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開始變得清晰起來了。

瓦夏平撮事實上已經承認他是真正的幕後元凶。為了掩人耳目,他故意製造獠相企圖篡位的謠言,讓費西人都把獠相視為敵人,而外域人從本域的利益考慮,也紛紛與瓦夏平撮聯手,試圖逐步削弱獠相的勢力。瓦夏平撮這樣做的目的,除了將自己打扮成費西大域的拯救者外,還可以借刀殺人,起到一箭雙雕的作用。

在費西大域,唯一有能力與瓦夏平撮抗衡的就隻有五軍副帥獠相。獠相當年輔佐域王薩莫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在五軍中具有相當高的威望。但獠相性格暴烈,缺智少謀,而且剛愎自用,一些曾經追隨他的老部下,因為受不了他喜怒無常的乖戾脾氣,有的提前卸甲歸田,有的幹脆投奔到瓦夏平撮的麾下。由此一來,獠相表麵上看好似大權在握,實際上他的勢力範圍已大打折扣,幾乎不能跟瓦夏平撮同日而語。

網際中心一直是獠相全力控製的地方,他深知這個地方對於穩固政權的重要性。但他卻錯誤地將網際中心的安全防衛任務,交給了“費西五虎”中年齡最小的地雨。他萬萬沒想到,地雨在二哥芒電的說服下,也以為獠相有篡位謀反之心,於是臨陣倒戈,投到瓦夏平撮的麾下,使得網際中心一下子落入瓦夏平撮的手中。

按照瓦夏平撮的意圖,是想將前來援手的漠北軍團一舉殲滅。在目前各地域當中,要數漠北域勢力最強,瓦夏平撮的如意算盤是不僅可以趁機剿滅漠北域的有生力量,還可以嫁禍到獠相身上。這樣一來,就沒有哪個地域敢不對費西俯首稱臣,瓦夏平撮便可以很輕鬆地實現自己稱霸地球的野心。但地雨念及丹娜當年的救命之恩,不忍心痛下殺手,因而反被丹娜搶得先機,地雨也成了丹娜的階下囚。

網際中心失守之後,瓦夏平撮重新調集大批兵力進攻丹娜,在勢單力薄的情況下,丹娜隻得帶上聶風強行突圍,撤退到鬆坪另做打算。當聶風帶著鬼馬星等進入密道後,瓦夏平撮很快通過內線得到了消息,於是便在密道出口精心布下埋伏圈,重創了天雷和丹娜的部隊。

不能不承認瓦夏平撮的計謀的確很高明。現在的問題是,柏洪被他藏了起來,柏洪的實驗究竟到了哪種程度也不清楚,因此無法找到對策。更重要的是,獠相之所以遲遲不敢輕舉妄動,是因為德高望眾的域王薩莫在瓦夏平撮的手上。瓦夏平撮聲稱域王患病在身,但真實情況到底怎樣,誰也無法得知,看眼下瓦夏平撮那股狂勁兒,可以斷定域王要麽已經遇害,要麽完全被瓦夏平撮控製了。

瓦夏平撮跟鬼馬星等見過一麵之後,便吩咐聶風將他們安置在風景秀麗的域王閣,一連幾天都沒有召見他們。芒電和地雨也不見人影,想必又是替瓦夏平撮賣命去了。聶風每天都陪伴在鬼馬星等人左右,常常一整天不說一句話,神情十分憂鬱。丹娜被關押在與域王閣一水之隔的湖心島,每天都可以遠遠望見她在島上的涼亭裏,一坐就是大半天。鬼馬星有時朝她揮揮手,她好像看見了,但卻沒有反應。她心裏一定還在怪我。鬼馬星總是沮喪地這樣想。

有一天,鬼馬星問聶風:“你們到底打算把我們怎麽樣?”

聶風呆呆地看了鬼馬星一眼,掉開頭,沒有回答。

劉毅然故意激將說:“你別看他長得五大三粗的,表麵像個男子漢,其實是個膽小鬼。”小憨豆不知是明白了劉毅然的激將法,還是本來就生聶風的氣,也附和道:“豈止是膽小

鬼喲,簡直就是白癡一個!”

