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太子建成 衛王玄霸 巢王元吉 楚王智雲 荊王元景 漢王元昌 酆王元亨 周王元方 徐王元禮 韓王元嘉 彭王元則 鄭王元懿 霍王元軌 虢王鳳 道王元慶 鄧王元裕 舒王元名 魯王靈夔 江王元祥 密王元曉 滕王元嬰
高祖二十二男:太穆皇後生隱太子建成及太宗、衛王玄霸、巢王元吉,萬貴妃生楚王智雲,尹德妃生酆王元亨,莫嬪生荊王元景,孫嬪生漢王元昌,宇文昭儀生韓王元嘉、魯王靈夔,崔嬪生鄧王元裕,楊嬪生江王元祥,小楊嬪生舒王元名,郭婕妤生徐王元禮,劉婕妤生道王元慶,楊美人生虢王鳳,張美人生霍王元軌,張寶林生鄭王元懿,柳寶林生滕王元嬰,王才人生彭王元則,魯才人生密王元曉,張氏生周王元方。
隱太子建成,高祖長子也。大業末,高祖捕賊汾、晉,建成攜家屬寄於河東。
義旗初建,遣使密召之,建成與巢王元吉間行赴太原。建成至,高祖大喜,拜左領軍大都督,封隴西郡公。引兵略西河郡,從平長安。義寧元年冬,隋恭帝拜唐國世子,開府,置僚屬。二年,授撫軍大將軍、東討元帥,將兵十萬徇洛陽。及還,恭帝授尚書令。武德元年,立為皇太子。二年,司竹群盜祝山海有眾一千,自稱護鄉公,詔建成率將軍桑顯和進擊山海,平之。時涼州人安興貴殺賊帥李軌,以眾來降,令建成往原州應接之。時甚暑,而馳獵無度,士卒不堪其勞,逃者過半。高祖憂其不閑政術,每令習時事,自非軍國大務,悉委決之。又遣禮部尚書李綱、民部尚書鄭善果俱為宮官,與參謀議。四年,稽胡酋帥劉仚成擁部落數萬人為邊害,又詔建成率師討之。軍次鄜州,與仚成軍遇,擊,大破之,斬首數百級,虜獲千餘人。建成設詐放其渠帥數十人,並授官爵,令還本所招慰群胡,仚成與胡中大帥亦請降。建成以胡兵尚眾,恐有變,將盡殺之。乃揚言增置州縣,須有城邑,悉課群胡執板築之具,會築城所,陰勒兵士,皆執之。仚成聞有變,奔於梁師都。竟誅降胡六千餘人。時太宗功業日盛,高祖私許立為太子,建成密知之,乃與齊王元吉潛謀作亂。及劉黑闥重反,王珪、魏徵謂建成曰:
“殿下但以地居嫡長,爰踐元良,功績既無可稱,仁聲又未遐布。而秦王勳業克隆,威震四海,人心所向,殿下何以自安?今黑闥率破亡之餘,眾不盈萬,加以糧運限絕,瘡痍未瘳,若大軍一臨,可不戰而擒也。願請討之,且以立功,深自封植,因結山東英俊。”建成從其計,遂請討劉黑闥,擒之而旋。
時高祖晚生諸王,諸母擅寵椒房,親戚並分事宮府,競求恩惠。太宗每總戎律,惟以撫接才賢為務,至於參請妃媛,素所不行。初平洛陽,高祖遣貴妃等馳往東都選閱宮人及府庫珍物,因私有求索,兼為親族請官。太宗以財簿先已封奏,官爵皆酬有功,並不允許,因此銜恨彌切。時太宗為陝東道行台,詔於管內得專處分。淮安王神通有功,太宗乃給田數十頃。後婕妤張氏之父令婕妤私奏以乞其地,高祖手詔賜焉。神道以教給在前,遂不肯與。婕妤矯奏曰:“敕賜妾父地,秦王奪之以與神通。”高祖大怒,攘袂責太宗曰:“我詔敕不行,爾之教命,州縣即受。”他日,高祖呼太宗小名謂裴寂等:“此兒典兵既久,在外專製,為讀書漢所教,非複我昔日子也。”又德妃之父尹阿鼠所為橫恣,秦王府屬杜如晦行經其門,阿鼠家僮數人牽如晦墜馬毆擊之,罵雲:“汝是何人,敢經我門而不下馬!”阿鼠或慮上聞,乃令德妃奏言:“秦王左右凶暴,淩轢妾父。”高祖又怒謂太宗曰:“爾之左右,欺我妃嬪之家一至於此,況凡人百姓乎!”太宗深自辯明,卒不被納。妃嬪等因奏言:“至尊萬歲後,秦王得誌,母子定無孑遺。”因悲泣哽咽。又雲:“東宮慈厚,必能養育妾母子。”高祖惻愴久之。自是於太宗恩禮漸薄,廢立之心亦以此定,建成、元吉轉蒙恩寵。
自武德初,高祖令太宗居西宮之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台、東宮晝夜並通,更無限隔。皇太子及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用之物,相遇則如家人之禮。由是皇太子令及秦、齊二王教與詔敕並行,百姓惶惑,莫知準的。
建成、元吉又外結小人,內連嬖幸,高祖所寵張婕妤、尹德妃皆與之**。複與諸公主及六宮親戚驕恣縱橫,並兼田宅,侵奪犬馬。同惡相濟,掩蔽聰明,苟行己誌,惟以甘言諛辭承候顏色。建成乃私召四方驍勇,並募長安惡少年二千餘人,畜為宮甲,分屯左、右長林門,號為長林兵。及高祖幸仁智宮,留建成居守,建成先令慶州總管楊文幹募健兒送京師,欲以為變。又遣郎將爾朱煥、校尉橋公山齎甲以賜文幹,令起兵共相應接。公山、煥等行至豳鄉,懼罪馳告其事。高祖托以他事,手詔追建成詣行在所。既至,高祖大怒,建成叩頭謝罪,奮身自投於地,幾至於絕。其夜,置之幕中,令殿中監陳萬福防禦,而文幹遂舉兵反。高祖馳使召太宗以謀之,太宗曰:“文幹小豎狂悖,起兵州府,官司已應擒剿。縱其假息時刻,但須遣一將耳。”高祖曰:“文幹事連建成,恐應之者眾,汝宜自行,還,立汝為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誅殺骨肉,廢建成封作蜀王,地既僻小易製。若不能事汝,亦易取耳。”太宗既行,元吉及四妃更為建成內請,封倫又外為遊說,高祖意便頓改,遂寢不行,複令建成還京居守。惟責以兄弟不能相容,歸罪於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及天策兵曹杜淹等,並流之巂州。後又與元吉謀行鴆毒,引太宗入宮夜宴,既而太宗心中暴痛,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狼狽扶還西宮。高祖幸第問疾,因敕建成:“秦王素不能飲,更勿夜聚。”乃謂太宗曰:“發跡晉陽,本是汝計;克平宇內,是汝大功。欲升儲位,汝固讓不受,以成汝美誌。建成自居東宮,多曆年所,今複不忍奪之。觀汝兄弟是不和,同在京邑,必有忿競。汝還行台,居於洛陽,自陝已東,悉宜主之。仍令汝建天子旌旗,如梁孝王故事。”
太宗泣而奏曰:“今日之授,實非所願,不能遠離膝下。”言訖嗚咽,悲不自勝。
高祖曰:“昔陸賈漢臣,尚有遞過之事,況吾四方之主,天下為家。東西兩宮,途路咫尺,憶汝即往,無勞悲也。”及將行,建成、元吉相與謀曰:“秦王今往洛陽,既得土地甲兵,必為後患。留在京師,製之一匹夫耳。”密令數人上封事曰:“秦王左右多是東人,聞往洛陽,非常欣躍,觀其情狀,自今一去,不作來意。”高祖於是遂停。是後,日夜陰與元吉連結後宮,譖訴愈切,高祖惑之。太宗懼,不知所為。李靖、李勣等數言:“大王以功高被疑,靖等請申犬馬之力。”
封倫亦潛勸太宗圖之,並不許。倫反言於高祖曰:“秦王恃有大勳,不服居太子之下。若不立之,願早為之所。”又說建成作亂,曰:“夫為四海者,不顧其親。漢高乞羹,此之謂矣。”
