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一點紅幾個飛身從高處落下來, 將手中唯一的活口丟在了眾人跟前。
“上麵埋伏的人全是乞丐,已經全部死亡。”
這是一個瘦得皮包骨一樣的小乞丐,他的身形看起來甚至有些滑稽, 大大的腦袋,枯瘦的身軀。
那一雙因為瘦而越發顯得大的眼睛裏全是恐懼。
他縮瑟著,乖乖的不敢動彈。
顧青衣在他麵前蹲了下來,與他對視:“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來這裏殺人嗎?”
聽到殺人二字, 小乞丐又是一抖。
他那雙大眼睛裏已經蓄上了眼淚, 可他並不敢哭, 死命的壓抑著恐懼,顫抖著回答:“他們說,願意來就給兩個肉包子。”
所有人都沉默了。
隻怕山上那些乞丐也全都是用兩個肉包子哄來的罷?
山坡與官道的距離並不算遠, 隻要稍有點兒力氣的人就可以把箭從山坡上射到官道來。
或許其中混了一些江湖人士,可如今也沒人可以開口了。
小乞丐快要被眾人的沉默壓垮, 他顫抖著從懷裏摸出一個包子遞過來:“還有一個已經被吃掉了, 我隻剩下這一個了。”
包子是冷的。
就是那種非常普通的, 三文錢一個的大肉包子。
躺在小乞丐的手心裏, 大小剛剛遮住乞丐枯瘦的手。
這樣兩個包子, 六文錢,就可以買一個人的人命。
許是聞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小乞丐的肚子突然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顧青衣突然開口說到:“其實那個包子也不是你吃的,對不對?”
小乞丐瞬間睜大眼睛。
他害怕得瞬間跪坐地上,頭死死磕在地麵上求饒。
那個包子確實不是他吃的,所以在回話的時候, 他刻意忽略了主語,想讓這些貴人也同樣忽略過去。
卻沒想到, 這樣高高在上的貴人們會這樣關注他說的話語。
隻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你不用這麽害怕,我不是要傷害你的意思。”
勸慰的話語顯得那麽的無力,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顧青衣不得不出手將小乞丐拎了起來,問他:“你是不是領了包子先拿去給別人吃了,所以才來晚了?”
小乞丐乖乖點頭。
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護住手中的肉包子。
這樣的他看起來有點兒像一隻被拎住了後脖頸的野貓,所有的乖巧都隻是基於顧青衣的強大罷了。
“你還記得是誰去召集你們的嗎?”顧青衣問完又添了一句:“如果你記得,那我就獎勵你十個肉包子。”
小乞丐眼睛一亮,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問:“十個肉包子?”
“對,十個肉包子。”
得到肯定,小乞丐又舔了舔嘴唇,張口就說到:“今日一早召集我們的就是廬州城裏的老乞丐,大家都叫他張老大,他會武功,和我們這些人不同,那可是丐幫的人!”
說到丐幫,小乞丐興奮起來的聲音略壓低了幾分,他眼珠子一轉,繼續說到:“聽說丐幫的老幫主病了,現在是少幫主在當家,所以這次來的乞丐就不是特別多,否則人家也不會要我這樣的小孩子。”
別看小乞丐好像什麽都沒說,實際上這人卻是什麽都說了。
張老乞丐是丐幫在廬州的下線,現在已經倒向了少幫主。
那些不願意響應的有門路的乞丐自然是不肯聽少幫主的話。
所以這次的埋伏活動是少幫主發起的。
說完這些,他又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那雙大眼睛明亮的看著顧青衣:“你看,這個消息值十個肉包子嗎?”
“自然是值十個肉包子的!”
顧青衣心裏發軟,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小乞丐。
小乞丐不接:“你給我一張紙做什麽?我不要!要麽給銅板,要麽給碎銀就行!”
他一副你不要想哄騙我的樣子,警惕的根本不伸手。
顧青衣倒是沒有因為小乞丐的話生氣,他隻是身上從沒有帶碎銀罷了!
他回頭看著宮九。
宮九沉默著,宛如木偶泥胎一樣,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完全不在狀態。
顧青衣皺眉,記在心裏。
他也想起了宮九當初豪擲一百萬銀票的事情。
別說碎銀子了,恐怕宮九連麵額低於一千兩的銀票都沒見過。
他轉頭看向花滿樓。
他直接略過了陸小鳳,因為陸小鳳兜裏肯定沒有錢!
陸小鳳這個人有錢的時候,那是真有錢,可能兜裏隨便都揣著幾十萬兩,沒錢的時候也是真沒錢,兜裏可能連一個銅板都掏不出來。
陸小鳳的朋友們,全都知道陸小鳳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陸小鳳笑著摸胡子:“顧先生呀顧先生。是什麽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花滿樓會有碎銀子在身上?!”
