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手使勁兒的往外掙紮想要掙脫,墨遲害怕他掙紮之間拉傷肌肉,隻能先放開了手。
他的手甫一鬆開,雲初立馬跪著後退了幾步,墨遲看著他的動作,隻覺得額角的青筋一陣暴跳,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他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墨遲強忍著疼痛吐了一口濁氣,呼吸都在顫抖:“不抬頭也可以……你……你先起來……”
雲初:“屬下跪著說話就好。”
墨遲:“……”
“我……朕的話你也不聽了是嗎?”墨遲看著他單薄得仿佛風一吹就倒的身子,冷下了聲音。
他原本是想嚇一下雲初,讓人先起來再說,沒想到雲初在聽見他的話後麵無表情的以手伏地,然後duang的一下,額頭就結結實實地磕在了堅硬的石頭上,瞬間見了血。
“屬下不敢。”
墨遲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真的距離被對方氣死隻差最後一口氣,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人,幾乎是咆哮著低吼:“你給我起來!”
雲初從未見他發過如此大的火,他身子劇烈地抖了抖,這一次,墨遲看見了。男人深呼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顫巍巍地伸手扶著一旁的石壁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聲音沙啞無比:“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你先起來……你要是死在這裏,那以後……誰來保護……保護朕?”
他的話說完後,整個山洞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那“滴答”“滴答”的水聲,依舊不知疲倦地響著。許久之後,地上的人終於動了動,踉蹌著站了起來。
墨遲看著他,心裏微微鬆了口氣,卻在看見地上那一攤殷紅刺目的鮮血時,心髒再次驟然緊縮。
雲初始終低著頭,墨遲知道他不想讓自己看見他的臉,他索性別過了頭不去看對方,隻是壓著聲音沉聲道:“去把你額頭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屬下遵命。”雲初低低應了一聲,伏著身子後退幾步,然後才轉身離開。墨遲看著對方仿佛重重鬆了一口氣的背影,隻覺得一口淤血堆積在心頭,讓他悶疼不已。
雲初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墨遲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躺回了原來的位置上,一堆幹草鋪成的簡易床,然後翻看起了這一世的資料。
不看不知道,看完後,墨遲想毀滅世界的心都有了,當然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將係統揪出來暴打一頓。
宮女所生,親生父親的漠視,讓墨遲在那個吃人不眨眼的皇宮受盡了苦難,十幾年的毒打辱罵,教會了他怎樣隱忍和討好,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這輩子最大的期盼,也不過是等到成年後,從那個便宜父皇的手裏拿著彈丸之地的封地,遠走高飛。
然而很多事情往往發生得出乎意料,父皇的突然暴斃,從天而降的遺詔,讓他一夜之間,從一個受盡淩辱的皇子,搖身一遍,成為了一國之君。
成為君主,對墨遲來說,隻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他沒有權利,沒有自由,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屬於自己,那把龍椅,他看似坐得無限風光穩當,卻沒人知道,在他身後,有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凶獸,隻要他稍不按對方的意願行事,對方就會將他生吞活剝,而這個人,而這隻凶獸,不是別人,正是當場宰相傅樓。
對方一杯毒酒,送走了他治國無能的父皇,篡改了遺詔,流放了太子,扶他登位,要的,不過是一個聽話的傀儡。
在位三年,對方借著他的手,除去了那些反對宰相的聲音,更是打著他的名號,到處大興土木修建行宮,搜刮民膏。
在百姓和為數不多的忠臣心中,他墨遲,就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人。
就連墨遲,很多時候也是這樣想的,直到……他在一次外出巡遊的時候帶回了瘦瘦小小的雲初。
對方明燦如星辰的目光和毫無雜質的笑容,讓他的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也讓他,生出了對命運的反抗。
七年的時間,從十五歲到二十二歲,他成功的騙過了傅樓,讓對方誤以為他是他最聽話的傀儡,而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成功的培養出了對自己誓死效忠的暗衛,雲初,就是其中的一員。
當年十歲不到的雲初,在知曉的計劃後,毅然決然的進了暗衛訓練營,他出生卑微,什麽也不懂,卻知道滴水之恩要當湧泉想報,七年,整整七年,他從第一次見血嚇得做噩夢,到最後麵無表情地一刀結果了和自己競爭的對手,一舉成為最優秀的暗衛,然後出現在墨遲麵前。
墨遲看著眼前和記憶中的小豆丁判若兩人的雲初,眼裏盛開了一團團不滅的煙火,從此,雲初成為了墨遲手上最鋒利的一把刀,在每一個掩蓋罪惡和醜陋的黑夜,替他處理著那些不能見光的事。
十七歲的雲初雖然經曆了世間冷暖,卻為嚐過情愛的滋味,在目光一次次的追尋那抹高高在上的孤寂背影時,他察覺到了自己對對方的心思。
這份情愛來得隱晦而洶湧,雲初無法控製隻能任由它像吸足了水分的藤蔓一樣瘋狂滋長,他在一次次追尋墨遲背影的時候,覺得於那人而言,自己應該也是特殊的。
在一次清理臭蟲的時候,一身龍袍的墨遲踏著滿地的鮮血向他走來,身後是通天的火光,對方站在他麵前,親手,替他擦去了臉上濺上的鮮血,然後將他抱進了懷裏,那個深秋,雲初再也沒有感覺到一點寒意。
他以為他們會有一個很好未來,然而現實卻給了他重重一擊。
又是一年春好處,皇帝在位十年後宮卻空無一人,朝臣開始進諫將納妃之事提上日程,雲初隱在無人看得見的角落,看著墨遲對著滿桌的畫像一張張來回挑選,畫像上,每一個,皆是傾國傾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