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著頭,張嘴想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他甚至不能反駁,因為雲初說得是那樣的絕對。

雲初看著他的樣子,同樣紅了眼眶,他仰著頭,使勁將眼裏的熱意逼了回去,這才睜開眼睛看著墨遲,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他說:“被傅馨妤推進火海的時候,我有想過,要是我就這麽死了,你會不會為我難過,哪怕隻有片刻。”

“可是醒來後,你卻給了我當頭一棒,讓我從哪可笑的夢境裏清醒了過來,再也沒有了半點奢望。”

墨遲聽著他平靜異常的話,看著他宛如死水一般平靜的目光,隻覺得一顆心像被淩遲一般,他顫抖著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肩膀徹底塌了下去,沒有了半點生氣,隻是一聲聲的對著雲初說著對不起。

雲初聽著他的道歉,隻覺得那三個字輕得沒有重量,卻生生在兩人之間畫下了天塹一般的溝壑,他不想跨過去,男人也過不來。

從男人手中拿過自己的麵具戴上,雲初撩開衣擺在他麵前跪了下來,聲音平靜毫無波瀾,一字一句,像是重錘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墨遲的心上,他說:“皇上昔日的救命之恩,屬下沒齒難忘,而今以後,屬下隻願跟在皇上身後,做好一個暗衛該做的本分,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雲初在說完這番話後就起身離開了房間,灑滿陽光的屋子裏隻剩下了墨遲一個人,他穿著粗布裏衣,坐在床邊,一臉的蒼白之色,像是受了什麽重大的打擊一樣,滿腦子都是雲初之前對他說的話。

他既氣又恨,卻半分也不怨雲初。腦海中的係統像是死了一樣,無論怎麽呼喚也不見回應,墨遲揉著脹痛的腦袋,隻覺得裏麵的每一根神經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我必須要做點什麽,墨遲想,造成的傷害已經不可能挽回,但是相同的事情,絕對不能再讓它發生第二次。

雲初匆匆離開房間後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一不小心撞上了迎麵走來的二狗子,男孩“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五官都擰巴在了一塊,像一朵小雛菊。

雲初神情恍惚地低下了頭,眼裏蓄積已久的淚水倏地就掉了出來,剛好滴在了仰頭看他的二狗子的臉上,二狗子的嘴巴張成了o形:“雲哥哥,你怎麽哭了啊?”

雲初抬手摸上眼角,指尖沾上了些許濕潤,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哭了。

食指擦去了殘留的淚水,雲初彎下腰將二狗子從地上抱了起來,然後蹲下身子替他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泥土,聲音喑啞:“摔疼了沒有?”

二狗子搖了搖頭:“不疼。”

他說完之後歪了歪頭,神情單純又天真:“雲哥哥,你哭了嗎?”

雲初搖了搖頭:“眼睛一不小心進了沙子,雲哥哥沒有哭。”

小孩依舊不解地看著他,雲初卻沒有去看他黑白分明如同鏡子一般的眼睛,而是偏頭看了一眼天色,然後道:“二狗子餓了嗎,雲哥哥去給你做吃的。”

二狗子一聽見吃的,就忘了方才的問題,咧著缺了兩顆門牙的嘴笑著點了點頭:“好。”

雲初看著他開心的笑容,心情微微開朗了一瞬,他抬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這才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二狗子看著他的背影正準備抬腳跟上,身後的門突然“吱呀”一聲被人打開。

“小孩。”身後響起的聲音讓他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就看見那個和雲哥哥一起來的漂亮哥哥正站在門邊對著他招手。

常年位居上位,男人身上有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即便是刻意柔和了表情,也能讓人心裏膽怯。

二狗子看著他的眼裏帶著警惕和好奇,墨遲看著他,開口:“過來。”

男孩左右看了看,最後磨蹭著走了過去,站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仰頭看著他:“幹什麽呀?”

墨遲:“你雲哥哥剛才是不是哭了?”

二狗子點了點頭,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看著麵前的男人微微瞪大了眼睛:“漂亮哥哥,是不是你把雲哥哥弄哭的?”

墨遲沒有在意他的稱呼,隻是在聽見雲初哭了之後,一雙好看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想去看看對方,但是知道雲初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於是隻能生生停住了想要上前的腳步。

他拉著二狗子,問了對方一些問題。小孩有些怕他,但還是什麽都說了,末了墨遲看著他,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好孩子,去玩吧。”

晚些夕陽下山的時候,劉大哥夫婦趕著牛車回來了,帶回了一堆吃的,還有幾身嶄新的衣裳。

當劉大姐將衣服塞到雲初懷裏的時候,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劉大姐看著他爽朗的笑了笑:“你劉大哥的衣服又臭又破,哪裏是你和墨公子能穿的,我估摸著你們的尺寸買了幾套成衣,雖然比不上你們以前穿的,但總比現在這個好。”

劉大姐的話直白而又坦誠,雲初感覺懷裏像是抱了一個燙手山芋,喉嚨也像被哽住了一樣。

“啊對了,還有這個,”劉大姐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張銀色麵具,麵具很簡單,光滑的麵上雕刻著幾朵雲形圖案。

“你……臉上那個快壞了吧,”劉大姐看著他,“回來的路上看見了這個,感覺應該挺適合你的,就買下來了,你試試?”

雲初呆呆地將那張麵具接了過來,許久之後才想起要說謝謝,可是一抬頭,眼前人卻早已經就不見了。

帶著薄繭的拇指輕輕摩挲著上麵的紋路,雲初彎了彎唇角,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泛起了帶著水汽的笑意。

墨遲身上的傷被叮囑不能亂動,他就一整天都呆在房間裏,直到雲初敲響了他的門。

門外的男子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身形修長如竹,墨色的長發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身後,一張銀色的麵具罩去了左半邊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墨遲一時間看得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