田雯雯因聶風當初沒對嘉潔詩下毒手,對他心存好感,便阻止道:“小憨豆,不許這樣說聶風,他從來沒有為難過我們。”

小憨豆毫不在乎地說:“沒有老瓦的命令,他連一根汗毛也不敢動我們。”

聶風舉目遙望遠方,似乎鬼馬星等人的議論跟他無關。

劉毅然和小憨豆你一言我一語地挖苦諷刺奚落了半天,聶風毫無反應。最後,鬼馬星歎了口氣,說:“虧你還被費西大域的人視為英雄,其實恰恰是你把費西大域的公民送進災難之中的。”

聶風長劍似的眉毛輕輕抖動了一下。

劉毅然說:“算了,我們到別處呆會兒,跟他在一起我就渾身不舒服。”

幾個人舉步正要離開,忽聽得聶風輕輕說道:“明天要送你們去見柏洪。”

“柏洪在什麽地方?”鬼馬星趕忙問道。

聶風沒有回答,站起身,低著頭踱到一邊去了。

看來瓦夏平撮準備動手了。柏洪會怎樣對待我們呢?我們會不會一去不複返?鬼馬星跟夥伴們焦急萬分。幾個小腦袋湊到一塊兒急忙商討對策。

劉毅然認為,雖然瓦夏平撮是以拯救費西大域的名義把我們帶到未來的,可我們實際上根本不具備拯救未來的能力,反倒成了一群任由瓦夏平撮宰割的小羊。因此,我們的主要目的應該是自救,力爭逃出瓦夏平撮的魔爪。

鬼馬星不讚成劉毅然的觀點。他認為盡管瓦夏平撮壓根兒沒把我們放在眼裏,但我們完全有能力設法拯救費西大域。隻有戳穿了瓦夏平撮的陰謀,那才是最好的自救辦法。

田雯雯偏向於讚同鬼馬星的觀點。既然瓦夏平撮沒把我們放在眼裏,我們就應該利用他的這種心理,想辦法阻止他的陰謀得逞。

鬼馬星問小憨豆怎麽看。小憨豆用手抱著腦袋說:“我已經昏頭啦,沒主意啦!你們說咋辦就咋辦。”

鬼馬星說:“目前最關鍵的是要爭取得到聶風的幫助,沒有他我們根本不可能回到過去。”

劉毅然哂笑道:“你瞧他那副死心塌地的樣子,可能嗎?”

田雯雯說:“我倒覺得他這人其實心腸並不壞。”

“你搞錯沒有哦?”小憨豆大聲說,“他差點就把嘉潔詩掐死啦!”

“作為藍旗傭,他必須那樣做。”田雯雯替聶風辯解。

劉毅然似笑非笑地說:“你是不是愛上他囉?聶風的樣子蠻酷哩。”

田雯雯不高興地瞪了劉毅然一眼:“討厭!”

鬼馬星說:“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應該盡百分之百的努力。”

“萬一這一招不好使怎麽辦?”劉毅然反問道。

田雯雯說:“目前我們能做的就隻有這個,其他的隻有等見到柏洪再說。”

大家商議停當,鬼馬星招手將聶風叫了過來。鬼馬星故意說他們想在離開之前,再跟丹娜見上一麵,希望聶風能夠提供方便。聶風臉上露出很為難的表情,他搖搖頭,表示不行。

小憨豆嚷道:“你太不夠意思啦!把我們騙來不說,連一點小忙都不肯幫。”

聶風迷茫的眼睛平望著遠方,輕輕說道:“對不起。”

劉毅然不依不饒地說:“說句對不起就行了?太便宜了吧?你當初可是答應過要把我們安全送回去的喲!”

