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顏與兄光進以葛旃善騎射,兄弟自幼皆師之,葛旃獨許光顏之勇健,己不能逮。及長,從河東軍為裨將,討李懷光、楊惠琳,皆有功。後隨高崇文平蜀,搴旗斬將,出入如神,由是稍稍知名。自憲宗元和已來,曆授代、洺二州刺史、兼禦史大夫。
九年,將討淮、蔡,九月,遷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逾月,遷忠武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會朝廷征天下兵,環申、蔡而討吳元濟,詔光顏以本軍獨當一麵。光顏於是引兵臨溵水,抗洄曲。明年五月,破元濟之師於時曲。
初,賊眾晨壓光顏之壘而陣,光顏不得出,乃自毀其柵之左右,出騎以突之。光顏將數騎冒堅而衝之,出入者數四。賊眾盡識,矢集於身如蝟。其子攬光顏馬鞅,止其深入。光顏舉刃叱之,乃退。於是人爭奮躍。賊乃大潰,死者數千人。捷聲至京師,人人相賀。時伐蔡之師,大小凡十餘鎮,自裴度使還,唯奏光顏勇而知義,終不辱命。至是,果立功焉。是歲十一月,光顏又與懷汝節度烏重胤同破元濟之眾於小溵河,平其柵。
初,都統韓弘令諸軍齊攻賊城,賊又徑攻烏重胤之壘。重胤禦之,中數槍,馳請救於光顏。光顏以小溵橋賊之堡也,乘其無備,使田穎、宋朝隱襲而取之。
乃平其城塹,由是克救重胤。韓弘以光顏違令,取穎及朝隱將戮之。穎及朝隱勇而材,軍中皆惋惜之。光顏畏弘不敢留。會中使景忠信至,知其情,乃矯詔令所在械係之。走馬入見,具以本末聞。憲宗赦忠信矯詔罪,令即往釋穎及朝隱。弘及光顏迭以表論。憲宗謂弘使曰:“穎等違都統令,固當處死。但光顏以其襲賊有功,亦可宥之。軍有三令五申,宜舍此以收來效。”及以詔諭弘,弘不悅。十一年,光顏連敗元濟之眾,拔賊淩雲柵,憲宗大悅,賜其告捷者奴婢銀錦。進位檢校尚書左仆射。
十二年四月,光顏敗元濟之眾三萬於郾城。其將張伯良奔於蔡州,殺其賊什二三,獲馬千匹,器甲三萬聯,皆畫雷公符。仍書雲:“速破城北軍。”尋而郾城守將鄧懷金請以城降。光顏許之,而收郾城。
初,鄧懷金以官軍圍青陵城,絕其歸路,懷金懼,謀於郾城令董昌齡。昌齡母素誡其子令降,昌齡因此勸懷金歸款於光顏,且曰:“城中之人,父母妻子皆質於蔡州,如不屈而降,則家盡屠矣。請來攻城,我則舉烽求救。救兵將至,官軍逆擊之必敗,此時當以城降。”光顏從之,賊果敗走。於是昌齡執印,帥吏列於門外,懷金與諸將素服倒戈列於門內;光顏受降,乃入羅城,其城自壞五十餘步。
時韓弘為汴帥,驕矜倔強。常倚賊勢索朝廷姑息,惡光顏力戰,陰圖撓屈,計無所施。遂舉大梁城求得一美婦人,教以歌舞弦管六博之藝,飾之以珠翠金玉衣服之具,計費數百萬,命使者送遺光顏,冀一見悅惑而怠於軍政也。使者即齎書先造光顏壘曰:“本使令公德公私愛,憂公暴露,欲進一妓,以慰公征役之思,謹以候命。”光顏曰:“今日已暮,明旦納焉。”詰朝,光顏乃大宴軍士;三軍鹹集,命使者進妓。妓至,則容止端麗,殆非人間所有,一座皆驚。光顏乃於座上謂來使曰:“令公憐光顏離家室久,舍美妓見贈,誠有以荷德也。然光顏受國家恩深,誓不與逆賊同生日月下。今戰卒數萬,皆背妻子,蹈白刃,光顏奈何以女色為樂?”言訖,涕泣嗚咽。堂下兵士數萬,皆感激流涕。乃厚以縑帛酬其來使,俾領其妓自席上而回,謂使者曰:“為光顏多謝令公。光顏事君許國之心,死無貳矣!”自此兵眾之心,彌加激勵。
及裴度至行營,率賓從於方城沱口觀板築、五溝。賊遽至,注弩挺刃,勢將及度。光顏決戰於前以卻之。時光顏預慮其來,先使田布以二百騎伏於溝中,出賊不意交擊之,度方獲免。布又先扼其溝中歸路,賊多棄騎越溝,相牽墜壓而死者千餘人。是日微光顏之救,度幾陷矣。是月,賊知光顏勇冠諸將,乃悉其眾出當光顏之師。時李愬乘其無備,急引兵襲蔡州,拔之,獲元濟。董重質棄洄曲軍,入城降愬。光顏知之,躍馬入賊營,大呼以降,賊眾萬餘人,皆解甲投戈請命。
賊平,加檢校司空。
十三年春,命中官宴光顏於居第,賜芻米二十餘車。憲宗又禦麟德殿召對,賜金帶錦彩。朝廷東討李師道,授光顏義成軍節度使。至鎮,尋赴行營。數旬之內,再敗賊軍於濮陽,殺戮數千人,進軍深入。
十四年,西蕃入寇,移授邠寧節度使。時鹽州為吐蕃所毀,命李文悅為刺史,令光顏充勾當修築鹽州城使。仍許以陳許六千人隨赴邠寧。是歲,吐蕃侵涇原。
自田縉鎮夏州,以貪猥侵撓黨項羌,乃引吐蕃入寇。及蕃軍攻涇州,邊將郝玼血戰始退。初,光顏聞賊攻涇州,料兵赴救,邠師喧然曰:“人給五十千而不識戰陣,彼何人也!常額衣資不得而前蹈白刃,此何人也!”憤聲恟々不可遏。光顏素得士心,曲為陳說大義,言發涕流。三軍感之,亦泣下,乃欣然即路,擊賊退之。
穆宗即位,就加特進,仍與一子四品正員官。尋詔赴闕,賜開化裏第,進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以光顏功冠諸將,故召赴闕,宴賜優給。已而帶平章複鎮,所以報勳臣也。
長慶初,遷鳳翔節度使,依前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歲末,複授許州節度使。朝廷以光顏昔鎮陳許,頗得士心,將討鎮、冀,故有此拜。赴鎮日,宰相百僚以故事送別於章敬寺,穆宗禦通化門臨送之,賜錦彩、銀器、良馬、玉帶等物。二年,討王廷湊,命光顏兼深州行營諸軍節度使。光顏既受命而行,懸軍討賊,艱於饋運。朝廷又以滄、景、德、棣等州俾之兼管,以其鄰賊之郡,可便飛挽。光顏以朝廷製置乖方,賊帥連結,未可朝夕平定,事若差跌,即前功悉棄,乃懇辭兼鎮。尋以疾作,表祈歸鎮。朝廷果討賊無功而赦廷湊。四年,敬宗即位,正拜司徒。
汴州李絺逐其帥叛,詔光顏率陳許之師討之。營於尉氏,俄而誅絺。遷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進階開府儀同三司,仍於正衙受冊司徒兼侍中。二年九月卒,年六十六,廢朝三日,贈太尉,諡曰忠。
烏重胤,潞州牙將也。元和中,王承宗叛,王師加討。潞帥盧從史雖出軍,而密與賊通。時神策行營吐突承璀與從史軍相近,承璀與重胤謀,縛從史於帳下。
是日,重胤戒嚴,潞軍無敢動者。憲宗賞其功,授潞府左司馬,遷懷州刺史,兼充河陽三城節度使。會討淮、蔡,用重胤壓境,仍割汝州隸河陽。自王師討淮西三年,重胤與李光顏掎角相應,大小百餘戰,以至元濟誅。就加檢校尚書右仆射,轉司空。蔡將有李端者,過溵河降重胤。其妻為賊束縛於樹,臠食至死,將絕,猶呼其夫曰:“善事烏仆射。”其得人心如此。
