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來得又快又猛, 卻並不是一場很快結束的暴風雨,打雷閃電一直持續了幾個鍾頭。

這還不是因為宮九在短短幾個小時裏學會了控製自己身上那股突破帶來的勢。

而是感謝科學,感謝人民。

完全隔斷的高規格隔離間將宮九身上的勢徹底的封鎖住, 在劈無可劈的情況下,這場暴風雨才慢慢雲消雨停。

短短幾個鍾頭的暴雨就讓整個京都陷入水患之中,護城河裏的水都快要翻堤,大街小巷也開始積水,有些比較老舊一點兒的小區, 甚至已經出現了水淹膝蓋無法通行的情況。

若不是得益於科技強大, 這場暴雨指不定要造成多大的影響。

看著坐在玻璃隔間裏的宮九, 顧青衣也沒有什麽很好的辦法。

他轉頭看向身旁正在檢測磁場變化的科研人員:“我可以進去陪他嗎?”

“不可以。”

科研人員並沒有半點兒客氣的拒絕了。

他理直氣壯:“你的磁場也很特殊,你如果進去,就會影響到我們對他身體變化的檢測。”

“……”

顧青衣沒有辦法, 他隻得抬起手貼在了玻璃上。

宮九動了動,將手抬起來, 貼在了顧青衣手掌貼合的地方。

隻是, 這般也沒有辦法吸取到任何的溫暖。

觸手可及的, 隻有冰冷的玻璃。

四周一片安靜。

哪怕顧青衣顯然在開口說話, 他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年幼的時候, 被關在棺材裏埋在寂靜的地底一般。

隻是這一次宮九沒有害怕,他安靜的站在隔絕房間裏,站在玻璃的另一邊,維持著抬手的姿勢,隔著一塊材質不明的厚玻璃與顧青衣掌心相貼。

玻璃外卻是很‘吵鬧’。

哪怕氣氛沉悶沒有人說話,也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在不斷的響起。

滴滴滴滴的儀器提示聲音。

沙沙沙沙的鉛筆記錄聲音。

噠噠噠噠的敲擊鍵盤聲音。

可這些無聲的吵鬧與顧青衣之間像是隔出了一片銀河一樣, 並沒能打擾到顧青衣半分。

他雙眼緊盯著玻璃房裏的宮九。

看著宮九下垂了視線,看著宮九收斂了神情, 看著宮九情緒緩緩滑落。

這樣安靜的宮九,顧青衣已經很少見到了。

大多數時候的宮九都是鮮活的。

隻有剛剛相遇的時候,那會兒的宮九會動不動發呆走神,空洞得眼中一無所有。

這在顧青衣看來,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急,卻又沒有什麽有效的辦法。

顧青衣曲起手指,以中指骨節輕輕的叩擊了玻璃三下。

雖然這玻璃門不能傳播聲音,卻也沒有厲害到連一丁點震動都無法傳達的地步。

“咚咚咚。”

短平快的三下叩擊是宮九召喚影衛的信號。

交給顧青衣以後,顧青衣也經常用這個頻率的叩擊召喚影衛。

所以,他敲擊玻璃的時候,下意識的就用了這個頻率的敲擊。

而這個叩擊用在這裏,居然也恰到好處——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

宮九感受著震動,雖然聽不見聲音,心中卻好像聽到了玻璃門外顧青衣敲擊玻璃的聲音。

清脆,利落。

仿佛敲擊在他的心上。

輕易的就叩開了他的心門。

得到注意的顧青衣想要做的卻遠不止於此,他先是誇張的眨了眨眼睛,給了玻璃房裏的宮九一個wink。

看著宮九沒看懂的樣子,顧青衣笑了起來,就像是逗著被父母抱在懷中麵朝自己的小嬰兒一樣,無聲的做怪動作,或是皺眉苦臉突然變臉,或是見到的翻白眼學翻車魚,或是鼻子朝天學豬哥,滑稽又好搞笑,逗得沒見識過愛人這一麵的宮九新奇不已。

他指了指研究員倒影在玻璃上的身影,擼起袖子,隔空甩了兩個巴掌。

然後,他自己仿佛被巴掌甩到一樣,整個人暈頭轉向,做後直接貼在的玻璃上。

一個人就出演了一場默劇。

“顧先生,你在做什麽?”

顧青衣正在搞怪的動作一頓,立刻變得正經嚴肅起來,對著宮九眨了眨眼,一副你我心照不宣的表情,轉身看向研究員:“當然什麽也沒做,你就在這裏,如果我做了什麽,你自然也是能看得見的不是嗎?”

認真的就好像把小嬰兒無故逗笑而引發轉身的父母注視下一秒變成正經人的禍頭子。

這一套操作又把宮九逗樂了。

可研究員不是心大的父母。

也不是因為宮九無故被逗笑就轉身找人的——

額。

好吧,他就是因為宮九被逗笑而找人的研究員。

白大褂研究員驚詫的看著儀器記錄:“先生,如果你什麽都沒做,那我就真的搞不懂為什麽朱先生的磁場變化會這般明顯了。”

他聳了聳肩:“你知道的,那位朱先生從來都不是什麽好打動的人,一向隻會因為您的存在,而發生許多奇妙的變化。”

“他身上那種放射性的磁場變化已經得到了暫緩,或許站在我們可以嚐試著讓他收斂那股能夠影響天氣的勢了。”

