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曆兩郡刺史,入為給事中。子德延。
夏侯孜,字好學,本譙人。父審封。孜,寶曆二年登進士第,釋褐諸侯府,累遷婺、絳二郡刺史。入為諫議大夫,轉給事中。十年,改刑部侍郎。十一年,兼禦史中丞,遷尚書右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十一年二月,遷朝議大夫,守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再加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懿宗即位,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累加左仆射、門下侍郎,封譙郡侯,與路岩、楊收同輔政。
鹹通八年,罷相,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屬南蠻入寇,蜀中饑饉,軍儲不備,蠻陷巂州,蜀川大擾。尋移孜為河中尹、檢校司徒、河中晉絳節度使。
九年,龐勳據徐州,南蠻深入。天子懲孜治蜀無政,詔曰:
河中晉絳礠隰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中尹、上柱國、譙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夏侯孜,早以文詞,遂登科第,累更清貫,亦有能名。東陽推撫俗之能,故絳著臨人之稱。其後用司風憲,寵領藩條,皆以公才,不辜時選。洎掌於經費,備曆重難,居然要會之權,頗得均平之道。
錄其績效,擢處鈞衡。造膝之時,亦聞其算畫;沃心之際,備見其謀猷。於是念彼邊隅,探臨巴蜀,藉其才術,再靜蠻陬。翻致帑廩空虛,軍資窘竭,冤流闔境,寇逼連甍。雖易帥已來,頻移星琯,而無備之後,歲有幹戈。昨者徼障初安,瘡痍複釁。敷尋事實,果驗根由。既乖經濟之源,益昧君臣之義。出於物論,非獨予懷,是議難處近藩,爰更散秩。可太子少保,分司東都。
未幾卒。
子潭、澤,皆登進士第。潭,累官至禮部侍郎。中和三年選士,多至卿相。
子坦。
劉瞻,字幾之,彭城人。祖升,父景。瞻,太和初進士擢第。四年,又登博學宏詞科,曆佐使府。鹹通初升朝,累遷太常博士。劉瑑作相,以宗人遇之,薦為翰林學士。轉員外郎中,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承旨。出為太原尹、河東節度使。入拜京兆尹,複為戶部侍郎、翰林學士。十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
十一年八月,同昌公主薨,懿宗尤嗟惜之。以翰林醫官韓宗召、康仲殷等用藥無效,收之下獄。兩家宗族,枝蔓盡捕三百餘人,狴牢皆滿。瞻召諫官令上疏,無敢極言。瞻自上疏曰:
臣聞修短之期,人之定分。賢愚共一,今古攸同。喬鬆蕣花,稟氣各異。至如篯鏗壽考,不因有智而延齡;顏子早亡,不為不賢而促壽。此皆含靈稟氣,修短自然之理也。一昨同昌公主久嬰危疾,深軫聖慈。醫藥無征,幽明遽隔。陛下過鍾宸愛,痛切追思,爰責醫工,令從嚴憲。然韓宗召等因緣藝術,備荷寵榮,想於診候之時,無不盡其方術。亦欲病如沃雪,藥暫通神,其奈禍福難移,竟成差跌。原其情狀,亦可哀矜。而差誤之愆,死未塞責。
自陛下雷霆一怒,朝野震驚,囚九族於狴牢,因兩人之藥誤。老幼械係三百餘人,鹹雲:“宗召荷恩之日,寸祿不沾,進藥之時,又不同議。此乃禍從天降,罪匪己為。”物議沸騰,道路嗟歎。
陛下以寬仁厚德,禦宇十年,四海萬邦,鹹歌聖政。何事遽移前誌,頓易初心。以達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謗。且殉宮女而違道,囚平人而結冤,此皆陛下安不思危,忿不顧難者也。
陛下信崇釋典,留意生天,大要不過喜舍慈悲,方便布施,不生惡念,所謂福田。則業累盡消,往生忉利,比居濁惡,未可同年。伏望陛下盡釋係囚,易怒為喜,虔奉空王之教,以資愛主之靈。中外臣僚,同深懇激。
帝閱疏大怒,即日罷瞻相位,檢校刑部尚書、同平章事、江陵尹,充荊南節度等使。再貶康州刺史,量移虢州刺史。入朝為太子賓客分司。翰林學士戶部侍郎鄭畋、右諫議大夫高湘、比部郎中知製誥楊知至、禮部郎中魏紵、兵部員外張顏、刑部員外崔彥融、禦史中丞孫瑝等,皆坐瞻親善貶逐。京兆尹溫璋仰藥而卒。
劉瑑者,彭城人。祖璠,父煟。瑑,開成初進士擢第。會昌末,累遷尚書郎、知製誥,正拜中書舍人。大中初,轉刑部侍郎。瑑精於法律,選大中以前二百四十四年製敕可行用者二千八百六十五條,分為六百四十六門,議其輕重,別成一家法書,號《大中統類》,奏行用之。出為河南尹,遷檢校工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十一年五月,加檢校禮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其年十二月入朝,拜戶部侍郎,判度支。尋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十二年,累加集賢殿大學士。罷相,又曆方鎮,卒。弟頊,亦登進士第。
曹確,字剛中,河南人。父景伯,貞元十九年進士擢第,又登製科。確,開成二年登進士第,曆聘藩府。入朝為侍禦史,以工部員外郎知製誥,轉郎中,入內署為學士,正拜中書舍人,賜金紫,權知河南尹事。入為兵部侍郎。鹹通五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監修國史。
確精儒術,器識謹重,動循法度。懿宗以伶官李可及為威衛將軍,確執奏曰:
“臣覽貞觀故事,太宗初定官品令,文武官共六百四十三員,顧謂房玄齡曰:
‘朕設此官員,以待賢士。工商雜色之流,假令術逾儕類,止可厚給財物,必不可超授官秩,與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太和中,文宗欲以樂官尉遲璋為王府率,拾遺竇洵直極諫,乃改授光州長史。伏乞以兩朝故事,別授可及之官。”
帝不之聽。
可及善音律,尤能轉喉為新聲,音辭曲折,聽者忘倦。京師屠沽效之,呼為“拍彈”。同昌公主除喪後,帝與淑妃思念不已。可及乃為《歎百年舞曲》。舞人珠翠盛飾者數百人,畫魚龍地衣,用官騑五千匹。曲終樂闋,珠璣覆地,詞語淒惻,聞者涕流,帝故寵之。嚐於安國寺作《菩薩蠻舞》,如佛降生,帝益憐之。
可及嚐為子娶婦,帝賜酒二銀樽,啟之非酒,乃金翠也。人無敢非之者,唯確與中尉西門季玄屢論之,帝猶顧待不衰。僖宗即位,崔彥昭奏逐之,死於嶺表。
確累加右仆射,判度支事。在相位六年。九年罷相,檢校司徒、平章事、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觀察等使。以出師扞龐勳功,就加太子太師。弟汾,亦進士登第,累官尚書郎、知製誥,正拜中書舍人。出為河南尹,遷檢校工部尚書、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弟兄並列將相之任,人士榮之。
確與畢諴俱以儒術進用,及居相位,廉儉貞苦,君子多之,稱為曹、畢。
畢諴者,字存之,鄆州須昌人也。伯祖構,高宗時吏部尚書。構弟栩,酆王府司馬,生淩。淩為汾州長史,生勻,為協律郎。勻生諴,少孤貧,燃薪讀書,刻苦自勵。既長,博通經史,尤能歌詩。端愨好古,交遊不雜。太和中,進士擢第,又以書判拔萃,尚書杜悰鎮許昌,辟為從事。悰領度支,諴為巡官。悰鎮揚州,又從之。悰入相,諴為監察,轉侍禦史。
武宗朝,宰相李德裕專政,出悰為東蜀節度。悰之故吏,莫敢餞送問訊,唯諴無所顧慮,問遺不絕。德裕怒,出諴為磁州刺史。宣宗即位,德裕得罪,凡被譴者皆征還。諴入為戶部員外郎,分司東都,曆駕部員外郎、倉部郎中。故事,勢門子弟,鄙倉、駕二曹,居之者不悅。唯諴受命,恬然恭遜,口無異言,執政多之。改職方郎中,兼侍禦史知雜。其年。召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遷刑部侍郎。
自大中末,黨項羌叛,屢擾河西。宣宗召學士對邊事。諴即援引古今,論列破羌之狀。上悅,曰:“吾方擇能帥,安集河西,不期頗、牧在吾禁署,卿為朕行乎?”諴忻然從命,即用諴為邠寧節度、河西供軍安撫等使。諴至軍,遣使告喻叛徒,諸羌率化。又以邊境禦戎,以兵多積穀為上策。乃召募軍士,開置屯田,歲收穀三十萬石,省度支錢數百萬。詔書嘉之,就加檢校工部尚書,移鎮澤潞,充昭義節度使。二年,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太原近胡,九姓為亂。