元和十三年,代鄭權為橫海軍節度使。既至鎮,上言曰:“臣以河朔能拒朝命者,其大略可見。蓋刺史失其職,反使鎮將領兵事。若刺史各得職分,又有鎮兵,則節將雖有祿山、思明之奸,豈能據一州為叛哉?所以河朔六十年能拒朝命者,隻以奪刺史、縣令之職,自作威福故也。臣所管德、棣、景三州,已舉公牒,各還刺史職事訖,應在州兵,並令刺史收管。又景州本是弓高縣,請卻廢為縣,歸化縣本是草市,請廢縣依舊屬德州。”詔並從之。由是法製修立,各歸名分。
及屯軍深州,重胤以朝廷製置失宜,賊方憑淩,未可輕進,觀望累月。穆宗急於誅叛,遂以杜叔良代之,以重胤檢校司徒,兼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召至京師,複以本官為天平軍節度、鄆曹濮等州觀察等使。李同捷據滄州,請襲父位,朝廷不從。議者慮狡童拒命,欲以重臣代。乃移鎮兗海,加太子太師、平章事,俾兼領滄景節度,仍舊割齊州隸之,蓋望不勞師而底定。製出旬日,重胤卒,贈太尉。
重胤出自行間,及為長帥,赤心奉上。能與下同甘苦,所至立功,未嚐矜伐。
而善待賓寮,禮分同至,當時名士,鹹願依之。身歿之日,軍士二十餘人,皆割股肉以為祭酹,雖古之名將,無以加焉。
子漢弘嗣,起複授左領軍衛將軍。漢弘上表乞終服紀,文宗嘉詔從之。服闋,方授官。
王沛,許州人。年十八,有勇決。許州節度使上官涚奇其才,以女妻之,署為牙門將。及涚卒,子婿田偁迫脅涚子,欲邀襲位,懼監軍使不順其事,將結謀伏兵以圖之。沛竊知其謀,密告監軍,因盡擒其黨於伏匿之所。監軍範日用以其事聞,德宗乃以陳許行軍司馬劉昌裔總統其軍,賜沛手詔,令護涚之子赴上都。既至,召見,德宗謂之曰:“據卿忠義,寵宜加等。但昌裔所奏,隻請加監察禦史,朕意殊為不足。卿速歸,便宣付昌裔,更令奏來。”遂驛騎而還。
未至許州,拜開府儀同三司、兼禦史中丞,依前本職。
吳元濟反,李光顏受命攻討,奇沛節概,署行營兵馬使,別統勁兵屯於近郊。
及軍合,連破蔡寇。頻詔進軍,諸將觀望,無敢先渡溵河。沛率兵五千,夜渡溵河合流口,徑扼賊喉而成城。自是,河陽、宣武、太原、魏博等軍繼渡,掎角進攻郾城。沛先結壘與賊對,賊將鄧懷金率眾麵縛而降。蔡賊平。沛隨李光顏入朝,光顏具陳沛功,加禦史大夫。
既還鎮,光顏受詔討鄆寇。及李師道誅,詔分許州兵戍於邠,以沛為都將,救鹽州,擊退吐蕃。以功加寧州刺史,遷陳州。李絺反,詔沛兼忠武節度副使,率師討絺。絺平,加檢校右散騎常侍,遷兗海沂密節度、觀察等使。此邦新造,人情獷驁,沛明申法令,選蒐軍政,期年大理。明年,改檢校工部尚書,充忠武軍節度、陳許蔡觀察等使。卒於鎮,贈右仆射。子逢。
逢,少沉勇,從父征伐有功,為忠武都知兵馬使。太和中,入宿衛,曆諸衛將軍。從石雄、劉沔破回紇於天德。性果決,用法嚴。其時有二千人不上陣,官賜賞給,逢皆不與。或非之,逢曰:“健兒向前冒白刃,若無功而賞,其如冒刃者何?”王宰攻劉稹,逢領陳許七千人屯翼城,代田令昭。賊平,檢校左散騎常侍。累遷至忠武軍節度、陳許觀察等使。
李珙,山東甲姓,代修婚姻。至珙,不好讀書,唯以弓馬為務。長六尺餘,氣貌魁岸。嚐詣澤潞謁李抱真,異之,將選為衙門將,旋以酒酣使氣,複欲棄之。
都將王虔休謂抱真曰:“李珙,奇士也,若不能用,不如殺之,無為他人所得。”
抱真死,虔休為帥,乃依虔休,累為昭義大將。吐突承璀之擒盧從史,烏重胤實預其謀,珙初不知,將救從史。聞重胤受朝旨,乃觀望不進,重胤以此德之。
後領河陽,乃置於麾下。然朝廷以與從史厚善,竟出為北邊一校。
元和十年,征淮西,重胤懇表為諸道行營都虞候,詔特從之,俄以母憂去職。
服闋,除右武衛上將軍。長慶四年八月卒,年六十四,廢朝一日。
李祐,本蔡州牙將。事吳元濟,驍勇善戰。自王師討淮西,祐為行營將,每抗官軍,皆憚之。元和十二年,為李愬所擒。愬知祐有膽略,釋其死,厚遇之。
推誠定分,與同寢食,往往帳中密語,達曙不寐。人有耳屬於外者,但屢聞祐感泣聲。而軍中以前時為祐殺傷者多,營壘諸卒會議,皆恨不殺祐。愬以眾情歸怨,慮不能全,因送祐於京師,乃上表救之。憲宗特恕,遂遣祐賜愬。愬大喜,即以三千精兵付之。祐聽言,無有所疑,竟以祐破蔡,擒元濟。以功授神武將軍,遷金吾將軍、檢校左散騎常侍、夏州刺史、禦史大夫、夏綏銀宥節度使。
寶曆初,入為右金吾大將軍。尋以吐蕃入寇,出為涇州刺史、涇原節度使。
太和初,討李同捷,遷檢校戶部尚書、滄州刺史、滄德景節度使。太和三年五月卒。
董重質,本淮西牙將,吳少誠之子婿也。性勇悍,識軍機,善用兵。及元濟拒命,重質又為謀主,領大軍當王師,連歲不拔,皆重質之謀也。元和十二年,宰相裴度督兵淮西,至郾城,元濟乃悉發左右及守城之卒,委重質而拒度。時李愬乘虛入蔡。既擒元濟,重質之家在蔡,愬乃安恤之,仍使其子持書禮以召重質。
重質見其子,知城已陷,及元濟囚窘之狀,乃慨然以單騎歸愬,白衣叩伏。愬揖登階,以賓禮與之食。憲宗欲殺之,愬奏許以不死而來降,請免之,且乞於本軍驅使。於是,貶春州司戶參軍。
明年,轉太子少詹事,委武寧軍收管驅使,仍加金紫。十五年,征入,授左神武軍將軍,知軍事,兼禦史中丞。仍賜金帛,與有功者等。尋授鹽州刺史,又遷左右神策及諸道劍南西川行營節度使、檢校左散騎常侍。太和四年,又轉夏綏銀宥節度使。五年,就加檢校工部尚書。重質訓兵立法,羌戎畏服。八年八月卒,贈尚書右仆射。
楊元卿,祖子華,德州安陵縣丞。父寓,申州鍾山縣令。元卿少孤,慷慨有才略。及冠,尚漂**江嶺之表,縱遊放言,人謂之狂生。時吳少誠專蔡州,朝廷姑息之。元卿白衣謁見,署以劇縣,旋辟為從事,奏授試大理評事。亦事少陽,後奏轉監察裏行。因上奏,宰相李吉甫深加慰納,自是一歲或再隨奏至京師。元卿每與少陽言,諭以大義。乃為凶黨所構,賴節度判官蘇肇保持,故免。元卿潛奉朝廷,內耗少陽之事。
及少陽死,其子元濟繼立。元卿說曰:“先尚書性吝,諸將皆饑寒。今須布惠以自固也。府中有無,元卿熟知之,曷若散聘諸道,卑辭厚禮,以丈人行呼群帥,庶幾一助,而諸將大獲矣。元卿願將留後表上聞,朝廷安得不從哉?”元濟許之。元卿即日離蔡,以賊勢盈虛條奏,潛請詔諸道拘留使者。及元濟覺,元卿妻陳氏並四男並為元濟所殺,同圬一射垛。蘇肇以保持元卿,亦同日被害。詔授元卿嶽王府司馬,尋遷太子仆射。
