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手機一聲提示音,進來一封郵件。

靳司晏略一猶豫,點開。

照片是以附件的形式發送過來的,他選擇下載。

等到下載完畢打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照片,便再次入了眼簾。

火樹銀花不夜天,男人將女人壓在樹上,唇舌激烈地糾纏,而他的手,也掌控住了她那極易動情處,使得她猶如慵懶而沉醉的貓,雙手掛上他的脖子攖。

說它熟悉,是因為這確實是之前左汐給他的那張圖的基礎上還原出來的照片。同樣的背景,同樣的明月夜大樹下,同樣的男女激吻。

說它陌生,是因為他並沒有什麽印象償。

又或者說,他對於照片中他竟然吻了那個人,並沒有印象。

那張臉,他並不陌生。

時隔那麽多年,他淡忘的人,其實很多。

他能記住的女人,寥寥無幾。

眼前的照片中,女人的麵容雅致,因著兩人親吻的緣故,隻露出半張臉,緋紅一片。

單單是從那半張臉來看,何其眼熟!

與秦覓,竟像了個五成。

一切,似乎都解釋得通了。

他當年確實是和人那般親密糾纏過的,隻不過那個人不是秦覓,而是和秦覓極其相像的那個人。

那麽,也便能夠解釋為什麽左汐會一口認定他吻的人是秦覓。

因為那樣的夜,光線朦朧,再加上樹下陰影,她因著親吻的緣故隻露了半張臉。

所以,左汐會將她認成秦覓,也便說得過去了。

所以說,左汐並沒有說謊。

這張照片上所發生過的事情,真的是發生過的。而他,當年真的是吻了那個人,不顧一切……

有那麽一瞬,靳司晏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張所謂的還原照片根本就不是最原始的照片。

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可他,卻無法騙自己。

畢竟,照片被還原了,而左汐,也說親眼見到了這一幕。

如果說照片不可信,那麽左汐的話,又怎麽解釋?她根本就沒必要騙他。

*************

頭疼欲裂,照片中的那個人,猶如一個夢魘,讓他的呼吸都有些發緊。

站起身,靳司晏出了書房,直接穿過長廊客廳,到了陽台。

燈被他打開,跑步機開關一按,他設定好跑步模式、速度。

等到隨著節奏跑了兩步,他這才恍然,自己竟然還穿著拖鞋。

索性便赤著腳在傳送帶上跑了起來。他將自己的大腦放空。

自從六年前那場意外,他便得了臉盲症。這六年來,症狀有種愈演愈烈的跡象。

一般人還好,他隻要多看上幾眼,還是能記住的。

然而麵對美女,這一特定類型的人士,他隻能通過臉型、發型、服裝、首飾以及一些小細節來進行辨別。一旦他們換了發型換了服裝換了一切,他根本就不可能認出她們。

到後來,他也便懶得記憶了。

畢竟,在他身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士,絕大部分,便是對他上了心的。

而他,不需要她們的上心。

老太太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照這個樣子下去,他對任何漂亮女人都沒印象,那還了得?她的孫媳婦還能有著落?曾孫呢?更加遙遙無期了。

也正是因此,原本舍不得靳司晏回中國的老太太,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他回國內定居,順便完成他父母的遺願,和人家趙小姐處處感情。

其實靳司晏一直以來都很明白,自己對哪些人有印象,哪些人又在他的印象之外。

可那張照片,絕對是個意外。

他記得那會兒正值他進修博士。又是一年畢業季,暑假前,大四畢業生們一個個都玩瘋了。

一個個的,不是玩什麽“嫁給我”“做我女朋友”的戲碼,便是大放煙火。

他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燈火閃耀的夜晚,女生寢室樓下,被男生們浪漫的蠟燭和鮮花告白占據。

然而那個晚上,他的心情格外煩悶,說不清道不明。

他很清楚,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了足有半年。

要真正算起來,還是從他生日那晚開始的。

“人家姑娘讓我給你帶句話,這樣的傻事,她以後不會再做了。還有,人家親手給你做的那蛋糕,她已經丟進垃圾桶了。你說說你,糟蹋人家姑娘的心意不說,還讓人家站在下頭那麽久,天可憐的,穿那麽少,全身上下全都是雪啊。好了,現在人家姑娘死心了,你也算是解脫了。以後相見別成敵人啊,怎麽說都是相識一場……”

後來,他翻遍了男生寢室樓下的垃圾桶,將那蛋糕尋了出來。

打開,他隻是瞧著那模糊的蛋糕輪廓,企圖瞧清楚完好無損時它該是如何的誘人。而它,又是花費了多少的心血才能夠被製成,又是如何被女生精心包裝一直在大雪夜護在懷裏。

然後,他閉了閉眼,將其重新放回了垃圾桶。

半年過去,那種時不時的空虛,若有若無的沉痛,總是會突然就冒出來。

可他,卻如此無能為力。

“靳學長那麽優秀的人,秦覓居然甩了他去抱富二代的大腿了!我呸!果然是見錢眼開。”

“我聽說啊,是人家秦校花耐不住寂寞。”

“也不知道誰那麽深明大義在學校裏拉了橫幅替咱們靳學長打抱不平。好在那女人的真麵目被揭露了,咱們靳學長終於又恢複自由身了。”

“吾等有望繼續競爭男神了……噢耶!”

……

那個晚上,靳司晏走在校園小徑上,聽著周圍人的議論。不禁也好奇,究竟是誰將秦覓劈腿的事情那麽大張旗鼓地給鬧得人盡皆知。

心中的那點好奇,似乎轉變成了什麽期待,竟是一點點滋長開來。

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心裏頭,甚至早就有了一個人選。

夜深了,遠處燈火齊明,畢業生不顧校規,瘋狂地放起了煙火。

湖畔,因著夜深的緣故,約會的情侶們一個個都散場了。

靳司晏就這般單膝曲著,倚靠在粗大的樹幹上,靜靜地眺望著月色籠罩下的一切。

不經意間回眸,便見到了一個人。

那人,婀娜聘婷,許是兩人許久未見,那樣美妙的夜色下,那樣美妙的時刻,讓他怦然心動。

等到她走近,似乎是要說什麽。而他,卻驀地將她攫住,倚靠在樹幹之上。然後,所有的理智都**然無存,他就那般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吻上了那在夜色中誘/惑著他的唇。

一旦情起,一點即燃。

燈火璀璨,綻放天際,耀眼萬丈。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不複存在。

天大地大,隻有他與她。

身體,也越來越熱,手掌摩挲著衣物而入,磨槍走火,在所難免。

那樣的情動,完全便超出了他的想象。

靳司晏竟不知,自己竟還有那麽不顧一切的一麵。

然而,後來的後來,究竟怎樣了,他竟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他是送她回去了,還是兩人順勢做了一些更進一步的親密舉動?

他隻知道,第二天醒來,他是在自己寢室的**。

“老大你明明知道我瘦得就隻剩下皮包骨了,竟然還發短信讓我去將你從晚自習室給搬回來!那空****的地兒考完試都沒人去複習了,你喝成這副鬼樣子去那兒做什麽啊?”

這便是,他所知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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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的記憶裏,當年那個讓他怦然心動到不顧一切的人,臉型他其實一直都沒記住。所以,才會在最初瞧見左汐手機裏的照片時那般詫異,不動聲色地將它轉到自己的手機上。

讓徐天齊不計一切代價去查。

然而,終於查出來了,他卻寧可一直都不知道。

為什麽,是那個人。

偏偏是她。

他當時到底中了什麽邪,怎麽就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