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另外幾人分開後,降穀零獨自走在人群中。

小惡魔那邊有發小盯著,諸星大那邊太晦氣,庫拉索那邊有宮野明美,全部去不了,他隻能一個人遊逛祭典。

由於出色的相貌,一路上有不少女性向降穀零搭訕,被他一一禮貌拒絕。

在臥底期間找對象那是很不負責的行為——如果女方是陷阱,他一腳踩下去極有可能暴露;如果是個家世清白的無辜女孩,他容易會把她帶入無盡的危險裏。

降穀零一不想增添麻煩,二不想當渣男,幹錯利落地把桃花掐滅在萌芽階段。

再又拒絕了一個穿著浴衣的外國女孩後,他看著那頭淺色長發,想起了庫拉索。

他不知道組織裏外國人、混血兒有多少,像琴酒、庫拉索身上都有明顯的外國血統,宮野姐妹作為艾蓮娜老師的女兒也是混血兒,諸星大也是,目測隻有四分之一或是更少,不仔細辨認根本看不出。

這是一個跨國犯罪組織,曆史悠久,公安警察追查了多年,連建立者是誰都沒弄清楚。

根據公安的資料,在二十年前,在日本的組織成員大多是日裔,從十幾年前開始,出現了很多有外國血統的成員在日本地區行動……

是組織勢力範圍擴大了,還是說……現任首領是個外國人?

假期間仍然思考組織情報的降穀零緊緊皺著眉頭,他無法放鬆下來,臥底沒有所謂的假期。

“啊!煙花大會開始了!!”

人群中不知傳來哪個孩子興奮的叫喊,降穀零停下腳步,在人群中抬起頭看向夜空。

箱根重生祭是日本第四大祭典活動,其中煙火大會更是重中之重,每年會吸引不少人來欣賞。

夜幕中,幾道白色星火分為幾個方麵竄上天空,形成幾朵蒲公英形狀的花束,在半空中炸開。

砰——砰——

一下接著一下,這場煙火大會將會持續近半個小時,累計會發射近萬顆煙花。

夜空裏綻放出不同形態的煙花,將漆黑的夜空照亮得如同白晝。

降穀零雙手攏在袖子裏,他周圍都是出行的一家人或是小情侶,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他緊繃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放鬆。

不必追求縹緲的個人幸福,國民的平安、社會的安定,這些同樣能讓他感到快樂。

“……你笑得真開心,是想到什麽好事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的女聲讓降穀零猛地回頭,就見庫拉索站在離他隻有幾步之遙的地方。

“!!”

降穀零後背一涼,他竟然完全沒發現她的接近。

庫拉索的臉上完全沒有麵對雪莉或是安格斯特拉的溫柔,她眼神裏的那份輕蔑和冷酷,讓降穀零反感的同時又精神緊繃。

“天海小姐。”降穀零禮貌道,“你不是和宮野小姐她們在一起嗎?”

庫拉索完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抬頭看了一眼煙花,又重新看向降穀零,朝他走去。

她個子比較高挑,再加上那種高傲的女王氣場,站在比她高了半個頭的降穀零麵前,哪怕是用以下往上的視線看他,氣勢上也沒有弱他半分。

降穀零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額頭上,那裏有一塊被頭發掩蓋的傷疤。

“這種樣子真是讓人惡心啊……”

庫拉索話語的尾音很快吞沒在下一朵炸開的煙花中,但降穀零還是把前半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公安臥底皺起眉。

“天海小姐,請問我是有什麽地方冒犯到了你嗎?”

想到成員間可怕的地位差距,小上……小惡魔不在身邊能護著他,降穀零隻能按下心頭的疑惑,小心試探道。

庫拉索輕嗤一聲:“你本人沒有冒犯我……”

“你隻是很不幸地……和某隻被抓出來的陰溝老鼠,長得很像而已。”

她的目光如毒蛇一樣凝聚在他的臉上,這樣冷酷的眼神,讓降穀零瞬間想起了遭到琴酒毆打逼問,差點被施虐致死的那個夜晚。

其中所包含的敵意、惡毒以及仇視,讓他這個見過不少窮凶極惡罪犯的公安警察,都感到心裏在冒寒氣,但他仍然抓住了關鍵點——

他和被抓出來的老鼠……長得很像?