諴明賞罰,謹斥候,期年,諸部革心。就加檢校尚書左仆射,移授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宋亳汴觀察等使。其年,入為戶部尚書,領度支。月餘,改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累遷中書侍郎、兵部尚書、集賢大學士。
在相位三年,十月以疾固辭位,詔守兵部尚書,以其本官同平章事,出鎮河中。十二月二十三日,卒於鎮,時年六十二。
諴謹重,長於文學,尤精吏術。在相位,以同官任情不法,固辭而免,君子美之。
子紹顏、知顏,登進士第,累曆顯官。
杜審權,字殷衡,京兆人也。國初萊成公如晦六代孫。祖佐,位終大理正。
佐生二子:元潁、元絳。
元潁,穆宗朝宰相。絳位終太子賓客。絳生二子:審權、蔚,並登進士第。
審權,釋褐江西觀察判官,又以書判拔萃,拜右拾遺,轉左補闕。大中初,遷司勳員外郎,轉郎中知雜。又以本官知製誥,正拜中書舍人。十年,權知禮部貢舉。十一年,選士三十人,後多至達官。正拜禮部侍郎。其年冬,出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都團練觀察使,加檢校戶部尚書、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
懿宗即位,召拜吏部尚書。三年,以本官同平章事,累加門下侍郎、右仆射。
九年罷相,檢校司空,兼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蘇杭常等州觀察使。
時徐州戍將龐勳自桂州擅還,據徐、泗,大擾淮南。審權與淮南節度使令狐綯、荊南節度使崔鉉,奉詔出師,掎角討賊;而浙西饋運不絕,繼破徐戎。賊平,召拜尚書左仆射。十一年,製曰:
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空、守尚書左仆射、上柱國、襄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杜審權,韻合黃鍾,行真白璧。衝粹孕靈嶽之秀,精明涵列宿之光,塵外孤標,雲間獨步。踐曆華貫,餘二十年;鑒裁名流,凡幾百輩。清切之任無不試,重難之務無不經。靜而立名,嚴以肅物。絕分毫徇己之意,秉尺寸度量之懷。貞方飾躬,溫茂繕性。儉不逼下,畏以居高。語默適時,喜慍莫見。頃罷機務,鎮於金陵,值淮夷猖狂,幹戈悖起。累發猛士,挫彼賊鋒;廣備糗糧,助茲軍食。
深惟將相之大體,頗睹文武之全才。王導以蕭灑之名,不忘戎事;謝安以恬淡之德,亦在兵間。及駟馬來朝,擢居端揆,嚴重自處,恬曠不渝。虞芮之故都,前蹤尚爾;郇瑕之舊地,往事依然。兼以股肱之良,為吾腹心之寄。改佩相印,更握兵符。仍五教之崇名,極一時之盛禮。可檢校司徒、同平章事、河中尹,充河中晉絳節度觀察等使。
數年以本官兼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入為太子太傅,分司東都。
卒,贈太師,諡曰德。
三子:讓能、彥林、弘徽。
讓能,鹹通十四年登進士第,釋褐鹹陽尉。宰相王鐸鎮汴,奏為推官。入為長安尉、集賢校理。丁母憂,以孝聞。服闋,淮南節度使劉鄴辟掌記室,得殿中,賜緋。入為監察。牛蔚鎮興元,奏為節度判官。入為右補闕,曆侍禦史、起居郎、禮部、兵部員外郎。蕭遘領度支,以本官判度支案。
黃巢犯京師,奔赴行在,拜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尋以本官知製誥,正拜中書舍人。謝日,麵賜金紫之服,尋召充翰林學士。六飛在蜀,關東用兵,征發招懷,書詔雲委。
讓能詞才敏速,筆無點竄,動中事機,僖宗嘉之,累遷戶部侍郎。從駕還京,加禮部尚書,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封建平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轉兵部尚書、學士承旨。
沙阤逼京師,僖宗蒼黃出幸。是夜,讓能宿直禁中,聞難作,步出從駕。
出城十餘裏,得遺馬一匹,無羈勒,以紳束首而乘之。駕在鳳翔,朱玫兵遽至;僖宗急幸寶雞,近臣唯讓能獨從。翌日。孔緯等六七人至。邠師攻關,帝幸梁、漢,棧道為石協所毀,崎嶇險阻之間,不離左右。帝顧謂之曰:“朕之失道,再致播遷。險難之中,卿常在側,古所謂忠於所事,卿無負矣!”讓能謝曰:“臣家世曆重任,蒙國厚恩,陛下不以臣愚,擢居近侍。臨難苟免,臣之恥也;獲扞牧圉,臣之幸也。”至褒中,加金紫光祿大夫,改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時朱玫立襄王稱製,天下牧伯附之者十六七,貢賦殆絕。朝士才十數人,行帑無寸金,衛兵不宿飽。帝垂泣側席,無如之何。讓能首陳大計,請以重臣使河中,諭王重榮以大義,果承詔請雪,以圖討逆。京師平,拜特進、中書侍郎,兼兵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進封襄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駕在鳳翔,李昌符作亂,倏然變起,讓能單步入侍。時朝臣受偽署者眾,法司請行極法,以戒事君。
讓能固爭之,獲全者十七八。昭宗纂嗣,賜“扶危啟運保乂功臣”,加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仆射,封晉國公,增邑千戶,仍賜鐵券。誅秦宗權,許、蔡平定,加司空、門下侍郎、監修國史。昭宗郊禮畢,進位司徒、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加食邑一千戶。明年,冊拜太尉,加食邑一千戶。
自大順已來,鳳翔李茂貞大聚兵甲,恃功驕恣。會楊複恭走山南,茂貞欲兼有梁、漢之地,亟請問罪,詔未允而出師。昭宗怒其專,不得已而從之。及山南平,詔授以茂貞鎮興元,徐彥若鎮鳳翔,仍割果、閬兩州隸武定軍。茂貞怒,上章論列,語辭不遜。又與讓能書曰:
宰相之職,外撫四夷,內安百姓。陰陽不順,猶資燮理之功;宇宙將傾,須假扶持之力。即萬靈舒慘,四海安危,盡係朝綱,鹹由廟算,既為重任,方屬元臣。況今國步猶艱,皇居未壯。曩日九衢三市,草擁荒墟;當時萬戶千門,霜凝白骨。大廈傾欹而未已,沉屙綿息以無餘。皆雲非賢後無以拯社稷之危,非真宰無以革寰區之弊。
今明公舍築入夢,投竿為師,踐履中台,製臨外閫,不究興亡之理,罕聞沉斷之機。蓋意有所不平,心有所未悟,輒思上問,願審臧謀。
竊見楊守亮擅舉幹戈,阻艱西道,將圖割據,吞並東川。居巴、幹為一窟豺狼,在梁、漢致十年荊棘。果聞敗衄,尋挫凶狂。既前去而不諧,思卻歸而無地。
當道與邠州見為隔絕綱運,方舉問罪兵師,忽聞朝廷授武定之雙旌,割果、閬之兩郡,未審是何名目?酬何功勞?紊大國之紀綱,蠹天子之州縣,非惟取笑於童稚,抑亦包羞於馬牛。自謂奇謀,信為獨見。伏慮是明公賞凶黨無君之輩,挫忠臣奉國之心。要助奸邪,須摧正直。又聞公切於保位,利在安家。商量不自於中書剸割全通於內地。雖知深奧,罕測津涯,亦聞駭異群情,頗,是喧騰眾口。
其悖戾如此。
京師百姓,聞茂貞聚兵甲,群情恟々,數千百人守闕門。候中尉西門重遂出,擁馬論列曰:“乞不分割山南,請姑息鳳翔,與百姓為主。”重遂曰:“此非吾事,出於宰相也。”昭宗怒,詔讓能隻在中書調發畫計,不歸第。月餘,宰相崔昭緯陰結邠、岐為城社,凡讓能出一言,即日達於茂貞、行瑜。茂貞令健兒數百人,雜市人於街。崔昭緯、鄭延昌歸第,市人擁肩輿訴曰:“岐帥無罪,幸相公不加討伐,致都邑不寧。”二相輿中喻之曰:“大政聖上委杜太尉,吾等不預。”市豪褰簾熟視,又不之識,因投瓦石,擊二相之輿。崔、鄭下輿散走,匿身獲免。是日,喪堂印公服,天子怒,捕魁首誅之,由是用兵之意愈堅。京師之人,相與藏竄,嚴刑不能已。讓能奏曰:“陛下初臨大寶,國步未安。自艱難以來,且行貞元故事,姑息藩鎮。茂貞邇在國門,不宜起怨。臣料此時未可行也。”
帝曰:“政刑削弱,詔令不出城門,此賈生慟哭之際也。又《書》不雲乎?藥不瞑眩,厥疾弗瘳。朕不能孱孱度日,坐觀淩弱。卿為我主張調發,用兵吾委諸王。”
讓能對曰:“陛下憤藩臣之倔強,必欲強幹弱枝以隆王室,此則中外大臣所宜戮力,以成陛下之誌,不宜獨任微臣。”帝曰:“卿位居元輔,與朕同休共戚,無宜避事。”讓能泣辭曰:“臣待罪台司,未乞骸骨者,思有以報國恩耳,安敢愛身避事?況陛下之心,憲祖之誌也。但時有所不便,勢有所必然。他日臣雖受晁錯之誅,但不足以殄七國之患,敢不奉詔,繼之以死!”
