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德太子琮 庶人瑛 棣王琰 庶人瑤 靖恭太子琬 庶人琚夏 悼王一 儀王璲 潁王璬懷 哀王敏 永王璘 壽王瑁 延王玢 盛王琦 濟王環 信王瑝 義王玭 陳王珪 豐王珙 恒王瑱 涼王璿汴 哀王璥
玄宗三十子:元獻楊皇後生肅宗,劉華妃生奉天皇帝琮、靖恭太子琬、儀王璲,趙麗妃生廢太子瑛,錢妃生棣王琰,皇甫德儀生鄂王瑤,劉才人生光王琚,貞順武皇後生夏悼王一、懷哀王敏、壽王瑁、盛王琦,高婕妤生潁王璬、郭順儀生永王璘,柳婕妤生延王玢,鍾美人生濟王環,盧美人生信王瑝,閻才人生義王玭,王美人生陳王珪,陳美人生豐王珙,鄭才人生恒王瑱,武賢儀生涼王璿,汴哀王璥,餘七王早夭。
奉天皇帝琮,玄宗長子也,本名嗣直。景雲元年九月,封許昌郡王。先天元年八月,進封郯王。開元四年正月,遙領安西大都護,仍充安撫河東、關內、隴右諸蕃大使。十三年,改封慶王,仍改名潭。十五年,遙領涼州都督,兼河西諸軍節度大使。二十一年,加太子太師,改名琮。二十四年,拜司徒。天寶元年,兼太原牧。十一載薨,贈靖德太子,葬於渭水之南細柳原,仍於啟夏門內置廟祔享焉。肅宗元年建寅月九日,詔追冊為奉天皇帝,妃竇氏為恭應皇後,備禮改葬於華清宮北齊陵,以尚書右仆射、冀國公裴冕為其使。初,開元二十五年,太子瑛得罪廢,令琮養其子,及天寶十一載琮薨,以瑛子俅為嗣慶王,除秘書監同正員。
廢太子瑛,玄宗第二子也,本名嗣謙。景雲元年九月,封真定郡王。先天元年八月,進封郢王。開元三年正月,立為皇太子。七年正月,加元服。其年,玄宗又令太子詣國子學行齒胄之禮,仍敕右散騎常侍褚無量升筵講論,學官及文武百官節級加賜。十三年,改名鴻,納妃薛氏,禮畢,曲赦京城之內,侍講潘肅等並加級改職,中書令蕭嵩親迎,特封徐國公。二十五年七月,改名瑛。
瑛母趙麗妃,本伎人,有才貌,善歌舞,玄宗在潞州得幸。及景雲升儲之後,其父元禮、兄常奴擢為京職,開元初皆至大官。及武惠妃寵幸,麗妃恩乃漸弛。時鄂王瑤母皇甫德儀、光王琚母劉才人,皆玄宗在臨淄邸以容色見顧,出子朗秀而母加愛焉。及惠妃承恩,鄂、光之母亦漸疏薄,惠妃之子壽王瑁,鍾愛非諸子所比。瑛於內第與鄂、光王等自謂母氏失職,嚐有怨望。惠妃女鹹宜公主出降於楊洄,洄希惠妃之旨,規利於己,日求其短,譖於惠妃。妃泣訴於玄宗,以太子結黨,將害於妾母子,亦指斥於至尊。玄宗惑其言,震怒,謀於宰相,意將廢黜。
中書張九齡奏曰:“陛下纂嗣鴻業,將三十年,太子已下,常不離深宮,日受聖訓。今天下之人,皆慶陛下享國日久,子孫蕃育,不聞有過,陛下奈何以一日之間廢棄三子?伏惟陛下思之。且太子國本,難於動搖。昔晉獻公惑寵嬖之言,太子申生憂死,國乃大亂。漢武威加六合,受江充巫蠱之事,將禍及太子,遂至城中流血。晉惠帝有賢子為太子,容賈後之譖,以至喪亡。隋文帝取寵婦之言,廢太子勇而立晉王廣,遂失天下。由此而論之,不可不慎。今太子既長無過,二王又賢,臣待罪左右,敢不詳悉。”玄宗默然,事且寢。其年,駕幸西京,以李林甫代張九齡為中書令,希惠妃之旨,托意於中貴人,揚壽王瑁之美,惠妃深德之。
二十五年四月,楊洄又構於惠妃,言瑛兄弟三人與太子妃兄駙馬薛鏽常構異謀。
玄宗遽召宰相籌之,林甫曰:“此蓋陛下家事,臣不合參知。”玄宗意乃決矣。
使中官宣詔於宮中,並廢為庶人,鏽配流,俄賜死於城東驛。天下之人不見其過,鹹惜之。其年,武惠妃數見三庶人為崇,怖而成疾,巫者祈請彌月,不痊而殞。
瑛有六男:儼、伸、倩、俅、備、亻敬。慶王琮先無子,瑛得罪後,玄宗遣鞫之。天寶中,儼為新平郡王、光祿卿同正員,伸為平原郡王、宗正卿同正員,俅為嗣慶王。寶應元年,詔雪瑤、瑛、琚之罪,贈瑛為皇太子,瑤、琚複贈為王。
棣王琰,玄宗第四子也,初名嗣真。開元二年十二月,封為鄫王。十二年三月,改封棣王,仍改名洽。十五年,遙領太原牧、太原已北諸軍節度大使。二十二年,加太子太傅,餘如故。二十四年,改名琰。天寶元年六月,遙領兼武威郡都督、河西隴右經略節度大使。
先是,琰妃韋氏有過,琰怒之,不敢奏聞,乃斥於別室。寵二孺人,孺人又不相協。至十一載,孺人乃密求巫者,書符置於琰履中以求媚。琰與監院中官有隙,中官聞其事,密奏於玄宗,雲琰厭魅聖躬。玄宗使人掩其履而獲之。玄宗大怒,引琰詰責之。琰頓首謝曰:“臣之罪合死矣,請一言以就鼎鑊。然臣與新婦,情義絕者,二年於茲,臣有二孺人,又皆爭長。臣實不知有符,恐此三人所為也。
惟三哥辯其罪人。”及推問之,竟孺人也。玄宗猶疑琰知情,怒未解,太子已下皆為請,命囚於鷹狗坊中,絕朝請,憂懼而死。琰妃即少師韋滔女,無子,琰死後,妃得還其父。琰男女繁衍,至五十五人。天寶中封為王者三人:僎為汝南郡王、秘書監同正員,僑為宜都王、衛尉卿同正員,雋為濟南王、光祿卿同正員。
寶應元年五月,代宗即位,舍琰罪,贈其王位。
鄂王瑤,玄宗第五子也,初名嗣初。開元二年五月,封為鄂王。十二年,改名涓,遙領幽州都督、河北道節度大使。二十一年四月,加太子太保,兼幽州都督,餘如故。二十三年,改名瑤。二十五年,得罪廢。寶應元年五月追複。
靖恭太子琬,玄宗第六子也,初名嗣玄。開元二年三月,封為甄王。十二年三月,改名滉,封為榮王。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遙領隴右節度大使。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餘如故。二十五年,改名琬。天寶元年六月,授單於大都護。
十四年十一月,安祿山反於範陽,其月製以琬為征討元帥,高仙芝為副,令仙芝征河、隴兵募屯於陝郡以禦之。數日,琬薨。琬素有雅稱,風格秀整,時士庶冀琬有所成功,忽然殂謝,遠近鹹失望焉。贈靖恭太子,葬於見子西原。琬諸子尤繁衍,男女五十八人。天寶中封為郡王者二:俯為濟陰王、太仆卿同正員,偕為北平王、國子祭酒同正員。
光王琚,玄宗第八子也。開元十二年,封為光王。十五年,遙領廣州都督、五府經略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光王琚、儀王濰、潁王澐、壽王清、延王洇、盛王沐、信王沔、義王漼等十王,並授開府儀同三司;皇子珪封為陳王,澄封為翌王,潓封為恒王,滔封為汴王。陳王已下第四王,幼未授官,並置府官僚屬。
其日,光、儀等十人同於東宮尚書省上,詔宰臣及文武百僚送,儀注甚盛。俄除十五王府元僚,並未有府幕,同於禮院上,亦無精選。其時,琚兼廣州都督,餘如故。琚與鄂王瑤,皇子中有學尚才識,同居內宅,最相愛狎。琚有才力,善騎射。初封甚善,玄宗愛之。以母見疏薄,嚐有怨言,為人所構得罪,人用憐之。