田雯雯連忙補充道:“我相信你是真正的男子漢。男子漢說話必須算話。”

田雯雯沒有說我們相信你,而是說我相信你,這點細微的區別在聶風聽來,心裏不禁泛起一絲恥辱的感覺。

聶風無言以答。

孩子們講的沒錯,他當初的確承諾過要送他們回去,因為臨行前域王右就是這麽告訴他的。從目前的情勢分析,域王右根本就沒打算再讓幾個孩子返回過去。說穿了,自己不幸充當了一回騙子的角色。欺騙對於一名藍旗傭來說,是最不可饒恕的行為。聶風感到幾個孩子凝視他的目光,猶如萬箭穿心,他真後悔當初沒戰死在天雷或丹娜的槍口之下。

想到天雷,自己的長兄,聶風心裏百般的難受。盡管他們五弟兄從小就分開了,分別由域王右和獠相撫養成人,彼此之間各為其主,且一直都處於相互對立的地位。但對立歸對立,還沒有發展到今天這種兵戎相見的地步。聶風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長兄居然會死在自己的槍口之下,這種結局使他感到無顏麵對長眠地下的雙親。

“喂,你在想什麽?”小憨豆的問話打斷了聶風的思緒。

聶風回頭看了幾個孩子一眼。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已經愛上了這幾個聰明正直的孩子。聶風感到在他們身上,有許多自己從小就向往的東西。然而,等待這些孩子的會是什麽呢?聶風不敢繼續往下想。

鬼馬星問:“你們藍旗傭的使命是什麽?”

“忠於域王,保護公民。”聶風回答。

鬼馬星說:“你忠於的不是域王,而是域王右。很顯然,域王已經被瓦夏平撮控製了,你聽命於瓦夏平撮就是助紂為虐。”

聶風一怔。

劉毅然趁熱打鐵:“如果你想履行保護公民的職責,你就應該阻止任何能給公民,甚至整個地球帶來災難的戰爭。”

“你的大哥為了保護我們已經英勇犧牲了,如果哪天瓦夏平撮跟獠相公開打仗,你難道還忍心再殺死你的弟弟袞雲嗎?”田雯雯說。

聶風渾身一震,繼而陷入痛苦的思索之中。良久他才抬起頭,艱難地說:“我不能背叛域王右。”

鬼馬星氣憤地說:“你真是執迷不悟。”

劉毅然也說:“無可救藥!”

“死心塌地!死不改悔!死到臨頭!死不足惜!死、死……”小憨豆恨不得將自己知道的詛咒話全都傾瀉到聶風身上。遺憾的是他肚子裏的成語實在太貧乏。

田雯雯歎道:“到底要啥時候你才能幡然醒悟呢?”

聶風垂著頭,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嘉潔詩問道:“你們說他會幫我們嗎?”

雖然嘉潔詩的聲音很低,在場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但沒有人回答她這個問題。

對聶風的攻心戰徹底失敗了。第二天一早,鬼馬星等就被帶上越野車,眼睛再次用黑布蒙上。披著濕漉漉的晨霧,他們離開了域王閣。

不知為什麽,負責押送鬼馬星等人的不是聶風,而是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的芒電和英俊瀟灑的地雨。

一路上芒電興高采烈地高談闊論,說話的口氣十分狂妄,就好像他是這個地球的主宰者。地雨卻極少說話。鬼馬星從芒電的談話中獲知,獠相現在已經離開了五軍副帥的帥位,不知躲藏到什麽地方去了。盡管瓦夏平撮已經基本上掌握了五軍的指揮權,但他知道一旦獠相舉旗造反,必定有一大幫他的舊部會揭杆響應,因此,在沒有抓到獠相之前,瓦夏平撮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

鬼馬星立刻聯想到天雷臨死前對他們說的話,他說獠相目前躲藏在紫金渡,並囑咐他們不得將此消息告訴任何人。紫金渡在什麽地方?如果我們能夠僥幸脫身,能在那兒找到獠相嗎?獠相會幫助我們返回過去嗎?這一切目前都是未知數,鬼馬星不願再深想下去。

越野車經過數小時的顛簸,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完全出乎鬼馬星等預料的是,芒電和地雨送他們來的地方,居然是鬆坪!

嘉潔詩眼睛上蒙著的黑布條剛取掉,她便驚叫起來。

芒電得意地笑道:“怎麽?沒想到吧?”

鬼馬星奇怪地問:“為什麽帶我們來這兒?”

小憨豆不明白鬼馬星的智商怎麽會低得嚇人。聶風昨天明明告訴過我們,說要送我們來見柏洪,連這都不明白?他剛要開口,卻感到田雯雯正在暗暗捏他的手臂。小憨豆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心想,媽呀!差點說漏了嘴。如果說我們知道來見柏洪,豈不就把聶風出賣了?