景福二年秋,上以嗣覃王為招討使,神策將李鐬副之,率禁軍三萬,送彥若赴鎮。崔昭緯密與邠、鳳結托,心害讓能;言討伐非上意,出於大尉也。九月,茂貞出軍逆戰,王師敗於盩啡。岐兵乘勝至三橋。讓能奏曰:“臣固預言之矣。
請歸罪於臣,可以紓難。”上涕下不能已,曰:“與卿訣矣。”即日貶為雷州司戶。茂貞在臨皋驛,請誅讓能。尋賜死,時年五十三。駕自石門還京,念讓能之冤,追贈太師。
子光乂、曉,以父枉橫,不求聞達。曉入梁,位亦至宰輔。
彥林、弘徽,乾符中相次登進士第。彥林,光化中累官至尚書郎、知製誥,拜中書舍人。天祐初,為禦史中丞。
弘徽,累官至中書舍人,遷戶部侍郎,充弘文館學士判館事,與兄同日被害。
劉鄴,字漢藩,潤州句容人也。父三複,聰敏絕人,幼善屬文。少孤貧,母有廢疾,三複丐食供養,不離左右,久之不遂鄉賦。
長慶中,李德裕拜浙西觀察使,三複以德裕禁密大臣,以所業文詣郡幹謁。德裕閱其文,倒屣迎之,乃辟為從事,管記室。母亡,哀毀殆不勝喪。德裕三為浙西,凡十年,三複皆從之。太和中,德裕輔政,用為員外郎。居無何,罷相,複鎮浙西,三複從之。汝州刺史劉禹錫以宗人遇之。深重其才,嚐為詩贈三複,序曰:“從弟三複,三為浙右從事,凡十餘年。往年主公入相,薦用登朝,中複從公之京口,未幾而罷。昨以尚書員外郎奉使至潞,旋承新命,改轅而東。三從公皆在舊地,征諸故事,敻無其比,因賦詩餞別以誌之。”又從德裕曆滑台、西蜀、揚州,累遷禦史中丞。會昌中,德裕用事,自諫議、給事拜刑部侍郎、弘文館學士判館事。
朝廷用兵誅劉稹,澤潞既平。朝議以劉從諫妻裴氏是裴問之妹,欲原之。法司定罪,以劉稹之叛,裴以酒食會潞州將校妻女,泣告以固逆謀。三複奏曰:
劉從諫苞藏逆謀,比雖已露,今推窮仆妾,尤得事情。據其圖謀語言,製度服物,人臣僣亂,一至於斯。雖生前幸免於顯誅,而死後已從於追戮,凡在朝野,同深慶快。且自古人臣叛逆,合有三族之誅。《尚書》曰:“乃有顛越不恭,我則劓殄滅之,無遺育,無俾易種於茲新邑。”如此則阿裴已不得免於極法矣!又況從諫死後,主張狂謀,罪狀非一。劉稹年既幼小,逆節未深,裴為母氏,固宜誡誘。若廣說忠孝之道,深陳禍福之源,必冀虺毒不施,梟音全革。而乃激厲凶黨,膠固叛心,廣招將校之妻,適有酒食之宴;號哭激其眾意,贈遺結其群情。
遂使叛黨稽不舍之誅,孽童延必死之命,以至周歲。方就誅夷,此阿裴之罪也。
雖以裴問之功,或希減等,而國家有法,難議從輕。伏以管叔,周公之親弟也,有罪而且誅之。以周公之賢,尚不舍兄弟之罪,況裴問之功效,安能破朝廷法耶?
據阿裴廢臣妾之道,懷逆亂之謀,裴問如周公之功,尚合行周公之戮。況於朝典,固在不疑。阿裴請準法。
從之。三複未幾病卒。
鄴六七歲能賦詩,李德裕尤憐之,與諸子同硯席師學。大中初,德裕貶逐,鄴無所依,以文章客遊江、浙。每有製作,人皆稱誦。高元裕廉察陝虢,署為團練推官,得秘書省校書郎。鹹通初,劉瞻、高璩居要職,以故人子薦為左拾遺,召充翰林學士,轉尚書郎中知製誥,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學士承旨。
鄴以李德裕貶死珠崖,大中朝以令狐綯當權,累有赦宥,不蒙恩例。懿宗即位,綯在方鎮,屬郊天大赦,鄴奏論之曰:“故崖州司戶參軍李德裕,其父吉甫,元和中以直道明誠,高居相位,中外鹹理,訏謨有功。德裕以偉望宏才,繼登台袞;險夷不易,勁正無群。稟周勃厚重之姿,慕楊秉忠貞之節。頃以微累,竄於遐荒,既迫衰殘,竟歸冥寞。其子燁坐貶象州立山縣尉。去年遇陛下布惟新之命,覃作解之恩,移授郴州郴縣尉,今已歿於貶所。倘德裕猶有親援,可期振揚,微臣固不敢上論,以招浮議。今骨肉將盡,生涯已空,皆傷棨戟之門,遽作荊榛之地;孤骨未歸於塋兆,一男又沒於湘江。特乞聖明,俯垂哀湣,俾還遺骨,兼賜贈官。上弘錄舊之仁,下激徇公之節。”詔從之。
鄴尋以本官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其年同平章事,判度支,轉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累加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僖宗即位,蕭亻放、崔彥昭秉政,素惡鄴,乃罷鄴知政事,檢校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是日鄴押班宣麻竟,通事引鄴內殿謝,不及笏記,鄴自敘十餘句語雲:“霖雨無功,深愧代天之用;煙霄失路,未知歸骨之期。”帝為之惻然。
黃巢渡淮而南,詔以浙西高駢代還,尋除風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以疾辭,拜左仆射。巢賊犯長安,鄴從駕不及,與崔沆、豆盧瑑匿於金吾將軍張直方之家。旬日,賊嚴切追捕,三人夜竄;為賊所得,迫以偽命,稱病不應,俱為賊所害。
豆盧瑑者,河東人。祖願,父籍,皆以進士擢第。瑑,大中十三年亦登進士科。鹹通末,累遷兵部員外郎,轉戶部郎中知製誥,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乾符中,累遷戶部侍郎、學士承旨。六年,與吏部侍郎崔沆同日拜平章事。宣製曰,大風雷雨拔樹。左丞韋蟾與王瑑善,往賀之。瑑言及雷雨之異,蟾曰:“此應相公為霖作解之祥也。”瑑笑答曰:“霖何甚耶?”及巢賊犯京師,從僖宗出開遠門,為盜所製,乃匿於張直方之家,遇害。識者以風雷,不令之兆也。
弟瓚、璨,皆進士登第,累曆清要。瓚子革,中興位亦至宰輔。
史臣曰:近代衣冠人物,門族昌盛,從、頲之後,實富名流。而彥曾屬徐亂之秋,胤接李亡之數,計則繆矣,天可逃乎?楊、劉、曹畢諸族,門非世胄,位以藝升,伏膺典墳,俯拾青紫。而收得位求侈,以至敗名。行己飭躬,此為深誡!
