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製定得很完善,交給路明非執行的話,肯定也沒問題。

盡管如此,但路明非問著問著,臉色還是顯出幾分古怪。

有什麽變故麽?

風間琉璃和酒德麻衣想。

變故是沒變故的,反而該說是,太順利了。

根本用不著套話,甚至都不用路明非問,劍侍蓮直接把什麽都給說了。

因為在這個女孩的眼裏,路明非這些可以在妖鬼巢穴自由行動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神使。

既然是神使大人問話,當然沒有隱瞞的道理。

劍侍蓮一五一十交代。

包括她這個劍侍蓮的姓名,以及居住在出雲國內的劍侍一族。

劍侍一族世世代代以守護神體作為己任,隱居在與世隔絕的出雲國內,他們甚至以劍侍作為姓氏,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記使命。

路明非幾次試圖向劍侍蓮解釋,說自己並非神使,但劍侍蓮神色懵懂,隻是一個小孩子的她,加上自記事以來都生活在出雲國內不曾見識外麵的世界,因此路明非說的很多話,劍侍蓮都不能很好理解。

她還是固執的認為路明非三人就是神使。

欣慰的是,在路明非的再三要求下,劍侍蓮終於改掉了動不動就行禮下跪的習慣。

至於神使之類的誤會……

“路兄,我倒是覺得,神使就神使吧,也不錯。”

風間琉璃淺笑著。

“有個神使的身份,也方便行事。”

路明非搖頭。

“情況和你想的不一樣。”

‘’哦,是怎麽了?

路明非看了眼小心翼翼啃著餅幹的劍侍蓮,這孩子臉上寫滿了驚奇和雀躍,小倉鼠一樣用門牙蹭著餅幹,一小點一小點品嚐,想來餅幹這種食物,對這孩子來說大概就和傳說中的美味一樣好吃吧。

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劍侍蓮一下子坐直,畢恭畢敬,隻是還捧著餅幹的手不知道往哪裏放,急得她都快哭了出來。

沒事,慢慢吃。“”

路明非說。

“不夠的話,這裏還有,說一聲就好。”

路明非頓了下,他想到就算自己這麽說了,以劍侍蓮的作風,無論多想吃,多渴望,八成也不會開口。

“這些給你。”

“手攤開。”

“嗯,兩隻手。”

劍侍蓮嘴巴越張月大,亮閃閃的眼睛看著懷裏滿滿的餅幹小山,開心的就差冒泡泡了。

“慢慢吃,都是你的,沒人搶。”

“小心噎著,餅幹會很幹,多喝點水。”

“水在這裏,要記得喝,別忘了。”

酒德麻衣和風間琉璃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雖然聽不懂路明非再說什麽,但隻是看著他和劍侍蓮的互動,就讓人心中湧現一股暖流。

路兄……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這是風間琉璃的想法,對此酒德麻衣沒有絲毫異議,自家少爺很溫柔,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酒德麻衣的目光更多的卻是集中在劍侍蓮。

這個殺人如麻的女忍者一臉“真是的,被融化了啦”的神情。

好可愛,可以養一隻嗎?

酒德麻衣在心中狂呼。

叮囑完劍侍蓮,路明非回過頭要和兩人商量。

“那個,神使大人。”

劍侍蓮忽然叫住路明非。

路明非有些驚訝。

除了最開始誇張的跪拜外,向來都是路明非問一句,劍侍蓮答一句,其他時候都老老實實站著,一副絕對不會給人添麻煩的樣子。

這次是怎麽了,居然會主動叫住路明非。

“我可以……”

“我可以……”

劍侍蓮抿抿嘴,鼓足了勇氣。

“我可以把聖餐,分一點給姐姐嗎?”

“她從來沒吃過。”

“姐姐一定會很開心的。”

劍侍蓮的勇氣隻夠她說完這幾句,說完之後,劍侍蓮又恢複成之前小倉鼠的樣子,忐忑不安的看著路明非。

“這種事……”

劍侍蓮慌忙低頭看腳尖,心裏七上八下。

我也太貪婪了。

神使大人他……會生氣吧。

一隻手按住腦袋,劍侍蓮緊張的眯起眼,然而,想象之中的懲罰並未上演。

劍侍蓮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這種事的話,當然可以了。”

她聽到神使大人的話。

心中的不安和忐忑統統煙消雲散。

但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很想哭。

劍侍蓮用力抽了抽鼻子。

她向著路明非深深鞠躬。

“真是……太感謝您了!”

