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城。

天橋上,早就被臨時清場。

臨時演員準備就位,燈光攝影準備就位,導演又覺得洛薇兒的妝容應該再慘白些,忙讓化妝師過去再添幾筆。

等到一切ok,這才開始今天的重頭戲。

這場戲,女一號陌希站在天橋上,親眼目睹了自己老公蘇衍止和女二號親密接吻的畫麵。她和他對峙,希望能得到他一個哪怕否定的答案償。

而她,渾然不覺自己膝蓋處血流模糊。

還是好心的大媽提醒的她攖。

蘇衍止聞聲,忙走了過來。

“怎麽受傷了?”

人來人往的天橋上,他這一聲顯得格外沉悶而急迫。

陌希企圖甩開他的手臂,未果。用手指使勁掰開,依舊未果。

那手臂的力度是如此堅固,令她根本就無從下手。

她一下子就來氣了:“蘇衍止你特麽神經病啊!跑過來抱我幹嘛?當街親女人就隨便去親啊,別特麽發神經出現在我麵前,也別特麽來管我的閑事!我愛蹲就蹲愛坐就坐愛站就站,你特麽少來煩我!”

“別鬧,我給你看看,腿在流血。”

“流個屁的血!你特麽才流血,沒見過女人大姨媽嗎?測漏懂嗎?那是測漏!”

洛薇兒飾演的陌希將倔強堅強的一麵展/露無遺。

作為蘇衍止飾演者的影帝易淮在聽到這一句時,還是忍不住震撼了一下。

不得不說,和洛薇兒對戲,倒不似他帶著她,而似她帶著他。

這種感覺,以前和其她女演員對戲時,還從未發生過。

“自個兒流血了也不知道,還玩笑說什麽姨媽測漏,你什麽時候這麽不長心了?”

易淮的聲音深沉,已然與蘇衍止的角色融為一體,整個人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心疼的,籠罩著一層嚴肅的氛圍。

視線,掃過洛薇兒的腿。

那裏,是被磕傷的痕跡,模糊一片。順著小腿一路往下,鮮紅的血液還在往下流。

也不管她樂不樂意,他將她打橫抱起:“怎麽就不長心到痛都察覺不到?”

她不長心嗎?

她察覺不到痛嗎?

嗬……那她心髒的位置,一絲絲無孔不入的疼痛,究竟從何而來?

洛薇兒淒厲控訴:“蘇衍止,我疼不疼痛不痛似乎都跟你無關吧?你是我的誰?來管我做什麽?快放我下來!”她掙紮,她扭動。他前一刻還吻著其她女人,後一刻,卻能夠若無其事般抱著她。

她真的是受夠了!

易淮不得不軟下嗓音:“行行行,老婆,咱就去個醫院,處理好傷口後你要打要罵都隨意,別跟自己過不去好不好?”

“你剛剛吻的那個女人才是你老婆吧?而我,你確定你認識我?或者說,我認識你?”

尖銳的女聲,問出口的話,犀利異常。

易淮就這般靜靜地看著洛薇兒。這一瞬的他,就是她眼中口中直指的負心漢。吻了別人,卻根本就不能對她解釋,隻能說著蒼白無力的話:“忘記你所看到的吧。”

這一條就這樣過了,導演很滿意。

讓休息五分鍾,繼續下一條。

下一條,則是兩人的爭吵升級,一直以來固執地堅守著這段婚姻的陌希終於提出離婚。而蘇衍止,卻隱忍著不願為自己的言行做一番解釋。

直到下一刻,在四通八達的天橋底下,陌希的身體如同破碎的柳絮,被狠狠撞擊。

連著好幾條最具有難度的戲都一次性過,導演很滿意,對兩人讚不絕口。

“易淮啊,你可是將蘇衍止給演活了啊。眼睜睜瞧著老婆被車撞卻無法在第一時間趕過去救她的那種絕望和撕心裂肺,我都差點落淚了。”

導演免不了開玩笑。

“您還沒有落淚,就證明我還努力得不夠,還得繼續提升發揮空間。”對於演戲,易淮一向嚴於律己。

視線掃過正突破粉絲重圍上保姆車的洛薇兒,卻是微微一陣晃神。

真正將陌希給演活了的,是洛薇兒。

剛剛,他竟然是完全被她給帶著入了戲。

眼見她的絕望,她眼底的悲涼,她聲聲的質問,他原本遊離在外的情緒,一刹那就到了位。

望向保姆車消失的地方,他唇畔揚了揚。

這女人,果真,當得起新晉天後的身份。

隻是……金渚真的看上她了?