杜氏三世輔相,太尉陷於橫流,臨難忘身,可為流涕。
讚曰:漢代荀、陳,我朝崔、杜。有子有弟,多登宰輔。裴士改節,楊子敗名。膏粱移性,信而有征。
舊唐書
○趙隱(弟騭子光逢光裔光胤) 張裼(子文蔚濟美貽憲) 李蔚 崔彥昭 鄭畋 盧攜 王徽
趙隱,字大隱,京兆奉天人也。祖植。建中末朱泚之亂,德宗幸奉天,時倉卒變起,羽衛不集,數日間賊來攻城,植以家人奴客奮力拒守,仍獻家財以助軍賞,天子嘉之。賊平,鹹寧王渾瑊辟為推官,累遷殿中侍禦史。貞元初,遷鄭州刺史。鄭滑節度使李融奏兼副使。十年,融病,軍府之政委於植。大將宋朝晏構三軍為亂,中夜火發,植與監軍列卒待之。遲明,亂卒自潰,即日誅斬皆盡。帝優詔嘉之,入為衛尉少卿,三遷尚書工部侍郎。十七年,出為廣州刺史、兼禦史大夫、嶺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卒於鎮。子存約、滂。
存約,太和三年為興元從事。是時軍亂,存約與節度使李絳方宴語,吏報:
“新軍亂,突入府廨,公宜避之。”絳曰:“吾為帥臣,去之安往?”麾存約令遁,存約曰:“荷公厚德,獲奉賓階。背恩苟免,非吾誌也。”即欲部分左右拒賊,是日與絳同遇害。
隱以父罹非禍,泣守鬆楸,十餘年杜門讀書,不應辟命。會昌中,父友當權要,敦勉仕進,方應弓招,累為從事。大中三年,應進士登第,累遷郡守、尚書郎、給事中、河南尹,曆戶、兵二侍郎,領鹽鐵轉運等使。鹹通末,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進階特進、天水伯、食邑七百戶。
隱性仁孝,與弟騭尤稱友悌。少孤貧,弟兄力耕稼以奉親,造次不幹親戚。
既居宰輔,不以權位自高。退朝易衣,弟兄侍母左右。歲時伏臘,公卿大臣盈門通訊,而大臣及母之榮,無如其比。乾符中罷相,檢校兵部尚書、潤州刺史、浙西觀察等使。入為太常卿,轉吏部尚書,累加尚書左仆射。廣明中卒。子光逢、光裔、光胤。
弟騭,亦以進士登第。大中末,與兄隱並踐省閣。鹹通初,以兵部員外郎知製誥,轉郎中,正拜中書舍人。六年,權知貢舉。七年,選士,多得名流,拜禮部侍郎、禦史中丞,累遷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卒。
光逢,乾符五年登進士第,釋褐鳳翔推官。入朝為監察禦史,丁父憂免。僖宗還京,授太常博士,曆禮部、司勳、吏部三員外郎,集賢殿學士,轉禮部郎中。
景福中,以祠部郎中知製誥,尋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學士承旨。改兵部侍郎、尚書左丞,學士如故。乾寧三年,從駕幸華州,拜禦史中丞,改禮部侍郎。
劉季述廢立之後,宰相崔胤與黃門爭權,衣冠道喪。光逢移疾,退居洛陽,閉關卻掃六七年。昭宗遷洛,起為吏部侍郎,複為左丞,曆太常卿。鼎沒於梁,累官至宰輔,封齊國公。
光裔,光啟三年進士擢第。乾寧中,累遷司勳郎中、弘文館學士,改膳部郎中、知製誥,賜金紫之服。兄弟對掌內外製命,時人榮之。季述廢立之後,光逢歸洛。光裔旅遊江表以避患。嶺南劉隱深禮之,奏為副使,因家嶺外。
光胤,大順二年進士登第。天祐初,累官至駕部郎中。入梁,曆顯位。中興用為宰輔。
張裼,字公表,河間人。父君卿,元和中舉進士,詞學知名,累曆郡守。裼,會昌四年進士擢第,釋褐壽州防禦判官。於琮布衣時,客遊壽春,郡守待之不厚。
裼以琮衣冠子,異禮遇之。琮將別,謂裼曰:“吾餉逆旅翁五十千,郡將之惠不登其數,如何?”裼方奉母,家貧,適得俸絹五十匹,盡以遺琮,約曰:“他時出處窮達,交相恤也。”裼累辟太原掌書記。大中朝,琮為翰林學士,俄登宰輔,判度支。琮召裼為司勳員外郎、判度支。尋用為翰林學士,轉郎中、知製誥,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學士承旨。鹹通末,琮為韋保衡所構譴逐,裼坐貶封州司馬。保衡誅,琮得雪。裼量移入朝,為太子賓客,遷吏部侍郎、京兆尹。乾符三年,出為華州刺史。其年冬,檢校吏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觀察等使。
四年,卒於鎮,時年六十四。子文蔚、濟美、貽憲。
文蔚,乾符二年進士擢第,累佐使府。龍紀初,入朝為尚書郎。乾寧中,以祠部郎中知製誥,正拜中書舍人,賜紫。崔胤擅朝政,與蔚同年進士,尤相善,用為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轉兵部。從昭宗遷洛陽。輝王時,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入梁,卒。
濟美、貽憲,相繼以進士登第。貽憲覆試落籍,為戶部巡官、集賢校理。
李蔚,字茂休,隴西人。祖上公,位司農卿,元和初為陝虢觀察使。父景素,太和中進士。蔚,開成末進士擢第,釋褐襄陽從事。會昌末調選,又以書判拔萃,拜監察禦史,轉殿中監。大中七年,以員外郎知台雜,尋知製誥,轉郎中,正拜中書舍人。鹹通五年,權知禮部貢舉。六年,拜禮部侍郎,轉尚書右丞。
懿宗奉佛太過,常於禁中飯僧,親為讚唄。以旃檀為二高座,賜安國寺僧徹,逢八飯萬僧。蔚上疏諫曰:
臣聞孔丘,聖者也,言則引周任之言;苻融,賢者也,諫必稱王猛之議。誠以事求師古,詞貴達情。陛下自纘帝圖,克崇佛事,止當修外,未甚得中。臣略采本朝名臣啟奏之言,以證奉佛初終之要。
天後時,曾營大像,功費百萬,狄仁傑諫曰:“夫寶鉸殫於綴飾,瑰材竭於輪奐。功不使鬼,必在役人;物不天來,皆從地出;非苦百姓,物何以求?物生有時,用之無度;臣每思惟,實所悲痛。至如往在江表,像法盛興;梁武、簡文,施舍無限。及乎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列刹盈衢,無救危亡之禍;緇衣蔽路,豈益勤王之師?況近年以來,風塵屢擾;水旱失節,征役稍繁。必若多費官財,又苦人力,一隅有難,將何以救?”此切當之言一也。
中宗時,公主外戚,奏度僧尼,姚崇諫曰:“佛不在外,求之於心。佛圖澄最賢,無益於後趙;羅什多藝,不救於姚秦。何充、苻融,皆遭敗滅;齊襄、梁武,未免災殃。但誌發慈悲,心行利益,若蒼生安樂,即是佛身。”此切當之言二也。