寶應元年五月,追複官爵。無子。
夏悼王一,玄宗第九子也。母貞順皇後為惠妃,見寵。一生而美秀,上鍾愛無比,名之為一。開元五年,孩孺而薨,玄宗追封諡。時車駕在東都,葬於城南龍門東岑,欲宮中舉目見之。
儀王璲,玄宗第十二子也,初名濰。開元十三年五月,封為儀王。十五年,授河南牧。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兼河南牧,其年改名璲。永泰元年二月薨,廢朝三日,贈太傅。天寶中有子封王者二人:侁為鍾陵郡王、光祿卿同正員,僆為廣陵王、國子祭酒同正員。
潁王璬,玄宗第十三子也。讀書有文詞。初名澐。開元十三年,封潁王。
十五年,遙領安東都護、平盧軍節度大使。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名璬。安祿山反,除蜀郡大都督、劍南節度大使,楊國忠為之副。玄宗幸蜀,令禦史大夫魏方進充置頓使,先移牒至蜀,托以潁王之藩,令設儲供。玄宗至馬嵬,方進被殺,乃令璬先赴本郡,以蜀郡長史崔圓為副。璬性儉率,將渡綿州江,登舟見彩緣席為藉者,顧曰:“此可以為寢處,奈何踐之?”命撤去。璬初奉命之藩,卒遽不遑受節,綿州司馬史賁進說曰:“王,帝子也,且為節度大使。
今之藩而不持節,單騎徑進,人何所贍?請建大槊,蒙之油囊,為旌節狀,先驅道路,足以威眾。”璬笑曰:“但為真王,何用假旌節乎?”將至成都,崔圓迓之,拜於馬前,璬不止之,圓頗怒。玄宗至,璬視事兩月,人甚安之。為圓所奏,罷居內宅。後令宣慰肅宗於彭原,遂從歸京師。建中四年薨。年六十六,輟朝三日。子伸,天寶中封滎陽郡王,授衛尉卿同正員。
懷哀王敏,玄宗第十五子也。幼而豐秀,以母惠妃之寵,玄宗特加顧念。才晬,開元八年二月薨,追封諡,權窆於景龍觀。天寶十三載,改葬京城南,以祔其母敬陵也。
永王璘,玄宗第十六子也。母曰郭順儀,劍南節度尚書虛己之妹。璘數歲失母,肅宗收養,夜自抱眠之。少聰敏好學,貌陋,視物不正。開元十三年三月,封為永王。十五年五月,遙領荊州大都督。二十年七月,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名璘。
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祿山反範陽。十五載六月,玄宗幸蜀,至漢中郡,下詔以璘為山南東路及嶺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節度采訪等使、江陵郡大都督,餘如故。璘七月至襄陽,九月至江陵,召募士將數萬人,恣情補署,江淮租賦,山積於江陵,破用钜億。以薛鏐、李台卿、蔡坰為謀主,因有異誌。肅宗聞之,詔令歸觀於蜀,璘不從命。十二月,擅領舟師東下,甲仗五千人趨廣陵,以季廣琛、渾惟明、高仙琦為將。璘生於宮中,不更人事,其子襄城王亻易又勇而有力,馭兵權,為左右眩惑,遂謀狂悖。璘雖有窺江左之心,而未露其事。吳郡采訪使李希言乃平牒璘,大署其名,璘遂激怒,牒報曰:“寡人上皇天屬,皇帝友於,地尊侯王,禮絕僚品,簡書來往,應有常儀,今乃平牒抗威,落筆署字,漢儀隳紊,一至於斯!”乃使渾惟明取希言,季廣琛趣廣陵攻采訪李成式。璘進至當塗,希言在丹陽,令元景曜、閻敬之等以兵拒之,身走吳郡,李成式使將李承慶拒之。
先是,肅宗以璘不受命,先使中官啖廷瑤、段喬福招討之。中官至廣陵,反式括得馬數百匹。時河北招討判官、司虞郎中李銑在廣陵,瑤等結銑為兄弟,求之將兵。銑麾下有騎一百八十人,遂率所領屯於楊子,成式使判官評事裴茂以廣陵步卒三千同拒於瓜步洲伊婁埭。希言將元景曜及成式將李神慶並以其眾迎降於璘,璘又殺丹徒太守閻敬之以徇。江左大駭。
裴茂至瓜步洲,廣張旗幟,耀於江津。璘與亻易登陴望之竟日,始有懼色。
季廣琛召諸將割臂而盟,以貳於璘。是日,渾惟明走於江寧,馮季康、康謙投於廣陵之白沙。廣琛以步卒六千趨廣陵,璘使騎追之,廣琛曰:“我感王恩,是以不能決戰,逃而歸國。若逼我,我則不擇地而回戰矣。”使者返報。其夕,銑等多燃火,人執兩炬以疑之,隔江望者,兼水中之影,一皆為二矣。璘軍又以火應之。璘懼,以官軍悉濟矣,遂以兒女及麾下宵遁。遲明,不見濟者,遂入城具舟楫,使襄城王驅其眾以奔晉陵。宵諜曰:“王走矣。”於是江北之軍齊進,募敢死士趙侃、庫狄岫、趙連城等共二十人,先鋒遊弈於新豐,皆因醉而寐。璘聞官軍之至,乃使襄城王、高仙琦逆擊之。驛騎奔告,侃等介馬而出,襄城王已隨而至,銑等奔救,張左右翼擊之,射中襄城王首,亻易軍遂敗。高仙琦等四騎與璘南奔,至鄱陽郡,司馬陶備閉城拒之。璘怒,命焚其城。至餘幹,及大庾嶺,將南投嶺外,為江西采訪使皇甫侁下防禦兵所擒,因中矢而薨。子亻易等為亂兵所害。肅宗以璘愛弟,隱而不言。
壽王瑁,玄宗第十八子也,初名清。初,瑁母武惠妃,開元元年見幸,寵傾後宮,頻產夏悼王、懷哀王、上仙公主,皆端麗,繈褓不育。及瑁之初生,讓帝妃元氏請瑁在於邸中收養,妃自乳之,名為己子。十餘年在寧邸,故封建之事晚於諸王。宮中常呼為十八郎。十三年三月,封為壽王,始入宮中。十五年,遙領益州大都督、劍南節度大使。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名瑁。二十五年,惠妃薨,葬以後禮。二十九年,讓帝薨,瑁請製服,以報乳養之恩,玄宗從之。
瑁,天寶中有子封為王者二人:懷為濟陽郡王,偡為廣陽郡王、鴻臚卿同正員。
唐法,親王食封八百戶,有至一千戶;公主三百戶,長公主加三百戶,有至六百戶。高宗朝以沛、英、豫王、太平公主武後所生,食逾於製。垂拱中,太平至一千二百戶。聖曆初,皇嗣封為相王,食封與太平同三千戶。長安中,壽春王兄弟五人,並賜實封三百戶。神龍初,相府與太平同至五千戶,衛王三千戶,溫王二千戶,成王七百戶。壽春王加四百戶,通前七百戶;嗣雍、衡陽、臨淄、巴陵、中山各加二百戶,通前五百戶。安樂初封二千戶,長寧一千五百戶,宣城、宜城、宣安各一千戶,相王女為縣主者各三百戶。衛王尋升儲位,相府增至七千戶,太平至五千戶,安樂三千戶,長寧二千五百戶,宣城已下各二千戶。相府、太平、長寧、安樂皆以七千為限,雖水旱亦不破損免,以正租庸充數。唐隆元年,遺製以嗣雍王守禮、壽春王成器封為親王,各賜實封一千戶。開元之後,朝恩睦親,以寧府最長,封至五千五百戶;岐、薛愛弟著勳,五千戶;申府以外家微,至四千戶;邠府以外枝,至一千八百戶。皇妹為公主者,食封一千戶,中宗女亦同。其後,皇子封王者賜封二千戶,皇女為公主者賜封五百戶。鹹宜賜湯沐,以母惠妃封至一千戶,諸皇女為公主者,例加至一千戶。其封自開元已來,皆約以三千為限。
