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番言論驚呆了初雲初外的兩人,阿賽魯先是一驚,而後看著他的目光開始變得複雜,眼裏有著打量和試探。

“你真的是墨遲?”

“如假包換。”

“你和傳聞中的,可是一點都不像。”

墨遲聽見他的話後輕輕笑了笑,並沒有生氣:“可見傳聞是很不可信的,怎麽樣,三皇子對於朕的這個計劃,有沒有興趣?”

阿賽魯低著頭看著手裏明顯比自己的小了一圈的手,目光幽深。

他摩挲著元清蒼白得有些過分的手背,直到薄薄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變得越發明顯後,他這才輕輕咬了咬牙。

“我答應。”

此話一出,墨遲和雲初都鬆了口氣,元清回握住了他的手,什麽話也沒說。

阿賽魯抱著人輕聲安慰:“元寶,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我答應過你還要帶你去看阿依國的花海,我不會食言的。”

元清轉身,輕輕抱了抱麵前高大的男人,聲音輕柔:“我相信你。”

兩人溫情擁抱了一會兒,直到門外響起敲門的聲音後,元清才從阿賽魯懷中不好意思地出來。

緊閉的門被打開,曹公公微微弓著身子走進來:“皇上,丞相府來人了。”

墨遲冷笑一聲:“老匹夫坐不住了。”

阿賽魯:“我倒是對你雲國的這位丞相很是好奇,傳言都說他在職多年一直兢兢業業,雲國百姓都說雲國有他是雲國的福氣。”

這話說得有些直接了,若是墨遲真的如同那些封建帝國的帝王一般,可能這時候已經龍顏大怒了,但是他不是,所以他隻是扯了扯唇角,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阿賽魯。

阿賽魯見狀,無端覺得後背一陣發涼,他哈哈笑了兩聲:“忘了忘了,傳言不可信。”

墨遲沒說話,阿賽魯笑完後又道:“什麽時候我去會會他。”

雙方該談的條件都已經談好,臨走之前,阿賽魯站在馬車上,看著麵前的胖老人,曹公公朝身後招了招手,身後的小太監低著頭上前兩步,恭敬地將手中的盒子放到他的手心。

老人對著麵前的男人笑:“這是皇上托奴才交予三皇子的,裏麵的東西不是什麽珍貴玩意兒,但好歹能幫元公子減輕一點痛苦。”

阿賽魯一聽,立馬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在打開看見盒子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小截血紅色的靈芝時,眼裏閃過一陣驚喜。

“替我謝謝你們皇上。”阿賽魯將盒子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才看著麵前的人:“你回去告訴你們的皇上,他的事本皇子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好,讓他放心吧。”

“既然這樣,老奴就先在這裏替皇上謝過三皇子了。”

阿賽魯擺了擺手,馬車像來時一般緩緩駛出皇宮,往使臣住的驛站駛去。

送走阿賽魯和元清後,墨遲也沒重新回到宴席上,而是帶著雲初偷偷溜出了宮。

今天是元宵節,街上無比的熱鬧,喬裝打扮一般後的兩人從街頭逛到了街尾,末了還在漫天的煙火下放了兩盞花燈。

回去的時候,墨遲不知道從哪兒提了兩壇酒,隔著老遠就能聞見酒香。

雲初站在馬車前看著他,男人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獻寶一樣的語氣:“佳節配佳釀。”

回去後的兩人對月飲酒,然後,毫無意外的,墨遲喝醉了。

雲初看著燭光下手裏還拿著酒杯就已經呼呼大睡的男人,輕輕叫了幾聲對方的名字都不見答應後,認命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將人扶回了**,又叫人打來熱水給他擦手洗臉。

墨遲這一次的醉酒睡得極不安穩,前世的一幕幕像電影一般一幀幀的從他麵前閃過,斷斷續續卻又毫不停歇。

墨遲像是一個旁觀者,站在一旁看著前世的他在罵完雲初後回到寢宮砸壞了能砸的所有東西,然後動筆給清潭縣的縣令寫信。

他看著那力透紙背的一筆一劃,恍惚間感受到了那個自己痛苦而又自責的情緒。

在他還沒從這種情緒裏走出來的時候,畫麵陡然一轉,受傷毀容後的雲初戴上了一張黑色圖案猙獰可怖的麵具。

那張麵具就像一道封印一般,封住了雲初所有的七情六欲,讓他徹底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他依舊為墨遲賣命,在每一個隱藏罪惡和肮髒的黑夜,悄無聲息的斬殺一人又一人,沒過多久,就引起了傅婁的注意。

墨遲知道夢境中的自己也清楚不是計劃繼續進行的時機,所以他才會強製要求雲初停手。

那是一個紅霞滿天的傍晚,禦花園百花齊放,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墨遲負手站在涼亭之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男子,漆黑深邃的眼裏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他開口,低沉冰冷的聲音順著晚風飄出去很遠:“最近動靜太大,已經引起了那隻老狐狸的注意,日後行事,怕是更加艱難了。”

雲初雙手抱拳低頭,粗噶難聽的聲音沒有起伏:“皇上放心,屬下絕不會讓您失望。”

墨遲看著地上的人,掩蓋在寬大衣袖裏的手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他很想將人扶起來,很想將對方抱進懷裏,可是現在不能。

“你最近,先休息一段時間吧,手上的事,交給暗一去做。”

雲初一直沒有抬頭,直到男人的這句話完了之後,他才抬起頭看向對方。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雲初在那雙氣勢逼人的眼睛裏,看見了醜陋的自己。

他隻剩下了一身武功,卻連現在,對方也看不上眼了。

將心裏的酸楚苦澀一並咽下,雲初低頭,不讓墨遲看見他眼裏灰色的情緒,道:“屬下遵命。”

墨遲不再說話,隻是轉身背對著他揮手示意對方離開。

卻不料,這一別,再次相見,雲初留給他的,隻剩下了一副冰冷僵硬的軀體。

磅礴的大雨中,墨遲站在滴水的屋簷下,看著被隨意丟在院中僅用一張白布蓋著的屍體,臉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