暈過去,在聽見聲音抬起頭看見天帝來了之後,作勢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墨遲……”
“行了行了,”天帝快步上前攔下了他的動作,皺著眉頭故作生氣道,“都傷成這樣了就躺在**好好休息,還計較那些虛禮做甚。”
墨遲順著他的力道重新躺了會去,聞言勾著蒼白的唇角:“禮不可廢。”
天帝沒說話,隻是站到一旁讓醫官上前替他診斷。
男人一頭青絲未挽,就這麽披散在肩頭,五官俊美,輪廓分明,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像極了凡間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俊美病書生。
在看見對方這番模樣時,天帝心裏頭是有些驚訝的,他沒想到北鬥星君口中的重傷,竟然是真的重。
想起天牢裏關著的人,天帝負在身後的手手指微微動了動,悲天憫人的目光落在**人的身上,眉宇之間帶著幾分擔憂。
等到醫官把脈的手從墨遲的手上移開後,天帝立馬開口問道:“如何?滄瀾神君的傷,嚴重嗎?”
醫官拱手行禮:“稟天帝,神君福澤深厚,傷勢雖重,幸得未傷及根基,隻需要好好調養一陣,多吸納天地靈氣即可。”
天帝聞言,仿佛鬆了口氣,眉宇間的溝壑都淺了不少,他擺了擺手,讓司命送醫官出去。
醫官留下些丹藥後便轉身離開了,守在寢殿裏的仙娥也都識趣的退了下去,還關上了門,靜靜地守在了寢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