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巨,曾祖父虢王鳳,高祖之第十四子也。鳳孫邕,嗣虢王,巨即邕之第二子也。剛銳果決,頗涉獵書史,好屬文。開元中為嗣虢王。天寶五載,出為西河太守。皇太子杜良娣之妹婿柳勣陷詔獄,巨母扶餘氏,吉溫嫡母之妹也,溫為京兆士曹,推勣之黨,以徐征等往來巨家,資給之,由是坐貶義陽郡司馬。六載,禦史中丞楊慎矜為李林甫、王鉷構陷得罪,其黨史敬忠亦伏法。以巨與敬忠相識,坐解官,於南賓郡安置。又起為夷陵郡太守。及祿山陷東京,玄宗方擇將帥,張垍言巨善騎射,有謀略,玄宗追至京師。楊國忠素與巨相識,忌之,謂人曰:
“如此小兒,豈得令見人主!”經月餘日不得見。玄宗使中官召入奏事,玄宗大悅,遂令中官劉奉庭宣敕令宰相與巨語,幾亭午,方出。國忠頗怠,對奉庭謂巨曰:“比來人多口打賊,公不爾乎?”巨曰:“不知若個軍將能與相公手打賊乎?”
尋授陳留譙郡太守、攝禦史大夫、河南節度使。翌日,巨稱官銜奉謝,玄宗驚曰:
“何得令攝?”即日詔兼禦史大夫。巨奏曰:“方今艱難,恐為賊所詐,如忽召臣,不知何以取信?”玄宗劈木契分授之,遂以臣兼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先領三節度事。有詔貶炅為果毅,以潁川太守來瑱兼禦史中丞代之。巨奏曰:“若炅能存孤城,其功足以補過,則何以處之?”
玄宗曰:“卿隨宜處置之。”巨至內鄉,趣南陽,賊將畢思琛聞之,解圍走。巨趣何履光、趙國珍同至南陽,宣敕貶炅,削其章服,令隨軍效力。至日晚,以恩命令炅複位。
至德二年,為太子少傅。十月,收西京,為留守、兼禦史大夫。三年夏四月,加太子少師、兼河南尹,充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充東畿采訪等使。於城市橋梁稅出入車牛等錢以供國用,頗有幹沒,士庶怨讟。後與妃張氏不睦,張氏即皇後從父妹也。宗正卿李遵構之,發其所犯贓賄,貶為遂州刺史。屬劍南東川節度兵馬使、梓州刺史段子璋反,以眾襲節度使李奐於綿州,路經遂州,巨蒼黃修屬郡禮迎之,為子璋所殺。
子則之,以宗室曆官,好學,年五十餘,每執經詣太學聽受。嗣曹王皋自荊南來朝,稱薦之,貞元二年,自睦王府長史遷左金吾衛大將軍,以從父甥竇申追遊無閑親累,貶昭州司馬。
史臣曰:暠孝友清慎,居官有稱;齊物貞廉整肅,複節製權謀;國貞清白守法,皆神通之曾玄,宗室之翹楚。錡之為逆,不累其親,前人之積德彰矣,當朝之用法明矣。然暠發人陰私,齊物積財興議,國貞急於操下,皆尺之短也。麟修整,峘循良,匪躬立事,始終無玷者,皆宗室之英也。峴之剛正才略,有足可稱。初為國忠所憎,終沮朝恩之勢。處群邪之內,堅獨正之心,是不吐也;活東都之命,是不茹也。庶幾乎仲山甫之道焉!巨以剛銳果決,亦可嘉焉,終以贓賄貪殘,良可痛也。
讚曰:宗室賢良,枝葉茂盛。最尤者誰?峴獨守正。
舊唐書
○苗晉卿 裴冕 裴遵慶(子向向子寅寅子樞)
苗晉卿,上黨壺關人。世以儒素稱。祖夔,高道不仕,追贈禮部尚書。父殆庶,官至絳州龍門縣丞,早卒,以晉卿贈太子少保。
晉卿幼好學,善屬文,進士擢第。初授懷州修武縣尉,曆奉先縣尉,坐累貶徐州司戶參軍。秩滿隨調,判入高等,授萬年縣尉。遷侍禦史,曆度支、兵、吏部三員外郎。開元二十三年,遷吏部郎中。二十四年,與吏部郎中孫逖並拜中書舍人。二十七年,以本官權知吏部選事。晉卿性謙柔,選人有訴訟索好官者,雖至數千言,或聲色甚厲者,晉卿必含容之,略無慍色。二十九年,拜吏部侍郎。
前後典選五年,政既寬弛,胥吏多因緣為奸,賄賂大行。時天下承平,每年赴選常萬餘人。李林甫為尚書,專任廟堂,銓事唯委晉卿及同列侍郎宋遙主之。選人既多,每年兼命他官有識者同考定書判,務求其實。天寶二年春,禦史中丞張倚男奭參選,晉卿與遙以倚初承恩,欲悅附之,考選人判等凡六十四人,分甲乙丙科,奭在其首。眾知奭不讀書,論議紛然。有蘇孝慍者,嚐為範陽薊令,事安祿山,具其事告之。祿山恩寵特異,謁見不常,因而奏之。玄宗大集登科人,禦花萼樓親試,登第者十無一二;而奭手持試紙,竟日不下一字,時謂之“曳白”。
上怒,晉卿貶為安康郡太守,遙為武當郡太守,張倚為淮陽太守。敕曰:“門庭之間,不能訓子;選調之際,仍以托人。”時士子皆以為戲笑。
天寶三載閏二月,轉魏郡太守,充河北采訪處置使,居職三年,政化洽聞。
會入計,因上表請歸鄉裏。既至壺關,望縣門而步。小吏進曰:“太守位高德重,不宜自輕。”晉卿曰:“《禮》:‘下公門,式路馬。’況父母之邦,所宜尊敬。
汝何言哉!”大會鄉黨,歡飲累日而去。又俸錢三萬為鄉學本,以教授子弟。尋改河東太守、河東采訪使,入為尚書、東京留守,征為憲部尚書。屬祿山叛逆,楊國忠以晉卿有時望,將抑之,乃奏雲:“宜以大臣鎮東道。”遂出為陝州刺史、陝虢兩州防禦使。及入對,固辭老病,由是忤旨,改憲部尚書致仕。及朝廷失守,衣冠流離道路,多為逆黨所脅,自陳希烈、張均已下數十人盡赴洛陽,晉卿潛遁山穀,南投金州。會肅宗至鳳翔,手詔追晉卿赴行在,即日拜為左相,軍國大務悉以谘之。既收兩京,以功封韓國公,食實封五百戶,改為侍中。後以賊寇漸除,屢乞骸骨,優詔許之,罷知政事,為太子太傅。明年,帝思舊臣,複拜為侍中。
晉卿寬厚廉謹,為政舉大綱,不問小過,所到有惠化。魏人思之,為立碑頌德。及秉鈞衡,小心畏慎,未嚐忤人意。性聰敏,達練事體,百司文簿,經目必曉,而修身守位,以智自全,議者比漢之胡廣。
玄宗崩,肅宗詔晉卿攝塚宰。上表固辭曰:“臣聞古者殷高宗在諒闇之中,百官聽於塚宰,更無事跡,但存文字。且一時之事,禮不相沿。今殘寇猶虞,日殷萬務,皆緣兵馬屯守討襲,善算良謀,立勝擒敵。陛下若行古之道,居喪不言,蒼生何依,百事皆廢。伏讀國家起居注,亦於禮部檢見舊敕,恭惟太宗、高宗、大行皇帝在位之日,皆有國哀,視事不輟,以為君臨天下,難徇常情。今遺詔有處分,皇帝宜三日而聽政。陛下遵太宗故事,則無塚宰;遵大行皇帝遺詔,便合聽朝。萬姓顒顒,不勝大願。伏惟陛下知理國之重,順人心之切,以義斷恩,從宜無改。今朝臣一命已上,皆言臣心昏貌朽,加以疾病,事有急速,斷在須臾,凡聖不同,豈合受詔。陛下發哀已五日矣,願準遺詔聽政,則四夷萬國,無任悲幸。”肅宗時疾彌留,覽表殞絕,乃許。