延王玢,玄宗第二十子也,初名洄。玢母即尚書右丞柳範孫也,最為名家,玄宗深重之。玢亦仁愛,有學問。開元十三年,封為延王。十五年,遙領安西大都護、磧西節度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加開府儀同三司,餘如故,改名玢。天寶十五載,玄宗幸蜀,玢男女三十六人,不忍棄於道路,數日不及行在所,玄宗怒之;賴漢中王瑀抗疏救之,聽歸於靈武。興元元年薨。天寶末,封子倬彭城郡王、秘書監同正員,亻延平陽郡王、殿中監同正員。
盛王琦,玄宗第二十一子也。壽王母弟,初名沐。十三年三月,封為盛王。
十五年,領揚州大都督。二十年,加開府儀同三司,餘如故,改名琦。天寶十五年六月,玄宗幸蜀,在路除琦為廣陵大都督,仍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度支度采訪等使,以前江陵大都督府長史劉匯為之副,以廣陵長史李成式為副大使、兼禦史中丞。琦竟不行。廣德二年四月薨,贈太傅。天寶末有子封王者二人:償真定郡王、太常卿同正員,佩封武都郡王、殿中監同正員。
濟王環,玄宗第二十二子也,初名溢。開元十三年三月,封濟王。二十三年七月,授開府儀同三司,其月改名環。天寶末有子封為王者二人,傃為永嘉郡王、衛尉卿同正員,俛為平樂郡王、光祿卿同正員。
信王瑝,玄宗第二十三子也,初名沔。開元十三年三月,封為信王。二十三年七月,授開府儀同三司,仍改名瑝。
天寶末有子封為王者二人:佟為新安郡王、太常卿同正員,倜為晉陵郡王、光祿卿同正員。
義王玭,玄宗第二十四子也,初名漼。開元十三年三月,封為義王。二十三年七月,授開府儀同三司,仍改名玭。天寶末有子封為王者二人:儀為舞陽郡王、太仆卿同正員,僇為高密郡王、宗正卿同正員。
陳王珪,玄宗第二十五子也,初名渙。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陳王。二十四年三月改名珪。天寶末男女二十一人,封為王者二人:佗為臨淮郡王、太常卿同正員,佼為安陽王、殿中監同正員。
豐王珙,玄宗第二十六子也,初名澄。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豐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珙。天寶十五年六月,玄宗幸蜀,至扶風郡,授珙武威郡都督,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支度采訪使;以隴右太守鄧景山為之副,兼武威長史、禦史中丞,充都副大使。珙竟不行。
廣德元年十月,吐蕃淩逼上都,上將幸陝州,自苑中而出,騎從半渡滻水。
將軍王懷忠遂閉苑門,橫截五百餘騎,擁十宅諸王西投吐蕃。至城西,適遇元帥郭子儀,懷忠謂子儀曰:“主上東遷,社稷無主,萬國顒顒,何所瞻仰!今仆奉諸王等西奔,以副天下之望。令公身為元帥,廢置在手,何不行冊立之事乎?”
子儀未及對,珙遂越次而言曰:“令公作何語,何不言也?”行軍司馬王延昌責之曰:“主上雖蒙塵於外,聖德欽明,王身為藩翰,何乃發狂悖之詞也?延昌當奏聞於上。”子儀又數讓之,命軍士領之盡赴行在。潼關謁見,上不之責,珙歸幕次,詞又不順。群臣恐遂為亂,請除之,遂賜死。天寶中有子二人為王:佻齊安郡王、宗正卿同正員,伷宜春郡王、鴻臚卿同正員。
恒王瑱,玄宗第二十七子也,初名潓。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恒王。性好道,常服道士衣。授右衛大將軍,加開府儀同三司。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瑱。天寶十五載,從幸巴蜀,不複衣道士衣矣。
涼王璿,玄宗第二十九子也,初名漎。母武賢儀,則天時高平王重規女也,開元中入宮中,號為“小武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涼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璿。
初,貞觀中,高宗為晉王,以文德皇後最少子,後崩後累年,太宗憐之,不令出閣,至立為太子。高宗朝,睿宗為豫王,雖成長,亦以則天最小子,不令出閣。及至聖曆初,封為相王,始出閣。中宗時,以譙王重福失愛,出遷外藩,衛王重俊為太子,入與成王千裏等起兵,將誅韋後,故溫王重茂雖年十六七,竟亦居中。先天之後,皇子幼則居內,東封年,以漸成長,乃於安國寺東附苑城同為大宅,分院居,為十王宅。令中官押之,於夾城中起居,每日家令進膳。又引詞學工書之人入教,謂之侍讀。十王,謂慶、忠、棣、鄂、榮、光、儀、潁、永、延、濟,蓋舉全數。其後,盛、儀、壽、陳、豐、恒、涼六王又就封,入內宅。
二十五年,鄂、光得罪,忠繼大統,天寶中,慶、棣又歿,唯榮、儀等十四王居院,而府幕列於外坊,時通名起居而已。外諸孫成長,又於十宅外置百孫院。每歲幸華清宮,宮側亦有十王院、百孫院。宮人每院四百,百孫院三四十人。又於宮中置維城庫,諸王月俸物,約之而給用。諸孫納妃嫁女,亦就十宅中。太子不居於東宮,但居於乘輿所幸之別院。太子亦分院而居,婚嫁則同親王、公主,在於崇仁之禮院。
天寶十五載六月,玄宗幸蜀,儀王已下十三王從。至漢中郡,遣永王璘出鎮荊州。至德二年十月,從還京。廣德元年十二月五日,上都失守,有儀、潁、壽、延、盛、濟、信、義、陳、恒、涼十一王扈從,幸陝州。十二月,從還上都。璿之子,天寶中封為王者一人:仂,瀘陽郡王、殿中監同正員。
汴哀王璥,玄宗第三十子也,初名滔。開元二十五年七月,封為汴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璥,以其月薨。
史臣曰:前史有雲:“母愛者子抱”,太子瑛之廢,有由然矣。琬為元帥,不幸遽薨,豈天啟亂階,何失眾望之速也!永王璘,父在蜀城,兄居靈武,不能立忠孝之節,為社稷之謀,而乃聚兵江上,規為己利,不義不昵,以災其身,《書》所謂“自作孽,不可逭”也。豐王珙因緣厄運,竊有覬覦,不慎樞機,自貽伊咎,悲矣!