他和錢粥粥不是馬上就要訂婚了?

*

上了保姆車,洛薇兒忙著卸妝。

自從左汐打電話告訴她靳司晏已經答應了給她公平競爭JZ形象代言人的身份之後,她整個人就如同打了雞血。

今天的戲份,不管多麽難,她都把控到位,竟然被她創紀錄直接過了。

連自己都難以想象。

還以為會在男女感情戲上卡上老半天呢。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一爽感情一到位,這開拍就一切ok了。

嗯,說到底,想到沈卓垣那張萬惡的臉終於吃了癟,她無比快樂!

他不是直接將她給刷下來了嗎?

他故意刷下她,那她就光明正大地去競選。

嗬嗬,她還非得當眾打他個耳刮子讓他明白她和JZ的形象要多符合有多符合。

“薇兒姐,剛剛金總打電話過來,說晚上約你見麵。”

金渚找她?

洛薇兒發現,自己頭疼。

這好不容易自己的戲份隻剩下T城郊區監獄那一場了。結果,還得頭疼地麵對她的金主大人。

不用猜,她都知道金渚找她是為了什麽。

他當初答應她的接送服務以及炒緋聞,他都做到了。

所以,他早就不止一次地提出讓她刪除那張照片了。

其實照片也沒什麽,就是他和錢家的小公主在車子裏過於親密了些。

沈卓垣那個蛇精病早就在她耳邊說什麽金渚和錢粥粥快要訂婚了,按理說,這樣的照片,金渚應該不會在意才對。

畢竟他和錢粥粥都是未婚夫妻了,他趁著副駕上的錢粥粥睡著吻得急了些手指也在她身上過於忙碌了些,被她偷/拍到就偷/拍到吧,反正他們訂婚的消息,很快就會遍布媒體了。

可偏偏,他那麽急切地想要回收那張照片,不惜一切代價想要讓她刪除那張照片。

即使代價,是給她女主角的位子,請到易淮來給她搭戲,甚至再附送緋聞炒作。

根據以上種種不合常理的跡象,按照洛薇兒演繹了過多狗血言情劇的經驗,她不禁下了判斷。

這金渚和錢粥粥,必定是人家錢粥粥根本就不願意和他訂婚。

所以,那會兒她拍到的他和錢粥粥你儂我儂的照片,估計他完全是趁著人家睡著行了苟且,不想被當事人發現,才緊追著她要刪掉照片。

還真別說,算是給她蒙對了。

自然,此刻的洛薇兒是不會知曉人家錢粥粥為了追沈卓垣是多麽不顧一切,一被學校放出來就往他那邊去堵人。

而沈卓垣,對她就好比老鼠見了貓,隻敢躲,卻躲也躲不掉。最終不得不拜托靳司晏出麵讓錢家和金家盡早親上加親。

當然,知道之後,她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對沈大公子嘲諷上一句——衣冠禽/獸!連個大學生都不放過!

*

H城。

左汐下班前,猶豫著拖拉著,還是去了董事長辦公室。

今天有個董事會議,老爹下午到的公司,還沒離開。

敲門進去,左汐慣例去冰箱裏拿了一瓶酸奶,喝了幾口,才一步一步地蹭向辦公桌旁正等著她開口的人。

“老爹?”

“左老頭?”

“你能別這麽瞧著你閨女嗎?你閨女瘮的慌。”

放下筆,左光耀將她上上下下打量:“怎麽著?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回家住了?理虧了?”

她就知道是這樣!

之前她和小寶兒住在郡元府邸時,老爹便一催再催希望她能夠搬回去住。

結果她嫁給靳司晏搬到靳司晏那邊去住,他又老調重彈了。

不過這會兒,左汐底氣卻是足了些。

“老爹,你也不看看哪家閨女嫁人之後還經常回娘家住的?我跟你講啊,一般經常回娘家住的女人,婚姻生活絕對有問題!你是想讓你閨女一直在家住證實她的婚姻生活有問題,還是想著她在夫家住證實她的婚姻生活圓圓滿滿?”