數日,肅宗晏駕,代宗踐祚,又詔晉卿攝塚宰。晉卿上表懇辭曰:“臣以昔者天子居喪之時,百官聽於塚宰者,蓋君幼小,禦極事殷,情理當然。沿革不一,今古異同,而周武、漢文,合於通變,垂範作則,可舉而行。又士或墨縗,時遇金革,豈非銜恤,謂義在斷恩。且百善之至,無加於孝也,其有容瘁心絕,指景悼生,此匹夫守節之常情,殊王者嗣續之大計。昨二十日,陛下於大行皇帝柩前即位,是承先帝遺顧之言,亦前代不易之典。則知所略不為害,所存是適權,防威滅端,所利者大。陛下因心純至,天地明察。伏以報劬勞之恩,申罔極之思,終身之痛,豈計朝夕!但以一日之內,萬務在中,須達宸聰,始成國政。百僚萬姓及僧道耆壽等,相顧聚言,以臣老且無能,愚豈測聖,況久無居攝,臣不敢奉詔。特乞陛下遵遺命,三日而政。臣博聽眾情,不勝懇願,伏望割痛抑哀,則天下悲幸。”上號泣從之。時晉卿年已衰暮,又患兩足,上特許肩輿至中書,入閣不趨,累日一視事。曆三朝,皆以謹密見稱。
廣德初,吐蕃寇長安。晉卿時病臥於私第,蕃聞之,輿入逼脅,晉卿閉口不言,賊不敢害。及上自陝至,冊為太保,罷知政事,又詔以太保致仕。永泰元年四月薨。輟朝三日,令京兆少尹一員護喪事,緣葬諸物並官給,賻絹布五百段、米粟五百石。太常議諡曰“懿獻”。初,晉卿東都留守,引用大理評事元載為推官。至是載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懷舊恩,諷有司改諡曰文貞。大曆七年,令配享肅宗廟庭。
裴冕,河東人也,為河東冠族。天寶初,以門蔭再遷渭南縣尉,以吏道聞。
禦史中丞王鉷充京畿采訪使,表為判官。遷監察禦史,曆殿中侍禦史。冕雖無學術,守職通明,果於臨事,鉷甚委之。及鉷得罪伏法,時宰臣李林甫方竊權柄,人鹹懼之,鉷賓佐數百,不敢窺鉷門。冕獨收鉷屍,親自護喪,瘞於近郊,冕自是知名。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表為行軍司馬,累遷員外郎中。
玄宗幸蜀,至益昌郡,遙詔太子充天下兵馬元帥,以冕為禦史中丞兼左庶子,為之副。是時,冕為河西行軍司馬,授禦史中丞,詔赴朝廷。遇太子於平涼,具陳事勢,勸之朔方,亟入靈武。冕與杜鴻漸、崔漪等勸進曰:“主上厭勤大位,南幸蜀川,宗社神器,須有所歸,天意人事,不可固違。若逡巡退讓,失億兆心,則大事去矣!臣等猶知之,況賢智乎!”太子曰:“南平寇逆,奉迎鑾輿,退居儲貳,侍膳左右,豈不樂哉!公等何言之過也?”冕與杜鴻漸又進曰:“殿下藉累聖之資,有天下之表。元貞萬國,二十餘年,殷憂啟聖,正在今日。所從殿下六軍將士,皆關輔百姓,日夜思歸。大軍一散,不可複集,不如因而撫之以從眾,臣等敢以死請。”凡勸進五上,乃依。肅宗即位,以定策功,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倚以為政。
冕性忠勤,悉心奉公,稍得人心。然不識大體,以聚人曰財,乃下令賣官鬻爵,度尼僧道士,以儲積為務。人不願者,科令就之,其價益賤,事轉為弊。肅宗移幸鳳翔,罷冕知政事,遷右仆射。兩京平,以功封冀國公,食實封五百戶。
尋加禦史大夫、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又入為右仆射。永泰元年,與裴遵慶等並集賢待製。代宗求舊,拜冕兼禦史大夫,充護山陵使。冕以幸臣李輔國權盛,將附之,乃表輔國親昵術士中書舍人劉烜充山陵使判官。烜坐法,冕坐貶施州刺史。數月,移澧州刺史,複征為左仆射。元載秉政。載為新平縣尉,王鉷辟在巡內,冕常引之,載頗德冕。會宰臣杜鴻漸卒,載遂舉冕代之。冕時已衰瘵,載以其順己,引為同列。受命之際,蹈舞絕倒,載趨而扶起,代為謝詞。冕兼掌兵權留守之任,俸錢每月二千餘貫。性本侈靡,好尚車服及營珍饌,名馬在櫪,直數百金者常十數。每會賓友,滋味品數,坐客有昧於名者。自創巾子,其狀新奇,市肆因而效之,呼為“仆射樣”。初代鴻漸,小吏以俸錢文簿白之,冕顧子弟,喜見於色,其嗜利若此。拜職未盈月,卒,大曆四年十二月也。上悼之,輟朝三日,贈太尉,賻製五百匹、粟五百石。
裴遵慶,絳州聞喜人也。代襲冠冕,為河東著族。遵慶誌氣深厚,機鑒敏達,自幼強學,博涉載籍,謹身晦跡,不幹當世之務。以門蔭累授潞府司法參軍,時年已老,未為人所知。隨調吏部,授大理寺丞,剖斷刑獄,舉正綱條,理行始著。
遷司門員外、吏部員外郎,專判南曹。天寶中,海內無事,九流輻輳會府,每歲吏部選人,動盈萬數。遵慶敏識強記,精核文簿,詳而不滯,時稱吏事第一,由是大知名。
天寶末,楊國忠當國,出不附己者例為外官,遵慶亦出為郡守。肅宗即位,征拜給事中、尚書右丞、吏部侍郎。恭儉克己,遲重謹密,頗有時望。上元中,蕭華輔政,素知遵慶,每奏見,累稱之,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廣德初,仆固懷恩阻兵汾上,指中官為詞,上以遵慶忠純,特遣往汾州宣慰懷恩。遵慶既見懷恩,具陳朝旨,懷恩引過聽命,將隨遵慶朝謁,為副將範誌誠以邪說惑之,懷恩遂以懼死為詞。會蕃寇陷京師,乘輿幸陝,遵慶自汾州奔赴行在。及乘輿還京,以遵慶為太子少傅。永泰元年,與裴冕等並於集賢院待製,罷知政事。
尋改吏部尚書、右仆射,複知選事。時選人天興縣尉陳琯於銓庭言詞不遜,淩突無禮,代宗詔付遵慶於省門鞭三十,貶為吉州員外司戶參軍。遵慶敦守儒行,老而彌謹。嚐為風狂族侄撾登聞鼓告以不順,上知遵度,不省,其見信如此。大曆十年十月薨於位,年九十餘。
遵慶初登省郎,嚐著《王政記》,述今古禮體,識者覽之,知有公輔之量。
子向,字傃仁,少以門蔭曆官至太子司議郎。建中初,李紓為同州刺史,奏向為從事。朱泚反,李懷光又叛河中,使其將趙貴先築壘於同州,紓來奔奉天,向領州務。貴先因脅縣尉林寶役徒板築,不及期,將斬之,吏人百姓奔竄。向即詣貴先軍壘,以逆順之理責之,貴先感悟,遂來降,故同州不陷。向由是知名。
累為京兆府戶曹,轉櫟陽、渭南縣令,奏課皆第一,朝廷亟聞其理行,擢為戶部員外郎。
德宗季年,天下方鎮副亻卒多自選於朝,防一日有變,遂就而授之節製。向已選為太原少尹,德宗召見喻旨,尋用為行軍司馬、兼禦史中丞,改汾州刺史,轉鄭州。又複為太原少尹,兼河東節度副使。改晉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遷虢州刺史。入為京兆少尹,拜同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入為大理寺卿,出遷陝虢都防禦、觀察使。三歲,拜左散騎常侍,自常侍複為大理。