讚曰:《螽斯》之詠,樂有子孫。用建藩屏,以崇本根。讒勝瑛廢,恩移至尊。盜熾琬卒,情乖萬民。口禍豐珙,自災永璘。惜乎二胤,不如仁人。
舊唐書
○韋見素(子諤益益子顗) 崔圓 崔渙(子縱) 杜鴻漸
韋見素,字會微,京兆萬年人。父湊,開元中太原尹。見素學科登第。景龍中,解褐相王府參軍,曆衛佐、河南府倉曹。丁父憂,服闋,起為大理寺丞,襲爵彭城郡公。坐事出為坊州司馬。入為庫部員外郎,加朝散大夫,曆右司兵部二員外,左司兵部二郎中,遷諫議大夫。天寶五年,充江西、山南、黔中、嶺南等黜陟使,觀省風俗,彈糾長吏,所至肅然。使還,拜給事中,駁正繩違,頗振台閣舊典。尋檢校尚書工部侍郎,改右丞。九載,遷吏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
見素仁恕長者,意不忤物,及典選累年,銓敘平允,人士稱之。時右相楊國忠用事,左相陳希烈畏其權寵,凡事唯諾,無敢發明,玄宗頗知之,聖情不悅。天寶十三年秋,霖雨六十餘日,京師廬舍垣墉頹毀殆盡,凡一十九坊汙潦。天子以宰輔或未稱職,見此咎征,命楊國忠精求端士,時兵部侍郎吉溫方承寵遇,上意用之。國忠以溫祿山賓佐,懼其威權,奏寢其事。國忠訪於中書舍人竇華、宋昱等,華、昱言見素方雅,柔而易製。上亦以經事相王府,有舊恩,可之。其年八月,拜武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集賢院學士,知門下省事,代陳希烈。見素既為國忠引用,心德之。時祿山與國忠爭寵,兩相猜嫌,見素亦無所是非,署字而已,遂至凶胡犯順,不措一言。
十五年六月,哥舒翰兵敗桃林,潼關不守。是月,玄宗蒼黃出幸,莫知所詣。
楊國忠以身領劍南旄鉞,請幸成都。見素與國忠、禦史大夫魏方進遇上於延秋門,便扈從之鹹陽。翌日,次馬嵬驛,軍士不得食,流言不遜。龍武將軍陳玄禮懼其亂,乃與飛龍馬家李護國謀於皇太子,請誅國忠,以慰士心。是日,玄禮等禁軍圍行宮,盡誅楊氏。見素遁走,為亂兵所傷,眾呼曰:“勿傷韋相!”識者救之,獲免。上聞之,令壽王瑁宣慰,賜藥傅瘡。魏方進為亂兵所殺。是日,朝士獨見素一人。是夜宿馬嵬,上命見素子京兆府司錄參軍諤為禦史中丞,充置頓使。淩晨將發,六軍將士曰:“國忠反叛,不可更往蜀川,請之河、隴。”或言靈武、太原,或雲還京,議者不一。上意在劍南,慮違士心,無所言。諤曰:“還京須有捍賊之備。今兵馬數少,恐非萬全,不如且至扶風,徐圖去就。”上詢於眾,眾以為然,乃令皇太子後殿。
上至扶風郡,從駕諸軍各圖去就,頗出醜言。陳玄禮不能製,上聞之憂懼。
會益州貢春彩十萬疋,乃以其綱使濛陽尉劉景溫為監察禦史,其彩悉陳於廷,召六軍將士等入,上謂之曰:“卿等皆國之功臣,勳勞素著,朕之優賞,常亦不輕。
逆胡負恩,事須回避,甚知卿等不得別父母妻子,朕亦不及辭九廟。”言發涕流。
又曰:“朕今須幸蜀,蜀路險狹,人若多往,恐難祗供。今有此彩,卿等即宜分取,各自圖去就。朕自有子弟、中官等相隨,便與卿等訣別。”眾鹹俯伏號泣,曰:“死生從陛下。”上良久曰:“去住聽卿自便。”自是醜言方息。七月,至巴西郡,以見素兼左相、武部尚書。數日,至蜀郡,加金紫光祿大夫,進封豳國公,與一子五品官。
是月,皇太子即位於靈武,道路艱澀,音驛未通。八月,肅宗使至,始知靈武即位。尋命見素與宰臣房琯齎傳國寶玉冊奉使靈武,宣傳詔命,便行冊禮。將行,上皇謂見素等曰:“皇帝自幼仁孝,與諸子有異,朕豈不知。往十三年,已有傳位之意,屬其歲水旱,左右勸朕且俟豐年。爾來便屬祿山構逆,方隅震擾,未遂此心。昨發馬嵬,亦有處分。今皇帝受命,朕心頓如釋負。勞卿等遠去,勉輔佐之。多難興王,自古皆有,卿等乃心王室,以宗社為念,早定中原,吾之望也。”見素等悲泣不自勝。仍以見素子諤及中書舍人賈至充冊禮使判官。時肅宗已回幸順化郡。九月,見素等至,冊禮畢,從幸彭原郡。肅宗在東宮,素聞房琯名重,故虛懷以待;以見素常附國忠,禮遇稍薄。明年,至鳳翔。三月,除左仆射,罷知政事,以憲部尚書致仕。苗晉卿代為左相。
初,肅宗在鳳翔,喪亂之後,綱紀未立,兵吏三銓,簿籍煨燼,南曹選人,文符悉多偽濫。上以凶醜未滅,且示招懷,據到注擬,一無檢括。見素曰:“臣典選歲久,周知此弊。今寰區未複,員闕不多。若總無條綱,恐難持久。”上然之,未暇厘革。及還京,選人數千,補授無所,喧訴於朝,由是行見素之言。及房琯以敗軍左降,崔圓、崔渙等皆罷知政事,上皇所命宰臣,無知政事者。五月,遷見素太子太師。十一月,肅宗自右輔還京,詔見素入蜀奉迎太上皇。十二月,上皇至京師,肅宗禦樓大赦。見素以奉上皇幸蜀功,加開府儀同三司,食實封三百戶。上元中,以足疾上表請致仕,許之。寶應元年十二月卒,年七十六,贈司空,諡曰忠貞,喪事官給。子倜、諤、益、丱。倜、諤皆位至給事中,益終刑部員外郎,丱終秘書丞。倜子頌。
益子顗,字周人,生一歲而孤,事姊稱為恭孝。性嗜學,尤精陰陽、象緯、經略、風俗之書。善持論,有清譽。少以門蔭補千牛備身,自鄠縣尉判入等,授萬年尉,曆禦史、補闕、尚書郎,累遷給事中、尚書左丞、戶部侍郎、中丞、吏部侍郎。其在諫垣,與李約、李正辭迭申裨諷,頗回大政。宰相裴垍、李絳、崔群輩多與友善,而後進之有浮名者,亦遊其門,以是稱有時望。及李逢吉殲朋黨以專政柄,而顗附麗之跡尤密,頗為時人所譏。然處身儉約,有足多者。著《易蘊解》,推演潛亢終始之義,甚有奧旨。寶曆元年七月卒,贈禮部尚書。
崔圓,清河東武城人也。後魏左仆射亮之後。父景晊,官至大理評事。圓少孤貧,誌尚閎博,好讀兵書,有經濟宇宙之心。開元中,詔搜訪遺逸,圓以鈐謀射策甲科,授執戟。自負文藝,獲武職,頗不得意。蕭炅為京兆尹,薦為會昌丞,累遷司勳員外郎。宰臣楊國忠遙製劍南節度使,引圓佐理,乃奏授尚書郎,兼蜀郡大都督府左司馬,知節度留後。天寶末,玄宗幸蜀郡,特遷蜀郡大都督府長史、劍南節度。圓素懷功名,初聞國難,潛使人探國忠深旨,知有行幸之計,乃增修城池,建置館宇,儲備什器。及乘輿至,殿宇牙帳鹹如宿設,玄宗甚嗟賞之,即日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劍南節度,餘如故。
肅宗即位,玄宗命圓同房琯、韋見素並赴肅宗行在所,玄宗親製遺愛碑於蜀以寵之。從肅宗還京,以功拜中書令,封趙國公,賜實封五百戶。明年,罷知政事,遷太子少師,留守東都。會官軍不利於相州,軍回過洛陽,所在剽掠。圓棄城南奔襄陽,詔削除階封。尋起為濟王傅。李光弼用為懷州刺史,除太子詹事,改汾州刺史,皆以理行稱。拜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觀察使,加檢校右仆射、兼禦史大夫,轉檢校左仆射知省事。大曆三年六月薨,年六十四,輟朝三日,贈太子太師,諡曰昭襄。
