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局。

年關在即,各項政府工作都在收尾,不過重要領導人,還是得負責陪同省局那邊的領導人各處行走。

寒冬淩冽中深入基層,慰問貧困山區村民,下鄉陪同大家一起過春節……

沈卓年自然也少不了忙碌。

今年負責陪同省裏領導的名單已經下來了,他也在列償。

如今正在做一些陪同出席的準備工作,當然,關鍵還得掌握這次趕往地區的詳細情況。

左光耀來找他時,他倒是有些難以置信攖。

讓人請他進來,他邀請他坐下。

“之前虧了沈局的幫忙,我公司在財務方麵才能及時跟上,今天我是特意道謝來的。”

這是指的之前靠著沈卓年的麵子銀行方麵給他貸款的事情。

其實這事是交給左汐處理的,所以真的要道謝,也該是左汐前來。

不過他特意親自上門,顯然還有其它深意。

“左老客氣了。”沈卓年靜待他的下文。

果然,左光耀一向都大大咧咧慣了,雖然改掉了以前那大老粗的毛病,可在碰到自個兒閨女這種事上,他還是不願意費太多的彎彎繞繞。

“聽說沈局還是單身,我閨女到底已經是嫁人了,如果她一不小心影響了沈局的聲譽,那就是她的不是了。沈局如果有這方麵的困擾,盡管和我說,我回去之後一定好好說教她,讓她安心和我那女婿過日子,別盡給你添麻煩。”

這一板一眼起來,左光耀還挺有幾分樣的。

明著說左汐的不是,又暗示著沈卓年離自己的女兒遠一點。

自己閨女和女婿的事情鬧得太大,其實具體是因為什麽事情他並不清楚。但一個秦覓是跑不了的,至於沈卓年,也是左光耀自己猜測的。

哪有人會無緣無故不求回報地幫忙?更何況沈卓年對左汐不一般,之前參加賈斯文的婚禮時,他作為過來人一下子就瞧出來了。

日理萬機的大人物,本該意思意思參加婚宴即可,他卻全程留了下來。

而他的目光,又總是若有似無地追逐著左汐。

左光耀又怎麽會不清楚呢?這樣的沈卓年,與他何異?

想當年他年少輕狂毛頭小子一個時,可不就是總喜歡追著梁豔芹的身影轉嗎?即使年紀大了,也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但他還是努力逼迫自己,一點點放下。

等了大半輩子都等不來的人,可能真的不該再強求了。

更何況,她也許早就不是他最開始認識並愛上的那個人了。

她,早就變了……

“左老,您的話我聽明白了。對於左汐,我承認我確實是有其它方麵的想法。如果她願意,我也絕對願意對她負責。”

“對她負責”幾字,讓左光耀立刻就要跳腳。

他擺明了就是要誣陷她閨女的清白嘛!

“沈局看來是在說笑話了,你又沒欠我閨女的,需要負哪門子的責任?即使要負,那也是我女婿來負責。”

左光耀老臉上已經有了怒意,大嗓門也不客氣地有掐架的趨勢。

沈卓年臉上依舊是一副溫和無害的笑:“我確實是欠了她。不過,如果她不需要我負責,那我也不會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他也曾想過,不顧一切地對左汐負責到底。

畢竟當年是他對不住她,而他甚至還因為自己的不查,以為那個人是秦覓。被秦覓牽著鼻子走,對她以及她父親的公司刁難。

然而,越是對她有感覺,便越是明白,她和靳司晏之間,根本就無法被人橫插。

對她該說的話,他已經說了。

若她真的想讓他負責,他絕對不推辭。

若她不需要,那麽,他也會遠遠地退守一邊。

“左老,還請回吧,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風風雨雨這麽多年過來的人,左光耀自然也瞧得出他眼中的真摯。

也不再多說,到底還是離開了。

等到左光耀離開,沈卓年打開微博,瞧著左汐最新一條動態,雙眸竟微微發澀。

這是11號那天晚上發的。

【靳司晏他祖宗V:我大度點,祝某個黏人的男人生日快樂吧。】

配圖,是一個小巧的生日蛋糕。

隻不過那蛋糕,似乎曾經被掉到地上過。上頭別說“生日快樂”的字樣了,就連圖案,也有些慘不忍睹。

底下,自然是有人邊吃狗糧邊吐槽。

叫囂得最厲害的,便是猜測那蛋糕為何變形了。

【動作好激烈,我秒懂男神是如何征服女神的了\(o)/】

這一條回複,點讚數排名第一。

他就這樣自虐般一遍遍瞧著左汐的微博ID,又瞧著她的微博內容。

唇畔的弧度勾了勾:“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給我這個承擔責任的機會。”

起碼這證明了,你永遠都會過得幸福。

*

郡元府邸。

“大寶兒,你不是和大晏和好了嗎?為嘛還不搬回去住啊?”左小寶試探著開了口。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她的微博可是和大晏做了互動又秀了一回恩愛,灑了滿滿一頓狗糧哦。

左汐正將陽台上的衣服收進來,聞言輕描淡寫道:“你怎麽就知道我們和好了?”