向本以名相子,以學行自飭,謹守其門風。曆官仁智推愛,利及於人。至是,以年過致政,朝廷優異,乃以吏部尚書致仕於新昌裏第。內外支屬百餘人,向所得俸祿,必同其費,及領外任,亦挈而隨之。有孤煢疾苦不能自恤,向尤周給,至今稱其孝睦焉。大和四年九月卒,年八十。贈太子少保。
子寅,登進士第,累官至禦史大夫卒。
子樞,字紀聖,鹹通十二年登進士第。宰相杜審權出鎮河中,辟為從事,得秘書省校書郎,再遷藍田尉。直弘文館。大學士王鐸深知之,鐸罷相失職,樞亦久之不調。從僖宗幸蜀,中丞李煥奏為殿中侍禦史,遷起居郎。中和初,王鐸複見用,以舊恩徙為鄭滑掌書記、檢校司封郎中,賜金紫,入朝曆兵、吏二員外郎。
龍紀初,擢拜給事中,改京兆尹。宰相孔緯尤深獎遇。大順中,緯以用兵無功貶官,樞坐累為右庶子,尋出為歙州刺史。乾寧初,入為右散騎常侍,從昭宗幸華州,為汴州宣諭使。
初,樞自歙州罷郡歸朝,路經大梁,時朱全忠兵威已振,樞以兄事之,全忠由是重之。及樞傳詔,全忠皆稟朝旨,獻奉相繼,昭宗甚悅,遷兵部侍郎。時崔胤專政,亦倚全忠,二人因是相結,改樞吏部侍郎。未幾,換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其年冬,昭宗幸華州,崔胤貶官,樞亦為工部尚書。天子自岐下還宮,以樞檢校右仆射、同平章事,出為廣南節度使。製出,朱全忠保薦之,言樞有經世才,不可棄之嶺表,尋複拜門下侍郎,監修國史,累兼吏部尚書,判度支。崔胤誅,以全忠素厚,相位如故。從昭宗遷洛陽,駐蹕陝州,進右仆射、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充諸道鹽鐵轉運使。
哀帝初嗣位,柳璨用事,全忠嚐奏用牙將張廷範為太常卿,諸相議,樞曰:
“廷範勳臣,幸有方鎮節鉞之命,何藉樂卿?恐非元帥梁王之旨。”乃持之不下。
俄而全忠聞樞言,謂賓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識真純,不入浮薄之伍,觀此議論,本態露矣。”切齒含怒。柳璨聞全忠言,尋希旨罷樞相位,和陵祔享,拜尚書左仆射。五月,責授朝散大夫、登州刺史,尋再貶瀧州司戶。六月十一日,行及滑州,全忠遣人殺之於白馬驛,投屍於河,時年六十五。
史臣曰:晉卿謹身蒞事,足為純臣,避寇全忠,固彰大節。然博達精審,豈不知寬猛之道哉!奉林甫之旨,順胥吏之意,悅附張倚,欺罔時君。生為重臣,諂林甫之勢也;歿改美諡,引元載之恩焉。或言晉卿不為巧宦者,誠不信也。冕力讚中興,名居大位,奉公抱義,可以致身;賣官度僧,是何為政?及其老也,貪冒尤深。遵慶學術貞明,為國忠所出;恭儉謹密,遇蕭華素知。位重行純,老而彌篤,彼二公固有慚德。向克荷堂構,不墜門風。樞因盜而振,盜憎而亡,宜哉!君子守道遠刑,蓋慮此也。
讚曰:奧矣晉卿,貪哉裴冕。遵慶父子,及之者鮮。
舊唐書
○魯炅 裴茙 來瑱 周智光
魯炅,範陽人也。身長七尺餘,涉獵書史。天寶六年,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引為別奏。顏真卿為監察禦史,使至隴右,翰嚐設宴,真卿謂翰曰:“中丞自郎將授將軍,便登節製,後生可畏,得無人乎?”炅時立在階下,翰指炅曰:“此人後當為節度使矣。”後以隴右破吐蕃跳**功,累授右領軍大將軍同正員,賜紫金魚袋。
祿山之亂,選任將帥。十五載正月,拜炅上洛太守,未行,遷南陽太守、本郡守捉,仍充防禦使。尋兼禦史大夫,充南陽節度使,以嶺南、黔中、山南東道子弟五萬人屯葉縣北,滍水之南,築柵,四麵掘壕以自固。至五月,賊將武令珣、畢思琛等來擊之,眾欲出戰,炅不許。賊於營西順風燒煙,營內坐立不得,橫門扇及木爭出,賊矢集如雨,炅與中使薛道等挺身遁走,餘眾盡沒。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襄陽太守徐浩未至,裨將嶺南、黔中、荊襄子弟半在軍,多懷金銀為資糧,軍資器械盡棄於路如山積。至是賊徒不勝其富。炅收合殘卒,保南陽郡,為賊所圍。尋而潼關失守,賊使哥舒翰招之,不從。又使偽將豫州刺史武令珣等攻之,累月不能克。武令珣死,又令田承嗣攻之。潁川太守來瑱、襄陽太守魏仲犀合勢救之。犀使弟孟馴為將,領兵至明府橋,望賊而走,眾遂大敗。炅城中食盡,煮牛皮筋角而食之,米鬥至四五十千,有價無米,鼠一頭至四百文,餓死者相枕藉。肅宗使中官將軍曹日昇來宣慰,路絕不得入。日昇請單騎入致命,仲犀曰:“不可,賊若擒吾敕使,我亦何安!”顏真卿適自河北次於襄陽,謂仲犀曰:“曹使既果決,不顧萬死之地,何得沮之!縱為賊所獲,是亡一使者;敬得入城,則萬人之心固矣。公何愛焉?”中官馮廷環曰:“將軍必能入,我請以兩騎助之。”日昇又自有傔騎數人,仲犀又以數騎共十人同行。
賊徒望見,知其驍銳,不敢逼。日昇既入城,炅眾初以為望絕,忽有使來宣命,皆踴躍一心。日昇以其十人至襄陽取糧,賊雖追之,不敢擊,遂以一千人取音聲路運糧而入,賊亦不能遏,又得相持數月。
炅在圍中一年,救兵不至,晝夜苦戰,人相食。至德二年五月十五日,率眾持滿傳矢突圍而出南陽,投襄陽。田承嗣來追,苦戰二日,殺賊甚眾。賊又知其決死,遂不敢逼,朝廷因除禦史大夫、襄陽節度使。時賊誌欲南侵江、漢,賴炅奮命扼其衝要,南夏所以保全。十月,王師收兩京,承嗣、令珣等奔於河北。南陽遭大亂之後,距鄧州二百裏,人煙斷絕,遺骸委積於牆塹間。
十二月,策勳行賞。詔曰:“特進、太仆卿、南陽郡守、兼禦史大夫、權知襄陽節度事、上柱國、金鄉縣公魯炅,蘊是韜略,副茲節製,竭節保邦,悉心陷敵。表之旗幟,分以土田。可開府儀同三司、兼禦史大夫,封岐國公,食實封二百戶,兼京兆尹。”
乾元元年,兼鄭州刺史,充鄭、陳、潁、亳等州節度使。上元二年,為淮西襄陽節度使、鄧州刺史。十月,與朔方節度使司徒郭子儀、河東節度使太尉李光弼等九節度同圍安慶緒於相州。炅領淮西、襄陽節度行營步卒萬人、馬軍三百,以李抱玉為兵馬使,炅分界知東麵之北。二年六月六日,賊將史思明自範陽來救,戰於安陽河北,王師不利,炅中流矢奔退。時諸節度以回紇戰敗,因而退散,盡棄軍糧器械,所過虜掠,炅兵士剽奪尤甚,人因驚怨。五日,至新鄭縣,聞郭子儀已整眾屯穀水,李光弼還太原,炅憂懼,仰藥而卒。