路明非笑容溫和。

“回去後我一定會好好地供奉您的牌位,日夜上香,絕對不敢有絲毫疏忽。”

供奉?

牌位?

上香?

路明非溫和的笑容僵了僵,張張口,卻什麽也沒能說出。

他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

好吧,這是尊敬,畢竟是神使,很正常很正常。

安撫兩句劍侍蓮,路明非和風間琉璃兩人商量起來。

首先是劍侍一族,哪怕在如今這二十一世紀,劍侍一族仍保持著古老的氏族製度,他們推選德高望重的人作為長老,長老掌握幾乎全部的權利,劍侍一族的武裝力量聽從他的命令,同時大到祭祀,小到飲食,劍侍一族的長老都能一言而決。

值得一提的是祭祀。

這是最令路明非在意的點。

劍侍一族祭祀的對象是神體,路明非知道,神體是對天叢雲劍的尊稱。

但這祭祀的手段,可是和神聖什麽的搭不上邊。

“人祭……”

風間琉璃沉吟。

“以幼女作為祭品,送給神體,死在神社裏,這種方式……”

“怎麽看,這祭祀的,都是邪神啊。”

路明非他們來的很巧,正是劍侍一族即將祭祀的日子,而他們碰到的劍侍蓮,則是此次祭祀的祭品。

在結界的幫助下,劍侍蓮逃出神社,一直向外跑,甚至跑進了妖鬼巢穴。

也是聊過才知道,劍侍蓮之所以固執的認為三人是神使,是因為路明非三人可以自由自在的行於妖鬼巢穴,而她劍侍蓮能在妖鬼巢穴中安然無恙,也全是靠了神使大人的庇佑。

但……小姑娘你搞混了啊。

怎麽說呢,事實上在路明非三人看來,劍侍蓮可以安然無恙,和自己幾個的庇佑沒半點關係,說來庇佑什麽的,要是有這玩意他們早給自己用了,哪裏還需要一路和死侍打過來這麽麻煩。

劍侍蓮在妖鬼巢穴安然無恙的原因,是在於她自己。

她是即將獻給神體的祭品,在神社外呆了兩個日夜,沾染許多神體氣息。

也是因此,震懾死侍,也即劍侍蓮所說的妖鬼。

“你們怎麽看?”

路明非問酒德麻衣和風間琉璃。

“這事情嘛……”

風間琉璃反過來問他。

“聽路兄的意思,有所猜測了?”

路明非點點頭。

“我不怎麽了解天叢雲劍,但既然被尊為神器,想來也”是個好的。

“但是聽劍侍蓮的描述,需要活人血祭,這可不像是神器該有的樣子。”

“少爺的意思是……”

酒德麻衣沉吟。

“這天叢雲劍,出了問題。”

說罷,酒德麻衣轉頭看向旁邊一言不發保持沉默的風間琉璃。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還有什麽瞞著我們。”

風間琉璃無辜的攤手。

“拜托,要我說多少遍,我和你們一樣,知道的就是資料上的那些。”

酒德麻衣嚴肅的審視這家夥,風間琉璃的臉色看不出絲毫異常,好看且精致,他的無辜不摻半點水分,是發自內心的,就算冰冷無情的商業女強人,也得在這家夥的無辜下敗下陣來,乖乖掏出支票和筆,然後問。

“要幾個零。”

酒德麻衣甩甩頭,麵色凝重。

可惡,差一點……

莫非這就是傳說級別牛郎的實力麽……

“會不會是這樣。”

風間琉璃說。

“無論是尾椎骨還是煉金武器,怎麽說天叢雲劍也是在大蛇體內取出的,沾染大蛇的凶威,需要人祭,也很正常吧。”

“不對。”

路明非說。

“如果從一開始就需要人祭,或許真如你所說。”

“但天叢雲劍以前不需要祭祀。”

路明非回憶著劍侍蓮的話。

“是在這孩子的上一輩,人祭才開始的。”

“上一輩……”

風間琉璃沉吟。

“也就是說,這最多也隻是幾十年內的事。”

“幾十年前發生了什麽嗎?”