電光火石間,仿佛有很多東西串聯在了一起,降穀零突然回憶起了琴酒過去對他說的話——

“沒問題,我想知道他會不會遷怒旁人,找你過去試驗一下。”

“畢竟你和他討厭的那個臥底一樣,都是金頭發的混血男人。”

金頭發的混血男人……某個安格斯特拉在坪內和xyz雞尾酒之前,所遇到的臥底……

“安室透很有嫌疑,他和潘諾一樣都是……”

——這是安格斯特拉救下他的那一天,戴吉利在樹下大喊出的話。

“……是潘諾嗎?”

他聲音清晰地重複問道:“我和那個潘諾……長得很像?”

又是一道煙花在空中炸開,火光映亮了降穀零和庫拉索的表情。

降穀零看到麵前的女人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她給出了一個無聲的回答。

……

降穀零不知道庫拉索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等他回過神時,那個蔑視他的組織成員消失得無影無蹤。

之前他還好奇潘諾是什麽樣的人,想找成員探聽情況,沒想到今天就從庫拉索這邊得到了一部分答案。

隻是這個答案,完全超過了降穀零的預期。

原本他覺得自己和潘諾的共同點隻是“混血的金發男人”,完全沒想到他們竟然長相相似!

太糟糕了,在這個隨心所欲殺人、疑心病和瘋子滿地跑、遷怒施虐理所當然的組織裏,他竟然和一個已經遭到殺害的臥底長得像……這真的太糟糕了。

想到自己被琴酒毆打審問、被戴吉利追殺炸房、被庫拉索直言惡心的畫麵,降穀零感到了窒息。

原來不是他臥底中出現紕漏或是氣場天生吸引仇恨,而是受到了牽連……

降穀零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他不可能為這種理由撤離,他得思考自己當前的處境,以及如何在組織裏生存下去。

煙火大會仍在繼續,降穀零已經徹底沒有欣賞的意思了,他扭頭返回惠比壽溫泉旅館,在路上就做出了總結。

第一,不是所有成員都見過在法國的潘諾;

第二,他已經過了最難過的、被害妄想症晚期的琴酒那關;

第三,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遷怒,比如安格斯特拉,被琴酒說討厭潘諾的他,甚至在庇護他。

……這樣一看,處境不算好,但也不是絕境。

降穀零暫時鬆了一口氣。

目前最重要的是盡快得到代號,在有代號後,除非有明確的證據表明他是臥底或叛徒,其他成員是無法光明正大對他動手……這方麵得繼續讓安室透去討好安格斯特拉。

提到那個願意保護他的小惡魔,降穀零良心隱隱作痛,又很快調整心態,把那點感情全踹給了安室透。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很重要的地方……

降穀零在思索中回到惠比壽旅館,他在前台處定了晚餐,然後返回卯月間。

……

降穀零回到旅館是7點半,他等了大概1個小時,閑到開始打掃玄關,卯月間其他人才回來。

“你怎麽那麽早就回來了?”最先進門的諸伏景光奇怪道。

降穀零看著他一無所知的表情,以及手上在祭典裏購買的炒麵和章魚燒,沉默片刻。

雖然從發小的角度,他不希望讓諸伏景光過於擔心自己,但他們兩個是公安派來的臥底,要是他們都不願意互通情報……必須找個時間告訴他。

“因為無聊就回來了。”降穀零看了眼他手裏的東西,“你去桌邊把東西放下吧,醬汁沾到你手了。”

安格斯特拉晚了幾步,在諸伏景光進和室後,他才踏入玄關。

他一進來,問了和諸伏景光差不多的問題:“安室,你是提前回來了?”

安室透看著他苦笑道:“你不讓我跟著,我一個人真的很寂寞……就提回來了。”

說罷他抬起眼,溫順而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愣住的小上司。

“下次你可以帶上我嗎?我會安靜待在一邊,不會打擾到你和蘇格蘭,隻要能跟著你,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忠犬對主人離開片刻就會惴惴不安,在主人即將回來時,會守在門口等待他開門。

諸星大在一邊幫忙拎購物袋,聽到這話表情更陰森了,掃過來的眼神直白地透露出“我快吐了”的嫌惡。

安格斯特拉對身後諸星大的表情一無所知,他聽著安室透半抱怨半委屈的話,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

“別這麽說,你不會打擾到我的,下次活動我一定帶上你。”

他抬起手安撫地摸了摸安室透的頭發。在安室透伸手抱住他後,他改成拍他的後背。

“我已經訂了電影票,這周日零點的首映場,我們一起去看。”

“就我們兩個嗎?”