九年,突厥犯邊,詔元吉率師拒之,元吉因兵集,將與建成克期舉事。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等日夜固爭曰:“事急矣!若不行權道,社稷必危。周公聖人,豈無情於骨肉?為存社稷,大義滅親。今大王臨機不斷,坐受屠戮,於義何成?若不見聽,無忌等將竄身草澤,不得居王左右。”太宗然其計。六月三日,密奏建成、元吉**後宮,因自陳曰:“臣於兄弟無絲毫所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德報仇。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亦恥見諸賊。”高祖省之愕然,報曰:“明日當勘問,汝宜早參。”四日,太宗將左右九人至玄武門自衛。高祖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倫、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欲令窮覆其事。建成、元吉行至臨湖殿,覺變,即回馬,將東歸宮府。
太宗隨而呼之,元吉馬上張弓,再三不彀。太宗乃射之,建成應弦而斃,元吉中流矢而走,尉遲敬德殺之。俄而東宮及齊府精兵二千人結陣馳攻玄武門,守門兵仗拒之,不得入,良久接戰,流矢及於內殿。太宗左右數百騎來赴難,建成等兵遂敗散。高祖大驚,謂裴寂等曰:“今日之事如何?”蕭瑀、陳叔達進曰:“臣聞內外無限,父子不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建成、元吉,義旗草創之際,並不預謀;建立已來,又無功德,常自懷憂,相濟為惡,釁起蕭牆,遂有今日之事。
秦王功蓋天下,率土歸心,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陛下如釋重負,蒼生自然乂安。”高祖曰:“善!此亦吾之夙誌也。”乃命召太宗而撫之曰:“近日已來,幾有投杼之惑。”太宗哀號久之。建成死時年三十八。長子太原王承宗早卒。次子安陸王承道、河東王承德、武安王承訓、汝南王承明、钜鹿王承義並坐誅。太宗即位,追封建成為息王,諡曰隱,以禮改葬。葬日,太宗於宜秋門哭之甚哀,仍以皇子趙王福為建成嗣。十六年五月,又追贈皇太子,諡仍依舊。
衛王玄霸,高祖第三子也。早薨無子。武德元年,追贈衛王,諡曰懷。四年,封太宗子泰為宜都王以奉其祀,以禮改葬,太子以下送於郭外。泰後徙封於越,又以宗室贈西平王瓊之子保定為嗣。貞觀五年薨,無子,國除。
巢王元吉,高祖第四子也。義師起,授太原郡守,封姑臧郡公。尋進封齊國公,授十五郡諸軍事、鎮北大將軍,留鎮太原,許以便宜行事。武德元年,進爵為王,授並州總管。二年,劉武周南侵汾、晉,詔遣右衛將軍宇文歆助元吉守並州。元吉性好畋獵,載網罟三十餘兩,嚐言“我寧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獵”,
又縱其左右攘奪百姓。歆頻諫不納,乃上表曰:“王在州之日,多出微行,常共竇誕遊獵,蹂踐穀稼,放縱親昵,公行攘奪,境內六畜,因之殆盡。當衢而射,觀人避箭以為笑樂。分遣左右,戲為攻戰,至相擊刺毀傷至死。夜開府門,**他室。百姓怨毒,各懷憤歎。以此守城,安能自保!”元吉竟坐免。又諷父老詣闕請之,尋令複職。時劉武周率五千騎至黃蛇嶺,元吉遣車騎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先嚐之。達以步卒少,固請不行。元吉強遣之,至則盡沒於賊。達憤怒,因引武周攻陷榆次,進逼並州。元吉大懼,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因夜出兵,攜其妻妾棄軍奔還京師,並州遂陷。高祖怒甚,謂禮部尚書李綱曰:“元吉幼小,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起義興運之基,一朝而棄。宇文歆首畫此計,我當斬之。”綱曰:“賴歆令陛下不失愛子,臣以為有功。”高祖問其故,綱封曰:“罪由竇誕不能規諷,致令軍人怨憤。又齊王年少,肆行驕逸,放縱左右,侵漁百姓。誕曾無諫止,乃隨順掩藏,以成其釁,此誕之罪。宇文歆論情則疏,向彼又淺,王之過失,悉以聞奏。且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而歆言之,豈非忠懇?今欲誅罪,不錄其心,臣愚竊以為過。”翌日,高祖召綱入,升禦坐,謂曰:“今我有公,遂使刑罰不濫。
元吉自惡,結怨於人。歆既曾以表聞,誕亦焉能禁製?皆非其罪也。”尋加授元吉侍中、襄州道行台尚書令、稷州刺史。四年,太宗征竇建德,留元吉與屈突通圍王世充於東都。世充出兵拒戰,元吉設伏擊破之,斬首八百級,生擒其大將樂仁昉、甲士千餘人。世充平,拜司空,餘官如故,加賜袞冕之服、前後部鼓吹樂二部、班劍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宗各聽三爐鑄錢以自給。六年,加授隰州總管。及與建成連謀,各募壯士,多匿罪人。複內結宮掖,遞加稱譽,又厚賂中書令封倫以為黨助。由是高祖頗疏太宗而加愛元吉。太宗嚐從高祖幸其第,元吉伏其護軍宇文寶於寢內,將以刺太宗。建成恐事不果而止之,元吉慍曰:“為兄計耳,於我何害!”九年,轉左衛大將軍,尋進位司徒、兼侍中,並州大都督、隰州都督、稷州刺史並如故。
高祖將避暑太和宮,二王當從,元吉謂建成曰:“待至宮所,當興精兵襲取之。置土窟中,唯開一孔以通飲食耳。”會突厥鬱射設屯軍河南,入圍烏城。建成乃薦元吉代太宗督軍北討,仍令秦府驍將秦叔寶、尉遲敬德、程知節、段誌玄等並與同行。又追秦府兵帳,簡閱驍勇,將奪太宗兵以益其府。又譖杜如晦、房玄齡,逐令歸第。高祖知其謀而不製。元吉因密請加害太宗,高祖曰:“是有定四海之功,罪跡未見,一旦欲殺,何以為辭?”元吉曰:“秦王常違詔敕,初平東都之日,偃蹇顧望,不急還京,分散錢帛,以樹私惠。違戾如此,豈非反逆?
但須速殺,何患無辭!”高祖不對,元吉遂退。建成謂元吉曰:“既得秦王精兵,統數萬之眾,吾與秦王至昆明池,於彼宴別,令壯士拉之於幕下,因雲暴卒,主上諒無不信。吾當使人進說,令付吾國務。正位已後,以汝為太弟。敬德等既入汝手,一時坑之,孰敢不服?”率更丞王晊聞其謀,密告太宗。太宗召府僚以告之,皆曰:“大王若不正斷,社稷非唐所有。若使建成、元吉肆其毒心,群小得誌,元吉狼戾,終亦不事其兄。往者護軍薛寶上齊王符籙雲:‘元吉合成唐字。’
齊王得之喜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為亂未成,預懷相奪。以大王之威,襲二人如拾地芥。”太宗遲疑未決,眾又曰:“大王以舜為何如人也?”