裴茙,以門蔭入仕,累遷京兆府司錄參軍。來瑱鎮陝州,引為判官;瑱移襄州,又為瑱行軍司馬,瑱遇之甚厚。及瑱淮西之敗,逗留不行,茙密表聞奏。朝廷以瑱掌重兵,惡之,密詔以茙代瑱為襄州刺史,充防禦使。茙本鎮穀城,及受密命,乃率麾下二千人赴襄陽。時瑱亦奉詔依舊任,瑱遂設具於江津以俟之。茙初聲言假道入朝,及見瑱,即雲奉代,且欲視事。瑱報曰:“瑱已奉恩命複任此。”
茙惶惑,喻其麾下曰:“此言必妄。”遂引射瑱軍,因與瑱兵交戰,茙大敗,士卒死傷殆盡。茙走還穀城舊營,瑱追擒之。朝旨務安漢南,乃歸咎於茙。寶應元年七月,敕曰:“前襄州刺史裴茙,性本頑疏,行惟狂悖。頃因試用,爰委軍戎,守在要衝,無聞方略。所以申命來瑱,重撫漢南,即宜奔赴闕廷,謝其曠職。而乃顧惜名位,輕圖異端,誣構忠良,妄興兵甲。遽令追召,敢欲逗留,是有無君之心,不唯罔上之罪。又轉輸之物,軍國所資,擅為費用,其數甚廣。據其抵犯,合置嚴誅。但自朕登極已來,屢施恩宥,肆諸朝市,所未忍為。宜寬殊死之刑,俾就投荒之謫,宜除名,長流費州。”
茙器局輕褊,初興師徒,給用無節。及敗撓,遲回赴召,將至京師,會有是命。既行,至藍田驛,賜自盡。
來瑱,邠州永壽人也。父曜,起於卒伍。開元十八年,為鴻臚卿同正員、安西副都護、持節磧西副大使、四鎮節度使,後為右領軍大將軍、仗內五坊等使,名著西陲。寶應元年,以子貴,贈太子太保。
瑱少尚名節,慷慨有大誌,頗涉書傳。天寶初,四鎮從職。十一載,為左讚善大夫、殿中侍禦史,充伊西、北庭行軍司馬。玄宗詔朝臣舉智謀果決、才堪統眾者各一人。拾遺張鎬薦瑱有縱橫之略,臨事能斷,堪當禦悔之任。丁母憂,以孝聞。
安祿山反,張垍複薦之,起複兼汝南郡太守,未行,改潁川太守。賊攻之。
城中積粟素多,瑱繕修有備。賊繼至城下,瑱親射之,無不應弦而斃。賊使降將畢思琛招瑱,琛即瑱父曜故將,城下拜泣吊瑱,瑱不應。前後殺賊頗眾,鹹呼瑱為“來嚼鐵”。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攝禦史中丞、本郡防禦使及河南淮南遊奕逐要招討等使。魯炅敗於葉縣,退守南陽,乃以瑱為南陽太守、兼禦史中丞,充山南東道節度防禦處置等使以代炅。尋以嗣虢王巨為禦史大夫、河南節度使,因奏炅守南陽,詔各複本位。賊攻圍南陽累月,瑱分兵與襄陽節度使魏仲犀救之。
犀遣弟孟馴將兵至明府橋,望風敗走,賊追蹙,大敗而還。兵素少,遇敗,人情恟懼,瑱綏撫訓練,賊不能侵。詔為淮南西道節度使。收複兩京,與魯炅同製加開府儀同三司、兼禦史大夫,封潁國公,食實封二百戶,餘如故。
乾元元年,召為殿中監。二年,初除涼州刺史、河南節度經略副大使。未行,屬相州官軍為史思明所敗,東京震駭。元帥司徒郭子儀鎮穀水,乃以瑱為陝州刺史,充陝、虢等州節度,並潼關防禦、團練、鎮守使。乾元三年四月十三日,襄州軍將張維瑾、曹玠率眾謀亂,殺刺史史翽。以瑱為襄州刺史、兼禦史大夫,充山南東道襄、鄧、均、房、金、商、隨、郢、複十州節度觀察處置使。
上元三年,肅宗召瑱入京。瑱樂襄州,將士亦慕瑱之政,因諷將吏、州牧、縣宰上表請留之,身赴詔命,行及鄧州,複詔歸鎮。肅宗聞其計而惡之。後呂諲、王仲昇及中官皆言瑱布恩惠,懼其得士心,以瑱為鄧州刺史,充山南東道襄、鄧、唐、複、郢、隨等六州節度,餘並如故。俄而淮西節度王仲昇與賊將謝欽讓戰於申州城下,為賊所虜。初,仲昇被圍累月,呂諲病於江陵,瑱在襄州,又恐仲昇構己,遂顧望不救。及師出,仲昇已沒。裴茙頻表陳瑱之狀,謀奪其位,稱“瑱善謀而勇,崛強難製,宜早除之,可一戰而擒也。”肅宗然之,遂以瑱檢校戶部尚書、兼禦史大夫、安州刺史,充淮西申、安、蘄、黃、光、沔節度觀察,兼河南陳、豫、許、鄭、汴、曹、宋、潁、泗十五州節度觀察使,外示尊崇,實奪其權也。加裴茙兼禦史中丞、襄鄧等七州防禦使以代之。瑱懼不自安,上表稱“淮西無糧饋軍,臣去秋種得麥,請待收麥畢赴上”,複諷屬吏請留之。裴茙於商州召募,以窺去就。
寶應元年五月,代宗即位,因複授瑱襄州節度、奉義軍渭北兵馬等使,官如故,潛令裴茙圖之。其月十九日,裴茙率眾浮漢江而下。日暮,候者白瑱,謀於帳下,副使薛南陽曰:“尚書奉詔留鎮,裴茙以兵代,是無名也。且茙之智勇,非尚書敵也,眾心歸尚書,不歸於茙。彼若乘我之不虞,今夕而至,直燒城市,我眾必懼而亂,彼乘亂而擊,則可憂也。若及明而至,尚書破之必矣。”翌日平明,茙督軍士五千列於穀水北,瑱以兵逆之,登高而陣,呼茙將士告之曰:“爾何事來?”曰:“尚書不受命,謹奉中丞伐罪人。若尚書受替,謹當釋兵。”瑱曰:“恩製複除瑱此州。”及取告身敕書以示,茙軍皆曰:“偽也。承命討君,豈千裏空歸,富貴在於今日。”遂爭射之。瑱奔歸旗下,薛南陽曰:“事急矣,請以三百騎為奇兵,尚書勿與之戰。”兩軍相見,遂以麾下旁萬山而出其背,表裏夾擊,茙軍大敗,投水而死,殺獲殆盡。茙及弟薦脫身北走,妻子並為瑱所擒,瑱甚厚撫之。因抗表謝罪。擒茙於申口,送至京師,長流費州,賜死於藍田故驛。
八月,瑱入朝謝罪,代宗特寵異之,遷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代左仆射裴冕充山陵使。時中官驃騎大將軍程元振居中用事,發瑱言涉不順,王仲昇賊平來歸,證瑱與賊合,故令仲昇陷賊三年。代宗含怒久之,因是下詔曰:
《春秋》之義,貴在於必書;君臣之間,法存於無赦。沮勸式遵於前典,進退莫匪於至公,惡稔既彰,明罰難貸。開府儀同三司、行兵部尚書、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上柱國、潁國公來瑱,謬當任用,素乏器能,亟曆班榮,累經節製。蒞職蔑聞於成績,登朝虛美於崇名。頃者分閫頒條,久淹江、漢。或頻征不至,或移鎮遲留,實乖堂陛之儀,爰及幹戈之忿。朕以舊臣宿將,道在含弘,會其來庭,用甄後效。超登宰輔,光拜夏卿,列在三台,掩其一眚。山陵先遠,事委近臣,謀謨素闕於大猷,卜祝頗聞於私議。實虧周慎,且間樞言,何以輔弼鼎司,儀刑簪紱?據其所犯,合置殊科。以嚐侍軒闥,用存寬免之辜;緬範舊章,兼膺黜削之譴。其身官爵,一切削除。
寶應二年正月,貶播州縣尉員外置。翌日,賜死於鄠縣,籍沒其家。瑱之被刑也,門客四散,掩於坎中。校書郎殷亮後至,獨哭於屍側,貨所乘驢以備棺衾,夜詣縣令長孫演以情告之,演義而從之。亮夜葬而祭,走歸京師。代宗既悟元振之誣構,積其過而配流溱州。
先是,瑱行軍司馬龐充統兵二千人赴河南,至汝州,聞瑱死,將士魚目等回兵襲襄州,左兵馬使李昭禦之,奔房州。昭及薛南陽與右兵馬使梁崇義不葉相圖,為崇義所殺。朝廷授崇義節度使、兼禦史中丞以代瑱。崇義瑱立祠,四時拜饗,不居瑱廳及正堂視事,於東廂下構一小室而寢止,抗疏哀請收葬,優詔許之。廣德元年,追複官爵。