芒電說:“域王右想讓你們去見一個人。”

“是柏洪吧。”劉毅然故意猜測說。

“果然聰明。”芒電讚歎道。

小憨豆心裏說,聰明個屁,我也知道是來見柏洪的。

田雯雯說:“我們在鬆坪呆了好幾天,怎麽不知道柏洪在這裏呀?”

芒電說:“你以為你們在鬆坪很安全?告訴你們吧,鬆坪完全在域王右的控製之下。你們在鬆坪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包括你們逃離時的密道我們也早就發現了。”

鬼馬星感到不可理解,“既然你們完全控製了鬆坪,為什麽還要故意讓我們逃離呢?”

芒電說:“自從丹娜在網際中心遭到伏擊之後,她更加深了對域王右的懷疑,並且很快跟獠相取得了聯係。她設計讓聶風帶你們逃走,真正的目的是想把你們交到獠相手裏。域王右覺得這是一舉殲滅天雷和丹娜的絕好時機,所以我們就將計就計。”

“你們的目的達到了?”劉毅然譏諷道。

“天雷死了,丹娜在我們手裏。你認為呢?”芒電得意非凡。

田雯雯將頭掉向一方,懶得再理那個討厭的芒電。

嘉潔詩怯生生地問:“我能回家了嗎?”

“隨便。”芒電毫無戒備地說,“到了鬆坪你們就自由了——”

“因為這裏連隻鳥都飛不走!”鬼馬星接道。

“哈哈哈!”芒電仰麵大笑。

芒電吩咐地雨帶鬼馬星等去見柏洪,自己卻返身回到越野車上,驅車離開了鬆坪。用他對地雨的話說,域王右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去做。

鬼馬星趁這個工夫好生將地雨打量了一番。跟聶風比起來,地雨顯得很秀氣,盡管身高跟聶風相差無幾,但身材要瘦削些,臉龐也白淨得多。他的頭發很長,用一根橡皮筋紮在腦後。鼻梁挺直,嘴唇紅潤,十根手指長而纖細,不像聶風的骨骼那麽粗大。他的眼神中沒有芒電的狂傲,也沒有聶風的憂鬱,顯得清澈而寧靜。總之,他的長相屬於那種很讓女孩子心動的類型。

地雨一句話不說地在前麵引路,鬼馬星緊走幾步攆上地雨,問道:“柏洪真的在這兒?”

地雨仍然沒有回答。

嘉潔詩連走帶跑地嘟噥:“盡騙人!鬆坪根本就沒有叫柏洪的!”

劉毅然悄悄問田雯雯:“你說老瓦又在耍什麽鬼把戲?”

田雯雯抿著嘴搖頭,她也猜不透個中緣由。

眼看著就到了一座木製結構的小樓前,嘉潔詩定睛一看,頓時醒悟道:“原來是他!”

小憨豆剛要問是誰,就看見地雨在小樓前停下腳。隨著吱扭一聲門響,一位頭發花白的駝背老頭從樓裏走出來。啊?這不就是鬆坪的族長嗎?怎麽?莫非他就是鼎鼎有名的基因專家柏洪?

小憨豆驚愕地張大嘴,半天沒閉攏。鬼馬星和劉毅然對視了一下,也感到非常意外。

嘉潔詩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一直倍受她尊敬的族長爺爺居然是位基因專家。怪不得域王右會對鬆坪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你們總算來了。”柏洪費力地說。

小憨豆終於回過神來了,他問道:“喂,你不是族長嗎?”

“在那些基因退化的人類麵前,我才是族長。在你們麵前,我隻是個學生。”柏洪謙恭地說。

鬼馬星有點按捺不住內心的得意:“這麽說你很瞧得起我們?”