將問題拋給左光耀,左汐這會兒不得不感激靳司晏這張王牌。

好在,她現在是已婚人士了。

之前老爹每次讓她回去住,她總是拿和梁女士關係不和為借口,不願意回去。

現在,靳司晏這個借口更加光明正大了些。且左老頭根本就無法反駁。

“你啊……”長長一歎,左光耀從來都是拿自己這個閨女沒有辦法。

“老爹,我跟你商量件事唄。”試探著,左汐眨了眨眼,帶著點討好的味道。

“說。”左光耀捏了捏她的鼻子,沒好氣道,“也就隻有有事才會來找你老爹是吧?”

瞧見這祖宗板起了臉,左汐忙將酸奶放下,笑著走到他身後,給他按摩起了肩膀。

“老爹,你閨女不是忙呢嗎?好不容易鞏固了總經理的位置,讓董事們無話可說。如果不趁著這個時機再做出點業績來,難不成等到梁女士又以其它名目將秦覓給弄進來?”

“你啊,你和你媽這一個個的,怎麽就……哎……都這麽冥頑不靈呢。”

左光耀想要跟她說你媽也不容易,可這樣的話,他其實說了又何止一次兩次?

小汐聽進去了又如何?她即使做出了改變,豔芹那邊,也不會有所改變的。

說到底,偏執嚴重的人不是小汐,而是豔芹啊。

從來,小汐都隻是被迫承受的一方。等到實在承受不了了,才被迫反抗。

反抗的結果便是,母女倆,每次見麵都那般劍拔弩張。他們一家,就連好好吃頓飯,似乎都成了奢侈啊。

*

“你說吧,剛剛想跟老爹商量什麽事情來著?”

提到這件事,左汐其實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因為她知道,一旦提出來,得到的必定是反對。

可……

靳司晏那邊,實在是逼得有些緊。

她硬著頭皮也得上了。

“老爹,你看,小寶兒這成天在家不學無術的,除了吃就是睡就是看電視打遊戲甚至還看些營養不良的東西。”

“講他那麽多壞話,小心他聽見了跟你急。”肩膀處被左汐揉捏得舒服,左光耀喟歎一聲。

鋪墊了這麽多,左汐當然有自己的意圖。

“我覺得吧,小寶兒就是缺乏人管束。老爹你看啊,我哥時常不著家,我呢,現在和靳司晏一起住也沒好好照顧小寶兒。你雖然照顧小寶兒,但耐不住梁女士隨隨便便一句冷嘲就把小寶兒給打擊了……”

“你是打算將小寶兒接走?你來照顧?”

左汐照顧小寶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左光耀也明白兩人的感情。

不過,如果說以前的左汐是以一個黃花閨女的身份來照顧一個孩子。

現在的她是已婚婦女,再來照顧一個不是她和靳司晏的孩子,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她同意,靳司晏能同意自己老婆花那麽多的心力照顧她侄子?而且……不僅僅是簡簡單單的照顧,而是將人給接過去住?

這像什麽樣!

對於自家老爹一猜即中的準確度,左汐隻能歎為觀止。

“其實吧,不單單是把小寶兒給接到我那邊去住。”

“不單單是接過去住?”左光耀聲音拔高了,“左小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是想把自己的婚姻給毀了是吧?有哪個男人願意自己婚後莫名其妙多一個拖油瓶的?你把小寶兒接到靳司晏那邊去住,他會怎麽想?”

“老爹你放心,他絕對一百個同意!”左汐忙表明態度。

“他也許是一時的同意,可相處得久了,就會覺得膩了!你這孩子,不會連這點揣摩男人的本事都需要老爹來教吧?”

左光耀胡子一翹,有些氣:“在這點上你就不能向你哥好好學學嗎?將孩子一扔什麽都不管,甩手掌櫃做做!”

額上滑下黑線,左汐心說讓她學她哥,她是那種人嗎?