曰:“浚哲文明,溫恭允塞,為子孝,為君聖,焉可議之乎?”府僚曰:“向使舜浚井不出,自同魚鱉之斃,焉得為孝子乎?塗廩不下,便成煨燼之餘,焉得為聖君乎?小杖受,大杖避,良有以也。”太宗於是定計誅建成及元吉。元吉死時年二十四。有五子:梁郡王承業、漁陽王承鸞、普安王承獎、江夏王承裕、義陽王承度,並坐誅。尋詔絕建成、元吉屬籍。太宗踐祚,追封元吉為海陵郡王,諡曰剌,以禮改葬。貞觀十六年,又追封巢王,諡如故,複以曹王明為元吉後。
楚王智雲,高祖第五子也。母曰萬貴妃,性恭順,特蒙高祖親禮。宮中之事,皆諮稟之,諸王妃主,莫不推敬。後授楚國太妃,薨,陪葬獻陵。智雲本名稚詮,大業末,從高祖於河東。及義師將起,隱太子建成潛歸太原,以智雲年小,委之而去。因為吏所捕,送於長安,為陰世師所害,年十四。義寧元年,贈尚書左仆射、楚國公。武德元年,追封楚王,諡曰哀。無子,三年,以太宗子寬為嗣。寬薨,貞觀二年,複以濟南公世都子靈龜嗣焉。靈龜,永徽中曆魏州刺史,政尚清嚴,奸盜屏跡。又開永濟渠入於新市,以控引商旅,百姓利之。卒官。子福嗣,嗣降爵為公。儀鳳中,卒於右威衛將軍。子承況,神龍中為右羽林將軍,與節湣太子同舉兵,入玄武門,為亂兵所殺。
荊王元景,高祖第六子也。武德三年,封為趙王。八年,授安州都督。貞觀初,曆遷雍州牧、右驍衛大將軍。十年,徙封荊王,授荊州都督。十一年,定製元景等為代襲刺史。詔曰:
皇王受命,步驟之跡以殊;經籍所紀,質文之道匪一。雖治亂不同,損益或異,至於設官司以製海內,建藩屏以輔王室,莫不明其典章,義存於致治;崇其賢戚,誌在於無疆。朕以寡昧,丕承鴻緒,寅畏三靈,憂勤百姓,考明哲之餘論,求經邦之長策。帝業之重,獨任難以成務;天下之曠,因人易以獲安。然則侯伯肇於自昔,州郡始於中代,聖賢異術,沿革隨時,複古則義難頓從,尋今則事不盡理。遂規模周、漢,斟酌曹、馬,采按部之嘉名,參建侯之舊製,共治之職重矣,分土之實存焉。已有製書,陳其至理。繼世垂範,貽厥後昆;維城作固,同符前烈。荊州都督荊王元景、梁州都督漢王元昌、徐州都督徐王元禮、潞州都督韓王元嘉、遂州都督彭王元則、鄭州刺史鄭王元懿、絳州刺史霍王元軌、虢州刺史虢王鳳、豫州刺史道王元慶、鄧州刺史鄧王元裕、壽州刺史舒王元名、幽州都督燕王靈夔、蘇州刺史許王元祥、安州都督吳王恪、相州都督魏王泰、齊州都督齊王裕、益州都督蜀王愔、襄州刺史蔣王惲、揚州都督越王貞、並州都督晉王某、秦州都督紀王慎等,或地居旦、奭,夙聞《詩》、《禮》;或望及間、平,早稱才藝,並爵隆土宇,寵兼車服。誠孝之心,無忘於造次;風政之舉,克著於期月。
宜冠恒冊,祚以休命。其所任刺史,鹹令子孫代代承襲。
尋又罷代襲之製。元景久之轉鄜州刺史。高宗即位,進位司徒,加實封通前滿一千五百戶。永徽四年,坐與房遺愛謀反賜死,國除。後追封沉黎王,備禮改葬。以渤海王奉慈子長沙為嗣,降爵為侯。神龍初,追複爵土,並封其孫逖為嗣荊王,尋薨,國除。
漢王元昌,高祖第七子也。少好學,善隸書。武德三年,封為魯王。貞觀五年,授華州刺史,轉梁州都督。十年,改封漢王。元昌在州,頗違憲法,太宗手敕責之。初不自咎,更懷怨望。知太子承乾嫉魏王泰之寵,乃相附托,圖為不軌。
十六年,元昌來朝京師,承乾頻召入東宮夜宿,因謂承乾曰:“願陛下早為天子。
近見禦側,有一宮人,善彈琵琶,事平之後,當望垂賜。”承乾許諾。又刻臂出血,以帛拭之,燒作灰,和酒同飲,共為信誓,潛伺間隙。十七年,事發,太宗弗忍加誅,特敕免死。大臣高士廉、李世勣等奏言:“王者以四海為家,以萬姓為子,公行天下,情無獨親。元昌苞藏凶惡,圖謀逆亂,觀其指趣,察其心府,罪深燕旦,釁甚楚英。天地之所不容,人臣之所切齒,五刑不足申其罰,九死無以當其愆。而陛下情屈至公,恩加梟獍,欲開疏網,漏此鯨鯢。臣等有司,期不奉製,伏願敦師憲典,誅此凶慝。順群臣之願,奪鷹鸇之心,則吳、楚七君,不幽歎於往漢;管、蔡二叔,不沉恨於有周。”太宗事不獲已,乃賜元昌自盡於家,妻子籍沒,國除。
酆王元亨,高祖第八子也。武德三年受封。貞觀二年,授散騎常侍,拜金州刺史。及之藩,太宗以其幼小,甚思之,中路賜以金盞,遣使為之設宴。六年薨,無子,國除。
周王元方,高祖第九子也。武德四年受封。貞觀二年,授散騎常侍。三年薨,贈左光祿大夫,無子,國除。
徐王元禮,高祖第十子也。少恭謹,善騎射。武德四年,封鄭王。貞觀六年,賜實封七百戶,授鄭州刺史,徙封徐王,遷徐州都督。十七年,轉絳州刺史,以善政聞,太宗降璽書勞勉,賜以錦彩。二十三年,加實封千戶。永徽四年,加授司徒,兼潞州刺史。鹹亨三年薨,贈太尉、冀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子淮南王茂嗣。茂險薄無行,元禮姬趙氏有美色,及元禮遇疾,茂遂逼之,元禮知而切加責讓。茂乃屏斥元禮侍衛,斷其藥膳,仍雲:“既得五十年為王,更何煩服藥?”竟以餒終。上元中,事泄,配流振州而死。神龍初,又封茂子璀為嗣徐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除宗正員外卿,卒。子延年嗣。開元二十六年,封嗣徐王,除員外洗馬。天寶初,拔汗那王入朝,延年將嫁女與之,為右相李林甫所奏,貶文安郡別駕、彭城長史,坐贓貶永嘉司士。至德初,餘杭郡司馬,卒。永泰元年,女婿黔中觀察使趙國珍入朝,請以延年子前施州刺史諷為嗣,因封嗣徐王。
韓王元嘉,高祖第十一子也。母宇文昭儀,隋左武衛大將軍述之女也。早有寵於高祖,高祖初即位,便欲立為皇後,固辭不受。元嘉少以母寵,特為高祖所愛,自登極晚生皇子,無及之者。武德四年,封宋王,徙封徐王。貞觀六年,賜實封七百戶,授潞州刺史,時年十五。在州聞太妃有疾,便涕泣不食。及京師發喪,哀毀過禮,太宗嗟其至性,屢慰勉之。九年,授右領軍大將軍。十年,改封韓王,授潞州都督。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元嘉少好學,聚書至萬卷,又采碑文古跡,多得異本。閨門修整,有類寒素士大夫。與其弟靈夔甚相友愛,兄弟集見,如布衣之禮。其修身潔己,內外如一,當代諸王莫能及者,唯霍王元軌抑其次焉。高宗末,元嘉轉澤州刺史。及天後臨朝攝政,欲順物情,乃進授元嘉為太尉,定州刺史、霍王元軌為司徒,青州刺史、舒王元名為司空,隆州刺史、魯王靈夔為太子太師,蘇州刺史、越王貞為太子太傅,安州都督、紀王慎為太子太保,並外示尊崇,實無所綜理。其後漸將誅戮宗室諸王不附己者,元嘉大懼,與其子通州刺史、黃公譔及越王貞父子謀起兵,於是皇宗國戚內外相連者甚廣。