“豈止是瞧得起,簡直可以說是仰慕到了極點。”

小憨豆裝出很謙虛的樣子:“你也不錯嘛,比起我們來也就差那麽一丁點兒。”

地雨對柏洪說:“你要的人我給你送來了。域王右讓我轉告你,他要求你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試驗。”

“遵命。”柏洪恭敬地答道。

地雨又說:“他們幾個我就交給你了,有什麽事情你就使用密碼呼叫器,我隨時可以趕來。”

柏洪點點頭。

地雨逐個將鬼馬星等打量了一遍,欲言又止。

柏洪說:“你用不著吩咐他們,該怎麽做我會教他們的。”

地雨很幹脆地扭頭便走。

小憨豆故意在背後氣他道:“喂,帥哥,連水都不喝一口呀?好辛苦哦!”

柏洪將右手一攤,說了聲:“請進。”

進到屋裏,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籍。**堆放的被褥像一團破絮,地上的垃圾幾乎快沒過了腳背。桌上、椅子上、地板上到處都扔著一本本攤開或者合著的書,滿屋子彌漫著一股嗆鼻的酸臭味兒,令人作嘔!小憨豆捂著鼻子想,媽媽還總嫌我的屋子亂,跟老柏這裏比較起來,我的臥室簡直算得上三星級賓館了!

嘉潔詩是第一次進柏洪的房間。按照鬆族的規矩,族長的住處是不能隨意出入的。除非得到族長本人的許可。柏洪從不允許任何人進他的屋子,鬆族人都知道他這個怪癖。鬼馬星怎麽也不肯相信,就在這間像垃圾站的房間裏,柏洪也能破譯人體的基因密碼?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這個叫柏洪的如果不是騙子,就一定是個瘋子!

柏洪帶他們穿過滿地的垃圾來到裏屋,隻見他在牆上按動一個按鈕,地板上慢慢閃出一條縫。地縫越開越大,最後形成了一個直徑大約一米的密室入口。一股眩目的強光從裏麵直射出來,叫人睜不開眼睛。從這個入口可以順著木梯下去,密室裏似乎還有人交談的聲音。

鬼馬星充滿好奇地跟著柏洪下到密室裏,發現這裏麵跟柏洪的住所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首先,這裏明亮異常,進來後需要好幾分鍾才能適應。其次,這裏一切物品擺放得井然有序,絕不會給人雜亂無章的感覺。第三,密室裏的空氣清醇潔淨,沁人心脾。密室裏非常寬敞,鬼馬星粗略地數了一下,大約有七八間屋子。每間房屋的門框右上方,都掛著一個小木牌,上麵寫著“實驗室”、“會客室”、“休息室”、“資料室”、“用餐室”等字樣。柏洪進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脫去身上那件襤褸的外套,換上潔白的大褂。然後從口袋裏摸出眼睛戴上,眨眼工夫就儼然一副科學家的模樣。

柏洪領著鬼馬星等人挨個參觀他的密室,就好像對行家炫耀自己的寶貝,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柏洪告訴鬼馬星,為了創建屬於自己的實驗室,他足足花了幾年的時間。當然,這一切跟域王右的幫助分不開。自從有了屬於自己的實驗室,他的研究工作便如虎添翼,做起實驗來更加得心應手。他那最著名的基因位點融合技術就是在這裏創立的。柏洪說,他的實驗室是絕對不允許無關人員進來的,包括域王右在內。因此,鬼馬星等人是密室的第一批來訪者。

等將每間屋子逛完之後,鬼馬星才發現密室裏別無他人。剛才在入口外聽到的對話聲,來自桌上的一台類似收音機的玩意兒。

回到會客室之後,柏洪用紅外線爐給鬼馬星等煮咖啡。鬼馬星、劉毅然、田雯雯和嘉潔詩坐到沙發上,小憨豆坐不住,他在屋子裏東遊西逛充滿了好奇。桌上有台顯微鏡,小憨豆湊過去,把自己的手放在鏡頭下,調節著旋鈕看起來。突然,他驚叫起來:“鬼馬星,你快來看,我的手一道一道的好像沙漠!”

正在煮咖啡的柏洪說:“呆會兒我給你看更有趣的東西。”

“真的?”小憨豆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你如果從電鏡下看到基因神奇的序列結構,你會驚奇得跳起來。”

小憨豆跑過去拽住柏洪的胳臂,央求道:“求求你,現在就給我看看嘛!”