睿宗為金仙、玉真二公主造二道宮,辛替否諫曰:“自夏以來,**雨不解,穀荒於壟,麥爛於場。入秋以來,亢旱為災,苗而不實,霜損蟲暴,草菜枯黃;下人谘嗟,未加賑貸。陛下愛兩女而造兩觀,燒瓦運木,載土填沙。道路流言,皆雲用錢百萬。陛下聖人也,遠無不知;陛下明君也,細無不見!既知且見,知倉有幾年之儲?庫有幾年之帛?知百姓之間可存活乎?三邊之士可轉輸乎?今發一卒扞以邊陲,追一兵以衛社稷,多無衣食,皆帶饑寒;賞賜之間,迥無所出。
軍旅驟敗,莫不由斯。而陛下破百萬貫錢,造不急之觀,以賈六合之怨,以違萬人之心。”此切當之言三也。
替否又諫造寺曰:“釋教以清淨為基,慈悲為主。常體道以濟物,不利己而害人。每去己以全真,不營身以害教。今三時之月,築山穿池,損命也;殫府虛藏,損人也;廣殿長廊,營身也。損命,則不慈悲,損人,則不濟物,營身,則不清淨。豈大聖至神之心乎?佛書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臣以為減雕琢之費以賑貧人,是有如來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蟲,是有如來之仁;罷營葺之直以給邊陲,是有湯武之功;回不急之祿以購清廉,是有唐虞之治。陛下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來而疏見在,失真實而冀虛無。重俗人之所為,輕天子之功業,臣實痛之!”此切當之言四也。
臣觀仁傑,天後時上公也;姚崇,開元時賢相也;替否,睿宗之直臣也。臣每覽斯言,未嚐不廢卷而太息,痛其言之不行也。
伏以陛下深重緇流,妙崇佛事,其為樂善,實邁前蹤。但細詳時代之安危,渺鑒昔賢之敷奏,則思過半矣,道遠乎哉!臣過忝渥恩,言虧匡諫,但舉從繩之義,少裨負扆之明。營繕之間,稍宜停減。
優詔嘉之。尋拜京兆尹、太常卿。
尋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與盧攜、鄭畋同輔政。罷相,出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入為吏部尚書,加檢校尚書右仆射、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鹹通十四年,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乾符三年受代,百姓詣闕乞留一年,從之。四年,複為吏部尚書,尋遷檢校司空、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六年,河東軍亂,殺崔季康,詔以邠寧李侃鎮太原,軍情不伏。以蔚嚐為太原從事,軍民懷之。八月,以蔚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其年十月到鎮,下車三日,暴病卒。
弟綰,從兄繪,累官至刺史。
蔚三子:渥、洵、澤。
渥,鹹通末進士及第,釋褐太原從事,累拜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光化三年,選貢士。洵至福建觀察使。
崔彥昭,字思文,清河人。父豈。彥昭,大中三年進士擢第,釋褐諸侯府。
鹹通初,累遷兵部員外郎,轉郎中、知製誥,拜中書舍人,再遷戶部侍郎,判本司事。
彥昭長於經濟,儒學優深,精於吏事。前治數郡,所蒞有聲,動多遺愛。十年,檢校禮部尚書、孟州刺史、河陽懷節度使,進階金紫。十二年正月,加檢校刑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管內觀察等使。
時徐、泗用兵之後,北戎多寇邊,沙阤諸部動幹紀律。彥昭柔以恩惠,來以兵威,三年之間,北門大治,軍民歌之。考滿受代,耆老數千詣闕乞留。詔報曰:“彥昭早著令名,累更劇任。入司邦計,開張用經緯之文;出統藩維,撫馭得韜鈐之術。自臨並部,隱若長城。但先和眾安人,不欲恃險與馬。遂致三軍百姓,瀝懇同詞,備述政能,唯恐罷去。顧茲重鎮,方委長材。既獲便安,未議移替,想當知悉。”
僖宗即位,就加檢校吏部尚書。時趙隱、高璩知政事,與彥昭同年進士,薦彥昭長於治財賦。十五年三月,召為吏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乾符初,以本官同平章事、判度支。
先是,楊收、路岩、韋保衡皆以朋黨好賂得罪。蕭亻放秉政,頗革前弊。而彥昭輔政數月,百職斯舉,察而不煩,士君子稱之。二年,因其轉官,僖宗誡曰:
彥昭曆試有勞,僉諧無愧。涉於六月,秉是一心。修乃文可以興文教,勵乃武可以成武功。重整前規,兩司大計,清能壁立,政乃風行。奸欺屏絕於多歧,請托銷摧於正議。不煩內庫,有助涓毫;不假外藩,有進絲發。軍食所入,餘剩於明年;郊廟所供,克辦於今歲。頗符神化,真謂廟謀。不有良臣,安能富國?
宜酬勳於黃閣,俾正位於紫垣。敬服誡詞,永堅茂業,鳴呼!秉鈞之道,何所難哉;覆軍之塗,近已多矣!與其樹黨,不若修身;與其收恩,不如秉直。買暫勝者;貽其永敗,沽小智者,囊其大愚。不貴及人,唯爭自我;初誠潤屋,尋以危家。金玉滿堂,莫之能守,縱經營而得位,用枉撓而當辜。唯爾選自朕心,采於人望。宣詔既畢,閑門未知,來遂奔車,退無私謝。獨推元老,曾請急征;以守道而自臻,實榮親之最重。爾其堅持正直,允執規程。但畏幽陰,必歸公當。甘言可憚,敘往可嗤。獎善須明,懲奸須銳。利於人者,雖難必舉;利於己者,雖易勿為。頻念孤寒,每思耕織,常自勤於數事,便有望於中興。彰朕知臣,在卿匡國,必使恩從下布,法自上行。但立直標,終無曲影。苟致我於堯、舜,亦比爾於皋、夔。可中書侍郎,依前判度支事。
彥昭事母至孝,雖位居宰輔,退朝侍膳,與家人雜處,承奉左右,未嚐高言。
歲時慶賀,公卿拜席,時人榮之。累遷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與鄭畋、李蔚同知政事,三加兼官,皆領度支如故。進階特進,累兼尚書右仆射。罷相,曆方鎮,以太子太保分司卒。子保謙。
鄭畋,字台文,滎陽人也。曾祖鄰,祖穆,父亞,並登進士第。亞,字子佐,元和十五年擢進士第,又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製科。吏部調選,又以書判拔萃,數歲之內,連中三科。聰悟絕倫,文章秀發。李德裕在翰林,亞以文幹謁,深知之。出鎮浙西,辟為從事。累屬家艱,人多忌嫉,久之不調。會昌初,始入朝為監察禦史,累遷刑部郎中。中丞李回奏知雜,遷諫議大夫、給事中。五年,德裕罷相鎮渚宮,授亞正議大夫,出為桂州刺史、禦史中丞、桂管都防禦經略使。大中二年,吳汝納訴冤,德裕再貶潮州,亞亦貶循州刺史,卒。
