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皮魔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血紅的臉上表情都有片刻的愣怔,而後緩緩眯起了眼睛,一副來了興趣的樣子:“哦,為什麽?”

想他從修煉成型的那天起,哪個前來降伏他的修士不是被他的樣子嚇得屁滾尿流的,再不然就是還沒過幾招就變成了自己的養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大膽,在自己麵前說他很失望。

墨遲聽見他的話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他抬起頭來看向麵前的剝皮魔,突然間揚起唇角笑得燦爛。

男人五官深邃俊美,麵部線條清晰分明,一身火紅色的長袍,這一笑,天地都陡然失去了幾分顏色,剝皮魔看得呆了呆,等回過神來後整個人都變得興奮至極。

妙!簡直太妙!這張人皮他太滿意了!

墨遲看著他突然變得興奮的神情,沒錯過他血紅眼裏的驚豔和貪婪。

男人神情微冷,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下去。

“你長得醜,倒是想得很美!”墨遲譏諷的開口,看著對方臉上僵硬的笑容,神情譏誚:“躲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修煉了幾百年也隻修煉成這副鬼樣,我要是你,早都一頭撞死在石壁上一了百了了,省得惡心別人。”

一直站在墨遲身後的雲初聽著男人挖苦嘲諷的話語,沒忍住輕笑出聲,呆在師兄身邊那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家師兄嘴竟然那麽毒。

對麵的剝皮魔瞬間變了臉色,而後暴怒,身上的那些人臉在感受到他的怒火後,神情變得越發猙獰了,慘叫聲霎時間就充滿了整個山洞。

“你小子找死!”剝皮魔咬牙說了這幾個字之後,五指彎曲成利爪,指間怨氣繚繞,朝墨遲和雲初一下就攻了過去。

墨遲冷笑一聲,一手赤火劍一手飛快掐訣,火紅色的陣法瞬間形成,然後裹挾著純粹的靈力直直迎了上去。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三人上方有石塊不斷下落,雲初飛身閃到一旁,替墨遲擋開了朝著他砸下來的石頭,清俊的臉上神情嚴肅:“師兄,我來幫你!”

靈力爆炸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山洞裏一時間天昏地暗,剝皮魔在被雲初一劍刺中手臂之後身形猛然後退,看著少年煞氣騰騰的臉和眼中一時隱時現的緋紅,眼裏閃過一抹驚詫,而後笑得玩味。

他抬手扔下一個雷訣,然後身形瞬間在原地消失,等到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掛在了洞穴的石壁上,像一隻壁虎一樣。

墨遲眼尖地發現了對方身後有著一根手腕粗細的血藤,從石壁裏直接破石而出,像一根導管一樣插在了對方的後背在給人源源不斷的輸送養料。

而於此同時,那些他之前和雲初合力在對方身上留下的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剝皮魔居高臨下的看著底下的師兄弟兩人,而後目光落在雲初身上。

“修煉魔族禁術的正派人士,可真有趣。”

雲初倏地變了臉色,聲音陰沉冰冷,帶著殺意:“閉嘴!”

剝皮魔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他臉上的表情,眼裏滿是玩味:“惱羞成怒了?小孩兒,你和我是一類人,為什麽要和那些虛偽的正派人士在一起呢?”

“我都說了,讓你閉嘴。”陰沉沉的聲音一字一句的響起,帶著冰碴和殺意,雲初抬頭,清亮的眸子裏緋色流轉,看著剝皮魔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一樣。手中的長劍感受到主人的殺氣,發出陣陣低鳴。

一切都好像快得不曾發生過一般,墨遲看著周身魔氣纏繞的少年飛身上前,然後在剝皮魔驚恐的目光裏,一劍刺入了他的心髒,然後毫不猶豫地挑劍而出。

“撲哧”一聲輕響,溫熱腥臭的鮮血濺了少年一臉,而後那顆鮮紅還在跳動的心髒,就這麽被掛在了雪白的劍尖上。

剝皮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宛如地獄深處爬出來的魔鬼,距離死亡如此之近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恐懼。