遣使報貞及貞子琅邪王衝曰:“四麵同來,事無不濟。”衝與諸道計料未審而先發兵,倉卒唯貞應之,諸道莫有赴者,故其事不成。元嘉坐誅。譔少以文才見知,諸王子中,與琅邪王衝為一時之秀,凡所交結皆當代名士。時天下犯罪籍沒者甚眾,唯衝與譔父子書籍最多,皆文句詳定,秘閣所不及。神龍初,追複元嘉爵土,並封其第五子訥為嗣韓王,官至員外祭酒。開元十七年卒。元嘉長子訓,高祖時封潁川王,早卒。次子誼,封武陵王,官至濮州刺史。開元中,封訥子叔璿為嗣韓王、國子員外司業。
彭王元則,高祖第十二子也。武德四年,封荊王。貞觀七年,授豫州刺史。
十年,改封彭王,除遂州都督,尋坐章服奢僣免官。十七年,拜澧州刺史,更折節勵行,頗著聲譽。永徽二年薨,高宗為之廢朝三日,贈司徒、荊州都督,陪葬獻陵,諡曰思。發引之日,高宗登望春宮望其靈車,哭之甚慟。無子,以霍王元軌子絢嗣,龍朔中封南昌王。子誌暕,神龍初封嗣彭王。景龍初,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宗正卿同正員,卒。
鄭王元懿,高祖第十三子也。頗好學。武德四年,封滕王。貞觀七年,授兗州刺史,賜實封六百戶。十年,改封鄭王,曆鄭、潞二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總章中,累授絳州刺史。數斷大獄,甚有平允之譽。高宗嘉之,降璽書褒美,賜物三百段。鹹亨四年薨,贈司徒、荊州大都督,諡曰惠,陪葬獻陵。
子璥,上元初,封為嗣鄭王,官至鄂州刺史。神龍初,又封璥嫡子希言為嗣鄭王。景龍四年,嗣鄭王希言等共一十四人,並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右金吾大將軍。天寶初,再為太子詹事同正員,卒。
霍王元軌,高祖第十四子也。少多才藝,高祖甚奇之。武德六年,封蜀王。
八年,徙封吳王。貞觀初,太宗嚐問群臣曰:“朕子弟孰賢?”侍中魏徵對曰:
“臣愚暗,不盡知其能。唯吳王數與臣言,未嚐不自失。”上曰:“朕亦器之,卿以為前代誰比?”征曰:“經學文雅,亦漢之間、平也。”由是寵遇彌厚,因令娶征女焉。從太宗遊獵,遇群獸,命元軌射之,矢不虛發,太宗撫其背曰:
“汝武藝過人,悵今無所施耳。當天下未定,我得汝豈不美乎!”七年,拜壽州刺史,賜實封六百戶。高祖崩,去職,毀瘠過禮,自後常衣布,示有終身之戚焉。
每至忌辰,輒數日不食。十年,改封霍王,授絳州刺史,尋轉徐州刺史。元軌前後為刺史,至州,唯閉閣讀書,吏事責成於長史、司馬,謹慎自守,與物無忤,為人不妄。在徐州,唯與處士劉玄平為布衣之交。人或問玄平王之長,玄平答曰:
“無長。”問者怪而複問之,玄平曰:“夫人有短,所以見其長。至於霍王,無所不備,吾何以稱之哉?”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為定州刺史。突厥來寇,元軌令開門偃旗,虜疑有伏,懼而宵遁。州人李嘉運與賊連謀,事泄,高宗令收按其黨。元軌以強寇在境,人心不安,惟殺嘉運,餘無所及,因自劾違製。上覽表大悅,謂使曰:“朕亦悔之,向無王,則失定州矣。”有王文操遇賊,而二子鳳、賢遂以身蔽捍,文操獲全,二子皆死。縣司抑而不申,元軌察知,遣使吊祭,表上其事,詔並贈朝散大夫,令加旌表。其禮賢愛善如此。後因入朝,屢上疏陳時政得失,多所匡益,高宗甚尊重之。及在外藩,朝廷每有大事,或密製問焉。
高宗崩,與侍中劉齊賢等知山陵葬事,齊賢服其識練故事,每謂人曰:“非我輩所及也。”元軌嚐使國令征封,令白:“請依諸國賦物貿易取利。”元軌曰:
“汝為國令,當正吾失,反說吾以利耶!”拒而不納。垂拱元年,加位司徒,尋出為襄州刺史,轉青州。四年,坐與越王貞連謀起兵,事覺,徙居黔州,仍令載以檻車,行至陳倉而死。有子七人。長子緒,最有才藝。上元中,封江都王,累除金州刺史。重拱中,坐與裴承光交通被殺。神龍初,與元軌並追複爵位,仍封緒孫暉為嗣霍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左千牛員外將軍。
虢王鳳,高祖第十五子也。武德六年,封豳王。貞觀七年,授鄧州刺史,賜實封六百戶。十年,徙封虢王,曆虢、豫二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
麟德初,累授青州刺史。上元元年薨,年五十二,贈司徒、揚州大都督,陪葬獻陵,諡曰莊。子平陽郡王翼嗣,官至光州刺史。永隆二年卒。子寓嗣,則天時失爵。鳳第三子定襄郡公宏,則天初為曹州刺史。第五子東莞郡公融,少以武勇見知。垂拱中,為申州刺史。初,黃公譔將與越王貞通謀,深倚仗融,以為外助。
時詔追諸親赴都,融私使問其所親成均助教高子貢曰:“可入朝以否?”子貢報曰:“來必取死。”融乃稱疾不朝,以俟諸藩期。及得越王貞起兵書,倉卒不能相應,為僚吏所逼,不獲已而奏之,於是擢授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右讚善大夫。
未幾,為支黨所引,被誅。子徹,神龍元年襲封東莞郡公。開元五年,繼密王元曉,改為嗣密王。十二年,改封濮陽郡王,曆宗正卿、金紫光祿大夫,卒。神龍初,封鳳嫡孫邕為嗣虢王。邕娶韋庶人妹為妻,由是中宗時特承寵異,轉秘書監,俄又改封汴王,開府置僚屬。月餘而韋氏敗,邕揮刃截其妻首,以至於朝,深為物議所鄙。貶沁州刺史,不知州事,削封邑。景雲二年,複嗣虢王,還封二百戶。
累遷衛尉卿。開元十五年卒。子巨嗣,別有傳。
道王元慶,高祖第十六子也。武德六年,封漢王。八年,改封陳王。貞觀九年,拜趙州刺史,賜實封八百戶。十年,改封道王,授豫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四年,曆滑州刺史,以政績聞,賜物二百段。後曆徐、沁、衛三州刺史。元慶事母甚謹,及母薨,又請躬修墳墓,優詔不許。麟德元年薨,贈司徒、益州都督,陪葬獻陵,諡曰孝。子臨淮王誘嗣,官至澧州刺史。永淳中,坐贓削爵。次子詢,壽州刺史。詢子微,神龍初,封為嗣道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元年,宗正卿,卒。子鏈,開元二十五年,襲封嗣道王。廣德中,官至宗正卿。