畋年十八,登進士第,釋褐汴宋節度推官,得秘書省校書郎。二十二,吏部調選,又以書判拔萃。授渭南尉、直史館事。未行,亞出桂州,畋隨侍左右。大中朝,白敏中、令狐綯相繼秉政十餘年,素與德裕相惡。凡德裕親舊多廢斥之,畋久不偕於士伍。鹹通中,令狐綯出鎮,劉瞻鎮北門,辟為從事。入朝為虞部員外郎。右丞鄭薰,令狐之黨也,摭畋舊事覆奏,不放入省,畋複出為從事。五年,入為刑部員外郎,轉萬年令。九年,劉瞻作相,薦為翰林學士,轉戶部郎中。
畋以久罹擯棄,幸承拔擢,因授官自陳曰:“臣十八進士及第,二十二書判登科。此時結綬王畿,便貯青雲之望。洎一沉風水,久換星霜,厭外府之樽罍,渴明庭之禮樂。鹹通五年,方始登朝。若匪遭逢聖君,無以發揚幽跡。臣任刑部員外郎日,累於閣內對揚。去冬蒙擢宰萬年,又得延英中謝。傾藿幸依於白日,舍盆終睹於青天。昨以京縣浩穰,苦心為政,疲羸粗息,強禦無蹤。方專宰字之心,用副憂勤之化。陛下過垂采聽,超授恩榮,擢於百裏之中,致在三清之上。
才超翰苑,遽改郎曹。”
尋加知製誥,又自陳曰:“臣會昌二年,進士及第,大中首歲,書判登科。
其時替故昭義節度使沈詢作渭南縣尉;兩考罷免,楊收以結綬替臣。詢則備曆顯榮,歿經數載;收則寵極台輔,絀已三年。臣則外困賓筵,內甘散秩,仰窺霄漢,空歎雲泥。雖雲賦命屯奇,實以遭人排忌。”其因事自洗滌如此。
俄遷中書舍人。十年,王師討徐方,禁庭書詔旁午。畋灑翰泉湧,動無滯思,言皆破的,同僚閣筆推之。尋遷戶部侍郎。龐勳平,以本官充承旨。畋以德望先達,淪滯久之。既冠禁庭,當為宰輔,因謝承旨自陳曰:“禁林素號清嚴,承旨尤稱峻重。偏膺顧問,首冠英賢。今之宰輔四人,三以此官騰躍,其為盛美,更異尋常。豈謂凡流,繼茲芳躅,臣所以憂不稱承旨之任也。至若繼劉瞻之慎密,守保衡之規程,瀝懇事君,披肝翊聖。以貞方為介胄,用忠信作藩籬。丹青帝文,金玉王度,臣亦不敢讓承旨之職。況沉舟墜羽,因聖主發揚,有薄藝微才,受鴻恩知遇。再周寒暑,六忝官榮,由郎吏以至於貳卿,自末僚而遷於上列。”其切於大用如此。
其年八月,劉瞻以諫囚醫工宗族,罷相,出為荊南節度使。畋草製過為美詞。
懿宗省之甚怒,責之曰:“畋頃以行跡玷穢,為時棄捐,朝籍周行,無階踐曆。
竟因由徑,遂致叨居,塵忝既多,狡蠹尤甚。且居承旨,合體朕懷。一昨劉蟾出藩,朕豈無意?爾次當視草,過為美詞。逞譎詭於筆端,籠愛憎於形內。徒知報瞻欬唾之惠,誰思蔑我拔擢之恩?載詳言偽而堅,果明同惡相濟。人之多僻,一至於斯!宜行竄逐之科,用屏回邪之黨。可梧州刺史。”
僖宗即位,召還。授右散騎常侍,改兵部侍郎。乾符四年,遷吏部侍郎。尋降製曰:“頃者時鬱正途,權歸邪幸。爾畋執心無惑,秉節被讒,征複鴛行,愈洽人望。既負彌綸之業,宜居輔弼之司。可本官同平章事。”僖宗上尊號禮畢,進加中書侍郎,進階特進,轉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
五年,黃巢起曹、鄆,南犯荊、襄,東渡江、淮,眾歸百萬,所經屢陷郡邑。
六年,陷安南府據之。致書與浙東觀察使崔璆,求鄆州節鉞。璆言賊勢難圖,宜因授之,以絕北顧之患。天子下百僚議。初,黃巢之起也,宰相盧攜以浙西觀察使高駢素有軍功,奏為淮南節度使,令扼賊衝。尋以駢為諸道行營都統。及崔璆之奏,朝臣議之。有請假節以紓患者。畋采群議,欲以南海節製縻之。攜以始用高駢,欲立奇功以圖勝。攜曰:“高駢將略無雙,淮士甲兵甚銳。今諸道之師方集,蕞爾纖寇,不足平殄。何事舍之示怯,而令諸軍解體耶!”畋曰:“巢賊之亂,本因饑歲。人以利合,乃至實繁。江、淮以南,薦食殆半。國家久不用兵,士皆忘戰;所在節將,閉門自守,尚不能枝。不如釋咎包容,權降恩澤。彼本以饑年利合,一遇豐歲,孰不懷思鄉土?其眾一離,則巢賊幾上肉耳,此所謂不戰而屈人兵也!若此際不以計攻,全恃兵力,恐天下之憂未艾也。”
群議然之,而左仆射於琮曰:“南海有市舶之利,歲貢珠璣。如今妖賊所有,國藏漸當廢竭。”上亦望駢成功,乃依攜議。及中書商量製敕,畋曰:“妖賊百萬,橫行天下,高公遷延玩寇,無意翦除,又從而保之,彼得計矣。國祚安危,在我輩三四人畫度。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稅駕之所矣!”攜怒,拂衣而起,袂染於硯,因投之。僖宗聞之怒,曰:“大臣相詬,何以表儀四海?”二人俱罷政事,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廣明元年,賊自嶺表北渡江、浙,虜崔璆,陷淮南郡縣。高駢止令張璘控製衝要,閉壁自固。天子始思畋前言,二人俱征還,拜畋禮部尚書。尋出為鳳翔隴右節度使。是冬,賊陷京師,僖宗出幸。畋聞難作,候駕於斜穀迎謁,垂泣曰:
“將相誤陛下,以至於此。臣實罪人,請死以懲無狀。”上曰:“非卿失也。朕以狂寇淩犯,且駐蹕興元。卿宜堅扼賊衝,勿令滋蔓。”畋對曰:“臣心報國,死而後已,請陛下無東顧之憂。然道路艱虞,奏報梗澀,臨機不能遠稟聖旨,願聽臣便宜從事。”,上曰:“苟利宗社,任卿所行。”畋還鎮,搜乘補卒,繕修戎仗,浚飾城壘。盡出家財以散士卒。晝夜如臨大敵。
中和元年二月,賊將尚讓、王璠率眾五萬,欲攻鳳翔。畋預知賊至,令大將李昌言等伏於要害。賊以畋儒者,必不能拒,步騎長驅,部伍不整。畋以銳卒數千,陳於高岡,虛立旗幟,延袤數裏。距賊十餘裏,伐鼓而陣。賊不之測眾寡,始欲列卒而陣,後軍未至,而昌言等發伏擊之,其眾大撓。日既晡矣,岐軍四合,追擊於龍尾陂,賊委兵仗自潰,斬馘萬計,得其鎧仗,岐軍大振。天子聞之,謂宰相曰:“予知畋不盡儒者之勇,甚慰予懷。”即授畋檢校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充京西諸道行營都統。
時畿內諸鎮禁軍尚數萬,賊巢汙京師後,眾無所歸。畋承製招諭,諸鎮將校皆萃岐陽。畋分財以結其心,與之盟誓,期匡王室。又傳檄天下曰:
鳳翔隴右節度使、檢校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京西諸道行營都統、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鄭畋,移檄告諸藩鎮、郡縣、侯伯、牧守、將吏曰:夫屯亨有數,否泰相沿,如日月之蔽虧,似陰陽之愆伏。是以漢朝方盛,則莽、卓肆其奸凶;夏道未衰,而羿、浞騁其殘酷。不無僣越,尋亦誅夷。