元和十三年,授蔡州刺史、兼禦史中丞。未行,改授光祿少卿。初,朝廷比令元卿與李愬會議,於唐州東境選要便處,權置行蔡州。如百姓官健有歸順者,便準敕優恤,必令全活。既而召見,元卿遽奏請借度支錢,及言事頗多不合旨。
宰相裴度亦以諸將討賊三年,功成在旦暮,如更分土地與元卿,即恐相侵生事,故罷前命而改授焉。是歲,既平淮西,元卿奏曰:“淮西甚有寶貨及犀帶,臣知之,往取必得。”上曰:“朕本討賊,為人除害,今賊平人安,則我求之得矣。
寶貨犀帶,非所求也,勿複此言。”是月,詔授左金吾衛將軍。未幾,改汾州刺史,複征為左金吾衛將軍。
長慶初,易置鎮、魏守臣。元卿詣宰相深陳利害,並具表其事。後穆宗感悟,賜白玉帶,旋授檢校左散騎常侍、涇州刺史、涇原渭節度觀察等使,兼充四鎮北庭行軍。元卿乃奏置屯田五千頃,每屯築牆高數仞,鍵閉牢密,卒然寇至,盡可保守。加檢校工部尚書。營田成,複加使號。居六年,涇人論奏,為立德政碑,移授懷州刺史,充河陽三城節度觀察等使。太和五年,就加檢校司空,進階光祿大夫,以其營田納粟二十萬石,以裨經費故也。是歲,改授汴宋亳觀察等使。凡所廢置,皆有弘益,詔並從之。年七十,寢疾,歸洛陽,詔授太子太保。是歲八月卒,廢朝三日,贈司徒。元卿始以毀家效順,累授方鎮。然性險巧,所至好聚斂,善結交,涇人得情,亦由此也。
子延宗,開成中為磁州刺史,坐謀逐河陽節度使以自立,為其黨所告,台司推鞫得實,誅之。
劉悟,正臣之孫也。正臣本名客奴。天寶末,祿山叛,平盧軍節度使柳知晦受賊偽署。客奴時職居牙門,襲殺知晦,馳章以聞。授平盧軍節度使,賜名正臣。
悟少有勇力。叔逸準為汴帥,積緡錢數百萬於洛中;悟輒破扃鐍,悉盜用之。
既而懼,亡歸李師古。始亦未甚知,後因擊球馳突,衝師古馬仆,師古怒,將斬之。悟猛以氣語押觸師古,師古奇而免之。因令管壯士,將後軍,累署衙門右職,奏授淄青節度都知兵馬使、兼監察禦史。
元和末,憲宗既平淮西,下詔誅師道。遣悟將兵拒魏博軍,而數促悟戰。悟未及進,馳使召之。悟度使來必殺己,乃偽疾不出,令都虞候往迎之。使者亦果以誠告其人,雲“奉命殺悟以代悟”。都虞候即時先還,悟劾之得其實,乃召諸將與謀曰:“魏博田弘正兵強,出戰必敗,不出則死。今天子所誅者,司空一人而已,悟與公等皆為所驅迫,使就其死。何如殺其來使,整戈以取鄆,立大功,轉危亡為富貴耶!”眾鹹曰:“善,唯都將所命!”悟於是立斬其使,以兵取鄆,圍其內城,兼以火攻其門。不數刻,擒師道並男二人,並斬其首以獻。擢拜悟檢校工部尚書、兼禦史大夫、義成軍節度使,封彭城郡王,仍賜實封五百戶,錢二萬貫,莊、宅各一區。十五年正月入覲,又加檢校兵部尚書,餘如故。
穆宗即位,以恩例遷檢校尚書右仆射。是歲十月,移鎮澤潞,旋以本官兼平章事。
長慶元年,幽州大將朱克融叛,囚其帥張弘靖,朝廷求名將以鎮漁陽。乃加悟檢校司空、平章事,充盧龍軍節度使。悟以幽州方亂,未克進討,請授之節鉞,徐圖之。乃複以悟為澤潞節度,拜檢校司徒,兼太子太傅,依前平章事。時監軍劉承偕頗恃恩權,常對眾辱悟;又縱其下亂法,悟不能平。異日有中使至,承偕宴之,請悟,悟欲往。左右皆曰:“往則必為其困辱矣!”軍眾因亂,悟不止之。
乃擒承偕至牙門,殺其二仆,欲並害承偕,悟救之獲免。朝廷不獲已,貶承偕。
自是悟頗縱恣,欲效河朔三鎮。朝廷失意不逞之徒,多投寄潞州以求援。往往奏章論事,辭旨不遜。
寶曆元年九月病卒,贈太尉。遺表請以其子從諫繼纘戎事。敬宗下大臣議。
仆射李絳以澤潞內地,與三鎮事理不同,不可許。宰相李逢吉、中尉王守澄受其賂,曲為奏請。
從諫自將作監主簿,起複雲麾將軍,守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檢校左散騎常侍、兼禦史大夫,充昭義節度副大使,知節度觀察等留後。二年,加金吾上將軍、檢校工部尚書,充昭義節度等使。文宗即位,進檢校司空。六年十二月入覲。七年春歸藩,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年,李訓事敗,宰相王涯等四人被禍。時涯兼掌邦計,雖不與李訓同謀,然不自異於其間,既死非其罪。從諫素德涯之私恩,心頗不平,四上章請涯等罪名,仇士良輩深憚之。是時中官頗橫,天子不能製。
朝臣日憂陷族,賴從諫論列,而鄭覃、李石方能粗秉朝政。
先是,有蕭洪者,詐稱太後弟,因仇士良保任,許之厚賂。及洪累授方鎮,納賂不滿士良之誌,士良怒,遣人上書論洪非太後之親,又以蕭本者為太後弟。
從諫深知內宮之故,乃自潞府飛章論之曰:“臣聞造偽以亂真者,匹夫知之尚不可,況天下皆知乎?執疏以為親者,在匹夫之家尚不可,況處大國之朝乎?臣受國恩深,奉公心切,知有此失,安敢不言!伏唯皇帝陛下仁及萬方,孝敦九族,而推心無黨,唯理是求。微臣所以不避直言,切論深事。伏見金吾將軍蕭本,稱是太後親弟,受此官榮。今喧然國都,迨聞藩府,自上及下,異口同音,皆言蕭弘是真,蕭本是偽。臣傍聽眾論,遍察群情,鹹思發明,以正名分。今年二月,其蕭弘投臣當道,求臣上聞,自言:比者福建觀察使唐扶及監軍劉行立具審根源,已曾論奏。其時屬蕭本得為外戚,來自左軍,台司既不敢研窮,聖意遂勒還鄉裏。
自茲議論,轉益沸騰。臣亦令潛問左軍,榷論大體,而士良推至公之道,發不黨之言。蓋蕭本自度孤危,妄有憑恃。伏以名居國舅,位列朝班,而真偽不分,中外所恥。切慮皇太後受此罔惑,已有恩情,若含垢於一時,終取笑於千古。伏乞追蕭弘赴闕,與蕭本對推,細詰根源,必辨真偽。”詔令三司使推按。帝以二蕭雖詐,托名太後之宗,不欲誅之,俱流嶺表。從諫進位檢校司徒。會昌三年卒。
大將郭誼等匿喪,用其侄稹權領軍務。時宰相李德裕用事,素惡從諫之奸回,奏請劉稹護喪歸洛,以聽朝旨。稹竟叛。德裕用中丞李回奉使河朔,說令三鎮加兵討稹;乃削奪稹官,命徐許滑孟魏鎮幽並八鎮之師,四麵進攻。四年,郭誼斬稹,傳首京師。
從諫妻裴氏。初,稹拒命,裴氏召集大將妻同宴,以酒為壽,泣下不能已。
諸婦請命,裴曰:“新婦各與汝夫文字,勿忘先相公之拔擢,莫效李丕背恩,走投國家。子母為托,故悲不能已也。”諸婦亦泣下,故潞將叛誌益堅。稹死,裴亦以此極刑。稹族屬昆仲九人,皆誅。
劉沔,許州牙將也。少事李光顏為帳中親將。元和末,光顏討吳元濟,常用沔為前鋒。蔡將有董重質者,守洄曲,其部下乘騾即戰,號“騾子軍”,最為勁悍,官軍常警備之。沔驍銳善騎射,每與騾軍接戰,必冒刃陷堅,俘馘而還,故忠武一軍,破賊第一。淮、蔡平,隨光顏入朝。憲宗留宿衛,曆三將軍。曆鹽州刺史、天德軍防禦使,在西北邊累立奇效。