周智光,本以騎射從軍,常有戎捷,自行間登偏裨。宦官魚朝恩為觀軍容使,鎮陝州,與之昵狎。朝恩以扈從功,恩渥崇厚,奏請多允,屢於上前賞拔智光,累遷華州刺史、同華二州節度使及潼關防禦使,加檢校工部尚書、兼禦史大夫。
永泰元年,吐蕃、回紇、黨項薔、渾、奴束刂十餘萬眾寇奉天、醴泉等縣,智光邀戰,破於澄城,收駝馬軍資萬計,因逐賊至鄜州。智光與杜冕不協,遂殺鄜州刺史張麟,坑杜冕家屬八十一人,焚坊州廬舍三千餘家。懼罪,召不赴命。
朝廷外示優容,俾杜冕使梁州,實避仇也。
永泰二年十二月,智光專殺前虢州刺史、兼禦史中孫龐充。充方居縗絰,潛行,智光追而斬之。又劫諸節度使進奉貨物及轉運米二萬石,據州反。智光自鄜坊專殺,朝廷患之,遂聚亡命不逞之徒,眾至數萬,縱其剽掠,以結其心。初,與陝州節度使皇甫溫不協,監軍張誌斌自陝入奏,智光館給禮慢,誌斌責其不肅。
智光大怒曰:“仆固懷恩豈有反狀!皆由爾鼠輩作福作威,懼死不敢入朝。我本不反,今為爾作之。”因叱下斬之,臠其肉以飼從者。時淮南節度使、檢校右仆射崔圓入覲,方物百萬,智光強留其半。舉選之士竦駭,或竊同州路以過,智光使部將邀斬於乾坑店,橫死者眾。優詔以智光為尚書左仆射,遣中使餘元仙持告身以授之。智光受詔慢罵曰:“智光有數子,皆彎弓二百斤,有萬人敵,堪出將入相。隻如挾天子令諸侯。天下隻有周智光合作。”因曆數大臣之過。元仙股怵,智光增絹百匹遣之。於州郭置生祠,俾將吏百姓祈禱。
大曆二年正月,密詔關內河東副元帥、中書令郭子儀率兵討智光,許以便宜從事。時同、華路絕,上召子儀女婿工部侍郎趙縱受口詔付子儀,縱裂帛寫詔置蠟丸中,遣家童間道達焉。子儀奉詔將出師,華州將士相顧攜貳。智光大將李漢惠自同州以其所管降子儀。貶智光為澧州刺史,散官勳封如故。乃聽將一百人隨身,便路赴任,其所部將士官吏,一無所問。乃以兵部侍郎張仲光為華州刺史、兼禦史大夫、潼關防禦使;又以大理卿敬括為同州刺史、兼禦史大夫、長春宮等使。是日,智光為帳下將斬首,並子元耀、元幹等二人來獻。丁卯,梟智光首於皇城之南街,二子腰斬以示眾。判官監察禦史邵賁、都虞候蔣羅漢並伏誅,餘黨各以親疏準法定罪。命有司具儀奏告太清宮、太廟、七陵。時淮西節度使李忠臣入觀,次潼關,聞智光阻兵,駐所部將往禦之。及智光死,忠臣進兵入華州大掠,自赤水至潼關二百裏間,畜產財物殆盡,官吏至有著紙衣或數日不食者。
史臣曰:嚐讀《李陵傳》,戰敗不能死,屈節降虜庭,君不得為忠臣,母不得為孝子,每長歎久之。炅收滍水敗眾,守南陽孤城,每蹈危機,竟效死節,料敵雖非其良將,事君不失為忠臣。茙浮躁無行,狂悖用兵,宜其死矣。瑱善軍政,得士心,庶幾幹城禦侮者哉!始固名位,為裴茙巧言;終歸朝廷,遭元振誣構。賜死之辜匪辨,用刑之道不明。致舊將立祠,門吏偷葬,出將入相,一至於斯,惜哉!智光狂悖,不足與論。
讚曰:魯炅竭節,來瑱枉死。裴茙凶人,智光逆子。
舊唐書
○崔器 趙國珍 崔瓘 敬括 韋元甫 魏少遊 衛伯玉 李承
崔器,深州安平人也。曾祖恭禮,狀貌豐碩,飲酒過鬥。貞觀中,拜駙馬都尉,尚神堯館陶公主。父肅然,平陰丞。
器有吏才,性介而少通,舉明經,曆官清謹。天寶六載,為萬年尉,逾月拜監察禦史。中丞宋渾為東畿采訪使,引器為判官;渾坐贓流貶嶺南,器亦隨貶。
十三年,量移京兆府司錄,轉都官員外郎,出為奉先令。逆胡陷西京.器沒於賊,仍守奉先。居無何,屬賊黨同羅叛賊,長安守將安守忠、張通儒並亡匿。又渭上義兵起,一朝聚徒數萬,器懼,所受賊文牒符敕,一時焚之,榜召義師,欲應渭上軍。及渭上軍破,賊將崔乾祐先鎮蒲、同,使麾下騎三十人捉器,器遂北走靈武。
器素與呂諲善,諲引為禦史中丞、兼戶部侍郎。從肅宗至鳳翔,加禮儀使。
克複二京,為三司使。器草儀注,駕入城,令陷賊官立於含元殿前,露頭跣足,撫膺頓首請罪,以刀杖環衛,令扈從群官宰臣已下視之。及收東京,令陳希烈已下數百人如西京之儀。器性陰刻樂禍,殘忍寡恩,希旨奏陷賊官準律並合處死。
肅宗將從其議。三司使、梁國公李峴執奏,固言不可,乃六等定罪,多所原宥,唯陳希烈、達奚珣斬於獨柳樹下。後蕭華自相州賊中仕賊官歸闕,奏雲:“賊中仕官等重為安慶緒所驅,脅至相州,初聞廣平王奉宣恩命,釋放陳希烈已下,皆相顧曰:‘我等國家見待如此,悔恨何及。’及聞崔器議刑太重,眾心複搖。”
肅宗曰:“朕幾為崔器所誤。”
呂諲驟薦器為吏部侍郎、禦史大夫。上元元年七月,器病腳腫,月餘疾亟,瞑目則見達奚珣,叩頭曰:“大尹不自由。”左右問之,器答曰:“達奚大尹嚐訴冤於我,我不之許。”如是三日而器卒。
趙國珍,牂柯之苗裔也。天寶中,以軍功累遷黔府都督,兼本管經略等使。
時南蠻閣羅鳳叛,宰臣楊國忠兼劍南節度,遙製其務,屢喪師徒。中書舍人張漸薦國珍有武略,習知南方地形,國忠遂奏用之。在五溪凡十餘年,中原興師,唯黔中封境無虞。代宗踐祚,特嘉之,召拜工部尚書。大曆三年九月,以疾終,贈太子太傅。
崔瓘,博陵人也。以士行聞,蒞職清謹。累遷至澧州刺史,下車削去煩苛,以安人為務。居二年,風化大行,流亡繈負而至,增戶數萬。有司以聞,優詔特加五階,至銀青光祿大夫,以甄能政。遷潭州刺史、兼禦史中丞,充湖南都團練觀察處置使。瓘到官,政在簡肅,恭守禮法。將吏自經時艱,久不奉法,多不便之。大曆五年四月,會月給糧儲,兵馬使臧玠與判官達奚覯忿爭,覯曰:“今幸無事。”玠曰:“有事何逃?”厲色而去。是夜,玠遂構亂,犯州城,以殺達奚覯為名。瓘惶遽走,逢玠兵至,遂遇害。代宗聞其事,悼惜久之。
敬括,河東人也。少以文詞稱。鄉舉進士,又應製登科,再遷右拾遺、內供奉、殿中侍禦史。天寶末,宰臣楊國忠出不附己者,括以例為果州刺史。累遷給事中、兵部侍郎、大理卿。性深厚。誌尚簡淡,在職不務求名,因循而已。大曆初,叛臣周智光伏誅,詔選循良為近輔,以括為同州刺史。歲餘,入為禦史大夫。
遲重推誠於下,未嚐以私害公,士頗稱焉;而從容養望,不舉綱紀,士亦以此少之。大曆六年三月卒。
韋元甫,少修謹,敏於學行。初任滑州白馬尉,以吏術知名。本道采訪使韋涉深器之,奏充支使,與同幕判官員錫齊名。元甫精於簡牘,錫詳於訊覆,涉推誠待之,時謂“員推韋狀。”元甫有器局,所蒞有聲,累遷蘇州刺史、浙江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大曆初,宰臣杜鴻漸首薦之,征為尚書右丞。會淮南節度使缺,鴻漸又薦堪當重寄,遂授揚州長史、兼禦史大夫、淮南節度觀察等使。在揚州三年,政尚不擾,事亦粗理。大曆六年八月,以疾卒於位。