崔渙,祖玄暐,神龍功臣,封博陵郡王。父璩,文學知名,位至禮部侍郎。
渙少以士行聞,博綜經籍,尤善談論,累遷尚書司門員外郎。天寶末,楊國忠出不附己者,渙出為劍州刺史。天寶十五載七月,玄宗幸蜀,渙迎謁於路,抗詞忠懇,皆究理體,玄宗嘉之,以為得渙晚。宰臣房琯又薦之,即日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扈從成都府。
肅宗靈武即位。八月,與左相韋見素、同平章事房琯、崔圓同齎冊赴行在。
時未複京師,舉選路絕,詔渙充江淮宣諭選補使,以收遺逸。惑於聽受,為下吏所鬻,濫進者非一,以不稱職聞。乃罷知政事,除左散騎常侍,兼餘杭太守、江東采訪防禦使。旋授正議大夫、太子賓客。乾元三年正月,轉大理卿。再遷吏部侍郎、檢校工部尚書、集賢院待詔。性尚簡澹,不交世務,頗為時望所歸。遷禦史大夫,加稅地青苗錢物使。時以此錢充給京百官料,渙為屬吏希中,以下估為使料,上估為百官料。其時為皇城副留守張清發之,詔下有司訊鞫,渙無詞以對,坐是貶道州刺史。大曆三年十二月壬寅,以疾終。
子縱,初以蔭補協律郎,三遷為監察禦史。詔擇令長於台省,除藍田令,寬明勤幹,德化大行,縣人為之立碑頌德。轉京兆府司錄,累遷金部員外郎。以父貶道州刺史,棄官就養。丁父憂,終製,六遷大理卿、兼禦史中丞、汴西水陸運兩稅鹽鐵等使。田悅連敗,走魏州,嬰城自守,諸道兵圍之,屢乏食,詔縱兼魏州四節度糧料使,軍儲稍給。德宗幸奉天,四方握兵,未有至者。縱先知之,潛告李懷光勸令奔命,懷光從之。縱乃悉斂軍財與懷光俱來,調給具備。懷光兵士久戰河外,及次河中,將遷延。縱之貨幣先已渡河,縱謂眾曰:“若濟,悉以分賜。”眾利之,乃西。至奉天,加右庶子,充使。無幾,拜京兆尹、兼禦史大夫。
數奏懷光剛愎反覆,宜陰備之。及行幸梁州,左右或短之曰:“縱素善懷光,今不來矣。”上曰:“他人不知縱,吾可保其心。”不數日,縱至,拜禦史大夫。
嚐議其大體,不親細事,獄訴儀製,皆付之僚吏。
貞元元年,親祠南郊,為大禮使。屬兵旱之後,賦入尚少,縱裁定文物,儉而中禮。無何,萬年丞源邃為京兆尹李齊運所抑捽至死,縱劾奏不行。數月,除吏部侍郎,尋檢校禮部尚書、東畿唐汝鄧都觀察使、河南尹。是時兵革甫定,民耗六七,縱悉心求瘼,為理簡易。先是,戍邊之師由洛陽者,儲餼取辦於編戶。
縱始官備,不征於人,令五家相保,俾自占告發斂,以絕胥吏之私。又引伊、洛水以通裏閈,都中灌溉濟不逮為十一二,人甚安之。征拜太常卿。貞元七年六月卒官,年六十二,諡曰忠,贈吏部尚書。
縱孝悌,修飭自立,以父為元載排抑,居退十餘年,左宦外府,訖載得罪,
不求聞達。初,渙有寵妾鄭氏,縱以母事之。鄭氏性剛戾,待縱不以理,雖為大僚,每加笞詬。縱率妻子候顏,敬順不懈,時以為難。
杜鴻漸,故相暹之族子。祖慎行,益州長史。父鵬舉,官至王友。鴻漸敏悟好學,舉進士,解褐王府參軍。天寶末,累遷大理司直,朔方留後、支度副使。
肅宗北幸,至平涼,未知所適。鴻漸與六城水運使魏少遊、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關內鹽池判官李涵謀曰:“今胡羯亂常,二京陷沒,主上南幸於巴蜀,皇太子理兵於平涼。然平涼散地,非聚兵之處,必欲製勝,非朔方不可。
若奉殿下,旬日之間,西收河、隴,回紇方強,與國通好,北征勁騎,南集諸城,大兵一舉,可複二京。雪社稷之恥,上報明主,下安蒼生,亦臣子之用心,國家之大計也。”鴻漸即日草箋具陳兵馬招集之勢,錄軍資、器械、倉儲、庫物之數,令李涵齎赴平涼,肅宗大悅。鴻漸知肅宗發平涼,於北界白草頓迎謁,因勞諸使及兵士,進言曰:“朔方天下勁兵,靈州用武之處。今回紇請和,吐蕃內附,天下郡邑,人皆堅守,以待製命。其中雖為賊所據,亦望不日收複,殿下整理軍戎,長驅一舉,則逆胡不足滅也。”肅宗然之。及至靈武,鴻漸與裴冕等勸即皇帝位,以歸中外之望,五上表,乃從。鴻漸素習帝王陳布之儀,君臣朝見之禮,遂采摭舊儀,綿蕝其事。城南設壇壝,先一日具儀注草奏。肅宗曰:“聖君在遠,寇逆未平,宜罷壇場。”餘可其奏。肅宗即位,授兵部郎中,知中書舍人事,尋轉武部侍郎。至德二年,兼禦史大夫,為河西節度使、涼州都督。兩京平,遷荊州大都督府長史、荊南節度使。
襄州大將康楚元、張嘉延盜所管兵,據襄州城叛,刺史王政遁走。嘉延南襲荊州,鴻漸聞之,棄城而遁。澧、朗、硤、歸等州聞鴻漸出奔,皆惶駭,潛竄山穀。歲餘,征拜尚書右丞、吏部侍郎、太常卿,充禮儀使。二聖晏駕,鴻漸監護儀製,山陵畢,加光祿大夫,封衛國公。廣德二年,代宗將享郊廟,拜鴻漸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轉中書侍郎。
永泰元年十月,劍南西川兵馬使崔旰殺節度使郭英乂,據成都,自稱留後。
邛州衙將柏貞節、瀘州衙將楊子琳、劍州衙將李昌巙等興兵討旰,西蜀大亂。
明年二月,命鴻漸以宰相兼充山、劍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使,以平蜀亂。鴻漸心無遠圖,誌氣怯懦,又酷好浮圖道,不喜軍戎。既至成都,懼旰雄武,不複問罪,乃以劍南節製表讓於旰。時西戎寇邊,關中多事,鴻漸孤軍陷險,兵威不振,代宗不獲已,從之。仍以旰為劍南西川行軍司馬,柏貞節為邛州刺史,楊子琳為瀘州刺史,各罷兵。尋請入覲,仍表崔旰為西川兵馬留後。大曆二年,詔以旰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召鴻漸還京。鴻漸仍率旰同入覲,代宗嘉之。後知政事,轉門下侍郎,讓山南副元帥。三年八月,代王縉為東都留守,充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平章事如故。以疾上表乞骸骨,從之,竟不之任。四年十一月卒,贈太尉,諡曰文憲。輟朝三日,賜物五百疋,粟五百石。
鴻漸晚年樂於退靜,私第在長興裏,館宇華靡,賓僚宴集。鴻漸悠然賦詩曰:
“常願追禪理,安能挹化源。”朝士多屬和之。及休致後病,令僧剃頂發,及卒,遺命其子依胡法塔葬,不為封樹,冀類緇流,物議哂之。
史臣曰:祿山狂悖已顯,玄宗寵任無疑,見素知國危,陳廟算,直言極諫,而君不從,獨正犯難,而人不咎,出生入死,善始令終者鮮矣。時論以見素取容於國忠,無言匡大政。且國忠恃內戚,弄重權,沮林甫奸豪,取其大位,若見素之孤直,豈許取容?蓋禍胎已成,政柄久紊,見素入相餘年,言不從而難作,雖有周、孔之才,其能匡救者乎?諤才辯,顗儉約,雅符積善之慶矣。圓守文之士,非禦侮之才。渙才兼行聞,命與時會。發言上沃主意,遽致顯榮;當官屢為吏欺,終及竄逐。所謂可與適道,未可與權。縱忠於國,能於官,孝於家,三者備矣,孰能繼之?鴻漸有衛社之功,非幹城之責,時以任崔旰為非,則不然矣。且旰南拒貞節,北敗獻誠,宜以懷來,未可力製,終致歸國,豈非臧謀?向討之,即為劇賊矣。然事佛徼福,朋勢取容,非君子之道焉。