即知妖孽之生,古今難免。代有忠貞之士,力為匡複之謀。我國家應五運以承乾,躡三王之垂統,綿區飲化,匝宇歸仁。十八帝之鴻猷,銘於神鼎;三百年之睿澤,播在人謠。加以政尚寬弘,刑無枉濫,翼翼勤行於王道,孜孜務恤於生靈。足可傳寶祚於無窮,禦瑤圖於不朽。
近歲螟蝗作害,旱延災,因令無賴之徒,遽起亂常之暴。雖加討逐,猶肆猖狂。草賊黃巢,奴仆下才,豺狼醜類。寒耕熱耨,不勵力於田疇;媮食靡衣,務偷生於剽奪。結連凶黨,驅迫平人,始擾害於裏閭,遂侵淩於郡邑。屬以藩臣不武,戎士貪財,徒加討逐之名,竟作遷延之役。致令滋蔓,累有邀求。聖上愛育情深,含弘道廣,指萬方而罪己,用百姓以為心。假以節旄,委之藩鎮,冀其悛革,免困疲羸。而殊無犬馬之誠,但恣蟲蛇之毒。剽掠我征鎮,覆沒我京都,淩辱我衣冠,屠殘我士庶。視人命有同於草芥,謂大寶易取如弈棋。而乃竊據宮闈,偽稱名號。爛羊頭而拜爵,續狗尾以命官。燕巢幕以誇安,魚在鼎而猶戲。
殊不知五侯拗怒,期分項羽之屍;四塚既成,待葬蚩尤之骨。猶複廣侵田宅,濫瀆貨財,比溪壑以難盈,類烏鳶而縱攫。茫茫赤縣,僅同夷貊之鄉;惴惴黔黎,若在狴牢之內。固已人神共怒,行路傷心。
畋謬領藩垣,榮兼將相,每枕戈而待旦,常泣血以忘餐;誓與義士忠臣,共翦狐鳴狗盜。近承詔命,會合諸軍。皇帝親禦六師,即離三蜀;霜戈萬隊,鐵馬千群;雕虎嘯以風生,應龍驤而雲起。淮南高相公,會關東諸道百萬雄師,計以夏初,會於關內。畋與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秦州節度使仇公遇等,已驅組練,大集關畿;爭麾隴右之蛇矛,待掃關中之蟻聚。而吐蕃、黨項以久被皇化,深憤國讎,願以沙漠之軍,共獻**平之捷。此際華戎合勢,藩鎮連衡,旌旗煥爛於雲霞,劍戟晶熒於霜雪。莫不持繩待試,賈勇爭先;思垂竹帛之功,誓雪朝廷之恥。矧茲殘孽,不足殄除。況諸道世受國恩,身縻好爵,皆貯匡邦之略,鹹傾致主之誠。
自函、洛構氛,鑾輿避狄,莫不指銅駝而皆裂,望玉壘以魂銷。聞此勤王,固宜投袂。更希憤激,速殄寇讎。永圖社稷之勳,以報君親之德,迎鑾反正,豈不休哉。
時駕在坤維,音驛阻絕,以為朝廷無能複振。及畋傳檄,諸藩聳動,各治勤王之師,巢賊聞之大懼。自是賊騎不過京西。當時非畋扼賊之衝,褒、蜀危矣。
尋進位檢校司空。
其年冬,畋暴病,以岐山方禦賊衝,宜須驍將鎮守,表薦大將李昌言,詔可之。詔畋赴行在。二年正月至成都,以王鐸代畋將兵收複。畋尋以仆射平章事,以疾,久之不拜,累表乞解機務。二年冬,罷相,授太子少保。僖宗以畋子給事中凝績為隴州刺史,詔侍畋就郡養疾,薨於郡舍,時年五十九。
光啟末,李茂貞授鳳翔節度使。畋會兵時,茂貞為博野軍小校在奉天,畋盡召其軍至岐下,以茂貞勤於軍旅,甚奇之,委以遊邏之任。至是,茂貞思畋獎待之恩,上表論之曰:
臣伏見當道故檢校司空、同平章事鄭畋,瑞應星精,祥開月角;建洪爐於聖代,成庶績於明昌。鳳毛方浴於春池,龍節忽移於右輔。旋以群鴟嘯聚,萬蝟鋒攢,蒼黃而玉輅省方,次第而金門徹鑰。九州相望,初猶豫以從風;百辟無歸,半狐疑而委質。而畋衝冠怒發,投袂治兵;羅劍戟於樽前,練貔貅於閫外。坎牲誓眾,釁鼓出師;馳羽檄於四方,暢皇威於萬裏。身維地軸,決橫流而盡入東溟;手正天關,掃妖星而重尊北極。及至囊沙減灶,伐鼓揚旌;四凶方侈於獸心,一陣盡塗於龍尾。大振建瓴之捷,隻於反掌之間。不期天柱朝摧,將星夜隕;竹帛徒書於茂烈,鬆楸未煥於易名。臣始仕從戎,爰承指顧,稟三令五申之戒,預一匡九合之謀。今則謬以微功,獲居重鎮。尋武侯之遺愛,城壘宛然;念叔子之高蹤,涕零何極?伏冀特加贈諡,以慰泉扃。
昭宗嘉之,詔贈司徒,諡曰文昭。
畋文學優深,器量弘恕。美風儀,神彩如玉,尤能賦詩。與人結交,榮悴如一。始為員外郎,為鄭薰不放省上,畋不以為憾。及畋作相,薰子為郎,畋特獎拔為給事中,列曹侍郎。其以德報怨,多此類也。
子凝績,景福中曆刑部、戶部侍郎。
盧攜,字子升,範陽人。祖損。父求,寶曆初登進士第,應諸府辟召。位終郡守。攜,大中九年進士擢第,授集賢校理,出佐使府。鹹通中,入朝為右拾遺、殿中侍禦史,累轉員外郎中、長安縣令、鄭州刺史。召拜諫議大夫。乾符初,以本官召充翰林學士,拜中書舍人。乾符末,加戶部侍郎、學士承旨。四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加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弘文館大學士。
五年,黃巢陷荊南、江西外郛及虔、吉、饒、信等州,自浙東陷福建,遂至嶺南,陷廣州,殺節度使李岧,遂抗表求節鉞。初,王仙芝起河南,攜舉宋威、齊克讓、曾袞等有將略,用為招討使。及宋威殺尚君長,致賊充斥。朝廷遂以宰臣王鐸為都統,攜深不悅。浙帥崔璆等上表,請假黃巢廣州節鉞,上令宰臣議。
攜以王鐸為統帥,欲激怒黃巢,堅言不可假賊節製,止授率府率而已。與同列鄭畋爭論,投硯於地。由是兩罷之,為太子賓客分司。
六年,高駢大將張麟頻破賊。攜素待高駢厚,常舉可為統帥。天子以駢立功,複召攜輔政。及王鐸失守,罷都統,以高駢代之。由是自潼關以東,汝、陝、許、鄧、汴、滑、青、兗皆易帥。王鐸、鄭畋所授任者,皆易之。攜內倚田令孜,外以高駢為援,朝廷大政,高下在心。時攜病風,精神恍惚。政事可否,皆決於親吏溫季修,貨賄公行。及賊擾淮南,張麟被殺,而許州逐帥,溵水兵潰。朝廷震懼,皆歸罪於攜。及賊陷潼關,罷攜相,為太子賓客,是夜仰藥而死。
子晏,天祐初,為河南縣尉,為柳璨所殺。
王徽,字昭文,京兆杜陵人,其先出於梁魏。魏為秦滅,始皇徙關東豪族實關中,魏諸公子徙於霸陵。以其故王族,遂為王氏。後周同州刺史熊,徽之十代祖,葬鹹陽之鳳岐原,子孫因家焉。曾祖擇,從兄易從,天後朝登進士第。從弟明從、言從,睿宗朝並以進士擢第。昆仲四人,開元中三至鳳閣舍人,故時號“鳳閣王家”。其後,易從子定,定子逢,逢弟仲周,定兄密,密子行古,行古子收,收子超,皆以進士登第。王氏自易從已降,至大中朝登進士科者,一十八人;登台省,曆牧守、賓佐者,三十餘人。擇從,大足三年登進士第,先天中,又應賢良方正製舉,升乙第,再遷京兆士曹參軍,充麗正殿學士。祖察,至德二年登進士第,位終連州刺史。父自立,位終緱氏令。