魏少遊,钜鹿人也。早以吏幹知名,曆職至朔方水陸轉運副使。肅宗幸靈武,杜鴻漸等奉迎,留少遊知留後,備宮室掃除之事。少遊以肅宗遠離宮闕,初至邊藩,故豐供具以悅之。將至靈武,少遊整騎卒千餘,幹戈耀日,於靈武南界鳴沙縣奉迎,備威儀振旅而入。肅宗至靈武,殿宇禦幄,皆象宮闈,諸王、公主各設本院,飲食進禦,窮其水陸。肅宗曰:“我至此本欲成大事,安用此為!”命有司稍去之。累遷衛尉卿。乾元二年十月,議率朝臣馬以助軍,少遊與漢中郡王瑀沮其議,上知之,貶渠州長史。後為京兆尹,請中書門下及兩省五品已上、尚書省四品已上、諸司正員三品已上、諸王、駙馬中期周已上親及女婿外甥,不得任京兆府判官、畿令、赤縣丞簿尉,敕從之。遷刑部侍郎。
大曆二年四月,出為洪州刺史、兼禦史大夫,充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
四年六月,封趙國公。賈明觀者,本萬年縣捕賊小胥,事劉希暹,恃魚朝恩之勢,恣行凶忍,毒甚豺虺。朝恩、希暹既誅,元載當權,納明觀奸謀,容之,特令江西效力。明觀未出城,百姓萬眾聚於城外,皆懷磚石候之,期投擊以快意。載聞之,特令所由吏擁百姓入城內,由是獲免。在洪州二年,少遊為觀察使,承元載意苟容之。及路嗣恭代少遊,到州,即日杖殺,識者以是減魏之名,多路之政。
大曆六年三月己未卒於官,贈太師。
少遊居職,緣飾成務,有規檢,善任人,果於集事。前後四領京尹,雖無鶴赫之名,而齪齪廉謹,有足稱者。
衛伯玉,有膂力,幼習藝。天寶中杖劍之安西,以邊功累遷至員外諸衛將軍。
肅宗即位,興師靖難,伯玉激憤,思立功名,自安西歸長安。初為神策軍兵馬使出鎮。乾元二年十月,逆賊史思明遣偽將李歸仁鐵騎三千來犯,伯玉以數百騎於疆子阪擊破之,積屍滿野,虜馬六百匹,歸仁與其黨東走。以功遷右羽林軍大將軍,知軍事。轉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獻俘百餘人至闕下,詔解縛而赦之,遷伯玉神策軍節度。上元二年二月,史思明領眾西下圖長安,史朝義率其黨夜襲陝州。伯玉以兵逆擊,大破賊於永寧。賊退,進位特進,封河東郡公。
廣德元年冬,吐蕃寇京師,乘輿幸陝。以伯玉有幹略,可當重寄,乃拜江陵尹、兼禦史大夫,充荊南節度觀察等使。尋加檢校工部尚書,封城陽郡王。大曆初,丁母憂,朝廷以王昂代其任,伯玉潛諷將吏不受詔,遂起複以本官為荊南節度等使,時議醜之。大曆十一年二月入覲,以疾卒於京師。
李承,趙郡高邑人,吏部侍郎至遠之孫,國子司業畬之第二子也。承幼孤,曄鞠養之。既長,事兄以孝聞。舉明經高第,累至大理評事,充河南采訪使郭納判官。尹子奇圍汴州,陷賊,拘承送洛陽。承在賊庭,密疏奸謀,多獲聞達。兩京克複,例貶撫州臨川尉。數月除德清令,旬日拜監察禦史。淮南節度使崔圓請留充判官,累遷檢校刑部員外郎、兼侍禦史。圓卒,曆撫州、江州二刺史,課績連最。遷檢校考功郎中兼江州刺史,征拜吏部郎中。尋為淮南西道黜陟使,奏於楚州置常豐堰以禦海潮,屯田瘠鹵,歲收十倍,至今受其利。時梁崇義縱恣倨慢,朝廷將加討伐。李希烈揣知之,上表數崇義過惡,請率先誅討。上悅之,每對朝臣多稱希烈忠誠。承自黜陟回,因奏之曰:“希烈將兵討伐,必有微勳,但恐立功之後,縱恣跋扈,不稟朝憲,必勞王師問罪。”上初未之信。無幾,希烈既平崇義,果有不順之跡,上思承言,故驟加擢用。建中二年七月,拜同州刺史、河中尹、晉絳都防禦觀察使。九月,轉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觀察鹽鐵等使。希烈既破崇義,擁兵襄州,遂有其地。朝廷慮不受命,欲以禁兵送承,承請單騎徑行。既至,希烈處承於外館,迫脅萬態,承恬然自安,誓死王事。希烈不能屈,遂剽虜闔境所有而去,襄、漢為之空。承治之一年,頗得完複。
初,希烈雖歸蔡州,留將校等於襄州守當時所掠得財帛什物等,後使襄、漢,
往來不絕。承亦使腹心臧叔雅往來許、蔡,厚結希烈腹心周曾、王玢、姚憺等。
及曾等謀殺希烈,以眾歸朝,多承首建謀也。累賜密詔褒美之。承尋改檢校工部
尚書,兼潭州刺史、湖南都團練觀察使。建中四年七月,卒於位,年六十二,贈
吏部尚書。承少有雅望,至其從官,頗以貞廉才術見稱於時。
史臣曰:自古酷吏濫刑,幸免者多矣,苟無強魂為祟,沮議者惑焉。器深文樂禍,居官令終,非達奚訴冤,無以顯其陰責矣。國珍守黔溪,瓘修禮法,括推誠馭下,元甫為政寬簡,少遊規檢集事,皆可稱者。伯玉破敵立功,足為猛士,丁憂冒寵,終是武夫。承忠愨謀議,勤勞盡瘁,方之者鮮矣。
讚曰:崔器深文,達奚作祟。七子伊何?李承為最。
舊唐書
○肅宗代 宗諸子(肅宗十三子代宗二十子)
越王亻係承天皇帝倓衛王佖彭王僅兗王僴涇王侹鄆王榮襄王僙杞王倕召王偲恭懿太子佋定王侗淮陽王僖昭靖太子邈均王遐睦王述丹王逾恩王連韓王迥簡王遘益王乃隋王迅荊王選蜀王溯忻王造韶王暹嘉王運端王遇循王遹恭王通原王逵雅王逸肅宗皇帝十四子:章敬皇後生代宗皇帝,宮人孫氏生越王亻係,張氏生承天皇帝,王氏生衛王佖,陳婕妤生彭王僅,韋妃生兗王僴,張美人生涇王侹,裴昭儀生襄王僙,段婕妤生杞王倕,崔妃生召王偲,張皇後生恭懿太子佋、定王侗,宮人生鄆王榮、宋王僖。
越王亻係,本名儋,肅宗第二子也。天寶中,封南陽郡王,授特進。至德二年十二月,進封趙王。乾元二年三月,九節度之兵潰於河北,史思明僣號於相州,王師未集,朝廷震駭。詔以李光弼握兵關東以代子儀。光弼請以親賢統師,七月,詔曰:
握兵之要,古先為重;命帥之道,心膂攸憑。是知靖難夷凶,必資於金革;總戎授律,實仗於親賢。蓋將底寧邦家,保息黎獻者矣。朕以薄德,纘承鴻緒,往屬元凶暴亂,中夏不寧。上憑宗社之靈,下藉熊羆之力,由是廓清鹹、洛,拯此生人。頃以河朔殘妖,尚稽天討,蛇豕竊依於城堡,塗炭久被於齊氓,朕為人父母,寧忘閔念。雖好生息戰,每冀其歸降;而餘孽昧恩,靡聞於悔禍。所以軒後親征於獯鬻,周文致役於昆夷,古之用兵,蓋非獲已。趙王亻係幼稟異操,夙懷韜略,負東平之文學,蘊任城之智勇。性惟忠孝,持愛敬以立身;誌尚權謀,有經通之遠智。知子者父,方有屬於維城;擇能而授,俾克申於戎律。且凶徒嘯聚,頗曆歲時,惡既貫盈,理當撲滅。君親有命,可不敬乎!俾展龍豹之韜,永清梟獍之類。可充天下兵馬元帥,仍令司空、兼侍中、薊國公光弼副知節度行營事。應緣軍司署置,所司準式。
