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追兵很快就追了上來,一個個手裏拿著刀劍,舉著火把,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製成的,在這種大雨之下也沒有被淋熄,反而燃燒得越旺了,跳動的火光照亮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墨遲趴在男子的背上,看著麵前那一張張殺意和興奮交織的臉,漆黑深邃的眸子是比夜色還要濃鬱的顏色。

“放我下來。”墨遲對著背著自己的人說了一句話,對方似是猶豫了一瞬,這才照辦,動作之間滿是小心翼翼。

墨遲的腳一踏在地上身子就踉蹌了一瞬,被身邊的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然後對方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而他自己,則手裏握著一把已經豁了口的長劍,一臉防備的擋在身前,試圖阻止那些人的靠近。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鎧甲的中年男人,他眯著眼睛,陰狠毒辣的目光看向被人護在身後的墨遲,聲音裏滿是嘲諷:“皇上,臣說過,總有一天臣一定會回來,將您對臣所做的一切全部如數奉還,這麽樣,臣的這份誠意可還讓皇上滿意?”

墨遲抬起眼睛看著他,麵前的人蓄著一臉的胡子,他一點印象也無,隻能抬手擦去臉上的雨水,聲音冰冷:“你這是在造反。”

男人聽見他的話後仰天大笑,而後笑聲戛然而止,看著他的目光殺意畢現:“我就是造反你又能奈我何?你荒**無道濫殺無辜,我隻不過是順應民心為民除害!”

墨遲聽著他的話皺了皺眉頭,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麽,隻不過對方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抬起手對身後的弓箭手示意了一下,霎時間,百十支利箭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兩人,隻等一聲令下,就將他們射成刺蝟。

男人看著他笑得猖狂無比,目光在落在墨遲身前的男子身上時,笑聲頓時停了下來:

“我差點忘了,您說您都已經眾叛親離了,身邊倒是還養了一條好走狗,到了現在都還願意護著你。”男人的話語裏滿是譏諷,墨遲目光落在身前男子的背影上,對方背對著他,隻留給他一個單薄堅毅的背影和濕漉漉的後腦勺,他看不見人臉上的表情。

“雲初,不是本將軍說你,你說你明明有一身的本事,卻為何甘願為這個狗皇帝賣命,他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護著他,為的是哪般呐?”

墨遲在聽見男人喚男子姓名的時候,瞳孔驟然緊縮,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人,像是要將對方整個人看穿一般,身子微微發抖。

難怪他總覺得聽見對方說話的時候他的心會那麽難受,原來……

雲初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嘶啞難聽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暗衛宗旨,誓死效忠陛下。”

墨遲:“雲初……”

雲初聽見他的聲音,身子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瞬,那雙清澈澄明的眼睛裏也閃過一抹懼怕,他死死地咬住了牙關沒回頭。

對麵的男人好似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大笑出聲:“好一個誓死效忠,本將軍原本還想著要不要看在你那麽可憐的份上留你一命,不過現在看來……哼,免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弓箭手將圍成一個半圓包圍住了懸崖邊的兩人,跳動的火光照在他們的臉上明暗不定,宛如地獄索命的厲鬼。

前有追兵後有懸崖,兩人再無逃脫的希望,墨遲咬了咬牙,一把將雲初抱進了懷裏,身形迅速往懸崖邊逼近,男人看出他的打算,微微變了臉色,厲聲開口:“還愣著幹什麽?!放箭!”

一支支利箭帶著破空的聲音直直朝兩人射了過去,千鈞一發之際,墨遲一個轉身將雲初死死護在了懷中,然後縱身跳下了懸崖。

耳邊獵獵作響的風似是野獸的咆哮,怒吼著要將一切撕咬殆盡,雲初被墨遲一手攬著腰,一手護住他的頭狠狠地壓在懷裏,他什麽也看不見,失重的感覺傳遍全身,在被深淵吞噬之前,他恍惚聽見了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音和一聲壓抑的悶哼。

懸崖邊上的男人看著被黑暗吞噬的兩人,眼裏翻湧著滔天的怒火:“派人給我下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身子一會兒像是被人放在烈日下曝曬一般,一會兒又像被人扔在了極寒之地,冷熱交替的痛苦墨遲死死地咬住了牙關,恍惚間他感覺有人脫去了自己的衣服,然後火辣疼痛的地方便是一陣清涼,旋即是更加難以忍耐的痛苦。

等到他徹底清醒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耳邊是“滴答”“滴答”的水聲,墨遲緩緩睜開了眼睛,大腦還不甚清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周圍安靜得有些可怕,好像出了他的呼吸之外就再沒其他活物了。墨遲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布滿青苔的洞頂,輕輕動了動身子,卻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一瞬間痛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上,您醒了?”耳邊很快有腳步聲響起,伴隨著一道嘶啞難聽的聲音,跳崖之前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向墨遲湧來,他想起那個男人說的話,心裏頓時帶上了焦急,掙紮著轉頭就朝聲源處看了過去,卻沒想到,他看見的,並不是記憶中那張清秀俊逸的臉……

雲初看著地上醒來的人死死地盯著自己,那眼神仿佛看見了什麽嚇人的東西一般,他向前的步子陡然頓了頓,然後立馬跪了下來,低著頭,難聽的聲音平靜無波:“屬下該死,請皇上責罰。”

墨遲:“起來!你……起來……”

對方直直跪下去,膝蓋磕在石頭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落在墨遲的耳朵裏卻像是炸開了一聲驚雷,他驀地變了臉色,再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掙紮著爬了起來。

動作之間原本就還沒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撕裂,殷紅的**緩緩滲了出來,將男人身上的白色布條染成了紅色,然而他卻在顧不得,隻是踉蹌著起身,然後上前,拉著雲初的手,想讓對方起來。

但是墨遲不知道,他的這個動作,卻讓雲初的身子狠狠地抖了抖,對方將頭埋得更深了。

“你……”墨遲拉不起他,也嘶啞了聲音,他說:“你……你抬頭……”

抬頭,讓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