“像你這個樣子我是不會答應的。”

“那我叫你一聲老爺爺總可以了吧?”小憨豆不惜屈尊相求。

劉毅然說:“搞錯沒有哦?我們比他大三百多歲,你居然管他叫爺爺,白癡嗬?”

小憨豆一愣。可不?我們是從三百年前來的,若論起輩分來,這個花白頭發的老頭連我孫子的孫子的孫子都趕不上,我哪能叫他爺爺呢?劉毅然一語點醒夢中人,小憨豆立刻擺出一副老資格的樣子,伸手拍拍柏洪的肩膀,說:“喂,小小子,快把你的寶貝玩意兒拿出來給老前輩瞧瞧!”

眾人哄堂大笑。劉毅然更是忍不住捂著肚子在沙發上打起滾來。

柏洪將煮好的咖啡端上桌子。

小憨豆冒冒失失地喝了一口,燙得他張大了嘴,舌頭在口中亂晃。

小憨豆抱怨道:“沒想到三百年後的人也要喝咖啡,這東西苦不啦嘰的,有啥好喝的?”

“這叫時尚,懂不?你真老土!”劉毅然說。

鬼馬星問:“你們現在還時興喝茶嗎?”

“當然。”柏洪點點頭。“不過喝茶是很講究的,喝之前需要沐浴更衣淨手,總之有一整套程序。”

小憨豆說:“我覺得還是可樂喝起來過癮。”

劉毅然諷刺說:“愛喝可樂的人忒俗氣!”

“你連我喝剩的都搶著喝,你才俗氣哩!”小憨豆最討厭劉毅然假正經。

田雯雯笑道:“你倆吵了三百年了,還沒吵夠嗎?”

“三百年!”嘉潔詩吐了下舌頭,“要不是發明了時空穿梭器,你們活到三百歲該有多老嗬!”

小憨豆站起來用手在嘉潔詩頭上一比:“我的胡子肯定比你的身體還長!”

劉毅然說:“你早變成木乃伊了,還有屁的胡子!”

“未必!”柏洪話中有話地說。

在柏洪的處所呆了兩天,鬼馬星等才漸漸明白柏洪究竟想要幹什麽。

除了瓦夏平撮說的要尋找前人的優秀基因片段外,柏洪還有一個驚人的計劃。他想在結合前人和當代人優秀基因片段的基礎上,克隆出一個全新的人種。這個全新的人種具有最高的智慧、最強大的力量和最忠誠的內心。柏洪告訴鬼馬星,根據他的研究發現,人的服從意識取決於基因序列中某一個特殊的區域。通過基因位點融合技術對這個區域進行調控,就可以實現控製人類意識的理想。

劉毅然對柏洪說,有本書裏講過,人的意識就好比是一匹沒有套韁繩的馬,可以在思維的空間裏自由奔跑。你難道想給馬套上韁繩嗎?

柏洪反問道:“難道不可以嗎?”

鬼馬星說:“你這樣做跟那些通過毒品來控製人意識的罪犯有什麽區別?”

柏洪說:“完全不同。用毒品麻醉人屬於低級犯罪,而通過基因控製人的意識是基因科學的最高境界。”

“你成功了嗎?”劉毅然問。

“當然。”柏洪眼睛裏開始發光。“2324年6月17日對我來說是永遠難忘的日子,我成功地將服從基因融合到了人體上。雖然目前隻做了一例,但效果之理想超乎我的預料。”

鬼馬星問:“你這個實驗品在哪兒?”

柏洪笑而不答。

小憨豆撇撇嘴說:“你的實驗要是成功了,最高興的就是老師。”

田雯雯不解地問:“為什麽?”

小憨豆說:“老師整天嫌我們不聽話。如果按照小小子所說的,豈不是可以保證每個學生都對老師言聽計從?老師還不樂呆了?”

田雯雯反駁道:“別背地裏說老師的壞話好不好?老師說得對你憑什麽不聽?”

小憨豆脖子一擰:“不聽不聽就不聽!氣死你!”

劉毅然說:“讓學生聽老師的話那隻是小菜一碟,讓所有人都絕對服從自己的意誌,這才是老瓦的險惡用心!”

