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一定黑色金頂的轎子穩穩的停在一旁,站在一旁的下人躬身垂首,挑起一角簾子,豆大的雨水淋濕了他的全身,對方卻一動不動。

轎中,一身玄色常服的傅婁看著他,那張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臉上,此刻竟然帶著一抹淡淡的笑,笑容裏的惡毒和暢快,深深地灼傷了墨遲。

墨遲僵硬著身子,麵無表情地聽著他用毫無敬重的話語控訴著地上已死之人的罪行。

深夜潛入丞相府妄圖行刺,還想偷走書房中的重要文件,行蹤暴露後負隅頑抗,竟然意圖殺死丞相。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罪無可恕的死罪,簡直算得上死有餘辜。

墨遲聽著傅婁宛如惡魔一般的話語,咬牙,咽下了唇齒間的鮮血,扯出了一抹笑容:“丞相受驚了。”

傅婁:“臣倒是沒有什麽大礙,隻不過此人招式手段皆殘忍無比,背後肯定有人,還望皇上以後多加小心,以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墨遲沒說話,傅婁說完這番話後告辭離開,轎子晃晃悠悠出了宮門。

天上的雨勢沒有任何變小的趨勢,墨遲站在屋簷之下,揮手屏退了宮裏的所有人,直至朱紅色的大門被合上,他才像陡然被驚醒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入雨簾中,然後跌坐在屍體旁,身子開始不受控製的**發抖。

“雲……雲初……”男人小心翼翼地呢喃著雲初的名字,地上薄薄的不了早就被雨水濕透,殷紅色的血跡緩緩蜿蜒,而後被雨水毫不留情的衝散。

墨遲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停的顫抖,他不敢揭開白布,他害怕。

地上躺著的人一定不會是他的雲初,他的雲初明明還好好的,昨天之前還同自己說想要外出雲遊。

他不敢相信,明明之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濺著泥水的白布最後還是被掀開,墨遲看著那張慘白微微發腫的臉,心裏最後一絲希望也消失幹淨。

失去了全世界的男人抱著地上的屍體,崩潰得嚎啕大哭。

畫麵一轉,已是一年之後,墨遲站在寢宮的角落,看著終日靠酒入眠的自己,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再過一日就是元宵,這段時間以來,他看著朝堂上越發嚴峻的形勢,看著底下那群野心昭然若揭的臣子,想要拉著所有人為他的雲初陪葬的瘋狂想法日漸高漲。

墨遲看著前世的自己從雲初死後到現在的所作所為,心裏一片悲涼。

他覺得前世的自己很懦弱,懦弱得讓他覺得很可憐,若是換做他,他一定,會將那些傷害雲初的人,踩在腳下,一點點,一點點打斷他們的骨頭,然後,放幹他們的血,讓他們,在活著的時候享受痛苦,最後,在痛苦中絕望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墨遲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血腥,可以說是已經魔怔了,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如果可以,他願意將靈魂出賣給惡魔,隻願能狠狠懲罰那些傷害雲初的人。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在知曉前世自己的計劃的時候,墨遲才會覺得對方依舊太過仁慈。

也許是這麽多年的壓抑和委曲求全,多少磨掉了他的一身傲骨和叛逆。

元宵如約而至,舉國歡慶,一片歌舞升平的大好景象,誰也不知道今天過後的明天,該麵對的是怎樣一副光景,索性珍惜當下,過好現在。

元宵過後,京城平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直至陽春三月,天氣依舊寒冷無比,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所有的人都隱隱的感覺到了一種不安。

直至四月初,阿依國叛變,起兵攻打雲國,勢如破竹,至此,雲國開始了長達三年的戰爭。

以往雲國人最引以為傲的防線和戰士在阿依國的攻打下,就像紙糊的老虎一樣脆弱得不堪一擊。

那些朝廷上隻知道尋歡作樂的官員,終於在敵國軍隊兵臨城下的時候,才一個個的慌了神。

憔悴不堪的天子坐在龍椅之上,看著地下吵得不可開交的眾人,緩緩地,緩緩地勾起了唇角,眼裏帶著瘋狂和塵埃快要落定時的解脫。

傅婁因為戰事愁白了頭發,三年的時間仿佛老了好幾十歲,他還沒過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生活,他還沒有坐上那一把代表著一切的椅子,他不能讓雲國亡國,所以他一直在奔波,一直在覲見,向墨遲提出一個又一個解決的辦法,割地,和親……他能想的都想了,可是以往他指東就不敢往西的男人,這一次卻對他做的一切視若無睹。

就在傅婁心驚對方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脫離了自己的控製,準備逼宮重新扶持一個傀儡的時候,男人竟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打開了城門,將門外的敵軍,全部放了進來。

鋥亮鋒利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傅婁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踉踉蹌蹌著被士兵推到高高的城牆之上,底下,血流成河。

在他的不遠處,是一身紅色喜服的男人。

傅婁看著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無比:“皇上……”

墨遲轉過身看著他,一身紅衣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丞相,你來了,朕已經等你很久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讓傅婁心裏生出了一絲恐慌。

年過半百的男人強自鎮定,卻在看見墨遲緩緩從身後拿出一把閃著寒光的鋒利匕首時,瞬間明白了一切。

“是你打開的城門將他們放進來的?!”傅婁不可置信地開了口。

墨遲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溫度,配上冰冷殺意的目光,宛如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

“看來丞相還不是太笨,怎麽樣,朕給你們準備的這份大禮,丞相可還喜歡?”

傅婁聽著他的話,震驚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瘋了!”

“瘋?朕早就在你殺死雲初的那一天就瘋了!”墨遲看著麵前的男人,緊緊地咬住了牙關,周身殺意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