鄧王元裕,高祖第十七子也。貞觀五年,封鄶王。十一年,改封鄧王,賜實封八百戶,曆鄧、梁、黃三州刺史。元裕好學,善談名理,與典簽盧照鄰為布衣之交。二十三年,加實封通前一千五百戶。高宗時,又曆壽、襄二州刺史、兗州都督。麟德二年薨,贈司徒、益州大都督,陪葬獻陵,諡曰康。無子,以弟江王元祥子廣平公炅嗣。神龍初,封炅子孝先為嗣鄧王。開元十三年,右監門衛大將軍、冠軍大將軍,卒。
舒王元名,高祖第十八子也。年十歲時,高祖在大安宮,太宗晨夕使尚宮起居送珍饌,元名保傅等謂元名曰:“尚宮品秩高者,見宜拜之。”元名曰:“此我二哥家婢也,何用拜為?”太宗聞而壯之,曰:“此真我弟也。”貞觀五年,封譙王。十一年,徙封舒王,賜實封八百戶,拜壽州刺史。後曆滑、許、鄭三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轉石州刺史。
元名性高潔,罕問家人產業,朝夕矜莊,門庭清肅,常誡其子豫章王亶等曰:
“藩王所乏者,不慮無錢財官職,但勉行善事,忠孝持身,此吾誌也。”及亶為江州刺史,以善政聞,高宗手敕褒美元名,以賞其義方之訓。高宗每欲授元名大州刺史,固辭曰:“忝預藩戚,豈以州郡戶口為仕進之資?”辭情懇到,故在石州二十年,賞玩林泉,有塵外之意。垂拱年,除青州刺史,又除鄭州刺史。州境鄰接都畿,諸王及帝戚蒞官者,或有不檢攝家人,為百姓所苦。及元名到,大革其弊。轉滑州刺史,政理如在鄭州。尋加授司空。永昌年,與子亶俱為丘神勣所陷,被殺。神龍初,贈司徒,複其官爵,仍令以禮改葬。亶子津為嗣舒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左威衛將軍,卒。子萬嗣,天寶二年卒。子藻嗣,天寶九載,封嗣舒王。
魯王靈夔,高祖第十九子也。少有美譽,善音律,好學,工草隸,與同母兄韓王元嘉特相友愛。貞觀五年,封魏王。十年,改封燕王,賜實封八百戶,授幽州都督。十四年,改封魯王,授兗州都督。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六年,轉隆州刺史,後曆絳、滑、定等州刺史,太子太師。垂拱元年,授邢州刺史。四年,與兄元嘉子黃公譔結謀,欲起兵應接越王貞父子,事泄,配流振州,自縊而死。有二子:長子銑,封清河王。次子藹,封範陽王,曆右散騎常侍,為酷吏所陷。神龍初,追複靈夔官爵,仍令以禮改葬。封藹子道堅為嗣魯王。性嚴整,雖在閨門,造次必於莊敬。少年佐郡,聲實已彰。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曆果、隴、吉、冀、洺、汾、滄等七州刺史,國子祭酒。開元二十二年,兼檢校魏州刺史,未行,改汴州刺史、河南道采訪使。此州都會,水陸輻湊,實曰膏腴,道堅特以清毅聞。入為宗正卿,卒。子宇嗣,二十九年,封嗣魯王。至德元年,從幸巴蜀,為右金吾將軍。寶應元年,皇太子封為魯王,改宇嗣鄒王。道堅弟道邃,中興初,封戴國公。以恭默自守,修山東婚姻故事,頻任清列。天寶中為右丞,大理、宗正二卿,卒。
江王元祥,高祖第二十子也。貞觀五年,封許王。十一年,徙封江王,授蘇州刺史,賜實封八百戶。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高宗時,又曆金、鄜、鄭三州刺史。性貪鄙,多聚金寶,營求無厭,為人吏所患。時滕王元嬰、蔣王惲、虢王鳳亦稱貪暴,有授得其府官者,以比嶺南惡處,為之語曰:“寧向儋、崖、振、白,不事江、滕、蔣、虢。”元祥體質洪大,腰帶十圍,飲啖亦兼數人,其時韓王元嘉、虢王鳳、魏王恭狀貌亦偉,不逮於元祥。又眇一目。永隆元年薨,贈司徒、並州大都督,陪葬獻陵,諡曰安。子永嘉王晫,永隆中,為複州刺史。以禽獸其行,賜死於家。中興初,元祥子钜鹿郡公晃子欽嗣江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娶王仁皎女,至千牛將軍,卒。
密王元曉,高祖第二十一子也。貞觀五年受封。九年,授虢州刺史。十四年,賜實封八百戶。二十三年,加滿千戶,轉澤州刺史。永徽四年,除宣州刺史,後曆徐州刺史。上元三年薨,贈司徒、揚州都督,陪葬獻陵,諡曰貞。子南安王穎嗣。神龍初,封穎弟亮子曇為嗣密王。
滕王元嬰,高祖第二十二子也。貞觀十三年受封。十五年,賜實封八百戶,授金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中,元嬰頗驕縱逸遊,動作失度,高宗與書誡之曰:“王地在宗枝,寄深磐石,幼聞《詩》、《禮》,夙承義訓。
實冀孜孜無怠,漸以成德,豈謂不遵軌轍,逾越典章。且城池作固,以備不虞,關鑰閉開,須有常準。鳩合散樂,並集府僚,嚴關夜開,非複一度。遏密之悲,尚纏比屋,王以此情事,何遽紛紜?又巡省百姓,本觀風問俗,遂乃驅率老幼,借狗求置,誌從禽之娛,忽黎元之重。時方農要,屢出畋遊,以彈彈人,將為笑樂。取適之方,亦應多緒,何必此事,方得為娛?晉靈虐主,未可取則。趙孝文趨走小人,張四又倡優賤隸,王親與博戲,極為輕脫,一府官僚,何所瞻望?凝寒方甚,以雪埋人,虐物既深,何以為樂?家人奴仆,侮弄官人,至於此事,彌不可長。朕以王骨肉至親,不能致王於法,令與王下上考,以愧王心。人之有過,貴在能改,國有憲章,私恩難再。興言及此,慚歎盈懷。”三年,遷蘇州刺史,尋轉洪州都督。又數犯憲章,削邑戶及親事帳內之半,於滁州安置。後起授壽州刺史,轉隆州刺史。弘道元年,加開府儀同三司,兼梁州都督。文明元年薨,贈司徒、冀州都督,陪葬獻陵。子長樂王循琦嗣。兄弟六人,垂拱中並陷詔獄。神龍初,以循琦弟循琣子涉嗣滕王,本名茂宗,狀貌類胡而豐碩。開元十二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左驍衛將軍。天寶初,淮安郡別駕,卒。子湛然嗣。十一載,封滕王。十五載,從幸蜀,除左金吾將軍。
史臣曰:一人元良,萬國以貞。若明異重離,道非出震,雖居嫡長,寧固錤鎡!況當開創之初,未見太平之兆。建成殘忍,豈主鬯之才;元吉凶狂,有覆巢之跡。若非太宗逆取順守,積德累功,何以致三百年之延洪、二十帝之纂嗣?
或堅持小節,必虧大猷,欲比秦二世、隋煬帝,亦不及矣。元嘉修身,元軌無短,元裕名理,元名高潔,靈夔嚴整,皆有封冊之名,而無磐石之固。武氏之亂,或連頸被刑;奸臣擅權,則束手為製。其望本枝百世也,不亦難乎?