三人安靜的想了會。

“總之,我們到時候小心些吧。”

休息一晚,三人輪流守夜,篝火劈啪燃燒。

這一晚沒出事,劍侍蓮身上依然殘留有天叢雲劍的氣息,死侍不敢靠近。

他們在天亮後動身。

本來還想著劍侍蓮可以幫忙帶路,劍侍蓮看著前後左右發呆,看這樣子就知道,是指望不上這孩子了。也是,才十歲上下,昨晚又倉皇逃竄,哪裏顧得上認路。

沒關係,還有酒德麻衣。

劍侍蓮一個小孩子肯定不知道什麽掩蓋行蹤,一路走來留下太多的痕跡,踩斷的樹枝,低伏的青草,外行人看不出,但在酒德麻衣這個忍者眼中,這些痕跡亮的過分,簡直就是黑夜裏的燈塔

走出妖鬼巢穴,用了一個多小時。

劍侍蓮拉了拉路明非衣角,指著前方。

一個個木樁插在地上,彼此以粗麻繩相連,上麵綁著白色的紙條,垂下來,隨風搖晃。

這是劍侍一族的結界,用以阻擋妖鬼,人類和混血種則可以自由通行。

路明非即將跨過結界的粗麻繩。

他忽的往旁邊一讓。

一根箭矢咻的插在地上,用力之大,尾羽震顫不停,可見一斑。

這是路明非先前所在,若他沒躲開,此刻身上大概已多出一個前後通透的窟窿。

酒德麻衣麵色大變,拔刀出鞘,和風間琉璃兩人一左一右,守在路明非身旁。

路明非把劍侍蓮護在身後,看向前方。

一行人緩緩走出。

他們手持武器,清一色太刀,製式一致。

此外,為首之人手裏還有一把強弓,正將之放在旁人手中。

他是個麵容英武的男人,沉著的目光射向路明非數人,在幾人的武器上稍作停留,深深看一眼路明非,最後則是將目光投向路明非身後的劍侍蓮,瞳孔驟然一縮。

他點點頭。

“我們的祭品回來了。”

他聲音不大,隻是說給周圍人聽。

路明非感覺到身後的劍侍蓮身子抖了抖。

路明非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怕,不怕。”

因為是說給劍侍蓮聽,路明非的這句話,自然是古語。

剛才射箭的男人目光微動。

“外來人。”

“你能說我們的話。”

他語氣陰沉下來,好似是想起了什麽。

“說。”

“你和罪人,是什麽關係。”

“罪人……”

路明非皺眉。

“你在說什麽?”

這人冷笑。

“嗬,還在裝麽?”

“等抓到你,說不說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他稍作沉吟。

“能躲過我的箭,你很不錯,出於對戰士的尊重,給與你挑戰我的機會。”

他一揮手。

跟隨他的人紛紛向後退去。

“你的刀呢?”

他直視路明非的雙眼,目光逼人,有著奪人心魄的氣勢。

“哎呀呀,這可真是。”

風間琉璃笑著,他拖著太刀,漫不經心走上前來。

這樣子不像是生死相鬥,而像是參加一場慵懶的舞會。

“雖然不是很能聽懂你在說什麽。”

“但看樣子,你這家夥,是要和我家路兄打吧。”

“嘖嘖嘖。”

“這可不行。”

風間琉璃兩根手指拎著太刀,這把利器隨意搖晃,分明不曾用力,但刀鋒所過,青草枯葉斷成兩截,無一例外。

“要想和路兄打。”

風間琉璃手指用力,提起太刀,素白長袖垂下,似垂天的雲,飄飄****,手臂與刀成一直線,任憑垂天之雲飄來**去,自是巍然不動。

“先過我這一關。”

酒德麻衣看著這家夥的背影,不屑撇嘴。

“真能裝……”