太和末,河西黨項羌叛。沔以天德之師屢誅其酋渠,移授振武節度使,檢校右散騎常侍、單於大都護。開成中,黨項雜虜大擾河西。沔率吐渾、契苾、沙陁三部落等諸族萬人、馬三千騎,徑至銀、夏討襲,大破之。俘獲萬計,告捷而還。
以功加檢校戶部尚書。會昌初,回紇部饑,烏介可汗奉太和公主至漢南求食。過杷頭峰,犯雲、朔、北川。朝廷以太原重地,控扼諸戎,乃移沔河東節度使、檢校尚書左仆射、太原尹、北京留守。詔與幽州張仲武協力招撫回鶻,竟破虜寇,迎公主還宮。以功進位檢校司空,尋改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
四年,潞帥劉從諫卒,子稹匿喪,擅主留務,要求旌鉞。武宗怒,命忠武節度使王宰、徐州節度李彥佐等,充潞府西南麵招撫使。遂複授沔太原節度,充潞府北麵招討使。沔與張仲武不協,方征兵幽州,乃移沔為鄭滑節度使,進位檢校司徒。既而以疾求歸洛陽,授太子太保,卒。
初,沔為忠武小校,從李光顏討淮西,為捉生將。前後遇賊血戰,鋒刃所傷,幾死者數四。嚐傷重臥草中,月黑不知歸路,昏然而睡,夢人授之雙燭,曰:
“子方大貴,此行無患,可持此而還。”既行,炯然有雙光在前。自後破虜危難,每行常有此光。及罷鎮後,雙光息。五年,李德裕出鎮,罷沔為太子太保。明年,以太子太保致仕卒。
石雄,徐州牙校也。王智興之討李同捷,以雄為石廂捉生兵馬使。勇敢善戰,氣淩三軍。自智興以兵臨賊境,率先收棣州,雄先驅渡河,前無堅陣。徐人伏雄之撫待,惡智興之虐,欲逐之而立雄。智興以軍在賊境,懼其變生,因其立功,請授一郡刺史。朝廷征赴京師,授壁州刺史。智興尋殺雄之素相善諸將士百餘人,仍奏雄搖動軍情,請行誅戮。文宗雅知其能,惜之,乃長流白州。
太和中,河西黨項擾亂,選求武士。乃召還,隸振武劉沔軍為裨將,累立破羌之功。文宗以智興故,未甚提擢,而李紳、李德裕以崔群舊將,素嘉之。
會昌初,回鶻寇天德,詔命劉沔為招撫回鶻使。三年,回鶻大掠雲、朔北邊,牙於五原。沔以太原之師屯於雲州。沔謂雄曰:“黠虜離散,不足驅除。國家以公主之故,不欲急攻。今觀其所為,氣淩我輩。若稟朝旨,或恐依違。我輩捍邊,但能除患,專之可也。公可選驍健,乘其不意,徑趨虜帳,彼以疾雷之勢,不暇枝梧,必棄公主亡竄。事苟不捷,吾自繼進,亦無患也。”雄受教,自選勁騎,得沙陁李國昌三部落,兼契苾拓拔雜虜三千騎,月暗夜發馬邑,徑趨烏介之牙。
時虜帳逼振武,雄既入城,登堞視其眾寡。見氈車數十,從者皆衣朱碧,類華人服飾。雄令諜者訊之:“此何大人?”虜曰:“此公主帳也。”雄喻其人曰:
“國家兵馬欲取可汗。公主至此,家國也,須謀歸路。俟兵合時不得動帳幕。”
雄乃大率城內牛馬雜畜及大鼓,夜穴城為十餘門。遲明,城上立旗幟炬火,乃於諸門縱其牛畜,鼓噪從之,直犯烏介牙帳。炬火燭天,鼓噪動地,可汗惶駭莫測,率騎而奔。雄率勁騎追至殺胡山,急擊之。斬首萬級,生擒五千,羊馬車帳皆委之而去。遂迎公主還太原。以功加檢校左散騎常侍、豐州刺名、兼禦史大夫、天德防禦等使。
雄沉勇徇義,臨財甚廉。每破賊立功,朝廷特有賜與,皆不入私室;置於軍門,首取一分,餘並分給,以此軍士感義,皆思奮發。累遷檢校左仆射、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
俄而昭義劉從諫卒,其子稹擅主軍務,朝議問罪。令徐帥李彥佐為潞府西南麵招撫使,以晉州刺史李丕為副。時王宰在萬善柵,劉沔在石會,相顧未進。雄受代之翌日,越烏嶺,破賊五砦,斬獲千計。武宗聞捷大悅,謂侍臣曰:“今之義而有勇,罕有雄之比者。”雄既率先破賊,不旬日,王宰收天井關,何弘敬、王元逵亦收磁洺等郡。先是潞州狂人折腰於市,謂人曰:“雄七千人至矣。”劉從諫捕而誅之。及稹危蹙,大將郭誼密款請斬稹歸朝,軍中疑其詐。雄倡言曰:
“賊稹之叛,郭誼為謀主。今請斬稹,即誼自謀,又何疑焉?”武宗亦以狂人之言,詔雄以七千兵受降。雄即徑馳潞州降誼,盡擒其黨與。賊平,進加檢校司空。
王宰,智興之子,於雄不足,雄以轅門子弟善禮之。然討潞之役,雄有始卒之功,宰心惡之。及李德裕罷相,宰黨排擯雄,罷鎮。既而聞德裕貶,發疾而卒。
史臣曰:古所謂名將者,不必蒙輪拔距之材,拉虎批熊之力;要當以義終始,好謀而成。而阿跌昆仲,稟氣陰山,率多令範。讓家權於主婦,拒美妓於奸臣;章武恢複之功,義師之效也。重胤忠於事上,仁於撫下,淮、蔡之役,勳亞光顏;殿邦之臣也,不可多得。王沛之擒僚婿,李祐之執賊渠,皆因事立功,轉禍為福。
智則智矣,仁者不為!而劉悟自恃太尤,世邀纘襲,至於赤族,報亦晚耶!雄、沔負羽邊城,聲馳沙漠,奉迎貴主,摧破昆戎,不亦壯乎!雄能感於知己,不為無義,美哉!
讚曰:淮、鄆砥平,義將輸誠。二凶受縛,亦其同惡。毀義棄忠,必殄爾宗。
孰稱善將?劉沔、石雄。
舊唐書
○潘孟陽 李翛 王遂 曹華 韋綬 鄭權 盧士玫 韓全義 高霞寓 高瑀 崔戎 陸亙 張正甫(子毅夫毅夫子禕)
潘孟陽,禮部侍郎炎之子也。孟陽以父蔭進,登博學宏辭科。累遷殿中侍禦史,降為司議郎。孟陽母,劉晏女也。公卿多父友及外祖賓從,故得薦用,累至兵部郎中。
德宗末,王紹以恩幸,數稱孟陽之材,因擢授權知戶部侍郎,年未四十。順宗即位,永貞內禪,王叔文誅,杜佑始專判度支,請孟陽代叔文為副。時憲宗新即位,乃命孟陽巡江淮省財賦,仍加鹽鐵轉運副使,且察東南鎮之政理。時孟陽以氣豪權重,領行從三四百人,所曆鎮府,但務遊賞,與婦女為夜飲。至鹽鐵轉運院,廣納財賄,補吏職而已。及歸,大失人望,罷為大理卿。三年,出為華州刺史,遷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與武元衡有舊,元衡作相,複召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兼京北五城營田使,以和糴使韓重華為副。太府卿王遂與孟陽不協,議以營田非便,持之不下,孟陽忿憾形於言。二人俱請對,上怒不許,乃罷孟陽為左散騎常侍。明年,複拜戶部侍郎。
孟陽氣尚豪俊,不拘小節。居第頗極華峻。憲宗微行至樂遊原,見其宏敞,工猶未已,問之。左右以孟陽對,孟陽懼而罷工作。性喜宴,公卿朝士多與之遊,時指怒者不一。俄以風緩不能行,改左散騎常侍。元和十年八月卒,贈兵部尚書。
憲宗每事求理,常發江淮宣慰使,左司郎中鄭敬奉使。辭,上誡之曰:“朕宮中用度,一匹已上皆有簿籍,唯賑恤貧民,無所計算。卿經明行修,今登車傳命,宜體吾懷,勿學潘孟陽奉使,所至但務酣飲、遊山寺而已。”其為人主所薄如此!