“這還用說嗎?你微博都明擺著呢嘛。”

“微博這東西,能作數?就不能是我和他一起做秀走走過場?”

“……”好像,也有可能哦。

左小寶瞬間不淡定了,怎麽可以這樣嘛!

“可你在大晏生日那天根本就沒回家!你們兩個肯定是在外頭去做不可言說的事情了!”

左汐一臉黑線:“你好懂。”

“那是!”小寶兒傲嬌臉,“休想騙我!”

想到那天和靳司晏做的事情,左汐臉色微微一紅。

果真是如同左小寶所說,不可言說之事了。

酒店,紅酒,鴛鴦浴,濕透的衣服,彼此的攀附,箭在弦上,上頭輕攏慢撚,下頭攻城略地……

彼此的呼吸淩亂,亂了一室的旖旎。

如今的靳司晏,又怎麽可能是那初出茅廬般的小夥子呢?以前的他許會為了壯膽而喝酒,許會輕而易舉地喝醉。現在曆經商場沉浮的他,自然不可能那般丟人了。

他似乎要一掃前恥,不僅自己喝了酒,還強行嘴對嘴喂了她。

從浴室到床,中間變換了數個姿勢。

到了後來更是離譜,床單竟然還打算讓人家臨時送過來換。

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什麽叫做戰鬥力。

這一次,不是他丟臉,而是打算讓她丟臉。

所幸訂的是總統套房,左汐急急地要求他將她抱到隔壁房去睡,才阻止了他真的半夜讓客房服務人員換床單的窘境。

隻不過對於他控訴的事情,她是萬萬不會承認的。

而他,似乎也完全無所謂,隻不過心裏頭認定了她這是故意裝傻。

有些事情,真的不適合深究。

當初她既然能夠埋葬下對他的感情,說放棄便放棄,便沒想過再去巴巴地追在他後頭,任由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她羞辱她。

那會兒會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完全是個意外。

一個個都畢業了,許是女生宿舍樓下那麽多的告白讓她感同身受,心裏頭不是滋味罷了。她便四處遊**,便遊**到了他跟前。

原本便是想要走人的,豈料便被他給逮了過去。

猝不及防的吻,猝不及防的喘息,猝不及防的大掌摩挲,以及猝不及防的大尺度……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他定然是認錯人了。

指不定便是將她給認成了秦覓。

畢竟人家秦覓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女友。雖然劈腿被她用大橫幅廣而告之了,但他肯定是愛秦覓至深的。

直到她將他從那個男生那裏收來的手機占為己有,直到她被他撩撥得也有了感覺,直到她被他帶去了他公寓,直到她被他褪下衣物,直到她被他……

直到他徹底醉酒暈了過去……

她都有些渾渾噩噩。

她想,他可能真的是弄錯了。指不定是秦覓劈腿對他的影響太大,他失意之下才會對她做了這種事。

難道不是嗎?第二天在學校再見他時,他便假作兩人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那般自然,自然得她都要佩服他的演技了。

既然如此,那便遂了他的願又如何?

故,她隻字未提。

他也沒有半點表示。

一直到後來他出了車禍,繼而出國……她都沒有再見過他。

會將那張照片故意p成秦覓,不過是提醒自己,那不過是南柯一夢。

他根本從未承認,她又何必自取其辱放在心上?

可到底還是不死心吧,又重新將自己給p了回來。

左小寶也隻當她是將秦覓p成了自己,每次都要笑她自欺欺人。

她一一認下,概不否認。

還真的是自欺欺人呢。

直到後來靳司晏偶然間瞧見了她手機上的照片,從他那完全不明所以的表情來看,她更加明白,他真的早已將這件事忘記。

心傷又如何?既然裝傻充愣了那麽多年,再裝下去又如何?