但不得不說,風間琉璃的風采,當真叫人心折。

這些人想來就是劍侍一族的護衛隊,人均混血種,還是擅長戰鬥的類型,以路明非如今的狀態,並不好解決。

也不知道風間琉璃是不是看出了這一點,主動攬過戰鬥。

護衛隊隊長鷹隼般的目光審視風間琉璃。

他不屑的笑。

“娘娘腔。”

風間琉璃笑容不變。

‘路兄,這家夥好像是在罵我。’

路明非麵色古怪,該說不愧是猛鬼眾的龍王麽,這過人的直感。

隊長自然聽不懂風間琉璃的話。

但風間琉璃都拿劍指著自己了,就算再傻,他也該理解風間琉璃的意思。

“戰鬥麽……”

隊長冷哼一聲。

“劍侍一族,從不避戰!”

說著,他拔出太刀,認真與風間琉璃對視,在風間琉璃的雙目,在他握刀的手,以及握持的刀。

隊長目光一閃。

風間琉璃提高戒備。

要來了麽!

隊長麵色無比嚴肅的深深鞠躬。

“見過大人!”

一時間場麵安靜到可怕。

饒是以風間琉璃酒德麻衣的頭腦心性,此刻也無法保持冷靜。

他們愣愣的看著這個上一秒還要打生打死的男人,下一秒忽然就對自己,哦不對準確點說是對風間琉璃畢恭畢敬的鞠躬。

到底怎麽回事?

短暫愣神後,風間琉璃沉下臉來。

“難道說,這是戰術……”

“表麵上看起來是認輸,實際上是麻痹對手。”

隊長把刀放在地上。

風間琉璃:……

武器都丟了,再麻痹有什麽用。

“有沒有可能是這樣……”

酒德麻衣猜測。

“習俗,戰前鞠躬是他們的習俗,就像有些地方點頭表示否定,搖頭表示肯定一樣。”

“不對吧阿姨,再怎麽習俗,把武器都丟了還怎麽打。”

“叫誰阿姨呢你這個死小鬼!”

酒德麻衣額頭青筋直跳。

風間琉璃已經看向路明非。

“話說,路兄,這家夥剛才都說了什麽。”

路明非收回看向隊長的複雜目光。

“他叫你,大人。”

“哈?”

風間琉璃指著自己。

“我?大人?”

說來這裏最冷靜的人,大概就是劍侍蓮了。

劍侍蓮眼睛裏閃著小星星,興奮的握緊拳頭。

她就知道,大哥哥肯定是神使大人。

“大人,還有這幾位。”

“請隨我來。”

隊長伸手一引,在前帶路。

路明非負責翻譯。

風間琉璃表情依然很是古怪。

直到現在他也沒搞懂,自己怎麽就成劍侍一族口中的大人了。

“還說你沒瞞著我們!”

酒德麻衣湊近了,惡狠狠威脅。

“老實交代,你和這個劍侍一族有什麽關係!”

風間琉璃扶額,可憐兮兮的看向路明非。

“路兄,你要相信我啊路兄,我是無辜的。”

“我自己也什麽都不清楚呢!”

酒德麻衣緊隨著開口。

“少爺你別聽這家夥的!”

“他可壞了!”

路明非默默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酒德麻衣和風間琉璃這兩個家夥,特別不對付。

“安靜會。”

他說。

“我們到了別人地盤,都小心點。”

酒德麻衣和風間琉璃不動聲色打量起周圍。

跟著隊長,他們這一路走來,房屋建築逐漸秘籍,偶爾碰到行人,向隊長恭敬行禮,卻是在看到模樣服飾和劍侍一族格格不入的路明非一行人後,麵色大變,身體都開始顫抖,連忙深深低下頭,靠著牆角快步逃走。

窗戶砰砰砰關上。

路明非等人走過,能感受到有人透過窗戶和門的縫隙向外張望,警惕的打量自己一行人。

有小孩子哇哇啼哭,母親慌忙捂住嘴巴,瑟瑟發抖。

風間琉璃撓撓頭。

“路兄,我們長得,很嚇人嗎?”

這麽說著的風間琉璃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四下巡視,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酒德麻衣身上,困惑盡去,目露恍然。

“你這眼神什麽意思啊小鬼!”

酒德麻衣抓出兩片苦無,語氣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