徽大中十一年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戶部侍郎沈詢判度支,辟為巡官。宰相徐商領鹽鐵,又奏為參佐。時宣宗詔宰相於進士中選子弟尚主,或以徽籍上聞。徽性衝淡,遠勢利,聞之憂形於色。徽登第時,年逾四十,見宰相劉瑑哀祈,具陳年已高矣,居常多病,不足以塵汙禁臠。瑑於上前言之方免。
從令狐綯曆宣武、淮南兩鎮掌書記,得大理評事。召拜右拾遺,前後上疏論事二十三,人難言者必犯顏爭之,人士翕然稱重。
會徐商罷相鎮江陵,以徽舊僚,欲加奏辟而不敢言。徽探知其旨,即席言曰:
“仆在進士中,荷公重顧,公佩印臨戎,下官安得不從?”商喜甚,奏授殿中侍禦史,賜緋,荊南節度判官。
高湜時持憲綱,奏為侍禦史知雜,兼職方員外郎,轉考功員外。時考簿上中下字朱書,吏緣為奸,多有揩改。徽白仆射,請以墨書,遂絕奸吏之弊。宰相蕭亻放以徽明於吏術,尤重之。乾封初,遷司封郎中、長安縣令。學士闕人,亻放用徽為翰林學士,改職方郎中、知製誥,正拜中書舍人。延英中謝,麵賜金紫,遷戶部侍郎、學士承旨。改兵部侍郎、尚書左丞,學士承旨如故。
廣明元年十二月三日,改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是日,黃巢入潼關,其夜僖宗出幸。徽與同列崔沆、豆盧瑑、仆射於琮,至曙方知車駕出幸,遂相奔馳赴行在。徽夜落荊榛中,墜於崖穀,為賊所得,迫還京師。將授之偽命,徽示以足折口喑,雖白刃環之,終無懼色。賊令輿歸第,命醫工視之。月餘,守視者稍怠,徽乃雜於負販,竄之河中,遣人間道奉絹表入蜀。
天子嘉之,詔授光祿大夫,守兵部尚書。將赴行在,尋詔徽以本官充東麵宣慰催陣使。時王鐸都統行營兵馬在河中,累年未能破賊。徽與行營都監楊複光謀,赦沙陁三部落,令赴難。其年夏,代北軍至,決戰累捷,收複京師,以功加尚書右仆射。
光啟中,潞州軍亂,殺其帥成麟,以兵部侍郎鄭昌圖權知昭義軍事。時孟方立割據山東三州,別為一鎮。上黨支郡,唯澤州耳,而軍中之人多附方立,昌圖不能製。宰相奏請以重臣鎮之,乃授徽檢校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澤潞邢洺磁觀察等使。時鑾輅未還,關東聚盜。而河東李克用與孟方立方爭澤潞。以朝廷兵力必不能加,上表訴之曰:
臣聞量才授任,本切於安人;奉上推忠,莫先於體國。臣早逢昌運,備曆華資,止仗竭誠,幸無躁跡。六年內置,雖叨侍從之榮;一日台司,未展匡扶之誌。
敢忘急病,用副憂勤。況重鎮兵符,元戎相印,特膺寵寄,出自宸衷,豈合憚勞,更陳衷款。但以鄭昌圖主留累月,將結深根;孟方立專據三州,轉成積釁。招其外則潞人胥怨,撫其內則邢將益疑。禍方熾於既焚,計奈何於已失。須觀勝負,乃決安危。欲遵命而勇行,則寢與百慮;思奉身而先退,則事體兩全。伏乞聖慈,博求廷議,擇其可付,理在從長。免微臣負懷寵之譏,使上黨破必爭勢。觸藩知難,庶無愧於前言;報國圖功,豈無伸於此日。
天子乃以昌圖鎮之,以徽為諸道租庸供軍等使,餘官如故。
時京師收複之後,宮寺焚燒,園陵毀廢,故車駕久而未還。乃以徽為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製置、修奉園陵等使。徽方治財賦,又兼製置,王畿之人,大半流喪,乃招合遺散,撫之如子。數年之間,版戶稍葺,東內齋閣,繕完有序。徽拜表請車駕還京,曰:“昨者狂寇將逃,延災方甚。而端門鳳畤,鎮福地而獨存;王氣龍盤,鬱祥煙而不散。足表宗祧降祉,臨禦非遙。今雖初議修崇,未全壯麗,式示卑宮之儉,更凝馭道之尊。且肅宗才見捷書,便離岐下;德宗雖當盛暑,不駐漢中。故事具存,昌期難緩,願回鑾輅,早複京師。臣謬以散材,叨膺重寄,閉閣深念,拜章累陳。審時事之安危,係廟謀之得失。臣雖隨宜製置,竭力撫綏,如或鑾駕未回,必恐人心複散。縱成微效,終負殊私。勢有必然,理宜過慮。以茲淹駐,轉失機宜。實希永掛宸聰,亟還清蹕。”帝深嘉納,進位檢校司空、禦史大夫,權知京兆尹事。
中外權臣,遣人治第京師。因其亂後,多侵犯居人,百姓告訴相繼。徽不避權豪,平之以法。由是殘民安業,而權幸側目惡其強。乃以其黨薛杞為少尹,知府事。杞方居父喪,徽執奏不令入府。權臣愈怒,奏罷徽使務,以本官征赴行在。
尋授太子少師,移疾退居蒲州。滿十旬,請罷。僖宗還宮,複授太子少師,疾,未任朝謁。宰相以徽怨望,奏貶集州刺史,徽乃輿疾赴貶所。不旬日,沙陁逼京師,僖宗出幸寶雞,而軍容田令孜得咎。天子以徽無罪,召拜吏部尚書,封琅邪郡侯,食邑千戶。徽將赴行在,而襄王僣偽。邠、岐兵士,追逼乘輿。天子幸漢中,徽不能進。李襜偽製至河中府,召徽赴闕。徽托以風疾,不能步履。襜將僣號,逼內外臣僚署誓狀。徽稱臂緩,不能秉筆,竟不署名。
朱玫既誅,天子自褒中還,至鳳翔,召徽拜禦史大夫。車駕還宮,徽上章,以足膝風痹,不任朝拜,乞除散秩,複授太子少師。及便殿中謝,昭宗顧瞻進對,曰:“王徽神氣尚強,安可自便?”乃改授吏部尚書。大亂之後,銓選失緒,吏為奸蠹,有重疊補擬者。徽從初注授,便置手曆,一一檢視,人無擁滯,內外稱之。進位檢校司空,守尚書右仆射。大順元年十二月卒,贈太尉,諡曰貞。
子三人:椿、樗、鬆。
史臣曰:議兵之難,古無百勝,蓋以行權製變,法斷在於臨機;出奇無窮,聲實懸於中的。昔晉國之平孫皓,賈公閭堅沮渡江;吳人欲拒曹瞞,張輔吳終慚失策。彼之賢俊,未免悔尤。況盧子升平代書生,素迷軍誌,隻保高駢之平昔,不料高駢之苞藏;以至力困黃巢,毒流赤縣,絕吭仰藥,何所補焉?台文氣激壯圖,誌攄宿憤,慷慨誓眾,叱吒臨戎;竟扼賊喉,以康天步,謂之不武,斯焉取斯?崔、趙以鼎職奉親,天倫並達,積慶垂裕,播美士林。徽誌吐盜泉,脫身虎口,功名不墜,君子多之。
讚曰:武以伸威,謀以製敵。何必臨戎,陳師衽席。高駢玩寇,盧攜保奸。
聖斷一誤,崎嶇劍山。
舊唐書
○蕭遘 孔緯 韋昭度 崔昭緯 張濬 朱樸 鄭綮 劉崇望(兄崇龜弟崇魯崇謨) 徐彥若 陸扆 柳璨
蕭遘,蘭陵人。開元朝宰相太師徐國公嵩之四代孫。嵩生衡。衡生複,德宗朝宰相。複生湛。湛生寘,鹹通中宰相。寘生遘,以鹹通五年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太原從事。入朝為右拾遺,再遷起居舍人。與韋保衡同年登進士第,保衡以幸進無藝,同年門生皆薄之。
遘形神秀偉,誌操不群。自比李德裕,同年皆戲呼“太尉”,保衡心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