“嗯,我們周六白天收拾安全屋,下午去外麵玩順便吃個飯,淩晨去看電影——就我們兩個,畢竟綠川得好好打掃他的房子,諸星要去學車……”

安室透把安格斯特拉的腦袋按在肩上,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對諸星大露出一個得意的挑釁笑容。

他看到諸星大的手握緊了,仿佛隨時會把購物袋砸他臉上。

降穀零觸電般鬆開了小惡魔,他頭皮發麻。

三人來到和室,諸星大把購物袋放在一邊,安格斯特拉在矮桌邊坐下吃炒麵和章魚燒,蘇格蘭拿了罐在去祭典前就拿出冰箱的常溫可樂,放到他的手邊。

安室透對購物袋很好奇:“這是雪莉小姐買的?”

“對。”安格斯特拉腮幫子鼓著,他把麵條吞下後才繼續道:“一件和服,圖案有點奇怪。”

“可以看看嗎?”

“你看吧,看完記得放回去。”

安室透拿出和服,在抖開衣服、看清上麵圖案時,他表情一愣。

男式和服遠沒有女式和服那麽華麗花俏,基本沒什麽圖案花紋,這件顯然打破了他的常識。

諸星大打量一眼:“這是日本妖怪?”

降穀零拿著衣服,看著上麵浮世繪風格的各種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感到心情複雜。

他記得雪莉喜歡可愛風格,怎麽會這樣?難道她看穿了安格斯特拉無害外表下的……不,不對,這個小惡魔不可愛不無害,他從內到外都非常適合這件衣服!

“誌保本來選中一件風格比較……呃,我穿出來絕對會被琴酒嘲笑的。”

安格斯特拉話是這麽說,不過他表情和語氣沒有嫌棄,關注著他衣食住行的安室透知道小上司不在意穿什麽衣服,要是錢給夠,讓他天天女裝也毫無心理負擔。

“不過她姐姐看中了這件,說更合適我,她就買了這件。”

降穀零沉默,他回憶了一下兒時和宮野明美的相處……他完全想不出這個初戀的女兒會喜歡這個。

……

安格斯特拉吃完炒麵和章魚燒,坐在那裏玩遊戲機,說是消化一下再睡覺。

諸伏景光替他收拾垃圾,完全無視了降穀零看他的眼神;諸星大出去抽煙,降穀零掃了他一眼,暗搓搓盼著他和琴酒一樣得肺病,讓世界早點少個禍害。

另外兩個離開後,和室內隻剩下了安格斯特拉和降穀零。

降穀零光明正大地看著小惡魔的遊戲機屏幕,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實裏打打殺殺就夠多了,安格斯特拉不怎麽玩動作類遊戲,此時他控製著小人在農場種菜,在路邊亂逛,把撿來的采集物扔入出貨箱……

諸星大去抽煙,大概幾分鍾後才回來,降穀零覺得可以趁著這個時候問一下代號的事。

“格雷,我有事想問一你。”

“什麽事?”安格斯特拉回過頭看他。

此時他身邊隻有他在,意識到這點的安室透心裏一喜。

“我知道現在是休假,不該提到組織,但我有點不安……”降穀零盡量讓語氣溫柔委婉點,麵前的小惡魔看臉看錢、吃軟不吃硬。

“安格斯特拉,你覺得我有資格得到代號嗎?”

安室透認真注視著小上司,他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離他更近一點。

“當然有啊。”安格斯特拉放下遊戲機,“怕死人和警察的確是弱點,你其他能力不錯。”

降穀零笑容一滯,忍下反駁前麵兩點的欲望。

他聽安格斯特拉繼續道:“琴酒給我轉了任務,等溫泉旅行結束,你就去……”

“刷拉——”

安格斯特拉話說到一半,卯月間的門開了,諸星大一臉陰鬱地出現在門口。

“……”

降穀零見到關鍵部分就這樣被打斷,拳頭瞬間硬了,扭頭用殺人目光瞪向諸星大。

諸星大完全無視降穀零:“附近一家旅館,發生了槍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