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早, 玉溫沒有叫司機,自己開一輛銀灰色的路虎,帶上食材, 叫上張五一開車進山了。
蘇澗還在的時候,帶玉溫來過關興生獨自居住的山上,蘇澗走了以後, 玉溫時不時也上來看看。
她帶張五一來過兩次,張五一知道這山上獨居的關爺爺, 卻並不知道十幾年前關興生為救養女打死鄰居的事。
這些暗黑的事玉溫都自動屏蔽了,不會對小朋友講。
黑狗追風認識玉溫和張五一, 老遠的就把尾巴搖成螺旋狀。
張五一跑得快,小猴子似的躥進小院子裏, 打開玉溫帶來的食材,從籃子裏麵薅出一根肉骨頭扔給黑狗。
追風叼起骨頭,衝張五一嗚嗚兩聲表示感謝,隨即叼著骨頭鑽回了自己的狗窩裏。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一個中年男人循聲走出來, “是誰啊?”
“關爺...”張五一的話堪堪頓住,從屋裏走出來的人根本不是關興生, 而是一個長相魁梧的陌生男人。
這時候玉溫也跟了上來,看到中年男人, 也一時間愣住了,她還是第一次在這裏遇到關興生之外的人。
“你們是找老關?”
中年男人好似對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多詫異, 犀利的眼神掠過張五一,在玉溫身上停留了半晌。
玉溫的視線平靜地看回去。
中年男人長得魁梧強壯, 視線犀利堅定, 給人的壓迫感很強, 一看就不像是山野村夫。
這人雖穿著便衣,但從身形氣質上看,玉溫猜測,恐怕也是和蘇澗他們一個係統的,既然蘇澗會來探望,那其它人自然也能來。
互相打量半晌,玉溫才開口道,
“您好,請問關大伯在家嗎?我來送些吃的。”
中年男人指了指身後綿延的群山,“老關進山逮野兔子去了,你們進屋坐吧。”
玉溫謝過中年男人,倒也沒坐下,隻是撿起張五一放在地上的菜籃子,轉身進了廚房。
玉溫今天帶來的是一大壺牛肉湯,燉煮好的牛腩,鮮牛肉和河粉,這是店裏的新菜,越南風味牛河,今天過來就順便帶一些給關大伯嚐一嚐。
這牛肉湯是在店裏後廚提前加工好的,先把新鮮的牛棒骨焯水洗淨,放到炭火上炙烤出香味。
將桂皮、草果、當歸、甘草、香葉、八角、丁香和白胡椒顆粒炒香,再與烤好牛骨、新鮮牛腩燉煮三個小時,就得到了一碗濃香撲鼻的牛肉湯。
玉溫先將燉好的牛腩切片,柴火爐上的水開以後,將豆芽氽燙一下鋪在碗底。
河粉泡軟後,煮熟撈出過涼水。
外麵的中年男人循著香味進到廚房,好奇地吸了吸鼻子。
問道,“姑娘,你這做的是什麽?怎麽這麽香?”
玉溫一邊將煮好的河粉放進鋪了豆芽的大湯碗裏,麵上鋪上一層切好的牛腩片,再鋪上五六片生牛肉片。
最後再將滾燙的牛肉湯緩緩澆上去,用牛肉湯將薄薄的生牛肉片燙熟,原本濃香的牛肉湯裏便更是添了一份鮮牛肉的鮮味。
玉溫往河粉裏撒上一小撮蔥花、香菜和九層塔,再擠上半個青檸汁,一碗色香俱全的越式牛肉河粉便做好了。
等河粉煮好,玉溫才抬起頭,淺笑著回答中年男人的問題,“大哥,這是越式牛河粉,你要來一碗嗎?”
中年男人在這裏待了半天,早就有點餓了,此時被牛肉的香味一激,肚中更是饞蟲大動。
他點點頭,也不和他客氣,“如果姑娘方便的話,我就來上一碗。”
玉溫先喚了張五一來吃飯,這才轉身對中年男人說,“半大小子長身體餓的快,這碗他先吃,您旁邊坐一下,我這就給您再煮一碗。”
她把煮好的這碗牛河先給張五一,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玉溫想套套這中年男子的話。
果然在開始切牛腩的時候,玉溫便開始拉起家常來,
“來了半天了,還不知道大哥您怎麽稱呼?”
中年男人坐在廚房門口的小馬紮上喝茶,聞言,一雙精明的眼透過茶霧看過來。
半晌才回答,“你叫我老杜就好。”
“杜大哥看著有點眼熟,也是在莊慕工作吧?”玉溫把切好的牛肉放到一旁的盤子裏,看似拉著家常,實則是打探自己想要的消息。
老杜往外看了看,張五一端著大湯碗,坐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吸溜吸溜地喝湯。
確認張五一聽不見這邊的談話後,老杜才轉過頭,“是在莊慕工作。”
火上坐著的水開了,開始下豆芽。
玉溫隔著熱氣衝他笑笑,又問,“杜大哥是怎麽認識關大伯的?”
這一次老杜不說話了,他知道玉溫最終想問的其實是蘇澗的事,但這件事是組織上的秘密任務,他絕對不能多說一句。
對於老杜的沉默,雖是意料之中,但玉溫也有點說不出的失望。
等一碗香氣四溢的河粉煮好了,玉溫將湯碗端到老杜的手裏,輕聲問道,
“杜大哥,要是他的事不能說,那我就問您另一件事,我們傣味在濱江美食城的店鋪,和他有沒有關係?”
