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遲抬眸看著他,嘴唇微動,他想說“該”,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雲初看著他的表情,大腦突然一熱,開口道:“師兄給我吹一吹吧,吹一吹就不痛了。”

說完這句話後的少年在看見男人臉上的表情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他偏過頭避開了對方的目光,隻留給了男人一隻通紅的耳朵:“我……我說笑的,師兄你……”

後麵的話消失在胸口處微涼的氣息裏,雲初轉頭垂眸,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了起來,正對著他受傷的傷口輕輕吹氣,雲初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張了張嘴:“師兄……”

墨遲抬頭看著他,朝人輕輕勾了勾唇角:“還痛嗎?”

“不痛了。”雲初搖頭。

墨遲看著他受傷的地方,倒底還是沒忍住,神情和語氣都變得有些淩厲:“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像今天那麽衝動了。”

雲初:“可是……”

“沒有可是,”墨遲嚴肅的打斷他。

雲初點了點頭:“好,我答應師兄,但是師兄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能再讓自己受傷。”

少年目光定定地看著他,非要不依不饒的要個承諾,墨遲頷首:“好,師兄答應你。”

終於得到承諾的雲初眼裏亮起了光芒,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

這晚兩人在這間被燒得半殘不全的房子裏度過了一晚,因為有著墨遲先前的威懾,一晚上倒也過得平靜。

第二天早上,陽光從破舊的窗戶外灑了進來,**的墨遲最先醒了過來,他動了動身子,就發現自己懷裏躺了個人。

男人低著頭,懷中的雲初微微蜷縮著身子縮在他的懷裏,一手緊緊攬著他的腰。墨遲輕輕一動,睡夢中的少年眉頭就皺了起來,而後往他懷中更深的地方拱去,唇角無意識地上揚,像一頭小豬。

墨遲垂眸看著他這副可愛的樣子,倒底不忍心將他叫醒,輕輕在少年光潔溫熱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後,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將狐裘披風給人蓋好後,墨遲轉身出了房門。

在看見外屋地上的白骨和四周燒得漆黑的牆壁時,墨遲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抬腳跨出了門檻,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被燒得破敗不堪的房屋,地上一片雜草叢生,明明陽光已經灑滿了這裏的每一處,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度,空氣中連一聲鳥鳴都聽不見,隱隱浮動著一絲怪異的腥味,處處透著詭異。

墨遲目光環顧了一周,隻覺得這裏讓他有些眼熟,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雲初在睡覺的屋子,抬手施下一個結界之後,召出了赤火劍往前走去。

雲初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他臉上的睡意一下就褪了一個幹淨,下床找了一圈,卻隻發現了對方布下的結界。

“師兄?!”

白色的光芒一閃,長劍瞬間出現在手心,雲初跑出屋子,看著眼前空無一人荒蕪的景象,一顆心微微下沉。

“雲初?”就在他心裏焦急萬分時,低沉磁性的聲音自一旁突然響起。

雲初驀地回頭,就看見男人一身紅衣站在不遠處,手裏還提著兩條已經烤好的魚。

手中的劍一下就被收了回去,雲初快步朝墨遲跑了過去,清冷的聲音裏帶著委屈:“師兄,你去哪兒了?”

墨遲提著手中的魚朝他示意了一下:“去找了一點吃的。”

雲初提著的心放了回去之後,轉身湊到男人跟前同對方並排鴻星往前走:“我醒來都沒有看到你,很害怕,你以後不能丟下我。”

墨遲:“我見你睡得沉就……”

“我不管,反正你去哪兒都要把我帶上。”

雲初已經被嚇怕了,他現在隻要有一刻沒有看到墨遲,心裏麵就會驚恐不安,害怕對方再一次受傷,他真的,再也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再來一次了。

“好,以後去哪兒都把你帶上好不好?別腰帶上行嗎?”墨遲無奈又寵溺的勾了勾唇角,然後牽過了少年的手。

雲初目光在他腰上掃了一圈,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紅了臉:“也不是不可以……”

墨遲:“……”

男人臉上無奈的神情更深了。兩人進了之前休息的房子,將手中的烤魚分著吃了後,墨遲看著雲初道:“你睡著的時候我出去打探了一下情況,這個村子沒有活人,怨氣還很重。”

“會不會是之前的大火,他們全都喪生火海了?”