就連她自己都要相信了,那個人是秦覓無疑。

她不知道靳司晏怎麽就突然覺得那個人實際上是她了,如此信誓旦旦地指著她,甚至還控訴她在他做了一半醉過去之後毫無人性地將他給送到了自習室,讓人將他給領走。

這些,她不想承認。

承認了就等於承認了她自己當年又幹了一樁大傻大蠢的事情。

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愛怎麽猜就怎麽猜。

*

“大寶兒,內個……你真不打算搬回去嗎?大晏說待會兒來接我們哦。”

左小寶的小嗓音又一次響起在耳畔,帶著幾分神秘兮兮:“難道你就不好奇這次大晏送什麽禮物上門嗎?”

對,沒錯。

為了讓她搬回去,靳司晏依舊是老調重彈,使出的依舊是送禮物這一招。

當然這一次他是學聰明了,不僅僅送她,還送小寶兒。

所以每天小寶兒從幼兒園回來之後最期盼的一件事便是收禮物了。那興奮的小眼神格外閃閃發亮。

“你什麽時候這麽好收買了?”左汐給了他一道鄙夷的眼神,順帶潑了他涼水。

“不是我好收買,實在是我們幼兒園的那幫女的就是土匪好不好!”左小寶滿臉的心塞,“那些男生好幼稚,每天都帶亂七八糟的東西去討好小女生。害得我也不得不去討好她們!”

左汐倒是不知道他上個幼兒園還上出了這種事,怪不得之前見他好些喜歡的玩具都不見了蹤影,敢情都拿去追小女生了?

“你這是早戀了?”要不然他犯得著去討好小女生?

“屁的早戀!那些就隻會哭鼻子的小女生才不是我的菜!”左小寶哼了一聲。

“那是為什麽?”

“如果我不送,那我就是不合群,不合群,我就會被他們笑話啊啊啊啊啊!”

“噢,不是笑話,是被排斥吧?”

小嘴扁了扁:“開玩笑!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這些小女生愛我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排斥我!”

“你就盡管吹吧問題兒童,改天開家長會,我讓我哥好好跟我說道說道就一目了然了。”

“才不要左牧那王八蛋去參加什麽家長會。”

“那你想讓誰去?”

“這不是還有你和大晏嗎?當然是你們去啊!老師說了,家長得和我們一起參加親子活動,這叫培養孩子和父母的感情。”

驀地聽到左小寶說起這個,父母一詞從他口中道出來,竟充滿了濃濃的依賴感。

左汐心頭一滯,澀意就那般猝不及防地席卷了她。

小寶兒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她,也永遠都不希望他知曉。

可那般小的孩子,從小他便被放養在她身邊,左牧這個當“爹”的更是對他不怎麽教育。

父母……

在他心底,這兩個字,究竟有多重呢?

她不敢問,因為她知道,左小寶就是個死要麵子的人。嘴上說得雲淡風輕一臉無所謂,可他其實一直都在等待著他那個不知道姓甚名誰的麻麻回來,重新和他家的左牧王八蛋在一起。

現在她哥雖然給他找了個準後媽,到底他還是有些抵觸。

更何況,她哥這哪兒是真的打算定下來啊,分明就是拉來一個人湊數糊弄梁豔芹呢。生怕梁豔芹將秦覓指給他。畢竟梁豔芹的所作所為,已經屢次打破了他們幾個做子女的底線。

“小寶兒,我跟你商量個事。”

左汐正了正神色,將收好的衣服妥帖地放好,這才回到客廳,坐在他跟前,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大寶兒你搞這麽嚴肅,我會緊張的啦。你說嘛。”

“我……以後你就把我當成你麻麻吧。”

“大寶兒你終於想開了?”

“嗯。”

“可是左牧那王八蛋不會同意的啦。你和他生下我這是亂/倫哎。”小家夥認真臉。

左汐額頭滑下黑線,亂/倫……

真特麽禁/忌啊。讓他一天到晚看亂七八糟的東西!

“誰說我和他生的你了?我會讓靳司晏認你當兒子,以後你就是我和他兒子了。”

“好吧,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想要讓我跟著大晏姓靳嘛。以前爺爺不是不同意嗎?左牧那王八蛋也不同意。”

“現在,他們會同意的。”左汐出口的話擲地有聲。

小寶兒不需要梁豔芹這樣的母親。

從此後,他不會是她的弟弟,隻會是她兒子。

靳司晏和她,便是他的父母。

“大晏,大寶兒原諒你了哎!她說要讓我當你們兒子哎!趕緊給我包一個大紅包哦!人家可是大功臣呢!”

左汐回過神,便聽到了小家夥嘰嘰喳喳給靳司晏通風報信的聲音。

這會兒,她竟也懶得阻止了。

唇畔的弧度明媚,嗯……也許這樣,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