讚曰:玄宗失德,祿山肆逆。見素竭節,諸公協力。
舊唐書
○馮盎 阿史 那社爾(子道真叔祖蘇尼失蘇尼失子忠附) 契苾 何力 黑齒 常之 李多祚 李嗣業 白孝德
馮盎,高州良德人也。累代為本部大首領。盎少有武略,隋開皇中為宋康令。
仁壽初,潮、成等五州獠叛,盎馳至京,請討之。文帝敕左仆射楊素與盎論賊形勢,素曰:“不意蠻夷中有此人,大可奇也。”即令盎發江、嶺兵擊之。賊平,授金紫光祿大夫,仍除漢陽太守。
武德三年,廣、新二州賊帥高法澄、洗寶徹等並受林士弘節度,殺害隋官吏,盎率兵擊破之。既而寶徹兄子智臣又聚兵於新州,自為渠帥,盎趨往擊之。兵交,盎卻兜鍪大呼曰:“爾等頗識我否?”賊多棄戈肉袒而拜,其徒遂潰,擒寶徹、智臣等,嶺外遂定。或有說盎曰:“自隋季崩離,海內**。今唐雖應運,而風教未浹,南越一隅,未有所定。公克平五嶺二十餘州,豈與趙佗九郡相比?今請上南越王之號。”盎曰:“吾居南越,於茲五代,本州牧伯,唯我一門,子女玉帛,吾之有也。人生富貴,如我殆難,常恐弗克負荷,以墜先業。本州衣錦便足,餘複何求?越王之號,非所聞也。”
四年,盎以南越之眾降,高祖以其地為羅、春、白、崖、儋、林等八州,仍授盎上柱國、高羅總管,封吳國公,尋改封越國公。拜其子智戴為春州刺史,智或東合州刺史,徙封盎耿國公。貞觀五年,盎來朝,太宗宴賜甚厚。俄而羅竇諸洞獠叛,詔令盎率部落二萬為諸軍先鋒。時有賊數萬屯據險要,不可攻逼。盎持弩語左右曰:“盡吾此箭,可知勝負。”連發七矢,而中七人,賊退走,因縱兵乘之,斬首千餘級。太宗令智戴還慰省之,自後賞賜不可勝數。盎奴婢萬餘人,所居地方二千裏,勤於簿領,詰擿奸狀,甚得其情。二十年卒。贈左騎衛大將軍、荊州都督。
阿史那社爾,突厥處羅可汗子也。年十一,以智勇稱於本蕃,拜為拓設,建牙於磧北,與欲穀設分統鐵勒、紇骨、同羅等諸部。在位十年,無所課斂。諸首領或鄙其不能富貴,社爾曰:“部落既豐,於我便足。”諸首領鹹畏而愛之。
武德九年,延陀、回紇等諸部皆叛,攻破欲穀設,社爾擊之,複為延陀所敗。
貞觀二年,遂率其餘眾保於西偏,依可汗浮圖。後遇頡利滅,而西蕃葉護又死,奚利邲咄陸可汗兄弟爭國,社爾揚言降之,引兵西上,因襲破古蕃,半有其國,得眾十餘萬,自稱都布可汗。謂其諸部曰:“首為背叛破我國者,延陀之罪也。
今我據有西方,大得兵馬,不平延陀而取安樂,是忘先可汗,為不孝也。若天令不捷,死亦無恨。”其酋長鹹諫曰:“今新得西方,須留鎮壓。若即棄去,遠擊延陀,隻恐葉護子孫必來複國。”社爾不從,親率五萬餘騎討延陀於磧北,連兵百餘日。遇我行人劉善因立同娥設為咥利始可汗,社爾部兵又苦久役,多委之逃。
延陀因縱擊敗之,複保高昌國。其舊兵在者才萬餘人,又與西蕃結隙。
九年,率眾內屬,拜左騎衛大將軍。歲餘,令尚衡陽長公主,授駙馬都尉,典屯兵於苑內。十四年,授行軍總管,以平高昌。諸人鹹即受賞,社爾以未奉詔旨,秋毫無所取。及降別敕,然後受之。及所取,唯老弱故弊而已。軍還,太宗美其廉慎,以高昌所得寶刀並雜彩千段賜之,仍令檢校北門左屯營,封畢國公。
十九年,從太宗征遼,至駐蹕陣,頻遭流矢,拔而又進。其所部兵士,人百其勇,盡獲殊勳。師旋,兼授鴻臚卿。二十一年,為昆丘道行軍大總管,征龜茲。明年,軍次西突厥,擊處密,大破之,餘眾悉降。又下龜茲大撥換城,虜龜茲王白訶黎布失畢及大臣那利等百餘人而還。屬太宗崩,請以身殉葬,高宗遣使喻以先旨,不許。遷右衛大將軍。永徽四年,加位鎮軍大將軍。六年卒,贈輔國大將軍、並州都督,陪葬昭陵。起塚以象蔥山,仍為立碑,諡曰元。子道真,位至左屯衛大將軍。
貞觀初,阿史那蘇尼失者,啟民可汗之母弟,社{人小}叔祖也。其父始畢可汗以為沙缽羅設,督部落五萬家,牙直靈州之西北,驍雄有恩惠,甚得種落之心。
及頡利政亂,而蘇尼失所部獨不攜離。突利之來奔也,頡利乃立蘇尼失為小可汗。
及頡利為李靖所破,獨騎而投之,蘇尼失遂舉其眾歸國,因令子忠擒頡利以獻。
太宗賞賜優厚。拜北寧州都督、右衛大將軍,封懷德郡王。貞觀八年卒。
忠以擒頡利功,拜左屯衛將軍,妻以宗女定襄縣主,賜名為忠,單稱史氏。
貞觀九年,遷右衛大將軍。永徽初,封薛國公,累遷右驍衛大將軍。所曆皆以清謹見稱,時人比之金日磾。上元初卒,贈鎮軍大將軍,陪葬昭陵。
子暕,襲封薛國公,垂拱中,曆位司仆卿。
契苾何力,其先鐵勒別部之酋長也。父葛,隋大業中繼為莫賀咄特勒,以地逼吐穀渾,所居隘狹,又多瘴癘,遂入龜茲,居於熱海之上。特勤死,何力時年九歲。降號大俟利發。至貞觀六年,隨其母率眾千餘家詣沙州,奉表內附,太宗置其部落於甘、涼二州。何力至京,授左領軍將軍。
七年,與涼州都督李大亮、將軍薛萬均同征吐穀渾。軍次赤水川,萬均率騎先行,為賊所攻,兄弟皆中槍墮馬,徒步而鬥,兵士死者十六七。何力聞之,將數百騎馳往,突圍而前,縱橫奮擊,賊兵披靡,萬均兄弟由是獲免。時吐穀渾主在突淪川,何力複欲襲之,萬均懲其前敗,固言不可。何力曰:“賊非有城郭,逐水草以為生,若不襲其不虞,便恐鳥驚魚散,一失機會,安可傾其巢穴耶!”
乃自選驍兵千餘騎,直入突淪川,襲破吐穀渾牙帳,斬首數千級,獲駝馬牛羊二十餘萬頭,渾主脫身以免,俘其妻子而還。有詔勞於大鬥拔穀。萬均乃排毀何力,自稱己功。何力不勝憤怒,拔刀而起,欲殺萬均,諸將勸止之。太宗聞而責問其故,何力言萬均敗恧之事,太宗怒,將解其官回授,何力固讓曰:“以臣之故而解萬均,恐諸蕃聞之,以為陛下厚蕃輕漢,轉相誣告,馳競必多。又夷狄無知,或謂漢臣皆如此輩,固非安寧之術也。”太宗乃止。尋令北門宿衛,檢校屯營事,敕尚臨洮縣主。
十四年,為蔥山道副大總管,討平高昌。時何力母姑臧夫人、母弟賀蘭州都督沙門並在涼府。十六年,詔許何力觀省其母,兼撫巡部落。時薛延陀強盛,契苾部落皆願從之。何力至,聞而大驚曰:“主上於汝有厚恩,任我又重,何忍而圖叛逆!”諸首領皆曰:“可敦及都督已去,何故不行?”何力曰:“我弟沙門孝而能養,我以身許國,終不能去也。”於是眾共執何力至延陀所,置於可汗牙前。何力箕踞而坐,拔佩刀東向大呼曰:“豈有大唐烈士,受辱蕃庭,天地日月,願知我心!”又割左耳以明誌不奪也。可汗怒,欲殺之,為其妻所抑而止。初,太宗聞何力之延陀,明非其本意。或曰:“人心各樂其土,何力今入延陀,猶魚之得水也。”太宗曰:“不然,此人心如鐵石,必不背我。”會有使自延陀至,具言其狀,太守泣謂群臣曰:“契苾何力竟如何?”遽遣兵部侍郎崔敦禮持節入延陀,許降公主,求何力。由是還,拜右驍衛大將軍。太宗既許公主於延陀,行有日矣,何力抗表固言不可。太宗曰:“吾聞天子無戲言,既已許之,安可廢?”