讚曰:有功曰祖,有德曰宗。建成、元吉,實為二凶。中外交構,人神不容。
用晦而明,殷憂啟聖。運屬文皇,功成守正。善惡既分,社稷乃定。盤維封建,本枝茂盛。元嘉、元軌,修身慎行。元裕、元名,行簡居正。犬牙不固,武氏易姓。既無兵民,若拘陷井。敢告後人,無或失政。
舊唐書
○高士廉(子履行真行) 長孫無忌
高儉,字士廉,渤海蓚人。曾祖飛雀,後魏贈太尉。祖嶽,北齊侍中、左仆射、太尉、清河王。父勵,字敬德,北齊樂安王、尚書左仆射、隋洮州刺史。士廉少有器局,頗涉文史。隋司隸大夫薛道衡、起居舍人崔祖浚並稱先達,與士廉結忘年之好,由是公卿藉甚。大業中,為治禮郎。士廉妹先適隋右驍衛將軍長孫晟,生子無忌及女。晟卒,士廉迎妹及甥於家,恩情甚重。見太宗潛龍時非常人,因以晟女妻焉,即文德皇後也。隋軍伐遼,時兵部尚書斛斯政亡奔高麗,士廉坐與交遊,謫為朱鳶主簿。事父母以孝聞,嶺南瘴癘,不可同行,留妻鮮於氏侍養,供給不足。又念妹無所庇,乃賣大宅,買小宅以處之,分其餘資,輕裝而去。尋屬天下大亂,王命阻絕,交趾太守丘和署為司法書佐。士廉久在南方,不知母問,北顧彌切。嚐晝寢,夢其母與之言,宛如膝下,既覺而涕泗橫集。明日果得母訊,議者以為孝感之應。時欽州寧長真率眾攻和,和欲出門迎之,士廉進說曰:“長真兵勢雖多,懸軍遠至,內離外蹙,不能持久。且城中勝兵,足以當之,奈何而欲受人所製?”和從之,因命士廉為行軍司馬,水陸俱進,逆擊破之,長真僅以身免,餘眾盡降。及蕭銑敗,高祖使徇嶺南。武德五年,士廉與和上表歸國,累遷雍州治中。時太宗為雍州牧,以士廉是文德皇後之舅,素有才望,甚親敬之。
及將誅隱太子,士廉與其甥長孫無忌並預密謀。六月四日,士廉率吏卒釋係囚,授以兵甲,馳至芳林門,備與太宗合勢。太宗升春宮,拜太子右庶子。
貞觀元年,擢拜侍中,封義興郡公,賜實封九百戶。士廉明辯,善容止,凡有獻納,搢紳之士莫不屬目。時黃門侍郎王珪有密表附士廉以聞,士廉寢而不言,坐是出為安州都督,轉益州大都督府長史。蜀土俗薄,畏鬼而惡疾,父母病有危殆者,多不親扶侍,杖頭掛食,遙以哺之。士廉隨方訓誘,風俗頓改。秦時李冰守蜀,導引汶江,創浸灌之利,至今地居水側者,須直千金,富強之家,多相侵奪。士廉乃於故渠外別更疏決,蜀中大獲其利。又因暇日汲引辭人,以為文會,兼命儒生講論經史,勉勵後進,蜀中學校粲然複興。蜀人朱桃椎者,淡泊為事,隱居不仕,披裘帶索,沉浮人間。竇軌之鎮益州也,聞而召見,遺以衣服,逼為鄉正。桃椎口竟無言,棄衣於地,逃入山中,結庵澗曲。夏則裸形,冬則樹皮自覆,人有贈遺,一無所受。每為芒履,置之於路,人見之者,曰:“朱居士之履也”。為鬻米置於本處,桃椎至夕而取之,終不與人相見。議者以為焦先之流。
士廉下車,以禮致之,及至,降階與語,桃椎不答,直視而去。士廉每令存問,桃椎見使者,輒入林自匿。近代以來,多輕隱逸,士廉獨加褒禮,蜀中以為美談。
五年,入為吏部尚書,進封許國公,仍封一子為縣公。獎鑒人倫,雅諳姓氏,凡所署用,莫不人地俱允。高祖崩,士廉攝司空,營山陵製度。事畢,加特進、上柱國。是時,朝議以山東人士好自矜誇,雖複累葉陵遲,猶恃其舊地,女適他族,必多求聘財。太宗惡之,以為甚傷教義,乃詔士廉與禦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刊正姓氏。於是普責天下譜諜,仍憑據史傳,考其真偽,忠賢者褒進,悖逆者貶黜,撰為《氏族誌》。士廉乃類其等第以進。太宗曰:
“我與山東崔、盧、李、鄭,舊既無嫌,為其世代衰微,全無冠蓋,猶自雲士大夫,婚姻之間,則多邀錢幣。才識凡下,而偃仰自高,販鬻鬆檟,依托富貴。
我不解人間何為重之?祗緣齊家惟據河北,梁、陳僻在江南,當時雖有人物,偏僻小國,不足可貴,至今猶以崔、盧、王、謝為重。我平定四海,天下一家。凡在朝士,皆功效顯著,或忠孝可稱,或學藝通博,所以擢用。見居三品以上,欲共衰代舊門為親,縱多輸錢帛,猶被偃仰。我今特定族姓者,欲崇重今朝冠冕,何因崔幹猶為第一等?昔漢高祖止是山東一匹夫,以其平定天下,主尊臣貴。卿等讀書,見其行跡,至今以為美談,心懷敬重。卿等不貴我官爵耶?不須論數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級。”遂以崔幹為第三等。及書成,凡一百卷,詔頒於天下。賜士廉物千段,尋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二年,與長孫無忌等以佐命功,並代襲刺史,授申國公。其年,拜尚書右仆射。士廉既任遇益隆,多所表奏,成輒焚稿,人莫知之。攝太子少師,特令掌選。十六年,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尋表請致仕,聽解尚書右仆射,令以開府儀同三司依舊平章事。又正受詔與魏徵等集文學之士,撰《文思博要》一千二百卷,奏之,賜物千段。十七年二月,詔圖形淩煙閣。十九年,太宗伐高麗,皇太子定州監國,士廉攝太子太傅,仍典朝政。
皇太子下令曰:“攝太傅、申國公士廉,朝望國華,儀刑攸屬,寡人忝膺監守,實資訓導。比聽政,常屈同榻,庶因諮白,少祛蒙滯。但據案奉對,情所未安,已約束不許更進。太傅誨諭深至,使遵常式,辭不獲免,輒複敬從。所司亦宜別以一案供太傅。”士廉固讓不敢當。二十年,遇疾,太宗幸其第問之,因敘說生平,流涕歔欷而訣。二十一年正月壬辰,薨於京師崇仁裏私第,時年七十二。太宗又命駕將臨之,司空玄齡以上餌藥石,不宜臨喪,抗表切諫,上曰:“朕之此行,豈獨為君臣之禮,兼以故舊情深,姻戚義重,卿勿複言也。”太宗從數百騎出興安門,至延喜門,長孫無忌馳至馬前諫曰:“餌石臨喪,經方明忌。陛下含育黎元,須為宗社珍愛。臣亡舅士廉知將不救,顧謂臣曰:‘至尊覆戴恩隆,不遺簪履,亡歿之後,或致親臨。內省凡才,無益聖日,安可以死亡之餘,輒回宸駕,魂而有靈,負譴斯及。’陛下恩深故舊,亦請察其丹誠。”其言甚切,太宗猶不許。無忌乃伏於馬前流涕,帝乃還宮。贈司徒、並州都督,陪葬昭陵,諡曰
文獻。士廉祖、父洎身,並為仆射,子為尚書,甥為太尉,當代榮之。六子:履行、至行、純行、真行、審行、慎行。及喪柩出自橫橋,太宗登故城西北樓望而慟。高宗即位,追贈太尉,與房玄齡、屈突通並配享太宗廟庭。
子履行,貞觀初曆祠部郎中。丁母憂,哀悴逾禮。太宗遣使諭之曰:“孝子之道,毀不滅性。汝宜強食,不得過禮。”服闋,累遷滑州刺史。尚太宗女東陽公主,拜駙馬都尉。十九年,除戶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無幾,遭父艱,居喪複以孝聞,太宗手詔敦喻曰:“古人立孝,毀不滅身。聞卿絕粒,殊乖大體,幸抑摧裂之情,割傷生之累。”俄起為衛尉卿,進加金紫光祿大夫,襲爵申國公。
永徽元年,拜戶部尚書、檢校太子詹事、太常卿。顯慶元年,出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先是,士廉居此職,頗著能名。至是,履行繼之,亦有善政,大為人吏所稱。三年,坐與長孫無忌親累,左授洪州都督,轉永州刺史,卒於官。
履行弟真行,官至右衛將軍。其子典膳丞岐,坐與章懷太子陰謀,事泄,詔付真行令自懲誡。真行遂手刃之,仍棄其屍於衢路。高宗聞而鄙之,貶真行為睦州刺史,卒。