墨遲搖了搖頭:“不是,如果是死於大火的話,怨氣不會那麽大。”

雲初聽著男人的話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對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雲初試探性地開口問他。

墨遲沉默了一瞬,而後點了點頭,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看著麵前的少年,眼裏的情緒有些複雜,雲初被他的這個目光看得心裏一沉,突然間就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這是我從前生活的地方。”

雲初瞳孔一陣緊縮,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

他沒想到,兩人從懸崖上掉下來,會掉到墨遲以前生活的村子。

關於男人小時候的事,雲初一直都不了解,也隻知道對方是柳青虹帶回來的。

想到他師兄在柳青虹那裏收到的傷害,再看著麵前的男人,雲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師兄你……”雲初想說你別難過。

墨遲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破敗的房子,輕輕笑了笑。

“師兄沒事。”

雲初臉上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墨遲勾著唇角抬手揉了揉他的頭,也不多做解釋,將手中的竹棍扔掉之後,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皺。

“村子後山有個山洞,裏麵有著之前人皮血樹上的氣息,我們過去看看。”

雲初看了他一眼,跟著站了起來:“好。”

後山離這裏不遠,兩人走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到了。

雲初抬頭看著半山腰黑漆漆像是長著血盆大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的山洞,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手中握著長劍將墨遲和i擋在了自己身後。

他的小動作沒有逃過墨遲的眼睛。男人輕輕勾了勾唇角,上前牽住了他的手,幹燥溫暖的掌心傳遞著讓人安心的力量,雲初偏頭看了他一眼。

墨遲:“走吧。”

在山腳的時候還不覺得,等真正地站在了洞口外,雲初看著裏麵濃鬱道幾乎要實質化的怨氣,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

墨遲臉上也微微變了神色,抬手捏了一個符咒扔了進去,帶著火光的符咒瞬間沒了影子。

“跟緊我。”

雲初點了點頭,漆黑清亮的眸子裏滑過了一抹緋色:“好。”

墨遲聽見他的話後這才抬腳走了進去,山洞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雲初將走之前收起來的夜明珠拿了出來,微弱的光芒隻照亮了兩人周圍的一小塊地方。

地上的泥土潮濕軟糯,一腳才上去就像踩在了動物的身體上一樣,還發出細微的“吧嗒”“吧嗒”的聲響。

兩旁的石壁上濕漉漉的,長著通體紅色的青苔,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詭異。

越往裏走,空間變得越來越寬闊,空氣中的腥濕味也越來越重,等到走到山洞盡頭的時候,視野一下就變得清晰起來,空間也豁然寬廣。

墨遲和雲初看著眼前盤根錯節,幾乎擠滿了整個石壁的紅色藤蔓,不約而同的胃裏一陣翻騰。

“師兄,這些好像是血樹的根。”雲初看著一路從山洞中央網上生長的藤蔓,目光落在藤蔓冒出來的那個幾乎和他們一樣高的黑色不明物體上。

他緊了緊手中的劍抬腳走過去,紅色的藤蔓像是有生命一般,察覺到敵人的入侵後揮舞著細小的枝條不斷的朝兩人攻擊。

雲初黑色的眸底緋色光芒流轉,周身殺氣彌漫。

就是因為你們,我師兄才會受傷!