花滿樓也笑了笑。
真是不湊巧,因為這是出遠門,他身上也沒有帶碎銀。
最後隻剩下了殺手中原一點紅。
也沒有錢。
他出任務向來不帶錢,樹上,洞裏,哪兒他都待過。
至於吃的,那都是抓到什麽吃什麽。
殺手,從不講究如此多事,也從不在人多之地久留,以免留下被人追蹤的痕跡。
這就尷尬了。
五個大俠,兜裏的錢加起來至少一百萬打底。
結果卻找不出一兩碎銀來。
顧青衣拿出水袋遞給他,很肯定的說到:“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小乞丐臉上表情一沉,問:“您這樣的大俠,難道還要賴我十個肉包子嗎?”
陸小鳳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小孩兒,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多少人願意跟他走?”
小乞丐不知道。
他警惕的看著這些人。
顧青衣自然是不可能賴掉小乞丐的十個肉包子。
顧青衣隻好說到:“我會把錢給這個奇怪胡子,到時候他會帶你去城裏買肉包子吃。”
“隻是我們還有事情要做,所以你可以跟著這個留了奇怪胡子的大俠去丐幫找人嗎?”
“或許丐幫幫主已經身陷混沌,如今正需要有人去救他。”
小乞丐答應下來,帶著陸小鳳和花滿樓去丐幫查看。
待到兩人離開以後,宮九問他:“你擔心丐幫有問題?”
顧青衣點頭。
“天下乞丐何其多?若是有人帶領他們發生暴動,恐怕會造成非常糟糕的後果。”
單隻是乞丐,再多人隻能送死。
可如果有心人在其中操控,恐怕這件事情就不是那麽簡單可以解決的了。
更別說,事件的源頭是受到蝙蝠島的牽連。
而蝙蝠島背後又有大沙漠石觀音的影子在其中。
顧青衣已經基本肯定這事兒上有陰謀,隻是暫時還不清楚對方謀劃著什麽罷了。
一切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看了宮九一眼,既是他將人帶入危險之中,那他自然要更厲害一點,才好保住九公子的安全。
“走吧。”
宮九被看的莫名,但是卻並不討厭這種感覺,跟上了顧青衣的腳步。
車夫已經死了,如今也隻能將他們放在路旁,到時候會有人來讓他們入土為安。
兩輛馬車也就隻有顧青衣和中原一點紅去駕禦了。
顧青衣一撩衣袍,將衣尾塞在了腰帶上,落拓不拘的坐在坐在馬車轅上,那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曲起一條踩在轅的邊緣,一條腿還垂在地上。
他笑道:“如今讓我為你當一次車夫,也不知會不會把你帶到溝裏去,九公子可敢乘坐呀?”
宮九挑眉。
他矜貴頷首的樣子,配合著他身上那股貴公子氣息,該死的好看!
又純又欲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對他這樣那樣。
顧青衣心裏癢癢的摸了摸鼻子,讓他上車。
宮九上了車,卻並沒有像顧青衣想象的那樣坐在馬車之中,而是學著他一撩衣袍坐在了車轅的另一邊。
坐定以後,直接一揮馬鞭打在了馬屁股上,馬車就軲轆軲轆的滾動起來。
做完這一切,宮九才轉頭看著顧青衣:“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把馬車駕到溝裏去,就由我來掌馬車好了。”
“如此,到該我問先生敢不敢坐了。”
顧青衣輕笑一聲,眼中含著笑意:“啊,那我還真不敢。”
沒等宮九怒目相向,他又補充一句:“九公子如何做的來駕馬車這樣的事情?任是誰也不可能放心坐你的車,怕不是目標燕京,最後你能駕到天涯海角去。”
宮九:“!!!”
最後,顧青衣溫柔補充:“不過,若是有九公子在,天涯海角也是去得。”
倒叫宮九怒也不是,喜也不是,隻覺得這人怎麽這麽煩人,總是亂撩撥他的情緒。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顧青衣突然放聲而歌。
好好一首祭祀山鬼的屈原詞被他唱得像是在表白愛慕一樣。
迎麵而來的風吹起他的長發,越發顯得這人疏狂**不羈。
從沒見過他這樣疏狂放歌的宮九不由得看癡了。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若說山鬼是唱得像情歌,那這一首鳳求凰就是直白熱烈的情歌代表。
聽著顧青衣飽含情意的低沉動人聲音,被那樣的眼神注視著,仿佛要溺斃在他那一雙含情目裏。
宮九明白過來,顧青衣注意到了他那些自我厭棄的情緒,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哄他開心。
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迎麵而來的風似乎都變得溫柔,大自然在美妙的與之合唱。
空氣之中都**漾著愛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