九月,史思明陷洛陽,光弼以副元帥董兵守河陽,王不出京師。十月,下詔車駕親征,諫官論奏乃止;王請行,不許。三年四月,改封越王。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寢疾彌留。皇後張氏與中官李輔國有隙,因皇太子監國,謀誅輔國,使人以肅宗命召太子入宮。皇後謂太子曰:“賊臣輔國,久典禁軍,四方詔令,皆出其口。頃矯製命,逼徙聖皇。今聖體彌留,心懷怏怏,常忌吾與汝。又聞射生內侍程元振結托黃門,將圖不軌,若不誅之,禍在頃刻。”太子泣而對曰:“此二人是陛下勳舊內臣,今聖躬不康,重以此事驚撓聖慮,情所難任。若決行此命,當出外徐圖之。”後知太子難與共事,乃召亻係謂之曰:“皇太子仁惠,不足以圖平禍難。”複以除輔國謀告之,曰:“汝能行此事乎?”亻係曰:“能。”後令內謁者監段恒俊與越王謀,召中官有武勇者二百餘人,授甲於長生殿。是月乙醜,皇後矯詔召太子,程元振伺知之,告輔國。元振握兵於淩霄門候之,太子既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此事。聖恙危篤,吾豈懼死不赴召乎?”元振曰:“為社稷計,行則禍及矣。”遂以兵護太子匿於飛龍廄。丙寅夜,元振、輔國勒兵於三殿前,收捕越王及同謀內侍朱光輝、段恒俊等百餘人。禁係幽皇後於別殿,侍者十數人隨之。是日,皇後、越王俱為輔國所害亻係子:建、逌、逾。建,建中元年十一月,封武威郡王,授殿中監同正員;逌封興道郡王,授殿中監同正員;逾封齊國公,光祿卿同正員。
承天皇帝倓,肅宗第三子也。天寶中,封建寧郡王,授太常卿同正員。英毅有才略,善射。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倓兄弟典親兵扈從。車駕渡渭,百姓遮道乞留太子,太子諭之曰:“至尊奔播,吾不忍違離左右,俟吾見上奏聞。”
倓於行宮謂太子曰:“逆胡犯順,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複?夫有國家者,大孝莫若存社稷。今從至尊入蜀,則散關已東,非皇家所有,何以維屬人情?
殿下宜購募豪傑,暫往河西,收拾戎馬,點集防邊將卒,不下十萬人,光弼、子儀,全軍河朔,謀為興複,計之上也。”廣平王亦讚成之,於是令李輔國奏聞。
玄宗欣然聽納,乃分從官、士卒以遣之。時敗卒膽破,兵仗不完,太子既北上,渡渭,一日百戰。倓自選驍騎數百衛從,每蒼黃顛沛之際,血戰在前。太子或過時不得食,倓涕泗不自勝,上尤憐之,軍士屬目歸於倓。至靈武,太子即帝位。廣平既為元子,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侍臣曰:“廣平王塚嗣,有君人之量。”上曰:“廣平地當儲貳,何假更為元帥?”左右曰:“廣平今未冊立,艱難時人尤屬望於元帥。況太子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今之元帥,撫軍也,廣平為宜。”遂以廣平為元帥,倓典親軍,李輔國為元帥府司馬。
時張良娣有寵,倓性忠謇,因侍上屢言良娣頗自恣,輔國連結內外,欲傾動皇嗣。自是,日為良娣、輔國所構,雲“建寧恨不得兵權,頗畜異誌。”肅宗怒,賜倓死。既而省悟,悔之。
明年冬,廣平王收複兩京,遣判官李泌入朝獻捷。泌與上有東宮之舊,從容語及建寧事,肅宗改容謂泌曰:“倓於艱難時實得氣力,無故為下人之所間,欲圖害其兄,朕以社稷大計,割愛而為之所也。”泌對曰:“爾時臣在河西,豈不知其故。廣平兄弟,天倫篤睦,至今廣平言及建寧,則嗚咽不已。陛下之言,出於讒口也。”帝因泣下曰:“事已及此,無如之何!”泌因奏曰:“臣幼稚時念《黃台瓜辭》,陛下嚐聞其說乎?高宗大帝有八子,睿宗最幼。天後所生四子,自為行第,故睿宗第四。長曰孝敬皇帝,為太子監國,而仁明孝悌。天後方圖臨朝,乃鴆殺孝敬,立雍王賢為太子。賢每日憂惕,知必不保全,與二弟同侍於父母之側,無由敢言。乃作《黃台瓜辭》,令樂工歌之,冀天後聞之省悟,即生哀湣。辭雲:‘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猶尚可,四摘抱蔓歸。’而太子賢終為天後所逐,死於黔中。陛下有今日運祚,已一摘矣,慎無再摘。”上愕然曰:“公安得有是言!”時廣平王立大功,亦為張皇後所忌,潛構流言,泌因事諷動之。
及代宗即位,深思建寧之冤,追贈齊王。大曆三年五月,詔曰:“故齊王倓,承天祚之慶,保鴻名之光。降誌尊賢,高才好學,藝文博洽,智略宏通。斷必知來,謀皆先事,識無不達,理至逾精。乃者寇盜橫流,鑾輿南幸。先聖以宸扆之戀,將侍君親;惟王以宗廟之重,誓寧家國。克協朕誌,載符天時,立辨群議之非,同獻五原之計。中興之盛,實藉奇功。景命不融,早從厚穸,天倫之愛,震惕良深。流涕追封,胙於東海,頃加表飾,未極哀榮。夫以參舊邦再造之勤,成天下一家之業,而存未峻其等,歿未尊其稱,非所以旌徽烈,明至公也。朕以眇身,纘膺大寶,不及讓王之禮,莫申太弟之嗣,所懷靡殫,邈想逾切,非常之命,寵錫攸宜。敬用追諡曰承天皇帝,與興信公主第十四女張氏冥婚,諡曰恭順皇後。有司準式,擇日冊命,改葬於順陵,仍祔於奉天皇帝廟,同殿異室焉。”
衛王佖,肅宗第四子。天寶中,封西平郡王,授殿中監同正員。早薨。寶應元年五月,追贈衛王。
彭王僅,肅宗第五子。天寶中,封新城郡王,授鴻臚卿同正員。至德二年十二月,進封彭王。乾元二年冬,史思明再陷河洛,關東用兵,人情震懼,群臣請以親王遙統兵柄。三年四月詔曰:
古之哲王,宅中禦宇,莫不內封子弟,外建藩維。故周稱百代,抑聞麟趾之美;漢命六官,亦樹犬牙之製。曆考前載,率由舊章。朕以薄德,纘承鴻緒,屬豺狼未殄,金革猶虞。賴文武藎臣,協心同德,庶克清於玄昆,期永保於皇圖。
且授鉞分符,義已先於用武;又維城作翰,道方弘於建親。谘爾分閫之崇,成予磐石之固。彭王僅等,銀潢毓慶,璿萼分輝,忠孝稟於天成,文武稱其備用。今三秦之地,萬國來庭,誠宜列皇子以建封,崇懿藩而製勝,是資固本,委以臨戎。
彭王僅可充河西節度大使,兗王僴可充北庭節度大使,涇王侹可充隴右節度大使,杞王倕可充陝西節度大使,興王佋可充鳳翔節度大使。
僅,是歲薨。子鎮,授太仆卿同正員,封常山郡王。