手中的長劍感受到主人情緒的波動,光芒大盛。

墨遲甚至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見四周的藤蔓在淩厲可怖的招式下全都斷作了一節一節的,天上像下起了一場紅雨,藤蔓掉在地上的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在山洞裏響起,不多時,地上就堆了厚厚一層的植物的屍體,一片血紅,還在微微蠕動,場麵有些精心動魄。

墨遲站在雲初身後,沒有錯過對方青藍色靈力中的那抹緋紅。

麵前的少年像是陡然之間變了一個人,煞氣騰騰的模樣讓墨遲感到陌生。他看著雲初的背影,緩緩皺起了眉頭。

解決掉危險之後,雲初身子一動不動,手中的長劍雪白的劍身已經變成一片鮮紅,像是被鮮血浸泡過一般,他低著頭看向地上不斷蠕動的藤蔓,唇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弧度。

“小初……”低沉好聽的聲音隱隱約約從身後傳來,像是一道驚雷一樣破開了層層雲霧直接炸開在他的耳邊。

雲初身子陡然一僵,整個人瞬間僵硬在了原地。

身後的人沒說話,兩人四周全是藤蔓蠕動試圖掙紮逃走的場麵,氣氛壓抑僵硬到了極致。

雲初眼底的緋色早在聽見墨遲聲音的一瞬間就消失了幹幹淨淨,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安,像是一個做錯了事企圖逃避的孩子。

墨遲見他遲遲沒有轉過身,無奈的上前抬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

雲初整個人都像觸電了一樣,身子劇烈抖了抖。

他緩緩地轉身,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表情,怯怯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墨遲目光靜靜地看著他,眸色深沉。

“師兄……”

“有沒有受傷?”墨遲輕輕歎了口氣,聲音溫柔帶著關切。

方才他眼中的打量已經消失不見,仿佛是雲初的錯覺一般。

雲初呆呆的搖了搖頭:“沒有……”

“以後不能在這麽衝動了。”墨遲看著他,抬手替他擦去了臉頰上濺上的汁液。

雲初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臉上溫熱的觸感,一點也不敢動。

“好了。”墨遲放下了手中,見少年睜開眼睛不解地看著他,什麽話也沒說,抬頭看著麵前成人高一般的黑色石塊,上前一步。

雲初轉身看著他。

墨遲來到石塊前,看著上麵蜿蜒盤旋的紅色紋路,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抬手摸了上去。

果然,和血樹一樣的觸感。他指尖真氣凝聚,往石塊上輕輕劃了一刀,霎時間,地動山搖。

墨遲瞳孔緊縮,身形極速後退,避開迎麵而來的攻擊,抓著雲初的手就閃到了一旁。

山洞中央的石塊劇烈搖晃起來,伴隨著“哢哢哢”的聲響,從頂部開始裂開,四周的的怨氣像是被吸引一般,潮水一樣的朝著石塊湧去,然後爭先恐後的灌入縫隙。

墨遲皺著眉頭緊緊地將雲初護在懷裏,耳邊是尖銳刺耳的慘叫聲,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哢嚓”一聲,石塊裂開,裏麵的東西漏了出來,那是一個通體血紅的男人,整個身體像是染了血的羊脂玉,墨遲甚至能看見他體內的骨骼和內髒,還有心口處一下又一下跳動的心髒。

男人瞪著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睛看著他們,嘴裏不斷發出怪笑,他的身上,身體各個部位時不時地鼓起一張張猙獰的人臉,那些慘叫聲就是那些人臉發出來的。

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驚悚,墨遲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雲初的眼睛。

雲初:“……”

“師兄,我不是小孩子了。”他扒拉開墨遲的手,有些無奈,心裏卻止不住的甜蜜。

墨遲:“我怕你以後會做噩夢。”

男子看著不遠處的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倏地收了笑容,目光陰戾的看著兩人。

“你們膽子不小啊,還真敢找到這裏來。”

墨遲和雲初聽見他的聲音,兩人的目光齊齊朝著他看去。

男人唇角勾起了一絲笑容,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盛著冰雪。

“你就是南城剝皮案的幕後黑手。”肯定的語氣。

男子聽見墨遲的話,仰頭哈哈大笑了兩聲:“是我又如何?”

墨遲垂眸,手中赤火劍靈氣湧動。

“不如何,隻是有些失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