李翛,不知何許人。起於寒賤,以莊憲皇後妹婿,元和已來驟階仕進。以恩澤至坊州、絳州刺史。無他才,性纖巧承迎。常飾廚傳以奉往來中使及禁軍中尉賓客,以求善譽。治民蒞事,粗有政能。上以為才,召拜司農卿,遷京兆尹。
十年,莊憲太後崩,翛為山陵橋道置頓使。恃能惜費,每事減損。靈駕至灞橋頓,從官多不得食。及至渭城北門,門壞。先是,橋道司請改造渭城北門,計錢三萬。翛以勞費不從,令深鑿軌道以通靈駕。掘土既深,旁柱皆懸,因而頓壞,所不及邅輬車者數步而已。初欲壞城之東北墉,以出靈駕,中人皆不可,乃停駕,徹去壞門土木而後行。翛懼,誣奏邅輬軸折,山陵使李逢吉令禦史封其車軸,自陵還,奏請免翛官。上以用兵務集財賦,以翛前後進奉,不之責,但罰俸而已。逢吉極言其罪,乃削銀青階。翌日,複賜金紫。自此,朝廷端士,多遭譖毀,義士為之側目。時宿師於野,饋運不集。浙西重鎮,號為殷阜,乃以翛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令設法鳩聚財貨。淮西用兵,頗賴其賦。十四年,以病求還京師,未朝謁而卒。
王遂,宰相方慶之孫也。以吏能聞於時。尤長於興利,銳於操下,法頗嚴酷。
累遷至鄧州刺史。以曉達錢穀,入為太府卿。潘孟陽判度支,與遂私憾,互有爭論。遂為西北供軍使,言營田非便,與孟陽會議相非,各求請對。上怒,俱不見,出遂為柳州刺史。遂親吏韋行素、柳季常請課料於兩池務。屬遂罷務,季常等為吏所誣,各笞四十。遂柳州製出,左丞呂元膺執奏曰:“遂以補吏犯贓,法當從坐。其除官製雲‘清能業官’,據遂犯狀,不宜有‘清’字。柳州大郡,出守為優。謹封還製書。”上令喻之,方行。數年,用兵淮西。天子藉錢穀吏以集財賦,知遂強幹,乃用為宣州刺史、宣歙觀察使。淮、蔡平,王師東討,召拜光祿卿,充淄青行營諸軍糧料使。以光祿職當祠祭,改檢校左散騎常侍、兼禦史大夫。
初,師之出也,歲計兵食三百萬石。及鄆賊誅,遂進羨餘一百萬,上以為能。
時分師道所據十二州為三鎮,乃以遂為沂州刺史、沂兗海等州觀察使。
遂性狷忿,不存大體。而軍州民吏,久染汙俗,率多獷戾,而遂數因公事訾詈將卒曰“反虜”,將卒不勝其忿。牙將王弁乘人心怨怒,十四年七月,遂方宴集,弁噪集其徒,害遂於席,判官張實、李甫等同遇害。及曹華代遂至鎮,盡擒亂黨王弁等誅之。
遂器用不弘,僻於聚斂,而非兼撫之才。但峻威刑,以繩亂俗。其所製笞杖,率逾常製。遂既死,監軍使封其杖進呈。上令出示於朝,以誡廉使。
曹華,宋州楚丘人,仕宣武軍為牙校。貞元末,吳少誠叛,本軍以華驍果有智算,用為襄城戍將。蔡賊攻襄城,華屢敗之,德宗特賜旗甲。元和九年,以功授寧州刺史。未行而吳元濟叛,朝廷命河陽帥烏重胤討賊。重胤請華為懷汝節度行營副使。前後數十戰,大破賊於青陵城。賊平,授棣州刺史,封陳留郡王。棣鄰於鄆,賊屢侵逼,華招募群盜之勁者,補之軍卒,分據要路。其後,賊至皆擊敗之,鄆人不敢北顧。及李師道誅,分所管十二州為三鎮。王遂為沂兗海觀察使,褊刻不能馭眾,為牙將王弁所害,朝廷遂授華左散騎常侍、沂州刺史、沂海兗觀察使。
華至鎮,視事三日,宴將吏,伏甲士千人於幕下。群校既集,華喻之曰:
“吾受命廉問,奉聖旨,以鄆州將士分割三處,有道途轉徙之勞。今有頒給,北州兵稍厚。鄆州士卒處右,州兵處左,冀易以區別。”分定,並令州兵出外。既出闔門,乃謂鄆卒曰:“天子深知鄆人之勞,然前害主帥者,不能免罪。”甲士自幕中出,周環之,凡鄆一千二百人,立斬於庭,血流成渠。是日,門屏之間,有赤霧高丈餘,久之方散。自是海、沂之人,重足股栗,無敢為盜者。
華惡沂之地褊,請移理於兗,許之。初,李正己盜有青、鄆十二州,傳襲四世,垂五十年,人俗頑驁,不知禮教。華令將吏曰:“鄒、魯儒者之鄉,不宜忘於禮義。”乃躬禮儒士,習俎豆之容,春秋釋奠於孔子廟,立學講經,儒冠四集。
出家財贍給,俾成名入仕,其往者如歸。
及鎮州軍亂,殺田弘正,華表請以本軍進討,就加檢校工部尚書,升兗海為武寧節度,賜之節鉞。李絺叛於大梁,華不俟命赴討。絺方遣兵三千人取宋州,華逆擊敗之。由是,宋、亳不從絺亂。絺平,以功加檢校尚書右仆射。以河朔拒命,移華為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長慶三年七月,卒於鎮,時年六十九。
華雖出自戎行,而動必由禮。尤重士大夫,未嚐以富貴驕人;下迨仆隸走使之徒,必待之以誠信,人以為難。贈司空。
韋綬,字子章,京兆人。少有至性,喪父,刺血寫佛經。初為長安縣尉,遭朱泚之亂,變服乘驢赴奉天。於頔鎮襄陽,辟為賓佐。嚐因言政,麵刺頔之縱恣。
入朝為工部員外,轉屯田郎中。元和十年,改職方郎中,充太子諸王侍讀,再遷諫議大夫。
時穆宗在東宮,方幼好戲。綬講書之隙,頗以嘲誚悅之。嚐密齎家所造食,入宮餉太子。憲宗嚐召對,綬奏曰:“太子學書,至‘依’字,輒去旁‘人’。
臣問之,太子雲:‘君父以此字可天下奏事,臣子不合全書。’”上益嘉太子之賢,賜綬錦彩。綬無威儀,時以人間鄙說戲言以取悅太子。太子因入侍,道綬語。
憲宗不悅,謂侍臣曰:“凡侍讀者,當以經義輔導太子,納之輒物,而綬語及此,予何望耶?”乃罷侍讀,出為虔州刺史。
穆宗即位,以師友之恩,召為尚書右丞,兼集賢院學士,甚承恩顧,出入禁中。綬以七月六日是穆宗載誕節,請以是日百官詣光順門賀太後,然後上皇帝壽。
時政道頗僻,敕出,人不敢議。久之,宰臣奏古無生日稱賀之儀,其事終寢。綬在集賢,遇重陽,賜宰臣百官曲江宴;綬請與集賢學士別為一會,從之。長慶元年三月,轉禮部尚書,判集賢院事。
帝嚐問:“禳災祈福,其可必乎?”綬對曰:“昔宋景公以一善言而法星退之三舍,此禳災以德也。漢文帝除秘祝,每於祠祭,盡敬而已,言無所祈,以明福不可以求致也。而二君卒能變已變之災,享自致之福,著於史傳,其理甚明。
如失德以祈災消,媚神以祈福至,神苟有知,當因以致譴,非祈禳之道也。”時人主失德,綬因以諷之。
二年十月,檢校戶部尚書、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辭日,請門戟十二,自將赴鎮。又訴家貧,請賜錢二百萬。又麵乞授子元弼官。上皆可之。綬禦事無術,洎臨戎鎮,庶政隳紊。二年八月卒,贈尚書右仆射。博士劉端夫請諡為“通”,殿中侍禦史孟琯上言以為非當。博士權安請諡為“繆”,竟不施行。