長孫無忌,字輔機,河南洛陽人。其先出自後魏獻文帝第三兄。初為拓拔氏,宣力魏室,功最居多,世襲大人之號,後更跋氏,為宗室之長,改姓長孫氏。七世祖道生,後魏司空、上黨靖王。六世祖旃,後魏特進、上黨齊王。五世祖觀,後魏司徒、上黨定王。高祖稚,西魏太保、馮翊文宣王。曾祖子裕,西魏衛尉卿、平原郡公。祖光,周開府儀同三司,襲平原公。父晟,隋右驍衛將軍。無忌貴戚好學,該博文史,性通悟,有籌略。文德皇後即其妹也。少與太宗友善,義軍渡河,無忌至長春宮謁見,授渭北道行軍典簽。常從太宗征討,累除比部郎中,封上黨縣公。武德九年,隱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謀,將害太宗,無忌請太宗先發誅之。於是奉旨密召房玄齡、杜如晦等共為籌略。六月四日,無忌與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雲、杜君綽、鄭仁泰、李孟嚐等九人,入玄武門討建成、元吉,平之。太宗升春宮,授太子左庶子。及即位,遷左武候大將軍。貞觀元年,轉吏部尚書,以功第一,進封齊國公,實封千三百戶。太宗以無忌佐命元勳,地兼外戚,禮遇尤重,常令出入臥內。其年,拜尚書右仆射。時突厥頡利可汗新與中國和盟,政教紊亂,言事者多陳攻取之策。太宗召蕭瑀及無忌問曰:“北番君臣昏亂,殺戮無辜。國家不違舊好,便失攻昧之機;今欲取亂侮亡,複爽同盟之義。二途不決,孰為勝耶?”蕭瑀曰:“兼弱攻昧,擊之為善。”無忌曰:“今國家務在戢兵,待其寇邊,方可討擊。彼既已弱,必不能來。
若深入虜廷,臣未見其可。且按甲存信,臣以為宜。”太宗從無忌之議。突厥尋政衰而滅。
或有密表稱無忌權寵過盛,太宗以表示無忌曰:“朕與卿君臣之間,凡事無疑。若各懷所聞而不言,則君臣之意無以獲通。”因召百僚謂之曰:“朕今有子皆幼,無忌於朕,實有大功,今者委之,猶如子也。疏間親,新間舊,謂之不順,朕所不取也。”無忌深以盈滿為誡,懇辭機密,文德皇後又為之陳請,太宗不獲已,乃拜開府儀同三司,解尚書右仆射。是歲,太宗親祠南郊,及將還,命無忌與司空裴寂同升金輅。五年,與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四人,以元勳各封一子為郡公。七年十月,冊拜司空,無忌固辭,不許。又因高士廉奏曰:“臣幸居外戚,恐招聖主私親之誚,敢以死請。”太宗曰:“朕之授官,必擇才行。若才行不至,縱朕至親,亦不虛授,襄邑王神符是也;若才有所適,雖怨仇而不棄,魏徵等是也。朕若以無忌居後兄之愛,當多遺子女金帛,何須委以重官,蓋是取其才行耳。無忌聰明鑒悟,雅有武略,公等所知,朕故委之台鼎。”無忌又上表切讓,詔報之曰:“昔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夏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齊桓得管仲而為五伯長。朕自居藩邸,公為腹心,遂得廓清宇內,君臨天下。以公功績才望,允稱具瞻,故授此官,無宜多讓也。”太宗追思王業艱難,佐命之力,又作《威鳳賦》以賜無忌。其辭曰:
有一威鳳,憩翮朝陽。晨遊紫霧,夕飲玄霜。資長風以舉翰,戾天衢而遠翔。
西翥則煙氛閉色,東飛則日月騰光。化垂鵬於北裔,馴群鳥於南荒。殄亂世而方降,應明時而自彰。俯翼雲路,歸功本樹。仰喬枝而見猜,俯修條而抱蠹。同林之侶俱嫉,共幹之儔並忤。無恒山之義情,有炎洲之凶度。若巢葦而居安,獨懷危而履懼。鴟鴞嘯乎側葉,燕雀喧乎下枝。慚己陋之至鄙,害他賢之獨奇。或聚咮而交擊,乍分羅而見羈。戢淩雲之逸羽,韜偉世之清儀。遂乃蓄情宵影,結誌晨暉,霜殘綺翼,露點紅衣。嗟憂患之易結,歎矰繳之難違。期畢命於一死,本無情於再飛。幸賴君子,以依以恃,引此風雲,濯斯塵滓。披蒙翳於葉下,發光華於枝裏。仙翰屈而還舒,靈音摧而複起。眄八極以遐翥,臨九天而高峙。庶廣德於眾禽,非崇利於一己。是以徘徊感德,顧慕懷賢。憑明哲而禍散,托英才而福全。答惠之情彌結,報功之誌方宣。非知難而行易,思令後而終前。俾賢德之流慶,畢萬葉而芳傳。
十一年,令與諸功臣世襲刺史。詔曰:
周武定業,胙茅土於子弟;漢高受命,誓帶礪於功臣。豈止重親賢之地,崇其典禮,抑亦固磐石之基,寄以藩翰。魏、晉已降,事不師古,建侯之製,有乖名實。非所謂作屏王室,永固無窮者也。隋氏之季,四海沸騰,朕運屬殷憂,戡翦多難。上憑明靈之祐,下賴英賢之輔,廓清宇縣,嗣膺寶曆,豈予一人,獨能致此!時迍共資其力,世安專享其利,乃睠於斯,甚所不取。但今刺史,即古之諸侯,雖立名不同,監統一也。故申命有司,斟酌前代,宣條委共理之寄,象賢存世及之典。司空、齊國公無忌等,並策名運始,功參締構,義貫休戚,效彰夷險,嘉庸懿績,簡於朕心,宜委以藩鎮,改錫土宇。無忌可趙州刺史,改封趙國公;尚書左仆射、魏國公玄齡可宋州刺史,改封梁國公;故司空、蔡國公杜如晦可贈密州刺史,改封萊國公;特進、代國公靖可濮州刺史,改封衛國公;特進、吏部尚書、許國公士廉可申州刺史,改封申國公;兵部尚書、潞國公侯君集可陳州刺史,改封陳國公;刑部尚書、任城郡王道宗可鄂州刺史,改封江夏郡王;晉州刺史、趙郡王孝恭可觀州刺史,改封河間郡王;同州刺史、吳國公尉遲敬德可宣州刺史,改封鄂國公;並州都督府長史、曹國公李勣可蘄州刺史,改封英國公;左驍衛大將軍、楚國公段誌玄可金州刺史,改封褒國公;左領軍大將軍、宿國公程知節可普州刺史,改封盧國公;太仆卿、任國公劉弘基可朗州刺史,改封夔國公;相州都督府長史、鄅國公張亮可澧州刺史,改封鄖國公。餘官食邑並如故,即令子孫奕葉承襲。
無忌等上言曰:“臣等披荊棘以事陛下,今海內寧一,不願違離,而乃世牧外州,與遷徙何異。”乃與房玄齡上表曰:
臣等聞質文迭變,皇王之跡有殊;今古相沿,致理之方乃革。緬惟三代,習俗靡常,爰製五等,隨時作教。蓋由力不能製,因而利之,禮樂節文,多非己出。
逮於兩漢,用矯前違,置守頒條,蠲除曩弊。為無益之文,覃及四方;建不易之理,有逾千載。今曲為臣等,複此奄荒,欲其優隆,錫之茅社,施於子孫,永貽長世。斯乃大鈞播物,毫發並施其生;小人逾分,後世必嬰其禍。何者?違時易務,曲樹私恩,謀及庶僚,義非僉允。方招史冊之誚,有紊聖代之綱。此其不可一也。又臣等智效罕施,器識庸陋。或情緣右戚,遂陟台階;或顧想披荊,便蒙夜拜。直當今日,猶愧非才,重裂山河,愈彰濫賞。此其不可二也。又且孩童嗣職,義乖師儉之方,任以褰帷,寧無傷錦之弊?上幹天憲,彝典既有常科,下擾生民,必致餘殃於後,一掛刑網,自取誅夷。陛下深仁,務延其世,翻令剿絕,誠有可哀。此其不可三也。當今聖曆欽明,求賢分政,古稱良守,寄在共理。此道之目,為日滋久,因緣臣等,或有改張。封植兒曹,失於求瘼,百姓不幸,將焉用之?此其不可四也。在茲一舉,為損實多,曉夕深思,憂貫心髓。所以披丹上訴,指事明心,不敢浮辭,同於矯飾。伏願天澤,諒其愚款,特停渙汗之旨,賜其性命之恩。
太宗覽表謂曰:“割地以封功臣,古今通義,意欲公之後嗣,翼朕子孫,長為藩翰,傳之永久。而公等薄山河之誓,發言怨望,朕亦安可強公以土宇耶?”