兗王僴,肅宗第六子。母韋妃,刑部尚書堅之妹。肅宗在東宮,選為太子妃,生僴及永和公主。堅後為李林甫誣構被誅,太子懼,奏請與妃離異,於別宮安置,僴,天寶中封潁川郡王,授太子詹事同正員。至德二年十二月,進封兗王。乾元三年,領北庭節度大使。寶應元年薨。
涇王侹,肅宗第七子。天寶中,封東陽郡王,授光祿卿同正員。至德二載十二月,進封涇王。乾元三年,領隴右節度大使。興元元年薨。
鄆王榮,肅宗第八子。天寶中,封靈昌郡王。早世。寶應元年五月,追贈鄆王。
襄王僙,肅宗第九子。至德二載十二月,封襄王。貞元七年正月薨。
杞王倕,肅宗第十子。母段婕妤,貞元六年六月贈為昭儀。倕,至德二載封,貞元十四年薨。
召王偲,肅宗第十一子。至德二載十二月封,元和元年薨。
恭懿太子佋,肅宗第十二子。至德二載封興王。上元元年六月薨。佋,皇後張氏所生,上尤鍾受。後屢危太子,欲以興王為儲貳,會薨而止。七月丁亥,詔曰:
厚禮所以飾終,易名所以表行。況情鍾天屬,寵及褒封,載疇加等之美,式備元儲之贈,永懷軫念,有惻彝章。第十二子故興王佋,毓慶璿源,分華若木,天資純孝,神假聰明。河間聚書,幼聞樂善之旨;延陵聽樂,早得知音之妙。頃以暫嬰沉瘵,殆積旬時,而資敬益彰,穎晤逾爽。愛親之戀,言不間於斯須;告訣之辭,事先符於夢寐。顧惟至性,實切深哀。將胙土析珪,載崇藩翰,聞《詩》對《易》,爰就琢磨。方冀成立,豈期天喪。瑤英始茂,遽摧於當春;隙駟俄遷,忽沉於厚夜。興言痛悼,閔惜良深。宜賁寵於青宮,俾哀榮於玄穸。可贈太子,諡曰恭懿。應緣喪葬,所司準式,仍令京兆尹劉晏充監護使。
詔宰臣李揆持節冊命。十一月,葬於高陽原。其哀冊曰:
維上元元年,太歲庚子,六月己未朔,二十六日甲申,皇第十二子、持節鳳翔等四州節度觀察大使興王佋,薨於中京內邸,殯於寢之西階。粵八月丁亥,冊贈皇太子,廟號恭懿。冬十一月庚寅,詔葬於長安之高陽原,禮也。燕隧開封,龍轀進轍,陳祖載而就位,儼塗芻以成列。皇帝哀玉林之悶景,憫璿萼之罹霜,瞻龍綍而增思,懷雁池而永傷。考諡惟古,褒崇有式。爰詔史司,恭宣懿德。其辭曰:
惟天祚唐,累葉重光,中興宸景,再紐乾綱。本枝建國,磐石疏疆,克開龍胤,實曰賢王。驪源孕彩,日幹騰芳,深仁廣孝,蘊藝含章。秀發童年,惠彰齔齒,蹈禮知方,承尊葉旨。對日流辯,占鳳擅美,魯、衛後塵,間、平絕軌。胡孽初構,王師未班,爰從繈褓,載曆險艱。愛備中掖,名崇懿藩,居常稟訓,動不違顏。禮及佩觿,朝加分器,胙土延渥,登壇受帥。玉質金聲,文經武緯,樂善為寶,崇儒是貴。浚哲外朗,溫文內深,閱書成誦,觀樂表音。《五經》在口,六律諧心,才優藝洽,絕古超今。蛇豕猶梗,寰區未乂。滌慮祈真,焚香演偈。
食去葷血,心依定惠。庶福邦家,俾清凶穢。霧露嬰疾,聰明害神,沉瑑始遘,彌曠盈旬。止慮無擾,發言有倫,在膏方亟,問膳逾勤。雲物告征,星辰變象,楚藥無救,秦醫莫仗。靈儀窅而上賓,徽音邈其長往。違舊邸於青社,即幽陵於黃壤。嗚呼哀哉!魂氣奪兮去何之,精靈存兮孝有思。念君親之永隔,托夢寐而來辭。延桂宮而震悼,貫椒壼而纏悲。旌遺芳於碣館,賁新命於儲闈。鳴呼哀哉!
先遠戒候,占龜獻吉。指鶉野而西臨,背鳳城而右出。天慘慘而苦霧,山蒼蒼而曀日。望馳道而長辭,赴幽塗而永畢。嗚呼哀哉!生為寵王兮宸愛所鍾,歿追上嗣兮朝典斯崇。升玉笙於洞府,閱銀棨於泉宮。金石誰固,人生有終,簡冊攸記兮德音無窮。敢直詞於篆美,庶永代而成風。鳴呼哀哉!
佋薨時年八歲。既薨之夕,肅宗、張後俱夢佋有如平昔,拜辭流涕而去。
帝方寢疾,追念過深,故特以儲闈之贈寵之。上疾累月方平。
定王侗,肅宗第十三子。亦張後所生,佋之母弟。至德二載,封定王。寶應初薨,時年甚幼。
宋王僖,肅宗第十四子。初封淮陽王,早夭,追封宋王。
代宗皇帝二十子:睿真皇後沈氏生德宗皇帝,崔妃生昭靖太子,獨孤皇後生韓王迥;餘十七王,舊史不載母氏所出。
昭靖太子邈,代宗第二子。寶應元年,封鄭王。大曆初,代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王好讀書,以儒行聞。大曆九年薨,廢朝三日,由是罷元帥之職。上惜其才早夭,冊贈昭靖太子,葬於萬年縣界。
均王遐,代宗第三子。早夭,貞元八年追封。
睦王述,代宗第四子。大曆九年冬,田承嗣謀亂河朔,時鄭王居長,典兵師,不幸薨落,諸王皆幼,多未封建。大臣奏議請封親王,分領戎師,以威天下。十
年二月,詔曰:
虞、夏之製,諸子疏封;漢、魏以還,十連授律。是用錫珪班瑞,盤石開疆,信通邑之紀綱,為中都之屏翰。然則旌鉞之寄,推擇攸難,因親之任,各膺其命。
第四子述、第五子逾、第六子連、第七子迥、第八子遘、第十三子造、第十四子暹、第十五子運、第十六子遇、第十七子遹、第十八子通、第十九子逵、第二十子逸等,並敏茂純懿,稟於衷誠,溫良孝恭,形於進對,動皆合義,居必有常。
可以理眾靖人,撫封宣化,而總列城之賦,繕分閫之謀,克勤公家,允輔王室。
今則均茅社之寵,盛槐庭之儀,授鉞登車,嗣茲朝典,維城之固,爾其懋哉。述可封睦王,充嶺南節度支度營田、五府經略觀察處置等大使;逾可封郴王,充渭北鄜、坊等州節度大使;連可封恩王;韓王迥可汴、宋等節度觀察處置等大使;遘可封鄜王;造可封忻王,充昭義軍節度觀察處置等大使;暹可封韶王,運可封嘉王,遇可封端王,遹可封循王,通可封恭王,逵可封原王,逸可封雅王:仍並可封開府儀同三司。
是時,皇子勝衣者盡加王爵,不出閣。德宗朝,述為諸王之長。時分命中使周行天下,求訪沈太後,詔以睦王為奉迎太後使,以工部尚書喬琳副之。貞元七年薨。
丹王逾,代宗第五子。大曆十年,封郴王,領渭北鄜坊節度大使。建中四年,改丹王。元和十五年薨。
恩王連,代宗第六子。大曆十年封,元和十二年薨。
韓王迥,代宗第七子。以母寵,既生而受封,雖衝幼,恩在鄭王之亞。寶應元年,封韓王。貞元十二年薨,時年四十七。
簡王遘,代宗第八子。大曆十年,封鄜王,建中四年,改封簡王。元和四年薨。
益王乃,代宗第九子。大曆四年封。
隋王迅,代宗第十子。大曆十年封,興元元年薨。
荊王選,代宗第十一子,早世。建中二年正月,追封荊王,贈開府儀同三司。
蜀王溯,代宗第十二子。大曆十四年封。本名遂,建中二年改今名。
忻王造,代宗第十三子。大曆十年封,仍領昭義軍節度觀察大使。元和六年薨。
韶王暹,代宗第十四子。大曆十年封,貞元十二年薨。
嘉王運,代宗第十五子。大曆十年封,貞元十七年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