“老瓦是誰?”柏洪莫名其妙。

鬼馬星說:“老瓦就是你們尊敬的域王右,一個陰謀家、野心家、大壞蛋。”

柏洪一本正經地說:“域王右是再造人類的英雄豪傑,他的功績將彪炳千秋!”

“什麽狗屁英雄豪傑,純粹就是個狂人,跟希特勒沒啥兩樣。”劉毅然嗤之以鼻。

鬼馬星說:“我們先不討論老瓦,我隻想問你個問題。”

柏洪把手一攤,意思是請講。

鬼馬星說:“就算你能夠再造出最優秀的人種,就算他們都對老瓦忠心耿耿,請問,等這些人長到能夠替老瓦賣命的歲數,老瓦不是早就變成木乃伊了嗎?”

“這是我需要向你們澄清的概念問題。”柏洪說,“我們已經找出了長壽基因位點,通過對病變基因的修補和替換,人類的壽命可以大大延長。”

劉毅然說:“我們那個時代就有科學家預言,隨著人體基因序列的破譯成功,人類的壽命最長可以達到一千多歲。真能辦到嗎?”

柏洪說:“一千多歲隻是個理論數據,但活幾百歲應該不成問題。”

小憨豆摸摸柏洪花白的頭發,很認真地問:“小小子,你該不會也幾百歲了吧?”

“我的年齡是個秘密。”

小憨豆不屑地說:“女人的年齡才是秘密,你一個老……小小子瞞什麽歲數嘛,未必你還想黃昏戀不成?”

“既然是小小子,哪來的黃昏戀?前後矛盾,語無倫次!”劉毅然駁斥道。

鬼馬星將雙手一舉,示意大家安靜。

“閑話少說,你到底想利用我們幹什麽?”鬼馬星問。

柏洪說:“實話告訴你們,我隻想把你們的基因跟現代人的基因作徹底的比較,找出人類基因退化的原因——”

劉毅然打斷柏洪的話頭:“這些險惡用心我們已經知道啦,你就說要我們幹什麽吧。”

“當我的助手,為我的這項偉大事業作曆史的見證人。”柏洪陰笑了一下,“當然,還得請你們配合我,讓我提煉出你們身體內最優秀的基因片段。”

小憨豆大驚:“你要殺了我們?”

“不不不,隻需要你們每人給我貢獻一滴血。”

“哼!你做夢吧!我連半滴血都不會給你!”小憨豆憤憤地說。

柏洪又是陰陰一笑:“那就由不得你們了。”

鬼馬星說:“你難道不清楚你這樣做將會引發人類的災難嗎?”

“我隻對自己的事業感興趣,從不過問政治。”柏洪說。

劉毅然說:“一旦災難降臨,你連小命都保不住,上哪兒搞你的事業?”

柏洪說:“這不是我想要關心的問題。”

“你簡直是無藥可救!”

“病入膏盲!”小憨豆補充道。

田雯雯馬上給予糾正:“小憨豆,你說錯了。不是病入膏盲(mang),是病入膏肓(huang)。”

“反正就那個意思。”小憨豆從來都不求甚解。

鬼馬星說:“我們要是不肯答應你的要求呢?”

“你們沒有別的選擇。”柏洪十分有把握。

“你有沒有搞錯?你是在請我們當你的助手,不是綁架人質哩!”劉毅然說。

“這看你們自己如何理解。”

“你總該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嘛。”嘉潔詩小聲對柏洪說。

小憨豆說:“現在講究雙向選擇。懂不?”

“你們明天開始工作。”柏洪站了起來,撂下這句話掉頭便走。

鬼馬星跟夥伴們呆呆地坐在柏洪的密室,感到一籌莫展。

自從地雨將鬼馬星等再次送回鬆坪之後,這裏突然間多了許多全副武裝的士兵。柏洪的密室也成了公開的秘密,隻是他的住所除了柏洪本人和鬼馬星等人外,誰也不許靠近。就連地雨每次來都隻能站在門外問話。鬼馬星等可以在鬆坪自由出入,柏洪也每天上午繼續到鬆社處理族裏的雜務,鬆族人現在知道他們的族長不僅是位基因專家,而且還是域王右眼裏的紅人,對他的敬畏又添了幾分。