何力曰:“然。臣本請延緩其事,不謂總停。臣聞六禮之內,婿合親迎,宜告延陀親來迎婦,縱不敢至京邑,即當使詣靈州。畏漢必不敢來,論親未可有成日。
既憂悶,臣又攜離,不盈一年,自相猜忌。延陀誌性狠戾,若死,必兩子相爭,坐而製之,必然之理。”太宗從之。延陀恐有詐,竟不至靈州。自後常悒悒不得誌,一年而死,兩子果爭權,各立為主。
太宗征遼東,以何力為前軍總管,軍次白崖城,為賊所圍,被矛中腰,瘡重疾甚,太宗自為傅藥。及拔賊城,敕求傷之者高突勃,付何力自殺之。何力奏言:
“犬馬猶為其主,況於人乎?彼為其主,況致命冒白刃而刺臣,是其義勇士也。
本不相識,豈是冤仇?”遂舍之。二十二年,為昆丘道總管,擊龜茲,獲其王訶梨布失畢及諸首領等。太宗崩,何力欲殺身以殉,高宗諭而止之。
永徽二年,處月、處密叛,以何力為弓月道大總管,討平之,擒其渠帥處密時健俟斤、合支賀等以歸。顯慶二年,遷左驍衛大將軍,累封郕國公,兼檢校鴻臚卿。龍朔元年,又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九月,次於鴨綠水,其地即高麗之險阻,莫離支男生以精兵數萬守之,眾莫能濟。何力始至,會層冰大合,趣即渡兵,鼓噪而進,賊遂大潰,追奔數十裏,斬首三萬級,餘眾盡降,男生僅以身免。
會有詔班師,乃還。其年,九姓叛,以何力為鐵勒道安撫大使。乃簡精騎五百馳入九姓中,賊大驚,何力乃謂曰:“國家知汝被詿誤,遂有翻動,使我舍汝等過,皆可自新。罪在酋渠,得之則已。”諸姓大喜,共擒偽葉護及設、特勤等同惡二百餘人以歸,何力數其罪而誅之。乾封元年,又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高麗有眾十五萬,屯於遼水,又引靺鞨數萬據南蘇城。何力奮擊,皆大破之。
斬首萬餘級,乘勝而進,凡拔七城。乃回軍會英國公李勣於鴨綠水,共攻辱夷、大行二城,破之。勣頓軍於鴨綠柵,何力引蕃漢兵五十萬先臨平壤。勣仍繼至,共拔平壤城,執男建,虜其王還。授鎮軍大將軍,行左衛大將軍,徙封涼國公,仍檢校右羽林軍。儀鳳二年卒,贈輔國大將軍、並州都督,陪葬昭陵,諡曰烈。
有三子:明、光、貞。明,左鷹揚衛大將軍,兼賀蘭都督,襲爵涼國公。光,則天時右豹韜衛將軍,為酷吏所殺。貞,司膳少卿。
黑齒常之,百濟西部人。長七尺餘,驍勇有謀略。初在本蕃,仕為達率兼郡將,猶中國之刺史也。顯慶五年,蘇定方討平百濟,常之率所部隨例送降款。時定方縶左王及太子隆等,仍縱兵劫掠,丁壯者多被戮。常之恐懼,遂與左右十餘人遁歸本部,鳩集亡逸,共保任存山,築柵以自固,旬日而歸附者三萬餘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領敢死之士拒戰,官軍敗績,遂複本國二百餘城,定方不能討而還。龍朔三年,高宗遣使招諭之,常之盡率其眾降。累轉左領軍員外將軍。
儀鳳中,吐蕃犯邊,常之從李敬玄擊之。劉審禮之沒賊,敬玄欲抽軍,卻阻泥溝,而計無所出。常之夜率敢死之兵五百人進掩賊營,吐蕃首領跋地設棄軍宵遁,敬玄因此得還。高宗歎其才略,擢授左武衛將軍,兼檢校左羽林軍,賜金五百兩、絹五百匹,仍充河源軍副使。時吐蕃讚婆及素和貴等賊徒三萬餘屯於良非川。常之率精騎三千夜襲賊營,殺獲二千級,獲羊馬數萬,讚婆等單騎而遁。擢常之為大使,又賞物四百匹。常之以河源軍正當賊衝,欲加兵鎮守,恐有運轉之費,遂遠置烽戍七十餘所,度開營田五千餘頃,歲收百餘萬石。開耀中,讚婆等屯於青海,常之率精兵一萬騎襲破之,燒其糧貯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憚之,不敢複為邊患。嗣聖元年,遷左武衛大將軍,仍檢校左羽林軍。垂拱二年,突厥犯邊,命常之率兵拒之。躡至兩井,忽逢賊三千餘眾,常之見賊徒爭下馬著甲,遂領二百餘騎,身當先鋒直衝,賊遂棄甲而散。俄頃,賊眾大至。及日將暮,常之令伐木,營中燃火如烽燧,時東南忽有大風起,賊疑有救兵相應,遂狼狽夜遁。以功進封燕國公。三年,突厥入寇朔州,常之又充大總管,以李多祚、王九言為副。追躡至黃花堆,大破之,追奔四十餘裏,賊散走磧北。時有中郎將爨寶璧表請窮追餘賊,製常之與寶璧會,遙為聲援。寶璧以為破賊在朝夕,貪功先行,竟不與常之謀議,遂全軍而沒。尋為周興等誣構,雲與右鷹揚將軍趙懷節等謀反係獄,遂自縊而死。
常之嚐有所乘馬為兵士所損,副使牛師獎等請鞭之。常之曰:“豈可以損私馬而決官兵乎!”竟赦之。前後所得賞賜金帛等,皆分給將士;及死,時甚惜之。
李多祚,代為靺鞨酋長。多祚驍勇善射,意氣感激。少以軍功曆位右羽林軍大將軍,前後掌禁兵,北門宿衛二十餘年。
神龍初,張柬之將誅張易之兄弟,引多祚將籌其事,謂曰:“將軍在北門幾年?”曰:“三十年矣。”柬之曰:“將軍擊鍾鼎食,金章紫綬,貴寵當代,位極武臣,豈非大帝之恩乎?”曰:“然。”又曰:“將軍既感大帝殊澤,能有報乎?大帝之子見在東宮,逆豎張易之兄弟擅權,朝夕危逼。宗社之重,於將軍,誠能報恩,正屬今日。”多祚曰:“苟緣王室,惟相公所使,終不顧妻子性命。”
因即引天地神祗為要誓,詞氣感動,義形於色。遂與柬之等定謀誅易之兄弟,以功進封遼陽郡王,食實封八百戶,仍拜其子承訓為衛尉少卿。其年,將有事於太廟,特令多祚與安國相王登輦夾侍。監察禦史王覿上疏諫曰:“竊惟祔廟之禮,在於尊祖奉先;肅事之儀,豈厭惟親與德。伏見恩敕令安國相王與李多祚參乘,且多祚夷人,有功於國,適可加之寵爵,豈宜逼奉至尊,侍帝弟而連衡,與吾君而共輦?誠恐萬方之人,不允所望。昔文帝引趙談參乘,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於是斥而下之。多祚雖無趙談之累,亦非卿相之重,不自循省,無聞固讓,豈國乏良輔,更無其人。史官所書,將示於後。何袁盎之強諫,獨微臣之不及。惟陛下詳擇焉。”上謂覿曰:“多祚雖是夷人,緣其有功,委以心腹,特令侍輦,卿勿複言也。”