鄭權,滎陽開封人也。登進士第,釋褐涇原從事。節度使劉昌符病亟,請入覲,度軍情必變,以權寬厚容眾,俾主留務。及昌符上路,兵果亂。權挺身入白刃中,抗辭喻以逆順。因殺其首亂者數人,三軍畏伏。德宗聞而嘉之。時天子厭兵,藩鎮將吏得軍情者,多超授官爵。自試衛佐擢授行軍司馬、禦史中丞。入朝為倉部郎中,累遷至河南尹。十一年,代李遜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十二年,轉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十三年,遷德州刺史、德棣滄景節度使。
時朝廷用兵討李師道,權以德、棣之兵臨境。奏於平原、安德二縣之間置歸化縣,以集降民。滄州刺史李宗奭與權不協,每事多違,不稟節製。權奏之,上令中使追之。宗奭諷州兵留己,上言懼亂,未敢離郡,乃以烏重胤鎮橫海,代權歸朝。滄州將吏懼,共逐宗奭。宗奭方奔歸京師。詔以悖慢之罪,斬於獨柳之下。
其弟宗爽,長流汀州。授權邠寧節度。會天德軍使上章論宗奭之冤,為權誣奏,權降授原王傅。尋遷右金吾衛大將軍,充左街使。
穆宗即位,改左散騎常侍,充入回鶻告哀使。憚其遠役,辭以足疾,不獲免,肩輿而行。權器度魁偉,有辭辯。既至虜廷,與虜主爭論曲直,言辭激壯,可汗深敬異之。
長慶元年使還。出為河南尹,入拜工部侍郎,遷本曹尚書。以家人數多,俸入不足,求為鎮守。旬月,檢校右仆射、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初,權出鎮,有中人之助。南海多珍貨,權頗積聚以遺之,大為朝士所嗤。四年十月卒。
盧士玫,山東右族,以文儒進。性端厚,與物無競,雅有令聞。始為吏部員外郎,稱職,轉郎中、京兆少尹。奉憲宗園寢,刑簡事集,時論推其有才,權知京兆尹事。會幽州劉總願釋兵柄入朝,請用張弘靖代己。複請析瀛、漠兩州,用士玫為帥,朝廷一皆從之。士玫遂授檢校右常侍,充瀛、漠兩州都防禦觀察使。
無何,幽州亂,害賓佐,縶弘靖,取裨將朱克融領軍務,遣兵襲瀛、漠。朝廷慮防禦之名不足抗凶逆,即日除士玫檢校工部尚書,充瀛漠節度使。士玫亦罄家財助軍用,堅拒叛徒者累月。竟以官軍救之不至,又瀛漠之卒親愛多在幽州,遂為其下陰導克融之兵以潰。士玫及從事皆被拘執,送幽州,囚於賓館。及朝廷宥克融之罪,士玫方得歸東洛。尋拜太子賓客,留司洛中,旋除虢州刺史,複為賓客。寶曆元年七月卒,贈工部尚書。
韓全義,出自行間,少從禁軍,事竇文場。及文場為中尉,用全義為帳中偏將,典禁兵在長武城。貞元十三年,為神策行營節度、長武城使,代韓潭為夏綏銀宥節度,詔以長武兵赴鎮。全義貪而無勇,短於撫禦。製未下,軍中知之,相與謀曰:“夏州沙磧之地,無耕蠶生業。盛夏移徙,吾所不能。”是夜,戍卒鼓噪為亂,全義逾城而免,殺其親將王棲岩、趙虔曜等。賴都虞候高崇文誅其亂首而止之,全義方獲赴鎮。
明年,吳少誠拒命,詔征十七鎮之師討之。時軍無統帥,兵無多少,皆以內官監之,師之進退不由主將。十五年冬,王師為賊所敗於小溵河。德宗以文場素待全義,乃用為蔡州四麵行營招討使,仍以陳許節度使上官涚副之。諸鎮之師,皆取全義節度。全義將略非所長,能以巧佞財賄結中貴人,以被薦用。及師臨賊境,又製在監軍,每議兵出,一帳之中,中人十數,紛然爭論莫決。蔡賊聞之,屢求決戰。十六年五月,遇賊於溵水南廣利城。旗鼓未交,諸軍大潰,為賊所乘。全義退保五樓,賊對壘相望。潰兵未集,乃與監軍賈英秀、賈國良等保溵水縣。賊距溵水五六裏而軍,全義懼其淩突,退保陳州。其汴宋、河北之軍,皆亡歸本鎮,唯陳許將孟元陽、神策將蘇光榮等數千人守溵水。全義誘潞州大將夏侯仲宣、滑將時昂、河陽將權文度、河中將郭湘等誅之。由是軍情稍固。
少誠知王師無能為,致書幣以告監軍,願求昭洗。德宗召大臣議,宰相賈耽曰:
“昨全義五樓退軍,賊不追擊者,應望國家恩貸。臣伏恐須開生路。”上然之。
又得監軍等奏,即下製洗滌,加其爵秩。
十七年,全義自陳州班師,而中人掩其敗跡,上待之如初。全義武臣,不達朝儀,托以足疾,不任謁見。全義司馬崔放入對,德宗勞問,放引過,言招撫無功。德宗曰:“全義為招討使,招得吳少誠歸國,其功大矣。何必殺人乃為功耶!”
旋命還鎮,令中使就第賜宴,錫齎頗厚。自還至辭,都不謁見而去。議者以隳敗法製,從古已還,未如貞元之甚。憲宗在藩,常惡其事。及即位,全義懼,求入覲,詔以太子太保致仕。其年七月卒。
高霞寓,範陽人。祖仙,父棲鶴,皆以孝聞。凡五代同爨。德宗朝,采訪使洪經綸奏旌表其門閭,鄉裏稱美其事。霞寓少讀《左氏春秋》及孫、吳《兵法》,好大言,頗以節概自許。
貞元中,徒步造長武城使高崇文,待以猶子之分,擢授軍職,累奏憲宗,甚見委信。元和初,詔授兼禦史大夫,從崇文將兵擊劉辟,連戰皆克,下鹿頭城,降李文悅、仇良輔。蜀平,以功拜彭州刺史,尋繼崇文為長武城使,封感義郡王。
元和五年,以左威衛將軍隨吐突承璀擊王承宗,又加左散騎常侍。明年,改豐州刺史、三城都團練防禦使。六遷至檢校工部尚書。
元和十年,朝廷討吳元濟,以霞寓宿將,乃析山南東道為兩鎮,以霞寓為唐鄧隋節度使。
霞寓雖稱勇敢,素昧機略;至於統製,尤非所長。及達所部,乃率兵趣蕭陂,與賊決戰。既小勝,又進至文城柵。賊軍偽敗而退,霞寓逐之不已,因為伏兵所掩,王師大衄,霞寓僅以身免。坐貶歸州刺史。後以恩例,征為右衛大將軍。
十三年,出為振武節度使,入為左武衛大將軍。長慶元年,授邠寧節度使。
三年,就加檢校右仆射。四年,加檢校司空,又加司徒。
寶曆二年,疽發首,不能理事,求歸闕下。其夏,授右金吾衛大將軍、檢校司徒,途次奉天而卒,年五十五,贈太保。
霞寓卒伍常材,始因宦官進用,遂階節將。位望既高,言多不遜。朝廷知之,欲議移罷。霞寓頗懷憂恐,舍私第為佛寺,上言請額為“懷恩”,用資聖福。大率奸妄凶狡如此。又非斥朝列,侮慢僚屬,鄙辭俚語,日聞於時。
高瑀,渤海蓚人。少好論兵,釋褐右金吾胄曹,累辟諸府從事,曆陳、蔡二郡刺史,入為太仆卿。太和初,忠武節度使王沛卒,物議以陳許軍四征有功,必自擇帥;或以禁軍之將得之。宰相裴度、韋處厚議瑀深沉方雅,曾刺陳、蔡,人懷良政,又熟忠武軍情,欲請用瑀。事未聞,陳許表至,果請瑀為帥,乃授檢校左散騎常侍、許州刺史、忠武節度使。自大曆已來,節製之除拜,多出禁軍中尉。
凡命一帥,必廣輸重賂。禁軍將校當為帥者,自無家財,必取資於人;得鎮之後,則膏血疲民以償之。及瑀之拜,以內外公議,搢紳相慶曰:“韋公作相,債帥鮮矣!”