研究員那直白的,客觀的,有一說一的話讓顧青衣心裏也生出無數的歡喜。

任誰聽到自己的愛人如此深愛著自己,也絕不會無動於衷。

研究員被他的沉默誤導,笑了笑:“如果顧先生覺得有人在這裏,有些不適應,我也可以先出去的。”

他說完直接就起身往外走,剛走了幾步又不補充道:“這些儀器都是很必須的東西,一邊監察朱先生的磁場變化,一邊幹擾他身上的放射的勢,所以還請您千萬不要亂動。”

這次,研究員是真的離開了。

寬敞的房間裏隻剩下了顧青衣和宮九。

哪怕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玻璃牆。

卻好像有了什麽不同的變化一般。

顧青衣很確信,在研究員離開以後,宮九整個人都放鬆了很多。

不是他之前故意逗人開懷的那種放鬆,而是自然而然的,隻在親密的人麵前展露出來的那種放鬆。

這細微的變化擊中了顧青衣的心。

每一天,每一分鍾,每一秒鍾,都讓他比前一天,上一分鍾,上一秒鍾更愛宮九。

玻璃房裏的宮九麵上帶著笑,笑容直接深入眼底,看起來輕鬆又自然,他張了張嘴,親昵黏乎的進乎於撒嬌:“先生,我好疼啊。”

就像小孩隻會在寵愛自己的人麵前哭泣撒嬌一般。

哪怕顧青衣聽不見,也能看得出來宮九嘴裏說著什麽,神色動作間仿佛伸手想要個擁抱。

顧青衣心軟得一塌糊塗,抬起右手貼在了玻璃門上。

緊接著,額頭也貼在了玻璃上。

玻璃門內的宮九同樣如此,左手貼著顧青衣的右手,額頭貼著顧青衣的額頭。

兩個人隔著一塊玻璃貼在一起。

哪怕隻是這樣,眉眼精致,帶著幾分少年氣的朱先生依舊滿足的笑了起來。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倒影著顧青衣的影子,泛著笑意,仿佛冬日的暖陽,溫暖又明亮。

兩個人並沒能貼多久。

顧青衣還要指導宮九怎麽收斂自己的勢。

貼了好一會兒以後,顧青衣才慢慢恢複了理智,變得從容。

智商占領了高地以後,顧青衣就想到了聲音無法傳播,但是他們還可以寫字交流。

哪怕宮九在玻璃門內不能寫字,也可以看著他寫的字。

這可遠比他像個傻子一樣在玻璃門外瞎比劃來的高強。

顧青衣很快就要來了一遝紙和一支雙頭黑色記號筆。

他畫了一下,試過墨水流暢以後,低頭在紙上寫了起來。

宮九站在玻璃門內,看著顧青衣一筆一劃認真的寫著。

都說認真的人最有魅力。

顧先生也不例外。

這個人的外貌已經足夠出色,武功才智更是各方麵都比旁人優秀許多。

應變能力也好,獨立能力也強,哪怕是一個人在陌生的世界裏也可以泰然處之。

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顧先生的呢?

又是喜歡顧先生的哪一點呢?

宮九理不清楚。

喜歡就是喜歡,很沒有道理可講。

但是,似乎每一天,他都會更喜歡這個人一點。

所以才會在得知顧青衣要離開的時候,那樣的崩潰,無數黑泥從心底冒出來。

又因為足夠多的愛,被他強壓下。

給那杯酒的時候,宮九又是怎麽想的呢?

如今一個人獨自待在玻璃房裏,宮九又想起那時的場景。

其實,他從不懷疑顧青衣答應過的事情會失約,顧青衣是一個責任心強的人,哪怕初見足夠懶散,在相處過程中也依舊可以察覺的出來。

他也知道,顧青衣答應了會回來,無論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也絕對會回到他的身邊,哪怕是爬,也會爬著回來。

可是他舍不得放開手。

那樣好的顧先生,好不容易抓在手裏的珍寶,他怎麽舍得放開手。

世界分不開他與顧先生,生死自然也不可以。

宮九看著低頭在寫字的顧青衣,眉眼越發的柔和,心中一片柔軟。

此時就很想親親顧先生。

想念顧先生的擁抱。

明明該是美好的洞房花燭夜,是他期盼了好久的事情,結果卻徒然生出這麽多的波折。

不開心。

需要一個擁抱才能好。

不,還要加一個親親。

宮九的腦海裏甚至已經幻想出了自己猛然撲過去的場景。

顧先生肯定會很驚訝。

第一反應絕對是先接住他,然後立刻就會關注他身上的變化,生怕他會因為冒失而傷害到他自己。

在然後,或許會教訓他幾句。

但是宮九隻要獻上自己的吻,嚴肅的顧先生就會被迷暈,更加迫切的索取。

一定會很用力的親親。

這般想著,幹涸得疼痛的奇經八脈裏被他生生壓榨出許多內力來,一邊遊走修複著疼痛。

雜亂無章的勢,像雪一樣消融。

玻璃門內的宮九,內斂低調,整個人已經返璞歸真。

-----

作者有話要說:

顧青衣:抱在懷裏教幾個小時教不會,隔在玻璃房裏沒法擁抱親親,一分鍾就融會貫通了?

宮九:先生,我好疼哦,想要一個擁抱。

顧青衣:[抱]

宮九:先生不想親親我嗎?好想親親先生。

顧青衣:[親]

宮九:很好,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