柏洪每天並不要求鬼馬星等做什麽具體的工作,隻是讓他們陪著自己做實驗,順便跟他們討論一些關於基因方麵的問題。鬼馬星等人的知識相當有限,對於基因更是一無所知。他們腦子裏記的盡是報紙相關介紹的隻言片語,但柏洪偏偏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尤其是小憨豆,最喜歡在別人談話時插科打諢,不斷爆出笑料,深得柏洪的偏愛。有些非常不中聽,甚至不恭敬的話從小憨豆嘴裏說出來,柏洪也能夠接受。

聶風已經很久沒來了,鬼馬星幾次想從地雨口中得到些許關於聶風的消息,可地雨總是守口如瓶。還有被瓦夏平撮囚禁的丹娜,她是鬼馬星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之一,除了班主任慕容老師,可能連觀音娘娘都沒有她漂亮。鬼馬星以前說慕容老師比觀音娘娘漂亮,奶奶總是責備他,可不敢這麽說,會得罪菩薩的。現在形勢已基本明朗,作為漠北域的域王特使,丹娜無疑代表著正義。她是為了地球的和平才身陷魔掌的,鬼馬星心底對她產生了無限的敬意。起初鬼馬星還以為是自己害了丹娜,後來聽了芒電的吹噓,又看到鬆族的族長已是瓦夏平撮的傀儡,鬼馬星才明白丹娜實際上早在邪惡勢力的掌控之中。估計在瓦夏平撮抓到獠相之前,她暫時還不會有事。

私下裏,鬼馬星跟劉毅然、田雯雯、小憨豆和嘉潔詩不止一次商量過對策,但想來想去總找不到切實可行的辦法。有一點大家的認識是一致的,那就是要想阻止瓦夏平撮的陰謀得逞,唯一的對策就是將柏洪交到獠相的手中,並設法摸清域王薩莫的消息。但要做到這兩點,單憑鬼馬星等人是根本無法辦到的。可是鬆坪上除了地雨的手下,就隻剩鬆族人了。對於這些鬆族人的底細誰也不清楚,又怎敢輕易信任他們呢!

鬼馬星認為,唯一的出路在於爭取得到地雨的協助。他的理由是,像地雨這種從小被人訓練出來的藍旗傭,並非個個都是沒有思想的機器人。地雨當初背叛獠相,或許是受了瓦夏平撮的蒙蔽,如果真是那樣,說明他還心存正義感。另外,地雨給鬼馬星的感覺始終是態度曖昧,他跟死心塌地為瓦夏平撮賣命的芒電是不同的。再有,根據嘉潔詩的介紹和從他對丹娜的態度上分析,地雨跟丹娜之間好像有點相互愛慕之意,這或許是瓦解地雨的最佳突破口。

劉毅然反對去冒險,他認為在沒有弄清楚地雨的態度之前,切不可輕易暴露我們的意圖,而應該先采用麻痹戰術,使瓦夏平撮放鬆警惕,然後再伺機動手。否則一旦打草驚蛇,就會給以後的行動增加難度。

田雯雯覺得被動等待不是辦法,但冒然從地雨身上去尋找突破口也不妥。她的意見是製訂一套周密的方案,即便爭取不到地雨的支持,也不至於讓他發現我們的意圖。

田雯雯剛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小憨豆的腦袋就晃得像車窗上的雨刮器,“你說的盡是廢話!說了等於沒說。”

鬼馬星招呼大家冷靜下來,各自遵循田雯雯所說的原則拿出一套方案,然後再從中挑選出最好的一種。

小憨豆說:“辦法你們想吧,我隻需要知道怎麽做就行了。”

“憑什麽?”劉毅然不幹。

“我一想問題就頭疼,沒辦法。這裏的夥食太差,大腦早就缺氧了。”

“我也想不出辦法。”嘉潔詩說。

劉毅然生氣地說小憨豆:“吃東西的時候你比誰搶得都凶,食物中的營養都被你吸收到哪兒去了?真是白吃!”

“你才是白癡!”小憨豆立刻針鋒相對。

劉毅然說:“我說的是白吃,不是白癡。”

田雯雯氣鼓鼓地說:“你們煩不煩呐!”

劉毅然用憤憤的目光錐了小憨豆一下,以泄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