三年,就加檢校工部尚書。比年水旱,人民薦饑。瑀召集州民,繞郭立堤塘一百八十裏,蓄泄既均,人無饑年。加檢校右仆射。六年,移授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等使。議者以徐泗王智興之後,軍士驕恣,宜得雄帥鎮之。乃以太府卿崔珙代瑀,征為刑部尚書。以疾求分司,拜太子少傅。其月,複授檢校右仆射、陳許蔡節度使。八年六月卒,贈司空。
瑀性寬和,有體量,為官雖無赫赫之譽,所至皆理,尤得士心,論者美之。
崔戎,字可大。高伯祖玄暐,神龍初有大功,封博陵郡王。祖嬰,郢州刺史。
父貞固,太原榆次尉。戎舉兩經登科,授太子校書,調判入等,授藍田主薄,為藩鎮名公交辟。
裴度領太原,署為參謀。時王承宗據鎮州叛,度請戎單車往諭之,承宗感泣受教。入為殿中侍禦史,累拜吏部郎中,遷諫議大夫。尋為劍南東、西兩川宣慰使。西州承蠻寇之後,戎既宣撫,兼再定征稅,廢置得所,公私便之。還,拜給事中,駁奏為當時所稱。改華州刺史,遷兗海沂密都團練觀察等使。將行,州人戀惜遮道,至有解靴斷者。理兗一年,大和八年五月卒,贈禮部尚書。
陸亙,字景山,吳郡人。祖元明,睦州司馬。父持詮,惠陵台令。亙以書判授集賢殿正字、華原縣尉。應製舉,授萬年縣丞。自京兆府兵曹參軍拜太常博士。
寺有禮生孟真,久於其事,凡吉凶大儀,禮官不能達,率訪真。真亦賴是須要姑息。元和七年,冊皇太子,將撰儀注,真亦欲參預;亙笞之,由是禮儀不專於胥吏。自虞部員外郎出為鄧州刺史。其後入為戶部郎中、秘書少監、太常少卿,曆刺兗、蔡、虢、蘇四郡。遷越州刺史、浙東團練觀察等使。移宣歙觀察使,加禦史大夫。太和八年九月卒,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
亙強明嚴毅,所至稱理。初赴兗州,延英麵奏曰:“凡節度使握兵分屯屬郡者,刺史不能製,遂為一州之弊,宜有處分。”因詔天下兵分屯屬郡者,隸於刺史。越之永喜郡,城於海閆,常陷寇境,集官吏廩祿之半,以代常賦,因循相踵,吏返為幸。亙按舉贓罪,表請郡守以降,增給其俸,人皆賴之。
張正甫,字踐方,南陽人。曾祖大禮,坊州刺史。祖紹貞,尚書右丞。父泚,蘇州司馬。正甫登進士第,從樊澤為襄陽從事,累轉監察禦史。於頔代澤,辟留正甫。正甫堅辭之,遂誣奏貶郴州長史。後由邕府征拜殿中侍禦史,遷戶部員外郎,轉司封員外、兼侍禦史知雜事。遷戶部郎中,改河南尹。由尚書右丞為同州刺史,入拜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轉工部尚書。五年,檢校兵部尚書、太子詹事。明年,以吏部尚書致仕。正甫仁而端亮,蒞官清強。居外任,所至稱理。太和八年九月卒,年八十三,累贈太師。子毅夫。
毅夫,登進士第。初正甫兄式,大曆中進士登第,繼之以正甫,式子元夫、傑夫、征夫又相次登科。太和中,文章之盛,世共稱之。元夫,太和初兵部郎中、知製誥,遷中書舍人,出為汝州刺史。毅夫位至戶部侍郎、弘文館學士判院事。
諸群從登第者數人,而毅夫子禕最知名。
禕,字冠章,釋褐汴州從事、戶部判官,入為藍田尉、集賢校理。趙隱鎮浙西,劉鄴鎮淮南,皆辟為賓佐。入為監察禦史,遷左補闕。乾符中,詔入翰林為學士,累官至中書舍人。黃巢犯京師,從僖宗幸蜀,拜工部侍郎,判戶部事。奉使江淮還,為當塗者不協,改太子賓客、左散騎常侍,轉吏部侍郎,曆刑部、兵部尚書。從昭宗在華,為韓建所構,貶衡州司馬。昭宗還京,征拜禮部尚書、太常卿,充禮儀使,遷兵部尚書。
禕苦心為文,老而益壯。為刑部時,劉鄴子覃,當巢寇時避禍於金吾將軍張直方之第,被害。僖宗還京,而惡覃者以托附逆黨,死不以義,下三司詳罪。禕上章申理,言覃父子並命於賊廷,豈附逆耶?其家竟獲洗雪,覃亦贈官。其行義始終,皆如此類。
史臣曰:孟陽、王遂儒雅之曹,才有可稱,竟以財媚時君,陷為俗吏。蹈道之論,可不懼耶!全義官由妄進,霞寓位以卒升,勇毅不足以啟行,謀慮不足以應變,敗亡之辱,不亦宜乎?朝無責帥之刑,蓋自恥也。權、瑀長者,末塗喪真,雖牽於食貧,純則偽矣。
讚曰:蘊仁則哲,蘊利則狂。搢紳之胤,勿效潘、王。全義逃責,貞元失策。
霞寓薄刑,元和複興。
舊唐書
○孟簡 胡證 崔元略(子鉉鉉子沆元略弟元受元式元儒) 杜元穎 崔弘禮 李虞仲 王質 盧簡辭(兄簡能弟弘正簡求簡能子知猷簡求子嗣業汝弼)
孟簡,字幾道,平昌人。天後時同州刺史詵之孫。工詩有名。擢進士第,登宏辭科,累官至倉部員外郎。戶部侍郎王叔文竊政,簡為子司,多不附之;叔文惡之雖甚,亦不至擯斥。尋遷司封郎中。元和四年,超拜諫議大夫,知匭事。簡明於內典。六年,詔與給事中劉伯芻、工部侍郎歸登、右補闕蕭俛等,同就醴泉佛寺翻譯《大乘本生心地觀經》,簡最擅其理。
王承宗叛,詔以吐突承璀為招討使。簡抗疏論之,坐語訐,出為常州刺史。
八年,就加金紫光祿大夫。簡始到郡,開古孟瀆,長四十一裏,灌溉沃壤四千餘頃,為廉使舉其課績,是有就加之命。是歲,征拜為給事中。九年,出為越州刺史、兼禦史中丞、浙東觀察使。承李遜抑遏士族、恣縱編戶之後,及簡為政,一皆反之,而農估多受其弊,當時以為兩未可也。十二年,入為戶部侍郎。十三年,代崔元略為禦史中丞,仍兼戶部侍郎。是歲,出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
十四年,敕於穀城縣置群牧,命曰“臨漢監”,令簡充使。簡奏請均州鄖鄉縣鎮遏使趙潔充本縣令,台司奏有虧刑典,罰一月俸。是歲,改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十五年,穆宗即位,貶吉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初,簡在襄陽,以腹心吏陸翰知上都進奏,委以關通中貴。翰持簡陰事,漸不可製。簡怒,追至州,以土囊殺之,且欲滅口。翰子弟詣闕,進狀訴冤,且告簡贓狀。禦史台按驗,獲簡賂吐突承璀錢帛等共計七千餘貫匹,事狀明白,故再貶之。長慶元年大赦,量移睦州刺史。二年,移常州刺史。三年,入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其年十二月卒。
簡性俊拔尚義。早歲交友先歿者,視其孤,每厚於周恤,議者以為有前輩風。
然溺於浮圖之教,為儒曹所誚。
胡證,字啟中,河東人。父瑱,伯父玫,登進士第。證,貞元中繼登科,鹹寧王渾瑊辟為河中從事。自殿中侍禦史拜韶州刺史,以母年高不可適遠,改授太子舍人。襄陽節度使於頔請為掌書記,檢校祠部員外郎。