濱江美食城頭排的那棟樓突然就落到玉溫頭上,她把所有的可能都排除後,自然就想到蘇澗,而且蘇澗出事的時間就在玉溫買下店鋪後不久,自然就會把這兩件事關聯起來。
老杜這一次沒說是,但是也沒否認,隻是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牛河湯,砸吧砸吧嘴,由衷地誇了一句,“你這湯做得真鮮啊!”
在玉溫看來,老杜的態度就是默認這件事了,那現在隻需要搞清楚老杜的身份,玉溫便知道蘇澗到底是正還是邪。
老杜觀察玉溫的表情,這姑娘太聰明了,自己什麽都沒說,她卻好似什麽都知道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多叮囑一句,“姑娘,有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萬萬不可和別人說。”
玉溫點點頭,“杜大哥放心,厲害關係我都懂。”
吃完牛河後,在山上待了好半天,關興生還是不見回來。
天色漸晚,玉溫留下飯菜後便帶著張五一先走了,到了山腳下,她特意留意了路邊,除了她的銀灰色路虎,並不見其它車輛,也不知道這老杜是怎麽來到這荒山野嶺的。
路虎車剛開到傣味門口,坐在後排的張五一便“謔”了一聲。
玉溫抬頭看去,杜曉燕跟個蜘蛛人似的趴在四樓的窗戶外麵,腰上似乎還係著一根麻繩。
她不敢出聲,怕嚇到杜曉燕,把車鑰匙交給保安後,便匆匆上樓。
推開四樓包房的門,沈帥帥和幾個服務員正拽著繩子的一頭,而另一頭則正係在杜曉燕的腰上,她順著玻璃窗爬到了外麵,跟個八爪魚似的吸在窗戶上。
看到玉溫進來,大家都嚇了一跳。
玉溫趕緊衝沈帥帥斥了一聲,“別放手,把她拉上來!”
沈帥帥和幾個服務員七手八腳地把杜曉燕拉了上來,玉溫這才發現杜曉燕手裏還拽著兩張抹布。
“這是幹嘛?”
杜曉燕把抹布交給服務員,陪著笑臉,“溫總,我們擦玻璃呢。”
說完話,她衝沈帥帥使了個眼色,倆人就準備開溜。
“站住。”玉溫氣得天靈蓋都要冒煙,“你們兩個上我辦公室來一趟!”
玉溫的高跟鞋篤篤地踩在大理石地麵上,那聲音像是要把地板鑿出一個洞來,聽得杜曉燕和沈帥帥心驚膽戰。
辦公室的門“哐”一聲關上。
玉溫回過頭,斜蔑他倆一眼,冷著臉問道,“杜曉燕,你說,怎麽回事?”
“就是擦玻璃。”杜曉燕小聲狡辯道,“玻璃上有灰,我看快到餐點了,就想著自己把灰擦一擦...”
“你那是擦玻璃嗎?”玉溫氣得要拍桌子,“你那是玩命!”
沈帥帥噗呲一聲樂了。
玉溫一個眼神丟過去,沈帥帥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看起來有點滑稽。
“說!我不在店裏的時候,這種事情發生過多少次了?”玉溫問。
杜曉燕立刻保證,“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玉溫看向沈帥帥,“是第一次嗎?”
沈帥帥看玉溫是真生氣了,也趕緊點頭,“是的,以前真沒這樣擦過。”
“以後別再自作主張了,這種危險的事更是不能幹,擦玻璃有專業的人會幹,多等一天不會死人,再有下次就都別幹了。”
玉溫麵上還帶著氣,但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沈帥帥和杜曉燕又是一通好好的保證,再加上也沒發生什麽大事,也就放過他們。
等人走了以後,玉溫越想越覺得心驚,便打電話把蘇茶叫了過來。
她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蘇茶,聽得蘇茶也是一陣後怕,這要是人摔下去,死了或者殘了,那店都開不下去了。
蘇茶給玉溫泡了一杯茶,安慰道,“還好人沒出什麽事,囑咐她以後不要太自作主張就好了,你也別太生氣。”
玉溫端起茶杯握在手心,剛看到杜曉燕被掛在半空中,她嚇得手腳發涼,這會兒手裏才覺得有了點溫度。
“你覺得杜曉燕這個人怎麽樣?”玉溫突然問了一句。
蘇茶想了想,“人還是不錯的,有能力,懂管理,和各部門之間的協調也很好,可要說缺點的話,就是太好強了,什麽事都要做到盡善盡美,也不去考慮成本代價。”
玉溫呷了一口茶,涼涼地補充一句,“還喜歡自作主張。”
蘇茶笑笑,
“你今天說了,她以後也不敢再犯了。”
等蘇茶走了以後,玉溫玉削一般的手指在杯緣輕輕叩了幾下,玻璃杯清脆的撞擊聲響起,她總覺得有點不安心。
之前玉溫覺得杜曉燕做事情十分認真,有些事情甚至到了執拗的地步,可今天發生的這件事,讓她覺得杜曉燕又不大聰明。
一個人既執拗,又有點笨,還喜歡自作主張,是有點麻煩。
作者有話說:
杜曉燕驕傲臉,“我這不是普通的擦玻璃,是用生命在擦玻璃!”