雲初那雙緋色詭異的瞳孔靜靜地注視著他,而後在他驚恐萬分的目光中輕輕勾了勾唇角,“哢擦”一聲細響,剝皮魔僵硬地低頭,就看見自己身後的血藤已經被他單手折斷,紅黑色的怨氣像是撕咬食物的野獸一般不知疲倦地纏繞著他的手,試圖侵蝕麵前的少年,卻反被對方毫不留情的吸收。

“你……你……”剝皮魔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原以為對方隻不過是兩個外強中幹的紙老虎,卻沒想到一個賽一個的凶殘。

躲躲藏藏幾百年,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謀劃了這麽久眼看著大計將成卻功虧一簣,剝皮魔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

本來就是因為修為低下才躲在背後指使那些蠢笨的下屬替自己賣命,現在好了,他就不該貪圖那隻小妖說的兩人皮囊上乘,靈力充沛能讓他修為更上一層樓。

雲初雙眼冰冷無情地看著他,聲音低沉喑啞:“我說過,讓你閉嘴。”

體內的生命在極速流失,失去支撐的剝皮魔從半空重重砸在了地上,雲初的身影緩緩從空中下來,站在了他的麵前。

墨遲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地上的剝皮魔雙手抓著地往前爬,試圖遠離麵前的魔鬼,雲初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做無畏的掙紮,地上不多時就有了一灘殷紅的痕跡。

墨遲上前看著已經必死無疑的剝皮魔,心裏有些感慨,他實在沒想到他們花了三年找的,竟然是這麽一個隻會躲在背後虛張聲勢的老鼠。

雲初背對著墨遲聽見對方靠近的腳步聲雖然臉上還是那副表情,身子卻早已僵硬無比。

剝皮魔翻身淦,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見了他提著劍的手在發抖,他渙散的目光上移,看見了雲初眼底的害怕和不安。

眼珠往一旁一身紅衣的男人身上轉了轉,他瞬間明白過來,嘶啞的笑聲響徹山洞。

剝皮魔神色怨恨地看著麵前的少年:“你師兄還不知道你修習禁術的事吧,你說,他要是知道他用生命護著的師弟竟然和魔族有勾結,會怎麽對你呢?哈哈哈哈……呃!”

癲狂慎人的笑聲還沒笑完就戛然而止,雲初看著身首分家的剝皮魔,對方的頭顱咕嚕嚕在地上滾了一圈,而後血紅的雙眼瞪大了,不甘而又怨恨地看著他們這邊。

少年呆滯僵硬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機械地回頭,看著身後將赤火劍收回去麵無表情的男人,張了張嘴,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墨遲將赤火劍收回去目光冷冷地掃了一眼,低沉好聽的聲音裏滿是厭惡:“死了還那麽多的話。”

雲初呆呆地看著墨遲,墨遲抬頭看了他一樣,又看見少年惶恐不安的樣子了,他心裏微微歎了口氣,忍不住想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才會讓雲初這麽害怕自己。

“走吧,事情解決了,我們回去吧。”

雲初僵硬地點了點頭,而後默默地跟在了對方身後。

兩人沿著來時的路一路往前走,光線昏暗的山洞裏氣氛一時間有些安靜,雲初抬頭看著麵前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師兄,你不生我氣嗎?”

墨遲腳上的步子微微停了一瞬,雲初一顆心陡然沉了下去。

“生氣。”

少年眼底的最後一點希冀一下就消失了一個幹淨,然而又聽到墨遲道:“所以出去之後,你最好好好考慮一下要怎麽和我解釋。”

雲初:“對不起……”

輕不可聞的歎息聲在安靜的山洞裏輕輕響起,墨遲反手握住少年冰涼的手:“走吧。”

山洞外光線明亮刺眼,殺了剝皮魔之後的怨氣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陽光柔柔地灑在兩人身上,帶著溫暖的溫度。

雲初眯了眯眼睛,明明才過去沒多久,他卻突然有了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墨遲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長劍上,眉頭挑了挑:“你打算把它帶著?”