“好吧,左老頭,我跟你老實交底了吧。不過你得保證,聽完之後,不準罵我也不準凶我。”她加上一句,“最好也別告訴我哥。”

左光耀不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咳咳咳。”清了清嗓音,左汐邊說邊觀察著他的神色,“靳司晏說了,想要讓左小寶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小寶兒不是姓的左嗎?你哥又沒不認他。你這話到底什麽意思?別跟我一個粗人掐什麽字眼。”

“意思就是吧,他想要讓小寶兒姓靳。”

總算是將話給全部說出來了,左汐臉色有些微紅。

“讓小寶兒姓靳?你老公是不是瘋了?想兒子想瘋了吧?居然還打到咱們左家頭上來了?他想要兒子,那就自己生。你給他生一打,看他還有沒有閑工夫動小寶兒的主意!”

耳根子愈發紅了。

生一打?

他和她能不能有還是一回事呢。夫妻基本的性/生活都沒有,能生得出來才怪!

不過,有些錯誤,是必須坦白的。

左汐不得不為自己犯下的錯買單:“老爹,內個,我偽造了一份NDA鑒定報告。報告上寫著小寶兒和靳司晏親子關係成立。你應該懂的,就是說,靳司晏現在認定了小寶兒是他兒子,所以想要讓小寶兒認祖歸宗。”

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完啊。

“靠!老子……”彪了句粗,左光耀咬牙,“老子沒有你這種蠢閨女!”

*

郡元府邸。

晚餐是左汐做的,嗯……皮蛋瘦肉粥。

靳司晏早就給她報了個廚藝班,而且說到做到,隻給她付了一半的費用,讓她自己將另一半給繳了。

不過她要麽就是抽不開身去學習,要麽就是懶得去,所以一直荒廢著。

在家的時候,靳司晏下廚的時候居多。

等到她不得不下廚的時候,她則變著法地做些粥類。

當然,理由嘛——夏天這麽熱,當然得喝粥清涼降火還養生呢。

靳司晏也便由著她去了,不過還是提醒她趕緊去學廚藝。再陽奉陰違下去,他不保證會對她采取一些必要手段。

“小寶兒那邊你和你家人談過了嗎?老太太那邊一直在催,如果這邊已經差不多了,她會親自飛過來一趟。當然,她其實還是更傾向於我們帶著小寶兒去溫哥華一趟。”

問題被丟過來,左汐當真是亞曆山大。

今天她連她老爹這一關都過不了,根本就別提她哥那一關了。

“我……我正在努力!”她握拳,做信心滿滿狀。

“你的時間不多,老太太心急起來,可能就親自跑來了。”靳司晏倒是沒有多追問。心裏頭也明白,她鐵定是碰了釘子。

“老公,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小寶兒真的不是你兒子,你真的會聽靳老夫人的話和我離婚嗎?”

靳司晏將碗筷放下,清俊淡雅的臉上一派認真。

“我的婚姻從來都不會由他人擺布。”若真是如此,那他當初就會按照父母遺願娶了趙雪玫,也就不會任由她帶著小寶兒上門去破壞那所謂的相親宴了。

聽得他的話,左汐眼前一亮。

剛要激動得表示表示,結果靳司晏卻是鄭重其事拋來了下句,“當然,不排除對你的某些行為不滿進而離婚。”站起身,往書房而去,還不忘頤指氣使,“把碗洗了,明天記得去上廚藝課。”

魂淡啊!

左汐捏緊了身側的手。

桌子旁邊,晏寶屁顛顛地搖著尾巴,等待著她的投喂。

“吃什麽吃!再吃肥不死你!”

懶得洗碗,直接就摸到自己房間去了。

往**一躺,趴著的姿勢,雙腿翹起,玩起了手機。

書房內。

短短幾秒,iMac已經運行完畢。

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上頭的號碼,接聽。

“靳總,那張p過的照片,我師弟已經用他自己開發的軟件將原圖給拚湊出來了。”徐天齊頓了一下,狀似猶豫,“不過這款軟件他開發並投入運用也才兩年,因著存在很多不確定因素,後來放棄將軟件投入市場,隻是進行自用。所以,靳總得做好心理準備,還原出來的照片,也許並非是準確的。”

“發我郵箱。”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