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東西從別人身上落下,有些人的反應是馬上叫住掉東西的人,也有些人會先自己撿起,然後才叫人。

境白夜就是第二種。

因為這個光頭男人在付錢,境白夜沒有打擾,他直接撿起了那張飄落的照片。

和上次圖書館裏見到的那位警官把照片夾在記事本裏不同,這次隻有一張光禿禿的照片,沒有任何外殼,他一眼就看清了照片上的內容,握著照片的手指一抖。

然後不到一秒,他就恢複平靜。

【!】係統同樣一驚,【宿主,你怎麽可以這麽冷靜?】

【我又不是沒見過,之前抓住俄羅斯的燕子,她手機裏這種照片不少,就是……】

……為什麽會有人把s那個m的私密照片,隨身帶在身上?而且身上穿的還是警察製服……

境白夜很不理解。

但不理解歸不理解,他感到了羞愧——不管別人是出於什麽理由把這種私密照片帶到身上,他這樣隨便看了,也是冒犯了這個人的隱私。

“這位先生,你有東西掉了。”

光頭男人正在收回找零,聽境白夜的聲音扭頭去看他。原本親切友善的笑容,在看到他手裏的照片時,瞬間變得無比恐怖。

他一把就把照片奪了回去,目光森森地盯著他:“你看到了?”

境白夜不擅長說謊,很幹脆地點了點頭。

“……對不起。”

他不在意陌生人對他態度,而且這件事的確是他有錯在先,所以麵對光頭男人身上那種想要絞死他的怨毒惡意,他仍然選擇老實道歉。

蘇格蘭原本在觀察遠處的靶子,沒有看到掉落的照片,忽然聽到境白夜在道歉,立刻轉頭查看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格雷?”

境白夜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光頭男一秒變回親切的笑容:

“咳,你不用道歉,我還要謝謝你提醒我掉東西呢,畢竟這照片對我來說很重要。”

在他身後,赫雷斯白蘭地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微笑。

對殺氣惡意同樣敏銳的三重臥底將嘴裏的東西吞下,偏過頭,以蘇格蘭看不到的角度,對境白夜無聲地動了動嘴——

注意點,他剛才殺過人。

“……”境白夜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蘇格蘭對他們的交流一無所知,在他看向境白夜時,赫雷斯已經繼續哢嚓哢嚓吃起了蘋果糖。

“我們走吧,中道前輩,得和毛利先生他們集合。”

“好。”

光頭男人轉身離開,臨走時還瞥了境白夜一眼,那樣的眼神絕對稱不上友善。

————

中道和誌與伊澤潤擠過人群,朝等待在不遠處的毛利一家走去。

“你比賽輸了啊?”毛利小五郎驚訝道。

“是啊!伊澤君不愧是警察廳的精英,哪怕用非慣用手也全部命中了靶心。”中道和誌摸著腦袋嗬嗬笑著,一副見到後輩出色而感到欣慰的好前輩模樣。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氣才維持了表麵的平靜。

原本他計劃得很好——

上午故意氣走堀越由美,讓她獨自返回沒有監控的房間,他自己從上午到下去一直在人多或是有監控的地方,留下足夠的不在場證明,然後在5點把堀越由美從房間裏喊出去找乒乓球,5點50分時殺掉她,花10分鍾去洗澡換衣服,和毛利一家會和。

人在進行劇烈運動時突然死亡,肌肉中的蛋白質更容易凝固,這樣屍體會比普通屍體僵硬得更快,可以混淆死者的死亡時間。

其實他做得沒那麽精細也不要緊,他走前把槍塞在她手裏,以目前大部分警察的辦案模式,恐怕會不進行屍檢,直接判定為自殺。

中道和誌本來不想做得那麽絕,他們兩個從大學交往到現在足足十三年,期間他向她求婚過無數次,她始終沒有點頭。

他覺得她是在玩弄他,在半年前放棄,向她提出分手,開始找其他女人相親,相著相著真找到一個不錯的對象。

就在他以為自己終於能得到幸福時,堀越由美又冒了出來,威脅說要把他們過去交往時的照片發給女方。

如果隻是普通的交往照片也就罷了,三十多歲的男人有個前任非常正常,可偏偏她留的是那種會讓他身敗名裂的私密照……

過去的愛全變為了恨,中道和誌選擇在這場最後的旅行裏殺掉她。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原本是怕警察搜房間而貼身攜帶的照片,居然會被一個病殃殃的小鬼撿到看到。

這種中二年紀男孩最煩人,萬一他為了嘲笑成年人,把照片的事說出去,別人就會發現他和堀越由美的巨大矛盾,從而懷疑她是否真的是自殺——他精心策劃的殺人手法就會毀於一旦!

中道和誌暗暗咬牙。

他在不久前親手殺掉了原本最愛的女人,那再殺掉一個毫無關係的男孩……他完全下得去手。

……

伊澤潤吃著蘋果糖,時不時抬眼打量一下這個身邊據說是千葉縣刑警的男人。

好歹當了一線刑警那麽多年,他對他的暗中觀察竟然毫無察覺,而且這幅眼神陰鬱、滿臉寫著“我很可疑”的樣子,要是被什麽疑心病重的偵探看到,早就偷摸摸跟蹤在他身後了。

身處一紅兩黑三個陣營,伊澤潤見過的死人以及製造死人的人不計其數,他看出了中道和誌動了殺心。

——這個普通的、隻殺過沒反擊能力女人的刑警,想殺了堪稱殺人兵器的安格斯特拉。

伊澤潤對安格斯特拉沒有任何惡意,但這不妨礙他看出這點時……不僅完全不擔心他的安危,甚至有一點點想笑,外加一點點想看戲。

不止想看戲,他更想知道那兩位警察後輩會是什麽反應。

他很擅長做眼神閱讀理解,之前去見安格斯特拉時特地多觀察了他們幾下,發覺他們看向安格斯特拉的眼神很有意思。

一個目光溫柔中帶有憐惜,一個稍微有點分裂,有時嚴肅冷酷,有時讓他想送上手銬和子彈。

如果有個警察當著他們的麵,對本身是未成年人、應該在警察保護範圍內的安格斯特拉,痛下殺手……

他們會高興補刀,還是會覺得惡心丟臉,又或者……更為內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