節湣太子之殺武三思也,多祚與羽林大將軍李千裏等率兵以從。太子令多祚先至玄武樓下,冀上問以殺三思之意,遂按兵不戰。時有宮闈令楊思勖於樓上侍帝,請拒其先鋒。多祚子婿羽林中郎將野呼利為先軍總管,思勖挺刃斬之,兵眾大沮。多祚俄為左右所殺,並殺其二子,籍沒其家。睿宗即位,下製曰:“以忠報國,典冊所稱;感義捐軀,名節斯在。故右羽林大將軍、上柱國、遼陽郡王李多祚,三韓貴種,百戰餘雄。席寵禁營,乃心王室,仗茲誠信,翻陷誅夷。賴彼神明,重清奸慝,永言徽烈,深合褒崇。宜追歿後之榮,以複生前之命。可還舊官,仍宥其妻子。”
李嗣業,京兆高陵人也。身長七尺,壯勇絕倫。天寶初,隨募至安西,頻經戰鬥,於時諸軍初用陌刀,鹹推嗣業為能。每為隊頭,所向必陷。節度使馬靈察知其勇健,每出師,令嗣業與焉。累遷至中郎將。天寶七載,安西都知兵馬使高仙芝奉詔總軍,專征勃律,選嗣業與郎將田珍為左右陌刀將。於時吐蕃聚十萬眾於娑勒城,據山因水,塹斷崖穀,編木為城。
仙芝夜引軍渡信圖河,奄至城下。仙芝謂嗣業與田珍曰:“不午時須破此賊。”
嗣業引步軍持長刀上,山頭拋櫑蔽空而下,嗣業獨引一旗於絕險處先登,諸將因之齊上。賊不虞漢軍暴至,遂大潰,填溪穀,投水溺死,僅十八九。遂長驅至勃律城擒勃律王、吐蕃公主,斬藤橋,以兵三千人戍。於是拂林、大食諸胡七十二國皆歸國家,款塞朝獻,嗣業之功也。由此拜右威衛將軍。十載,又從平石國,及破九國胡並背叛突騎施,以跳**加特進,兼本官。初,仙芝紿石國王約為和好,乃將兵襲破之,殺其老弱,虜其丁壯,取金寶瑟瑟駝馬等,國人號哭,因掠石國王東,獻之於闕下。其子逃難奔走,告於諸胡國。群胡忿之,與大食連謀,將欲攻四鎮。仙芝懼,領兵二萬深入胡地,與大食戰,仙芝大敗。會夜,兩軍解,仙芝眾為大食所殺,存者不過數千。事窘,嗣業白仙芝曰:“將軍深入胡地,後絕救兵。今大食戰勝,諸胡知,必乘勝而並力事漢。若全軍沒,嗣業與將軍俱為賊所虜,則何人歸報主?不如馳守白石嶺,早圖奔逸之計。”仙芝曰:“爾,戰將也。吾欲收合餘燼,明日複戰,期一勝耳。”嗣業曰:“愚者千慮,或有一得,勢危若此,不可膠柱。”固請行,乃從之。路隘,人馬魚貫而奔。會跋汗那兵眾先奔,人及駝馬塞路,不克過。嗣業持大棒前驅擊之,人馬應手俱斃。胡等遁,路開,仙芝獲免。仙芝表其功,加驃騎左金吾大將軍。
及祿山反,兩京陷,上在靈武,詔嗣業赴行在。嗣業自安西統眾萬裏,威令肅然,所過郡縣,秋毫不犯。至鳳翔謁見,上曰:“今日得卿,勝數萬眾,事之濟否,實在卿也。”遂與郭子儀、仆固懷恩等常犄角為先鋒將。嗣業每持大棒衝擊,賊眾披靡,所向無敵。
祿山之亂,兩京未複,肅宗在鳳翔。至德二年九月,嗣業從廣平王收複京城,與賊大戰於香積寺北,西拒灃水,東臨大川,十裏間軍容不斷。嗣業時為鎮西、北庭支度行營節度使,為前軍,朔方右行營節度使郭子儀為中軍,關內行營節度王思禮為後軍。戈鋌鼓鞞,震曜山野,距賊軍數裏,列長陣而待之。賊將李歸仁初以銳師數來挑戰,我師攢矢而逐之,賊軍大至,逼我追騎,突入我營,我師囂亂。嗣業謂郭子儀曰:“今日之事,若不以身啖寇,決戰於陣,萬死而冀其一生。
不然,則我軍無孑遺矣。”嗣業乃脫衣徒搏,執長刀立於陣前大呼,當嗣業刀者,人馬俱碎,殺十數人,陣容方駐。前軍之士盡執長刀而出,如牆而進。嗣業先登奮命,所向摧靡。是時,賊先伏兵於營東,偵者知之,元帥廣平王分回紇銳卒,令擊其伏兵,賊將大敗。嗣業出賊營之背,與回紇合勢,表裏夾攻,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壑而死者十二三。賊帥張通儒、安守忠、李歸仁等收合殘卒,東走保陝郡。慶緒又命嚴莊率眾數萬,赴陝助通儒輩以拒官軍。廣平王、郭子儀、王思禮等大軍營於陝西。嗣業與子儀遇賊於新店,與之力戰,數合,我師初勝而後敗,嗣業逐急應接。回紇從南山望見官軍敗,曳白旗而下,徑抵賊背,穿賊陣,賊陣西北角先陷。嗣業又率精騎前擊,表裏齊進,賊眾大敗,走河北。子儀遂收東都。嗣業以功加開府儀同三司、衛尉卿,封虢國公,食實封二百戶。
乾元二年,諸將同圍相州。是時築堤引漳水灌城,經月餘,城不拔。是時,軍無統帥,諸將自圖全,人無鬥誌。賊每出戰,嗣業被堅衝突,履鋒冒刃,為流矢所中。數日,瘡欲愈,臥於帳中,忽聞金鼓之聲,因而大叫,瘡中血出數升注地而卒。上聞之震悼,嗟惜久之,詔曰:“臨難忘身,為臣之大節;念功加贈,經國之常典。故衛尉卿、兼懷州刺史、充北庭行營節度使、虢國公李嗣業,植操沉厚,秉心忠烈,懷幹時之勇略,有戡難之遠謀。久仕邊陲,備經任使。自凶渠構亂,中夏不寧,持感激之誠,總驍果之眾,親當矢石,頻立勳庸。壯節可嘉,將謀於百勝;忠誠未遂,空恨於九原。言念其功,良深憫悼。死於王事,禮有可加,宜贈裂土之封,用廣飾終之義。可贈武威郡王。其賻贈及緣葬事,所司倍於常式,仍令官給靈輿,遞還所在。以其子佐國襲其官爵,食實封二百戶。”
白孝德,安西胡人也,驍悍有膽力。乾元中,事李光弼為偏裨。史思明攻河陽,使驍將劉龍仙率鐵騎五千臨城挑戰。龍仙捷勇自恃,舉右足加馬鬛上,嫚罵光弼。光弼登城望,顧諸將曰:“孰可取者?”仆固懷恩請行,光弼曰:“此非大將所為。”曆選其次,左右曰:“白孝德可。”光弼乃招孝德前,問曰:“可乎?”曰:“可。”光弼問:“所要幾何兵?”孝德曰:“可獨往耳。”光弼壯之。終問所欲,對曰:“願選五十騎於軍門為繼,兼請大軍鼓噪以增氣勢,他無所用。”光弼撫其背以遣之。孝德挾二矛,策馬截流而渡。半濟,懷恩賀曰:
“克矣。”光弼曰:“未及,何知其克?”懷恩曰:“觀其攬轡便辟,可萬全者。”
龍仙見其獨來,甚易之,足不降鬛。稍近,將動,孝德搖手示之,若使其不動,龍仙不之測,乃止。孝德呼曰:“侍中使餘致辭,非他也。”龍仙去十步與之言,褻罵如初。孝德息馬伺便,因瞋目曰:“賊識我乎?”龍仙曰:“誰耶?”曰:
“我,國之大將白孝德也。”龍仙曰:“是何豬狗!”孝德發聲寔啖,持矛躍馬而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騎繼進。龍仙矢不暇發,環走堤上。孝德追及,斬首,攜之而歸,賊徒大駭。其後,累戰功至安西北庭行營節度、鄜坊邠寧節度使,曆檢校刑部尚書,封昌化郡王。以家難去職,服闋複舊官。
大曆十四年九月,轉太子少傅,尋卒,時年六十六,贈太子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