雲初聽著他的話有些不解,等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在看見還在串在劍上的剝皮魔的心時,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他甩了甩,發現竟然沒甩掉。

雲初:“……”

墨遲:“等等,裏麵好像有東西。”

就在雲初準備掐訣的時候,墨遲突然出聲,雲初停下了動作,墨遲蹲了下來,目光看著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想了想,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一雙手套,戴上之後輕輕碰了碰。

通紅的心髒早已石化,墨遲將他那在手心,看著裏麵隱隱浮動的光芒,微微用力,“哢擦”一聲輕響,裏麵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墨遲看著那藥丸大小的紅色珠子,神色逐漸變得驚詫,微微瞪大的眼裏還有著驚喜。

他突然間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醫書上記載的東西。

“師兄……”雲初看著他一直沒有動作,小心翼翼地開口叫了他一聲。

墨遲回過神來,捏著手中的東西起身,深深地看了雲初一眼:“沒什麽,我們走吧。”

事情還沒有確定,他必須冷靜。

南城,一片喜慶洋洋,鑼鼓喧天,城裏的百姓在知道威脅他們的妖物已經死了之後提心吊膽的日子終於結束了,家家戶戶都開始放鞭炮慶祝,張燈結彩得仿佛過年一般,而這次的大功臣墨遲和雲初更是被他們奉為了最尊貴的客人,兩人住的客棧,每天都有人提著禮物上門,客棧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還有不好人家見兩人相貌堂堂,更是起了結親的心思,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不乏說媒的媒公媒婆。

當然大多數說媒的對象都是墨遲。

雲初自回來後就一直苦惱該怎麽向墨遲解釋山洞裏的事,沒想到還沒想出主意就看見已經有人盯上了他師兄,少年心裏的醋壇子一下就被打翻了,每次對著那些媒人臉上諂媚熱情的笑,恨不得直接將人提丟出去。

偏生墨遲對著每一個人都是笑容滿麵的樣子,雲初隻能一個人在心裏生悶氣。

這天晚上送走最後一個媒人之後,雲初憋著氣冷著臉回了房間,一進門就看見燭光下一身白衣的男人正站在書桌旁,一張一張的翻看著那些媒人送來的求親的畫像。

雲初:“師兄!”

少年話語中的委屈和醋味濃得都快冒出來了,男人卻毫無所覺一般,放下手中的畫像看著他:“怎麽了?”

雲初看著他臉上的笑,一瞬間就癟了下去,他垂著眼,隻覺得鼻頭一陣酸澀,心裏更是恨不得將那堆畫像全都燒了才好,他師兄的目光,就該是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才是。

“她們很好看嗎?”雲初聲音低低的,帶著濃濃的委屈。

墨遲:“一般吧,倒是有幾個長得還不錯,聽媒人說脾氣也好。”

雲初:“師兄想成家了?”

墨遲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後靠抬頭看著他:“師兄年齡也不小了。”

雲初刷地抬頭看著他,眼裏帶著固執和堅持,一臉受傷的樣子:“可是你明明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墨遲:“師兄成了親,也一樣會陪在你身邊。”

“那不一樣!”雲初微微揚起了聲音,眼眶都變紅了。

墨遲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放在扶手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縮了一瞬,忍住想將少年抱進懷裏的衝動,微微揚了揚唇角:“有什麽不一樣?”

雲初說不出來:“她們……她們……”

墨遲看著他眼裏因為情緒波動而時隱時現的緋色光芒,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下去,他沉了聲音:“她們是不一樣,媒人說,這些姑娘全都溫柔賢淑,知書達禮,最重要的是,品德賢良,不會說謊。”

雲初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霎時就褪了一個幹淨,他看著墨遲沒有一絲表情的臉,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墨遲看著他這副樣子,狠狠地閉了閉眼睛將心裏的那陣不忍壓了回去,而後睜開眼睛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溫和,聲音溫柔道:“時間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