於是遂止。十二年,太宗幸其第,凡是親族,班賜有差。十六年,冊拜司徒。十七年,令圖畫無忌等二十四人於淩煙閣,詔曰:
自古皇王,褒崇勳德,既勒銘於鍾鼎,又圖形於丹青。是以甘露良佐,麟閣著其美;建武功臣,雲台紀其跡。司徒、趙國公無忌,故司空、揚州都督、河間元王孝恭,故司空、萊國成公如晦,故司空、相州都督、太子太師、鄭國文貞公征,司空、梁國公玄齡,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仆射、申國公士廉,開府儀同三司、鄂國公敬德,特進、衛國公靖,特進、宋國公瑀,故輔國大將軍、揚州都督、褒忠壯公誌玄,輔國大將軍、夔國公弘基,故尚書左仆射、蔣忠公通,故陝東道行台右仆射、鄖節公開山,故荊州都督、譙襄公柴紹,故荊州都督、邳襄公順德,洛州都督、鄖國公張亮,光祿大夫、吏部尚書、陳國公侯君集,故左驍衛大將軍、郯襄公張公謹,左領軍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故禮部尚書、永興文懿公虞世南,故戶部尚書、渝襄公劉政會,光祿大夫、戶部尚書、莒國公唐儉,光祿大夫、兵部尚書、英國公勣,故徐州都督、胡壯公秦叔寶等,或材推棟梁,謀猷經遠,綢繆帷帳,經綸霸圖;或學綜經籍,德範光茂,隱犯同致,忠讜日聞;或竭力義旗,委質藩邸,一心表節,百戰標奇;或受脤廟堂,辟土方麵,重氛載廓,王略遐宣。
並契闊屯夷,劬勞師旅。讚景業於草昧,翼淳化於隆平。茂績殊勳,冠冕列辟;昌言直道,牢籠搢紳。宜酌故實,弘茲令典,可並圖畫於淩煙閣。庶念功之懷,無謝於前載;旌賢之義,永貽於後昆。
其年,太子承乾得罪,太宗欲立晉王,而限以非次,回惑不決。禦兩儀殿,群官盡出,獨留無忌及司空房玄齡、兵部尚書李勣,謂曰:“我三子一弟,所為如此,我心無憀。”因自投於床,抽佩刀欲自刺。無忌等驚懼,爭前扶抱,取佩刀以授晉王。無忌等請太宗所欲,報曰:“我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
有異議者,臣請斬之。”太宗謂晉王曰:“汝舅許汝,宜拜謝。”晉王因下拜。
太宗謂無忌等曰:“公等既符我意,未知物論何如?”無忌曰:“晉王仁孝,天下屬心久矣。伏乞召問百僚,必無異辭。若不蹈舞同音,臣負陛下萬死。”於是建立遂定,因加授無忌太子太師。尋而太宗又欲立吳王恪,無忌密爭之,其事遂輟。太宗嚐謂無忌等曰:“朕聞主賢則臣直,人苦不自知,公宜麵論,攻朕得失。”
無忌奏言:“陛下武功文德,跨絕古今,發號施令,事皆利物。《孝經》雲:
‘將順其美。’臣順之不暇,實不見陛下有所愆失。”太宗曰:“朕冀聞己過,公乃妄相諛悅。朕今麵談公等得失,以為鑒誡。言之者可以無過,聞之者可以自改。”因目無忌曰:“善避嫌疑,應對敏速,求之古人,亦當無比;而總兵攻戰,非所長也。高士廉涉獵古今,心術聰悟,臨難既不改節,為官亦無朋黨;所少者骨鯁規諫耳。唐儉言辭便利,善和解人,酒杯流行,發言啟齒;事朕三十載,遂無一言論國家得失。楊師道性行純善,自無愆過;而情實怯懦,未甚任事,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道敦厚,文章是其所長;而持論常據經遠,自當不負於物。
劉洎性最堅貞,言多利益;然其意上然諾於朋友,能自補闕,亦何以尚。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至於論量人物,直道而行,朕比任使,多所稱意。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既寫忠誠,甚親附於朕,譬如飛鳥依人,自加憐愛。”十九年,太宗征高麗,令無忌攝侍中。還,無忌固辭師傅之位,優詔聽罷太子太師。
二十一年,遙領揚州都督。二十三年,太宗疾篤,引無忌及中書令褚遂良二人受遺令輔政。太宗謂遂良曰:“無忌盡忠於我,我有天下,多是此人力。爾輔政後,勿令讒毀之徒損害無忌。若如此者,爾則非複人臣。”
高宗即位,進拜太尉,兼揚州都督,知尚書及門下二省事並如故。無忌固辭知尚書省事,許之,仍令以太尉同中書門下三品。永徽二年,監修國史。高宗嚐謂公卿:“朕開獻書之路,冀有意見可錄,將擢用之。比者上疏雖多,而遂無可采者。”無忌對曰:“陛下即位,政化流行,條式律令,固無遺闕。言事者率其鄙見,妄希僥幸,至於裨俗益教,理當無足可取。然須開此路,猶冀時有讜言,如或杜絕,便恐下情不達。”帝曰:“又聞所在官司,猶自多有顏麵。”無忌曰:
“顏麵阿私,自古不免。然聖化所漸,人皆向公,至於肆情曲法,實謂必無此事。小小收取人情,恐陛下尚亦不免,況臣下私其親戚,豈敢頓言絕無?”時無忌位當元舅,數進謀議,高宗無不優納之。明年,以旱上疏辭職,高宗頻降手詔敦喻不許。五年,親幸無忌第,見其三子,並擢授朝散大夫。又命圖無忌形像,親為畫讚以賜之。六年,帝將立昭儀武氏為皇後,無忌屢言不可,帝乃密遣使賜無忌金銀寶器各一車、綾錦十車,以悅其意。昭儀母楊氏複自詣無忌宅,屢加祈請。
時禮部尚書許敬宗又屢申勸請,無忌嚐厲色折之。帝後又召無忌、左仆射於誌寧、右仆射褚遂良,謂曰:“武昭儀有令德,朕欲立為皇後,卿等以為如何?”無忌曰:“自貞觀二十三年後,先朝付托遂良,望陛下問其可否。”帝竟不從無忌等言而立昭儀為皇後。皇後以無忌先受重賞而不助己,心甚銜之。顯慶元年,無忌與史官國子祭酒令狐德棻綴集武德、貞觀二朝史為八十卷,表上之,無忌以監領功,賜物二千段,封其子潤為金城縣子。四年,中書令許敬宗遣人上封事,稱監察禦史李巢與無忌交通謀反,帝令敬宗與侍中辛茂將鞠之。敬宗奏言無忌謀反有端,帝曰:“我家不幸,親戚中頻有惡事。高陽公主與朕同氣,往年遂與房遺愛謀反,今阿舅複作惡心。近親如此,使我慚見萬姓。”敬宗曰:“房遺愛乳臭兒,與女子謀反,豈得成事?且無忌與先朝謀取天下,眾人服其智,作宰相三十年,百姓畏其威,可謂威能服物,智能動眾。臣恐無忌知事露,即為急計,攘袂一呼,嘯命同惡,必為宗廟深憂。誠願陛下斷之,不日即收捕,準法破家。”帝泣曰:
“我決不忍處分與罪,後代良史道我不能和其親戚,使至於此。”敬宗曰:“漢文帝漢室明主,薄昭即是帝舅,從代來日,亦有大勳,與無忌不別。於後惟坐殺人,文帝惜國之法,令朝臣喪服就宅,哭而殺之,良史不以為失。今無忌忘先朝之大德,舍陛下之至親,聽受邪謀,遂懷悖逆,意在塗炭生靈。若比薄昭罪惡,未可同年而語,案諸刑典,合誅五族。臣聞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機之事,間不容發,若少遲延,恐即生變,惟請早決!”帝竟不親問無忌謀反所由,惟聽敬宗誣構之說,遂去其官爵,流黔州,仍遣使發次州府兵援送至流所。其子秘書監、駙馬都尉衝等並除名,流於嶺外。敬宗尋與吏部尚書李義府遣大理正袁公瑜就黔州重鞫無忌反狀,公瑜逼令自縊而死,籍沒其家。無忌既有大功,而死非其罪,天下至今哀之。上元元年,優詔追複無忌官爵,特令無忌孫延主齊獻公之祀。無忌從父兄安世,仕王世充,署為內史令,東都平,死於獄中。安世子祥,以文德皇後近屬,累除刑部尚書,坐與無忌通書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