元和四年,由侍禦史曆左司員外郎、長安縣令、戶部郎中。田弘正以魏博內屬,請除副貳,乃兼禦史中丞,充魏博節度副使,仍兼左庶子。入遷左諫議大夫。
九年,以黨項寇邊,以證有安邊才略,乃授單於都護、禦史大夫、振武軍節度使。前任將帥非統馭之才,邊事曠廢,朝廷故特用證以鎮。十三年,征為金吾大將軍,依前兼禦史大夫。十四年,充京西、京北巡邊使,訪其利害以聞。
長慶元年,太和公主出降回紇,詔以本官檢校工部尚書充和親使。舊製,以使車出境,有行人私覿之禮,官不能給,召富家子納貲於使者而命之官。及證將行,首請厘革,儉受省費,以絕鬻官之門。行及漠南,虜騎繼至,狼心犬態,一日千狀,欲以戎服變革華服,又欲以王姬疾驅徑路。證抗誌不拔,守漢儀,黜夷法,竟不辱君命。使還,拜工部侍郎。
敬宗即位之初,檢校戶部尚書,守京兆尹。數月,遷左散騎常侍。寶曆初,拜戶部尚書、判度支,上表乞免,願效藩服。二年,檢校兵部尚書、廣州刺史,充嶺南節度使。太和二年,以疾上表求還京師。是歲十月卒於嶺南,時年七十一,廢朝一日,贈左仆射。
廣州有海之利,貨貝狎至。證善蓄積,務華侈,厚自奉養,童奴數百,於京城修行裏起第,連亙閭巷。嶺表奇貨,道途不絕,京邑推為富家。證素與賈餗善,及李訓事敗,禁軍利其財,稱證子溵匿餗,乃破其家。一日之內,家財並盡。軍人執溵入左軍,仇士良命斬之以徇。時溵弟湘為太原從事,忽白晝見綠衣人無首,血流被地,入於室,湘惡之。翌日,溵凶問至,而湘獲免。
崔元略,博陵人。祖渾之。父儆,貞元中官至尚書左丞。元略舉進士,曆佐使府。元和八年,拜殿中侍禦史。十二年,遷刑部郎中、知台雜事,擢拜禦史中丞。元和十三年,以李夷簡自西川征拜禦史大夫,乃命元略留司東台。尋除京兆少尹,知府事,仍加金紫。數月,真拜京兆尹。明年,改左散騎常侍。
穆宗即位,命元略使黨項宣撫。辭疾不行,出為黔南觀察使、兼禦史中丞。
初,元略受命使黨項,意宰臣以私憾排斥,頗出怨言。宰相崔植奏曰:“比以聖意切在安撫黨項,乃差元略往使。受命之後,苦不樂行,言辭之間,頗乖去就。
豈有身忝重恩,不思報效?苟非便己,即不肯行。須有薄懲,以肅在位,請出為黔中觀察使。”初,崔植任吏部郎中,元略任刑部郎中知雜。時中丞改京兆尹,物議以植有風憲之望。元略因入閣,妄稱植失儀,命禦史彈之。時二人皆進擬為中丞,中旨果授元略,植深銜之。及植為相,元略以左散騎常侍使於黨項;元略意植之見排,辭疾不行。被譴出。逾年,轉鄂州刺史、鄂嶽都團練觀察使。長慶四年,入為大理卿。
敬宗即位,複為京兆尹,尋兼禦史大夫。以誤征畿甸經赦免放緡錢萬七千貫,為侍禦史蕭澈彈劾。有詔刑部郎中趙元亮、大理正元從質、侍禦史溫造充三司覆理。元略有中助,止於削兼大夫。初,元略有宰相望,及是事,望益減。
寶曆元年,遷戶部侍郎。議者以元略版圖之拜,出於宣授。時諫官有疏,指言內常侍崔潭峻方有權寵,元略以諸父事之,故雖被彈劾,而遽遷顯要。元略亦上章自辨,且曰:“一昨府縣條疏,台司舉劾,孤立無黨,謗言益彰,不謂詔出宸衷,恩延望外。處南宮之重位,列左戶之清班,豈臣庸虛,敢自幹冒。天心所擇,雖驚特進之恩;眾口相非,乃致因緣之說。”詔答之曰:“朕所命官,豈非公選?卿能稱職,奚恤人言!”然元略終不能逃父事潭峻之名。
寶曆二年四月,京兆府以元略前任尹日為橋道使,造東渭橋時,被本典鄭位、判官鄭複虛長物價,抬估給用,不還人工價直,率斂工匠破用,計贓二萬一千七百九貫。敕雲:“元略不能檢下,有涉慢官,罰一月俸料。”時劉棲楚自為京兆尹,有覬覦相位之意。元賂方在次對,又多遊裴度門,棲楚恐礙己,以計摧之,乃按舉山陵時錢物以汙之。
太和三年,轉戶部尚書。四年,判度支。五年,檢校吏部尚書。出為東都留守、畿汝等防禦使。是歲,又遷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十二月卒,廢朝三日,贈尚書左仆射。子鉉。
鉉,字台碩,登進士第。三辟諸侯府,荊南、西蜀掌書記。會昌初,入為左拾遺,再遷員外郎,知製誥,召入翰林,充學士。累遷戶部侍郎承旨。會昌末,以本官同平章事。為同列李德裕所嫉,罷相,為陝虢觀察使、檢校刑部尚書。
宣宗即位,遷檢校兵部尚書、河中尹、博陵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大中三年,召拜禦中大夫,尋加正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累遷金紫光祿大夫,守左仆射、門下侍郎、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博陵縣開國公,食邑至二千戶。
七年,以館中學士崔瑑、薛逢等撰《續會要》四十卷,獻之。九年,檢校司徒、揚州大都督長史,進封魏國公、淮南節度使。宣宗於太液亭賦詩宴餞,有“七載秉鈞調四序”之句,儒者榮之。
鹹通初,移鎮襄州。鹹通八年,徐州戍將龐勳自桂管擅還,道途剽掠。鉉時為荊南節度,聞徐州軍至湖南,盡率州兵,點募丁壯,分扼江、湘要害,欲盡擒之。徐寇聞之,逾嶺自江西、淮右北渡,朝議壯之。卒於江陵。
子沆、汀、潭、沂。
沆,登進士第,官至員外郎,知製誥,拜中書舍人。坐事貶循州司戶。乾符初,複拜舍人,尋遷禮部侍郎,典貢舉。選名士十數人,多至卿相。乾符末,本官同平章事。遇京國盜據,從駕不及而卒。沂後官亦隆顯。
元略弟元受、元式、元儒。
元受登進士第,高陵尉,直史館。元和初,於皋謨為河北行營糧料使。元受與韋岵、薛巽、王湘等皆為皋謨判官,分督供饋。既罷兵,或以皋謨隱沒贓罪,除名賜死。元受從坐,皆逐嶺表,竟坎壈不達而卒。子鈞、鉶、銖相繼登進士第,辟諸侯府。
元式,會昌三年檢校左散騎常侍、河中尹、河中晉絳觀察使。四年,檢校禮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六年,入為刑部尚書。宣宗朝領度支,以本官同平章事。
元儒,元和五年登進士第。
元式子鍇,仕至京兆尹。
杜元穎,萊公如晦裔孫也。父佐,官卑。元穎,貞元末進士登第,再辟使府。
元和中為左拾遺、右補闕,召入翰林,充學士。手筆敏速,憲宗稱之。吳元濟平,以書詔之勤,賜緋魚袋。轉司勳員外郎,知製誥。穆宗即位,召對思政殿,賜金紫,超拜中書舍人。其年冬,拜戶部侍郎承旨。長慶元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上柱國、建安男。元穎自穆宗登極,自補闕至侍郎,不周歲居輔相之地。辭臣速達,未有如元穎之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