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將手中的東西送上前:“劉大姐給你買的。”

墨遲看著他,明顯有話想說,最後卻隻是將東西接過來抱在懷中,然後道:“謝謝。”

雲初點了點頭,目光盯著自己的鞋尖,仿佛上麵有花一樣。

墨遲見他這樣,在心裏歎了口氣:“雲初,你不必這樣躲著我,你要是不想見我,我就盡量不出現在你麵前,你別不開心。”

“我沒……”雲初聽著他的話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想反駁,卻在看見男人的表情時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嘴邊。

雲初心裏有些懊惱這樣的自己,明明說好了以後君是君臣是臣,卻還是會在看見男人的時候無法用平常的心態來對待對方。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墨遲說完後不等雲初說話就換了一個話題:“應該快到用晚飯的時間了吧。”

雲初點了點頭。

“你先過去吧,我隨後就到。”

看著雲初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墨遲這才關上了門。

晚上的時候,點著煤油燈的堂屋,小小的桌子旁坐了一圈人,劉大哥劉大姐看著主位上容貌俊美神色平靜的男人,一時間竟然不敢開口說話。

墨遲換上了之前雲初給他的衣服,臉色還有些蒼白,但這絲毫不損他的氣質。像是察覺到了飯桌上的局促,墨遲目光輕輕掃了一圈,唇角微勾,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替自己倒了一杯,而後又給劉大哥滿上了一杯酒。

男人站了起來,看著人的目光誠懇,帶著真摯的謝意,感謝劉大哥夫婦對自己和雲初的收留和照顧,言語之間進退有度,全然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劉大哥也是個性情中人,三杯酒下肚之後,對著麵前的人就開始稱兄道弟,拍著胸脯保證隻要有他一口吃的就絕對少不了男人一口。

墨遲笑著點頭。

雲初坐在墨遲的右手邊,低頭安靜吃著碗中的飯菜,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垂,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這樣的男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雲初的這一頓飯吃得魂不守舍,等到發現不對的時候才抬起頭來,桌上的幾人都在看著他。

他被幾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了?”

劉大姐看著他笑:“雲公子,原來你和墨公子的感情那麽好啊。”

雲初被她的話說得心裏“咯噔”一聲,他轉頭看向墨遲,正好撞進了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裏,其中的溫柔幾乎將他溺斃。

像是觸電一般將目光收了回來,雲初低著頭,用埋頭苦吃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飯桌上的幾人又聊了什麽,雲初已經聽不見了,他耳邊是自己心跳如鼓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擊著他薄薄的耳膜,連帶著掩在發絲之下的耳尖都變成了粉紅。

吃完飯後,雲初主動提出幫著劉大姐收拾桌子,劉大哥喝多了已經回房去休息了,房間裏傳出了震天響的鼾聲,墨遲一身玄色長衫,同二狗子搬了兩個木墩子坐在院子裏,一大一小,動作同步地看著廚房的方向。

二狗子看劉大姐,墨遲看雲初。

身後始終有道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沒有侵略性,卻也讓人無法做到完全忽視,雲初又開始不爭氣的心跳加速,尤其是在無意間回頭的時候,總能準確無誤地同對方的目光對上,這讓他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打掃完的雲初和劉大姐一前一後的出了廚房,對方明天還要下田地,此刻已經開始打起了哈欠,在同身邊的人簡單的說了一句早點休息後,就牽著二狗子回屋了。

院子裏就隻剩下了雲初和墨遲兩人。

氣氛有些尷尬。

墨遲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時辰不早了,我們也去休息吧。”

雲初:“啊……嗯好……”

回了房間之後的雲初站在門邊久久沒有動作,墨遲走到床邊回過頭看著他,將他眼裏的掙紮和局促看在了眼底。

“你睡床,我打地鋪。”

“那怎麽可以?!”墨遲的話音一落,雲初刷地抬起頭看著對方。

墨遲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沒什麽可不可以的,你昨晚不也在床邊就這麽坐了一夜嗎?”

雲初:“……”原來他都知道……

“那不一樣,你是皇上……”

墨遲臉上的笑意逐漸沒在了唇間,光線昏暗的房間裏,他看著雲初的目光溫柔如水,卻也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沒什麽不一樣的,雲初。”

男人看著他,聲音低沉醇厚,他又重複了一遍:“沒什麽不一樣的。”

雲初看著他,張了張嘴,徹底失去了言語。

“好了,真的不早了,休息吧。”墨遲垂眸斂去了所有的神色,換上了另一副表情,他目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竹櫃上,裏麵放著一床備用的被子,他將被子拿了出來鋪在了地上。

深秋的夜很冷,雲初看著和衣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的男人,久久沒有言語。

對方的表現一次一次的令他驚訝,若不是他清楚男人的一些小習慣,他真的會懷疑對方是不是別人假冒的,因為現在的男人,變化真的太大了。不,或者說,自從兩人掉下懸崖對方醒來之後,就宛如變了一個人。

身下是柔軟的被褥,雲初側過身,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著地上的男人,眼底一片晦暗不明,沒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麽,隻是許久之後,久到墨遲忍不住想睜開眼睛不再裝睡的時候,**的人突然輕聲開了口,他說:“地上涼,你上來吧。”

粗噶難聽的聲音壓低了之後更顯難聽,然而墨遲卻覺得天籟也不過如此。

在雲初看不見的角落,他無聲地咧開了唇角,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裏,是明晃晃的笑意,帶著靈動的狡黠。

小小的床要睡兩個成年男子還是顯得困難了很多,即便雲初已經將半邊身子緊緊地貼在了牆上,恨不得同牆壁融為一體,兩人之間還是稍微一動就能碰到對方,他渾身上下都僵硬得不成樣子,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墨遲察覺到了他的緊張,默不作聲地往外移了移,大半邊的身子已經懸空在床鋪之外。

身邊驟然一鬆,雲初心裏鬆了口氣,強撐著的精神終於鬆懈,在睡意的侵襲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在他睡著之後,他身邊的墨遲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子,默默地看了他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